邵云博等人所奏之事, 与陈凤琪的猜测正好一致,安常煦脸色凝重的回道。
“对于此事,诸位爱卿可有对策?”
丁次辅被赶回家‘休养’后,一直代理吏部尚书的包荣义态度恭敬的躬身回道。
“陛下, 北疆近两年来, 一直施行被动防御之策, 不仅没能防住蛮族对我边境的侵袭,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却功绩寥寥, 还让边境百姓蒙受如此巨大的损失,相关人等实在罪不可赦,还请陛下重惩。”
身为代理尚书,包荣义一心想要转正,可是这半年多以来, 一直没能找到什么适合让他出头露脸的立功机会。
北疆的最新消息,则让他从中看到契机, 经过近一年的观察, 包荣义已经看出,不管是陈太尊, 还是新帝, 都是很重视民生安危的上位者,他们喜欢重用有能力会做事,并勇于担当责任的人。
定北军的现任大将军王东安,却是个胆小怕事私心重的草包, 明显不符合这二位的用人风格,只是对方身为宣武侯府嫡系的出身,让上面不好动这个手。
所以他打算借此机会出头, 为上面搭个台子,方便他们对定北军进行调整,更何况由王家把持这么多年的定北军,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想必其他势力也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邵云博却在此时开口道。
“包尚书,事情既已严重至此,我等现在首先要做的,不是追究谁的责任问题,而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做,才能尽量防患于未然,尽量减少我们将要面临的损失,并给对方一次深刻的教训,为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指望定北军现在的大将军,肯定是做不到这一步的,邵云博的态度也很明确,为定北军换将,已经势在必行,再这么下去,等到来年开春后,定北军势必将会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而北疆一旦失守,安国的大半江山都将要陷入危境,届时将要遭受的损失,绝对是不可估量。
兵部尚书范高志随后出声道。
“陛下,王东安德不配位,玩忽职守,才会导致定北军二三十万列阵边关,却被敌人视之为无物,我们万不可任由北疆形势继续恶化,臣推荐由兵部常威将军李世楷,尽快前往北疆接任大将军一职。”
罗次辅对此表示附和。
“陛下,李世楷本就在定北军中任职多年,当年是因伤而退,如今定北军遭受如此危机,若能派出这位老将前往北疆,定能有机会力挽狂澜,守卫住北疆。”
陈凤琪制止住早就按捺不住,想要站出去的李常欣,向来很少在人前直接干涉朝政的陈凤琪,却在此时突然出声道。
“北疆即将入冬,天气苦寒,派李将军那种老将此时出发前往北疆,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老身很担心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了这长途跋涉的艰辛,与那北方的恶劣环境。”
不管是真担心,还是只是以此为由,拒绝他们所推荐的人选,陈凤琪的这番表态,都让罗次辅等人深感意外。
在安常煦有些焦虑的目光中,陈凤琪的视线扫过右前方的众人,神色平静的继续说道。
“老身推荐乐阳郡主任征北大将军,御林军副统领张楚为左将军,兵部郎中王修业任监军兼任副将,尽快起程前往北疆,接管定北军一应事务,召原定北大将军王东安回京述职。”
听到陈凤琪的这番说是推荐,实则是安排的话,邵云博有些迟疑的回道。
“太尊,郡主她……”
她的确是现下最合适的人选,因原州之行,她在军中与民间都有着良好的口碑与声望,她是监国太尊的亲孙女,是与新帝关系最为亲厚的妹妹,又有着封号郡主之尊,她的身份地位之独特与超然,现已是安国上下无人不知。
可是她还很年少,不曾去过北疆那苦寒之地,也不曾正式上过那异常残酷的战场,所以从私人感情上讲,邵云博并不忍心让她去。
听到他祖母态度强硬的直接为他做出这个决定,安常煦努力握紧拳强忍下心中的痛苦,难掩沮丧的坐在那里,李常欣则是面带欣喜的站起身,向她祖母躬身施礼道。
“太尊请放心,末将定当不会辜负朝廷上下的厚望,率领定北军守好北疆,不教他们越过我们的边境线。”
想到来时,听到乐阳郡主正对皇上大吼叫时的场景,范高志有些迟疑,但是想到李世楷,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太尊,郡主毕竟年少,此前不曾有过正式与敌交战的经验,又与定北军素无瓜葛,冒然去接掌定北军,不仅难以服众,恐怕她也难以承担如此重任啊。”
没等对其怒目而视的李常欣开口,罗次辅就已经开口道。
“包尚书此言差矣,郡主现已在原州一战成名,又有宣武侯府嫡系出身的王郞中任监军与副将,此事定然能成,更何况,陛下才是这天下百万雄兵之首,陛下的旨意,谁敢不遵?”
