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月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病房窗户外面的天色是鸭蛋青的发白,看起来好像绝症病人的脸。
旁边的吊水已经打完了,她手上还贴着针头的胶布,揭开之后里面有非常细小的一个针孔。
房间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房门紧紧关闭一点打开过的意思都没有。
她的手上也没有任何昨夜被沾满了血的手握住的痕迹,连指甲缝里面都没有一丢丢的血垢,证明昨天晚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来过。
果然是做梦吗?
桑月坐在床上有些恍惚,应该是了,酒精这种东西催动的是爱丽丝的大脑。
本身就会有各种记忆和现实错乱的情况,那么出现幻觉也是正常的吧?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胸口的烦闷和酒意,拍了拍脸让神志清醒一点下床。
床边有一个垃圾桶,她没有注意不小心踢翻。
桶咕噜噜倒在地上,把里面的残留垃圾一并“吐”出来。
桑月在警校里被夏山迎惯成了油瓶倒了都不会伸手扶一下的性格,此时此刻更不可能把自己碰倒的垃圾捡回去,只是嫌弃的用脚往墙角踢了踢。
如果那个时候,桑月能稍微有点“爱护环境”的道德感,就能看到一堆废纸里面有一张沾血的湿纸巾。
这张湿纸巾,是昨天坐在她床边的那个男人用来擦掉不小心蹭到她手上鲜血而留下来的。
桑月准备出去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尤格里伸手搀着她:“你好点了吗?”
桑月点头,但是她表现出来的面无血色状态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任何好转。
每次喝完酒,她的反应都非常大,整个人身体里面的血就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发白,很像希腊神话里面盛行的吸血鬼,但是这个“吸血鬼”走路的时候两腿都在打飘。
“之前你说你不能喝酒,原来真的这么不能喝啊。”尤格里想起之前在游廊里的时候,他提议要喝请酒的时候桑月的反应,随后看着桑月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那个眼神就像是发现了你的某种弱点,或许可为止利用的心机感。
桑月瞥他一眼,问道:“昨天谁送我过来的?”
“Gin和我啊。”
“没有别人吗?”
“有。”
“谁?”桑月心稍稍提起。
“伏特加。”
“呃……”桑月觉得自己真奇怪,跟这个人扯这么多事干吗呢?
尤格里见她出门就往病房外面走,跟了上来:“本该属于你的任务现在变成别人的了,听说那三个家伙成功绑走了那个体育明星,为了保护好这位国民棒球手,俱乐部的人二话没说就交了赎金呢。”
“所以?”桑月站在医院的门口,打量了一下这个医院的构造顺便看了一眼附近的建筑物。
“所以这笔钱差点就成了你的。”尤格里可惜道。
“呃……”清晨的阳光没有紫外线,就像毛茸茸的鹅绒扫在桑月的脸上。
尤格里手里拿着Veneno的钥匙,冲着桑月晃晃:“带你去吃点东西吧?这次我来开车。”
桑月也没跟他争,刚好自己刚醒过来浑身没有什么劲儿,还得缓一缓别回头开车出了什么交通事故。
她没坐副驾驶座,而是整个人横躺在后车厢里继续补觉,耳朵里听着尤格里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跟自己闲谈。
组织里面的酬劳是跟任务金额相关的。
会抽取每次任务的百分之三十金额,跟出任务的组织成员分。而这次绑架这个棒球手,那三个成员每个人能分到至少两百万。
“有个家伙分的多一点,他在绑架的时候冲的最猛,还因为这而受了一点伤。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拼。
听贝尔摩德说,他从一进入组织就是一个蛮疯狂的人,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有些事还非常危险,或许是一个很喜欢挑战的家伙吧。他每一个任务完成的都非常好,这几天贝尔摩德关注他都比关注我还要多了呢……”
尤格里本来是想要跟自己的亲亲希歌尔酒吐槽一下,可没想到她对这个人竟然格外感兴趣:“受伤了?”
昨天晚上,那个握着她手的质感明明那么清晰。
而且她还能闻到来自于对方身上的血腥气,以及在强烈黑暗中却好像自带柔光的双眸,盯着她的时候那种紧紧缠绕的紧密感。
不会吧……
“是呢,听说贝尔摩德夸奖,说是推理能力、洞察能力、情报收集能力都是顶尖的专家。连这次那个绑架目标明星棒球选手也是他提供的信息,boss对这次绑架事件的完成度非常满意,还问贝尔摩德要了他的资料。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有资格跟我们见面了。”
推理能力、洞察能力、情报收集能力都是顶尖的专家
没错了!是他!!
