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安室透刚走到纱月宅的门口,隔着隔音非常好的墙壁都能听到房间里面香月暴怒的怒斥。
“你是疯了吗?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方法去吸引内鬼?谁让你这样做的?谁允许你这样做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跟我说了吗?你到底把我这个长官当成什么了?
你竟然还敢以我的名义去做这样的事!难道你就不怕我给你处分吗?你就不怕我把你辞退吗?!”
好可怕。
安室透嘴角弯弯笑,心道,这可比他训斥风见要严厉多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桑月的声音不减反增。
“这种大胆而又疯狂的行为竟然是你做出来的,我真是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我没有去的话,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你把手机放在心脏处是想干什么?想要用子弹刺穿自己的心脏同时把位置信号发给同僚吗?你觉得用这样的方法做出自我牺牲的行为很伟大吗?”
“就你这次没有跟我汇报就贸然行动的行为,使严重违反公安规章制度!严重冒犯我身为外事情报课课长威严的行为!诸伏景光!我真的生气了!”
桑月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漆黑的夹克,就像是静默的感叹号。
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噼里啪啦地砸向诸伏景光。
她火气滔天的样子,跟站在对面不言不语的诸伏景光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旁边的夏山迎听了半天,赶紧站起身来抚顺桑月的怒火,安慰道:“好了好了,大家不是没事吗?诸伏也是好意啊,这次我们就很有收获啊不是吗?”
“有个屁的收获!”桑月破口大骂。“我为你担心了一晚上,如果不是我及时找到了天台的位置,你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这几天泡在恋爱里的诸伏警官!”
“我没有。”他忽然抬头反驳。
桑月被噎了一句,声音又高了八度:“你没有什么!”
“没有泡在恋爱里。”景光面色如水,看不起任何波澜。
“呃……”桑月被他那淡然无波、就像是一幅岁月静好画幅般的猫儿眼看得火气尽散,但还是冷着脸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这次你在没有我命令的前提下擅自行动,我绝对不会轻易的饶恕你。”
景光没有任何反驳,完全一副听从长官的模样。
安室透站在门口看着大厅里面发生的这一切,在看到景光脸上露出那副黯然神伤的姿态时。
就好像有埋藏在深海底里的某个秘密忽然漂浮在水面上的奇怪感觉。
“Hiro……”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自己幼驯染的肩膀。“没事就好。”
桑月见到安室透的时候,原本平复了一点的火气又升腾了起来:“还有你!警备企划科的那些家伙是你派来的吧?怎么怎么?难道一直都在盯着我们外事情报课的一举一动吗?别告诉我说是偶然撞见了外事情报课的人在封锁道路所以过来帮忙。”
安室透赶紧摊手表示无辜:“我绝对没有这个样子,就是碰巧查到了一些关于百利卡的事情,发现百利卡一直在四海公路附近。所以刚好过去就碰到了你们,仅此而已。”
桑月眯着眼,满脸怀疑看了一眼安室透,完全是不相信的样子。
夏山迎看着桑月发了一大通火,虽然知道不是冲着自己可是他也被噼里啪啦的语言攻势吓得不敢说话。
“月月酱,诸伏也是一片好心嘛。你看这次计划不就差一点把Gin捉住了?而且Gin的身上还中了一枪,百利卡也发现了新线索。
而且组织隐藏在东京临海花园的炸弹也都被提前发现拆除了,要知道我们过年的时候可是有很多人都会聚集在东京临海花园里面,到时候如果炸弹引爆的话,肯定会死伤很多的!”
“我生气的是这个吗?”桑月站起身来摘掉头上的棒球帽,甩在旁边的沙发上。
她收了收脸上的火气,非常严肃且认真的对景光说。“老实说你这个自我牺牲的计划堪称完美,你知道内鬼会时刻盯着‘纱月清’的动向,想用自己做诱饵,去吸引Gin和内鬼,把他们都困在被封锁的公路里。如果今天不是我去的话,Gin会在你死的瞬间被公安定位、然后被附近的公安捉住。”
“呃……”景光。
“但是,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在我的心里面,你的生命远超于Gin的地位。你的生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还是这个国家的。
一个英勇就义的警察和一个贪生怕死的警察,没有高贵和低贱一说。
只有从警时间长短,这个国家付出时间长短的一说。因为我们不能保证,下一个加入了公安的警察是否能够做到对这个国家一片赤诚。”
桑月的脸上隐约露出了微笑,她双手背后,故作生气的又哼了一声:“反正这次我一定要严厉的惩罚你,停职一个月在纱月宅里呆着。”
停职一个月?