看着眼前这个本已与他达成合作,却临阵改换立场的同僚,范高志被气到两眼差点愤火,想不能这人怎么能这么不守信义。
罗次辅却在心中嗤笑对方的不识时务,没看到太尊说出她的安排后,皇上就差要大声怒吼出自己的不赞成,却只能神情黯然的坐在那里一字不发,就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是陈太尊说了算,他可不想又被留下接受对方的思想教育。
葛尚书却在此时低声道。
“郡主,等您去了定北军,可一定要帮忙多费些心,教他们也要学会自力更生啊,那北方冷是冷了点,可是那里的地多,肯定也能大有可为。”
李常欣态度爽朗的回道。
“没问题,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葛尚书要为我们多拨些军资做本钱才行,要不然,我可没钱再往里面贴了。”
看到对方那一脸肉疼的模样,李常欣不等对方开口,就赶紧一脸精明的补充道。
“我当初带着京郊大营的兄弟们一起种地,发展养殖时,曾跟我奶打借条借了一万两银子做本钱,就算我要离开大营,也会先和徐统领算清楚这笔账,您真当我是傻的,走哪都当不图回报的散财童子啊。”
听到乐阳郡主算得这么精明,葛尚书只得歇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同意李常欣的建议,给定北军额外拨些资金,当做让他们发展副业的本钱。
邵云博等人来前都没想到,皇上与陈太尊已经意识到北疆的关键问题所在,在他们到来时,应该是正在为派往北疆的人选一事,进行略显激烈的‘讨论’。
所以他们这些‘只会打嘴官司的大臣’们,才能有幸亲耳听到乐阳郡主对他们的评价,既然已经有了结果,他们只得纷纷告退。
唯有邵云博选择留了下来,有些迟疑的问道。
“太尊,那李世楷与卫山军一系的关系不清不楚,的确不是什么好人选,可是郡主如此年少,就让她去承担如此重任,不是老臣不信任郡主的能力,而是老臣实在不放心她的安危啊。”
这话算是说到安常煦的心里,连连点头道。
“是啊,奶,您看,连邵爷爷也是这个想法,我也不是不相信常欣的能力,实在是那边的环境太恶劣了,要是将常欣给冻坏了身体,怎么办?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要是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安常煦都不愿想像那个可能,这可是与他从小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的妹妹,要是没了,他得伤心死,要是为了当皇帝,需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宁愿不当这个劳心、耗钱、费力还总不落好的皇帝。
知道这些人都是一心为她的好意,李常欣心情很好的回道。
“哥,你和邵爷爷就对我再多点信心吧,我这次一定不会在冒险行事,别人都能在那边生活,我一直身强体壮的,肯定也没问题,还是我奶最有眼光,相信我能行。”
陈凤琪叹了口气道。
“还记得我教你的那些在极寒环境下的生存经验吧?”
李常欣赶紧回道。
“记得、记得,你教我的那些,我从来都没有忘,这次去北边,正好可以好好实践一下。”
邵云博试探着问道。
“太尊,张副统领也是个可信的,他虽然一直担负的近卫之责,可是他在当年r四王之乱中,表现也非常出色。”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和担心,常煦才继位不满一周年,我们就冒然要换到定北军的大将军之位,就算都知道是因为那个王东安太过无能,犯下大忌,可是只要有心人想要借机挑事,还是容易动摇当前这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局面。”
说起这些,陈凤琪也是深感无奈,无人可用是其一,做任何决定都要顾虑重重,也是不得不选择李常欣的重要原因。
“只有像这样,让人知道我们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不顾李常欣这个郡主的安危,让她去接掌定北军,可能只是名义上的,好应对接下来极有可能会出现的危局,才能让其他各军安心。”
毕竟乐阳郡主只有一个,去了定北军,就不可能再去其它军,与李常欣一同去的既有王家嫡支的王修业,又有天子近臣张楚,到底谁才是真正去接掌定北军的,都有可能。
就像他们这些人心疼李常欣北上的安危般,百姓与那些将士们也会下意识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乐阳郡主与不得不派出她的新帝与太尊处于弱势,是被逼无奈,是一心为国为民。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想要借机生事,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煽动不了民心与军心。
安常煦这才明白,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他祖母的态度如此坚决,因为他祖母考虑的从来都不止是由谁接掌定北军这一件事,还要谋取民心支持,与其它各军的稳定。
与此相较而言,他却只是考虑到个人感受,不管他顾虑有多少合情理,都改变不了他的思想还很不成熟的事实。
“对不起,奶,您要考虑这么多,我却还在一旁拖您的后腿,也是我对不起常欣,才会让她又要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与风险。”
知道这是她哥已经不得不接受并认清现实的妥协反应,李常欣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毫不客气的回道。
“有钱好办事,既然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多给我准备一些路费吧,只要你能多给我一些钱,我什么事情都能原谅你。”
这绝对是李常欣最真实的表现,最真心的话,室内本来充满伤感到凝重的氛围,则因她这反应而消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