桑月开始慌。
boss都开始要资料的意思,就代表着准备赐名了。
卧槽,他这升职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本来以为,按照组织这种路过河边看到一条狗,生怕它会咬伤自己都要提前把狗弄死的精神,肯定会对这批新人各种试探、各种排查。
但是……boss居然这么放心安室透吗?
为什么啊!?
以为会再过两年才能跟安室透见面的桑月有些崩溃。
现在尤格里还没处理掉呢。
不行,危险!大危险!
桑月在后车厢里开始琢磨,怎么尽快把尤格里弄死。
尤格里在前面开始琢磨,怎么跟自己心爱的亲亲希歌尔酒双宿双飞。
他的声音混着Veneno的引擎声,在桑月的耳边犹如磨牙一般传来:“希歌尔,我发现了一个‘宝藏’,这个‘宝藏’我很想跟你一起共享,是能让我们永永远远都在一起的梦幻般的东西。
但是现在还不行,阻挠这件事的人太多了。但是你放心我会全部干掉,你也会做好和我永远不分开的准备吧……”
他的声音有着一种忍不住的愉悦。
就像是一个考完了试欣喜若狂回家跟妈妈汇报成绩的孩子。但是会警觉一切超越自己班级排名,凡是让他得不到第一的家伙都要清理掉。
他要做妈妈心目当中的NO.1。
桑月抬头看着他的后劲发梢,似乎特意修剪过的弄到了肩膀后方,在脑袋后面绑了一个很小的马尾。
但马尾下面还垂着一些碎发,这是很多朋克男孩很喜欢留得狼尾发型。
看似温顺,但野性难驯。
这个小狼崽绝对没有看上去的甜美可人。
他的声音温柔而又深情,无论是吐出什么样的音节,都在用一种求婚的语气和桑月交流。
“你剪头发了?”她难得的关心了一下尤格里。
尤格里欣喜若狂:“是啊,贝尔摩德建议的,好看吧?”
“什么时候剪得?”
“昨天晚上组织里来了一个也留着长黑发的男人,怪让我不高兴的。所以就去换了一个发型……不过你也真绝情啊,到现在才发现。”
“有一个长发男?叫什么?”桑月来了兴致,不会是某位FBI插进来的卧底王牌先生、安室透的死对头吧?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得提前去抱成团沟通情报啊!
尤格里看了一眼后视镜,眼角的笑容微微收了收:“不要对别的男人过问这么多啊,希歌尔。”
“呃……”桑月。
如果按照之前桑月的性格,在听到尤格里这种酸溜溜的语气根本不会有任何情绪变化,只会一脸“爱说不说不说拉倒”的态度,继续躺回去睡觉。
但是现在不一样。
既然FBI加入进来了,那么她得好好利用一下。
桑月在后车厢里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满脸窃羞好奇的往前凑了凑,附身把手搭在尤格里的肩膀上指尖轻轻揉了揉他的宽肩。
掌心下的肩膀明显僵硬了起来,他的呼吸开始有了细微变化,侧头看桑月的时候那张精致绝美的笑容猛击他的心脏。
“如果我非要问的话,你确定不跟我说吗?”
尤格里没受住,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车厢内的惯性使得桑月身体往前倾了一下,茶灰色的发梢撩在尤格里的耳畔,带着一种在重云海阔炸开的芬芳。
他捧着桑月近在咫尺的脸,樱红的唇瓣渴望地颤抖,闭眼往前探头。
桑月一把把他推开,她吐撒在尤格里面容上的呼吸也瞬间消失。
尤格里的心也跟着抽空,委屈巴巴地看着又坐会后车厢里的女人:“好吧好吧好吧,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去给你调查一下。”
“那你快一点。”桑月抱着手臂,变脸迅速地依靠在左车厢望着外面的风景。
“那家伙长得蛮帅的,你可不能喜欢他啊。”尤格里嘟囔。
“有多帅?”
“比那个养了你十年的Gin帅。”
桑月嘁笑一声,没搭腔。
原着里面,赤井秀一化名为诸星大潜入组织,据说坐到了地位和Gin持平的水准,二人一黑一白、磕碎了无数少女的乙女心。
桑月对赤井秀一没什么兴趣,但是对FBI兴趣很足。
FBI对尤格里这个组织核心成员应该也非常感兴趣吧,把尤格里交给FBI是不是能让FBI跟她站在统一战线呢?