这个惩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安室透眉眼里面融入了淡淡的雨沁,笼上了一层薄雾。
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保护,停职一个月就代表着景光不需要去警察厅,他会被纱月宅这个融入了国家所有最高安全性小区保护着。
“可是……”
景光刚想要开口婉拒,就被桑月不可置掇的语气驳回:“如果你不想被停职的话,那你就辞职吧!”
“停职停职!就这么办了!”夏山迎生怕景光真的说出了辞职,虽然她知道不可能,但是这三个人之间发生的细微记分变化完全落入了夏山迎的眼中。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弄不好感情纠葛的话恐怕要出一场大事。
夏山迎赶紧拉着景光往门外走:“刚好我也订不到回俄罗斯的机票暂时也要在纱月宅里住几天,听说诸伏的厨艺很好,你教教我吧。”
景光被夏山迎拉着往外面走。
外面的雨幕下的已经很大了,夏山迎抽了一把小伞党在二人的头上走向了最近的那辆景光的宝蓝色车辆。
夏山迎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笑嘻嘻的看着景光安慰道:“月月酱绝对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她是真的为你着急。为了救你把我从俄罗斯直接派了一辆直升飞机接了过来。
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确定你就会去那个天台。但或许是身为长官对下属的某种心有灵犀吧。”
景光温柔且友好地回应了一句:“也许吧,今天晚上让你们所有人都担心了。”
“只要没事就好,大家都没事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夏山迎安蔚的拍了拍景光的肩膀。
景光伸手推了一下挂档,发动车辆的时候忽然蹦出一句话:“你应该看出来了对不对?”
“啊?”
“是怎么看出来的呢?难道你也有萩原那样可怕的洞察力吗?”景光那双清俊透亮的猫儿眼,有些无可奈何的浅笑。“还是上次我发烧在医院?”
夏山迎很欣赏景光这样坦坦荡荡的君子风范,笑道:“因为我是旁观者啊。”
旁观者清。
这是哥哥之前经常说的一句话。
景光长舒一口气,因为温度过低而吐出来的白沁有些苦涩:“可以不告诉她吗?”
夏山迎当然不会说了,有栖桑月和降谷零两个人是身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很想问一句:“你没有想过为自己争取吗?”
“争取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吗?那不是争取,是争抢。”景光安安静静地就像是一个被摆放在豪华艺术馆里的画作,儒雅而又生动,笑容温吞。“我还没有下三滥到那种地步。”
所以,连让她知道也不想。
“老实说,你其实是想要替她去做这样的事吧?”夏山迎看了一口气。
“你知道组织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在调查月月酱在警察学校的事情。所以想要把那些怀疑月月酱的人都处理掉。
可是你又不是组织的成员,就只能想到用这种公安的方式。但是刚才月月酱指责你的时候,你又不愿意明说,嗨呀,明明平时挺聪明的,为什么就是没看出来你的心思呢?”
景光没有说话。
看不出来,就是他最大的祈愿了。
宝蓝色的车在狂风骤雨中渐行渐远,雨刷清理掉了雨幕又会有新的雨水堆积上来。
好像怎么也除不掉的破败悲哀。
夏山迎和景光离开之后,安室透看着自己气鼓鼓的女朋友,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刚才的那句话好让人心动。”他说。“对我也说一遍。”
“什么啊?”桑月面对公安先生的忽然命令,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心情从暴怒调整回来,眼睛里面都带着少有的火气。
“就是你对Hiro说的那句话,什么他比Gin重要的话。”
桑月刚想骂一句“你好无聊”,回头的时候却看到明明语气懒懒散散但是表情却犹如深潭般、兴味索然的双眸。
他的眼睛里面好像藏着一个摇晃的藤蔓,如果桑月要是说错了什么话,这个藤蔓可能就会缠在桑月的身上让她感受一下窒息的可怕。
强大的求生欲让桑月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刚才有感而发的一句话说的有些引起了公安先生的醋意。
她噗哧笑出声来:“干什么干什么?你吃醋了吗?吃你幼驯染的醋了吗?”
“没有啊,就是觉得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种话,感觉有点难过。”
“怎么可能我经常对你说呀,难道你都忘了吗?”桑月开始仔细的回忆,论记忆力她可不比公安先生差。
“比如说在俄罗斯的时候就是莱伊打断的那次!比如说……唔……”
桑月觉得自己好像有几秒钟呼吸不顺,唇瓣被吞噬和轻吻。
一种犹如船帆被风浪摇晃的潮湿感,让桑月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暗示他先暂停这样的举动。
安室透的身上还带着微微潮湿的雨气,中间夹杂着仿佛能够融化茫茫旷野的白露之气。
“家里没konndom了。”桑月赤红着脸,差点没涨红缺氧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