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凤琪说她这边有事,青娘顿时大吃一惊,立刻开门进家,然后就看到站在桌前的主家太太转身的同时,怀里却抱着一个襁褓。
要不是她十分确认,自家刚出世的小姐在喝过水后,已经被好好的安置在少奶奶身边,她过来的时候,留玉娘从旁照看着,并没有将孩子抱过来,青娘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太太,这个孩子……这是哪来的?”
陈凤琪神情凝重的回道。
“从天而降,突然被送到我门外的,身边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
青娘一眼看出孩子的襁褓做工特别精致,面料十分珍贵,是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的那种,又看了看孩子的外貌。
“太太,这孩子看着也就刚满月的样子?您可知道他是个少爷,还是个小姐呢?”
陈凤琪摇摇头。
“听到他在外面哭,我刚将他抱起来哄哄,还没来得及看呢。”
在青娘的帮助下,打开襁褓看了下,确定是个男孩,青娘喜忧掺半的问道。
“太太打算怎么办?看这襁褓的料子,这位小公子的出身肯定很好,可能是因为遭遇到什么意外,家里人才不得不将他送给人家,只是这样一来……”
陈凤琪知道对方的未心之言,在这种敏感时期,不得不将自家男孩送出去的人家,处境肯定不怎么妙,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到他们这个□□的人家。
可是孩子既已送来,对方则是来无影去无踪,让他们连退回去的机会都没有,做不出狠心将孩子扔出去的举动,就只能收下。
所以陈凤琪在稍作沉吟后,边与青娘一起给小孩换掉那身十分招眼的襁褓,边嘱咐道。
“你回头跟院子里的人都交待一下,就说少奶奶今晚生的是龙凤胎,大的是姐姐,小的是弟弟,因为是双胎,少奶奶身体亏损得厉害,至少要做个双月子,因为孩子不足月,这两个月内,他们都不能见外人。”
青娘闻言愣了一下,随之就领会到陈凤琪的意思,这么大的婴儿一天一个样,两个月后的差别应该不会再像现在这么明显,更何况这孩子目前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天不足,不仅异常瘦弱,还透着病态。
之所以让这个至少要比他家小姐年长一个月的孩子当弟弟,小的那个当姐姐,则是为了防止可能会有的别有用心之人的关注,毕竟连她在内,要不是听到主家太太这么吩咐,怎么也想不到还能有这种操作。
而陈凤琪随后又补充道。
“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你知道就行了,燕娘那边,我会亲自跟她解释,对高叔他们,不用特意解释什么,就说双生,对玉娘她们,你就说,是我担心儿子无后,为防少奶奶这次生的是女孩,才会提前备好一个男婴,以后就是家里正经的小少爷。”
想到外院还住着一个占着少爷名分的陌生男子,这边又多了位与家里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少爷,青娘的心情颇有些复杂,也从中看出,眼前这位主家太太是真的特别不重视什么血缘。
睡一觉醒来,就听说家里的少奶奶生了个龙凤胎,张冬生和袁文义都大吃一惊。
“不是说只生了一位小姐吗?怎么会突然又多出一位小少爷呢?”
见惯世情,心中有所猜测的高显瞥了他们一眼道。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只是小小姐先出生,小少爷后来才出生而已,主家太太仁慈,没有使唤我们,难怪小小姐他们出生的日子比太太说的早了些,双生子最是容易早产。”
生产的过程痛苦而又疲惫,睡到中午才醒的江燕娘,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竟然又多了个儿子的人。
听到陈凤琪亲自为她讲了下那个男婴被送过来的过程,她不仅没有感到排斥,还有些惊喜,同时也有些担忧。
“娘,人家能这么悄无声息的将孩子送到我们家来,将来会不会又突然将孩子接走呢?”
陈凤琪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满不在乎的低声回道。
“你忘了,我们不仅是外来的,也没打算在这里长住。”
听到这话,江燕娘的心,迅速踏实下来,笑着点头道。
“还是娘考虑得周到,我们一定会将那孩子当亲生的好好养大。
与陈凤琪这个真心不在意她生的是男是女的婆婆不同,虽然生了女儿不仅没有受到冷待,还在第一时间得到婆婆的安慰,可是江燕娘受从小接受的观念影响,还是为此感到有些失落,心中压力不小。
如今名下突然多出一个男婴,在陈凤琪看来,是多了份责任与负担,对江燕娘而言,却是比安慰的语言还有效,让她更觉踏实,压力全消的大好事。
心情好,又有陈凤琪亲自为她拟定的营养月子餐伺候着,江燕娘的身体养得很好,两个小婴儿的口粮充足,又按照陈凤琪制订的规则,全家人以轮班制全程精心的呵护与照料两个孩子,他们几乎是一日一个变化。
刚出生时丑丑的小女婴,没几天就变得特别可爱,刚来时精神不振,颇为瘦弱,看着仿佛先天不足的男婴,也变化明显,逐渐恢复健康与活力。
虽然江燕娘目前还能喂养得了两个婴儿,陈凤琪还是未雨绸缪的先做好准备,让人提前买来正在产奶的母牛与母羊备着。
两个小婴儿目前不能喝,以及将来喝不了的,就给家里人喝,按照陈凤琪给提供的方式煮过的奶,内院的女性都很喜欢,连仍在养伤中的李季峰在内的几个男性,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不算讨厌。