见桑月好像有些不高兴,尤格里想着怎么能让自己这个可爱的希歌尔酒开心一点,他聊到了桑月在警察学校里认识的那几个人。
“那个叫夏山的女人是希歌尔的好友吧,我对她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之前绑架她也是组织的命令。
看在她对你这么好的份上、又在警校里陪伴了你这么久稍微有点作用。我得提醒你一下,她最近有些不太安分哦,引起了贝尔摩德的注意呢。”
桑月凝眉:“为什么?”
“之前有几个‘Moitres’的成员落网,她在警视厅里对‘Moitres’的一些成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结果还真让她逼问除了些有关于组织的线索。”
“呃……”桑月。
夏山迎你可以啊你,这么多公安没问出来的东西,你都能问出来。
出息了啊你!
怎么偏偏旁的不灵,光这方面的东西灵呢?
不行,得让景光知会她一声不要再查组织的事了。
但桑月知道,基本上应该没什么用。
组织里面是下了死命令的,凡是在调查“Moitres”相关事宜的任何红方,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夏山迎调查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桑月的缘故还有她那个被组织暗杀掉的父亲。
思来想去,桑月觉得自己等不到小柯长大了。
她必须得主动出击!
有了景光这个智囊团在后面出谋划策,桑月立刻制定了一系列如何跟赤井秀一抱团、并且成功说服他相信自己是假酒、愿意跟她一起携手处理尤格里的计划。
这为数不长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尤格里也没有来烦他,似乎在忙着有关于那天在车上跟桑月所说的“宝藏”之事。
只是桑月没想到的是,在她找上赤井秀一准备谈合作怎么弄走尤格里的时候,Gin的一通电话把她叫到了钟楼。
这通电话非常着急,桑月甚至连多嘴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Gin挂断了电话。
黑色钟楼是Gin经常去的地方,爱丽丝在被Gin安排送进警察学校之前也在这里住了很久。
狭小的楼梯让人很没有安全感,桑月踩在上面的时候,都能隔着皮鞋感觉到来自地板上的冰冷质感。
这里好像是完全被隔离出来的一个世界,就算有人在这里呐喊、尖叫、求饶,都不会让附近的人发现。
桑月站在虚掩的大门前,隐约闻到门内有徐徐流淌的烟丝,Gin和另一个男人在里面说话,好像讨论到了什么“俄罗斯的宝藏”。
她推门进去,屋内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被四四方方的窗戢割裂成一块块的夜色,白森森的牙尖咬着一根烟,背对着桑月的Gin。
一个是斜坐在沙发背上,肩膀扛着一个枪包指尖捏着烟丝面无表情的……赤井秀一。
桑月见到赤井秀一的时候,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三番。
卧槽,长发阿卡伊好帅啊!
绿眸瞳孔傲然而又冷漠,烟丝点燃他白种人的肤色,仿佛浑然天成的白玉。
他和桑月对视的时候,眼尾里面都是一种尤为孤傲的清雅脱俗。
明明都是长发,尤格里过分女气阴柔,而他却英气逼人。
太帅了、太帅了。
打量地视线只有一秒,桑月立刻进入爱丽丝状态,走到Gin的身边伸手抄进他的口袋里,握住他藏在里面的大手。
这是爱丽丝最喜欢做的一个动作,仿佛这个大大的风衣里面,是属于爱丽丝和Gin的小秘密。
“Gin,是什么事?”桑月开口,这么着急把她叫过来。
Gin微微垂首,点掉手里的烟灰。
薄薄的烟丝混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脱落,伴随着的还有Gin犹如凉砂一般的声音:“一会儿还有一个家伙来,等他到了一起说。”
“唔。”桑月垂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沙发上的长发帅哥。声音低弱而又乖顺,伏在Gin的面前小声问。“是谁啊。”
“波本。”
“嗯?!”桑月。
“真抱歉。”门外传来一个轻扬而又一点歉意都没有的少年音。
这个声音还是记忆当中的那样清爽干净,大门拉开一条缝,屋内浅薄的光印在他蜜砂糖色的深色肌肤上,帽檐下盖着的金色额发浅搭在他鼻尖,他的笑容像是少年一样天真无邪,却在看到屋内那个女人的时候染了一层被诅咒了的黑暗疯狂。
他看着桑月,一字一句的说。
“让你久等了。”
“G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