时下的人都没有喝奶的习惯,陈凤琪也没想过要给他们科普喝奶有益健康的想法,就是禀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让大家负责解决掉两个小婴儿吃不了的‘饭’。
等到江燕娘出月子的时候,两个被照顾得十分精心的小婴儿早已大变模样,大小差不多,原主的亲孙女小名叫乐姐儿,大名叫李常欣,男婴小名叫阳阳,大名叫李常煦。
这桃河镇虽然只是他们暂居的地方,但是家里有了添丁进口的这种大喜事,陈凤琪还是决定操办一下,邀请周围的邻居们过来一起吃个饭,热热闹闹的庆祝一下,明确表示不收礼,成功收获周围邻居们的好感。
与此同时,李季峰的伤在经过两个月的休养后,也已基本痊愈,答应陈凤琪提出的几个条件后,被正式收为义子,顶替李成杰的身份,以两个新生儿父亲的身份,与被任命为管家的高显一起出面招待客人。
在那些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这李家是个虽曾遭受过大难,差点失去顶梁柱,如今却已化险为夷的富户,现在又吉星高照的生下一对龙凤胎,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得让人羡慕。
在知道内情的人看来,不管是李季峰这个冒牌少爷,还是李常煦这个冒牌的小少爷,都命好到让人羡慕。
尤其是玉娘,看着被自己时刻带在身边的孩子,心中无数次后悔,她若早知道这家主人并不在意是不是自家血脉,只重视自家要有男丁,她怎么也要争取一下。
宴终人散后,看着这场满月宴操办下来的花费,江燕娘有些头疼的说道。
“娘,咱们就这么点家底,没田没地,花一点少一点,还养着这么多人,实在经不起这么耗费啊。”
阳阳被送过来时,身上还带着银票的事,陈凤琪并没有隐瞒,只是考虑到对方的见识问题,将那万余两银票打了个折,说是几百两。
就这也足以让江燕娘感到压力山大,总觉得在对方给了钱的情况下,自家打算将对方的孩子据为己有的行为,有些太过卑劣,直到陈凤琪告诉她,那些银子自家不花,都给阳阳留着,她才觉得轻松一些。
这样一来,江燕娘在盘算家里的花销时,算的只有她们变卖家产得到的那些钱,总共也就不到两千两的样子。
几个月下来,又是买人,又是长途迁徙,来到这桃河镇后,租房子,给李季峰请大夫买药,以及家中这么多人的吃喝开销,都很费钱。
看起来不算少的一千多两银子压根不经花,现在只剩下一千出头,为了今日这顿丰盛的宴席,又花去小十两,让江燕娘心疼不已。
陈凤琪拿出一些金叶子和散碎银两,在对方骤然瞪大的双眼中解释道。
“这是季峰那孩子坚持要交到公中做家用的银子,有了这些,家里就宽裕多了。”
“娘,您不是说咱们施恩不图报,不能要季峰兄弟的钱吗?”
说起这个,陈凤琪也很无奈,她本来打算只收下为李季峰请医买药的钱,结果对方坚持要将自己的所有钱都交上来,说是既为一家人,就该如此,不拿不像一家人,让她无言以对。
“他觉得受了咱家大恩,非要坚持这么做,我也就只好先收下,免得他心里总有压力,觉得我们拿他当外人。”
“等到孩子们大点,我们找到合适的地方定居后,就能设法谋些营生,再给他攒些钱,看他将来有什么打算,总之我们不会白拿他这些钱,在这个世上,可以谋生的法子多了去了,绝对不是离了田地就不能活。”
过去的时间里,他们途经过不少城镇,江燕娘也知道那些在城镇中生活的居民,大多都没有田地,他们不必像乡下人家那般辛苦,却生活得比乡下人家富足。
“可是娘,我们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在城镇里谋生的经验,要是动了季峰兄弟的这些钱,我真担心将来补不上,我们还是省着点花用吧。”
在陈凤琪这里,有些地方可以省,有些花销却是绝对不能省的,例如两个孩子和江燕娘的生活品质,她与家里那些人的饭菜,都是不可浪费,却绝对不能克扣偷省的。
等到两个孩子近半岁时,陈凤琪终于跟房主谈好将这套院子买下的协议,让李季峰去给两个孩子办户口的同时,也为他自己改个名,再顺便将买下的这个院子登记在李常煦的名下。
听说李季峰要注销掉李成杰的名字,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李成锋,工作人员问其原因,李季峰直接给出陈凤琪说的理由。
“大人有所不知,我半年前遭遇过一次生死大难,我娘前段时间找人给我算命,说我命里犯煞,又赶上这名字与我的八字相冲,才会流连不利的遭大难,我娘实在担心不已,才会坚持让我赶紧将名字改了。”
这是时下最常见,也最合情合理的改名理由,所以文河县府的县吏并没有多质疑什么,按例问过缘由后,接过李季峰呈上的小荷包,爽快的帮他办好一应手续,即便他们的祖籍并不在文河县。
之所以在不惜出高价的情况下,也要将房主原本并无卖房意愿的这套房子买下,还特意登记在李常煦的名下,为的就是方便当初将孩子送到他们家的人找过来。
陈凤琪压根就没有将别人的孩子占为自家的,让其帮自家延续香火的想法,且不说这李家并没有什么家业可继承,就凭原主那早逝的丈夫和抛弃她这个亲娘的儿子,也没有要延续什么香火的必要,未来要如何选择,都由李常煦自己决定。
至于江燕娘,她现在年仅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华,除非对方坚持不愿再嫁,否则,哪有让她从此守活寡的道理。
只是不管是对李常煦的安排,还是为江燕娘的未来所做的一些打算,陈凤琪现在都不便说,之所以那样告诉江燕娘,不过是为稳她的心,让她彻底放下思想包袱,不要再纠结于自己没能为婆家生个男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