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山迎因为家里出了事,所以接下来几天都不会来警校上课。
一整天枯燥乏味的课程结束后,其他人都去自由活动了就剩下桑月一个人趴在教室的桌子上,侧着脸瞧着走廊隔壁空荡荡的课桌。
那是夏山迎的位置,已经三四天没有坐人了。
桌子上的书还摆放着前几天的思想道德课学册。
“叩叩。”
旁边的窗户被人敲响,桑月的脑袋从臂弯里面抬出来的时候,看着窗外站着手里抱着两个纸箱的景光。
他眼尾上提,带着某种温暖的惬意和舒缓:“要不要出来散散心?”
桑月的手臂被脑袋压着有些发麻,她站起身来抖了抖胳膊,说道:“好啊。”
两个人一人抱着纸箱朝着体育馆走去,里面都是一些羽毛球拍、各类球具等用品,并不是很重。
桑月跟在景光旁边,两个人走在还在上课的校园里,其他教室里面都能听到教官们授业的声音。私下寂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
“夏山还好吗?”景光先开了口。
桑月摇头:“很不好,才一天的时间她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听她家里人说,她和自己父亲的关系很亲密。之前愿意考警校,除了自己舅舅的原因之外还有和父亲的鼓励。”
——“爸爸说,希望能看到我穿警服的样子。”
这是夏山迎和她父亲的约定。
景光吞吐的气息有些惋惜,他也是失去过至亲的人,懂得那种无能为力的酸楚。
他几乎没有多费什么力气就猜到了:“是……有内鬼吗?”
看着桑月有些诧然地表情,景光就知道自己猜到了。
从警备局本部长被伏击、之前的三位“樱”公安殉职、又到了现在的夏山迎父亲死亡,如果不是因为警察厅里面有内鬼,再恐怖的组织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真聪明啊,不愧是‘孔明’的弟弟。”桑月由衷地赞叹,她伸手又拖了一下有些下陷地纸箱。
“组织安插了这个内鬼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够手眼通天的连情报通讯部的讯息都能知道。”
情报通讯部虽然隶属于警察厅,但和警备局同级,并不属于公安范畴。
日常的主要工作是收集归纳一些由各地方官汇总的恐怖案件,来进行整理和归档。
这一次,是因为察觉到了“Moitres”和组织有瓜葛,所以才让夏山太然去进行收集。
“组织里面新来了一个代号叫尤格里的成员,他是杀掉了四谷先生的凶手,原因也是四谷先生发现了‘Moitres’和组织的关系。现在组织对自己的存在非常小心,会暗杀掉一切知道组织存在的人。”
桑月的这句话让景光坦然一笑:“喔?那这样说的话,我岂不是也应该在组织的暗杀名单上了?”
“是啊,如果我跟Gin汇报的话,你也死定了。”桑月看着他的笑颜,叹了口气。
体育馆里面没有人,搬过来的运动器材要放到仓库里面。
旧仓库的门没有上锁,但是缝隙很窄,两个人必须要一前一后进入。
推开仓库的门,正中间有一个八张大的旧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堆满是灰尘的哑铃、子弹射穿的靶子、虫蛀地无法继续翻阅的法律书。
“你在门口给我递东西就好。”景光撸了一下袖子,钻进了仓库里面。
飞扬的灰尘呛得桑月咳嗽两声,她端着纸箱抱给景光,二人讨论着关于内鬼的内容,却发现根据他们现在的身份,根本无从判断。
“你还没有被Zero发现吗?我以为你早就遭不住他的攻势缴械投降了。毕竟Zero的能力能被你瞒这么久,你也很厉害了。”景光露出调侃的态度,感慨道。
景光还不知道她会变声这件事,桑月一筹莫展地嘀咕:“险胜一筹,耍了点小手段把他蒙混过去了。”
她并不觉得骄傲,甚至还很难过。
如果降谷零知道了的话,大概率会发脾气吧。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的看到过降谷零生气的样子。但大概率应该不会像《纯黑的噩梦》剧场版里面跟美国老男人大打一架的那种程度吧?
桑月不得不非常认真的询问和自己男朋友一起长大的幼驯染:“诸伏君,按照你对零的了解,如果他知道了我……之前喜欢过另外一个男人的话,会不会……”
看着桑月吞吞吐吐的样子,景光的心里点燃一烛摇曳的火苗,撩拨着他的心弦和感情,末了他露出一个宽慰地笑容:“这个啊,之前Zero没有和女生交往过,我倒还真不清楚他是如何看待这一方面的问题。不过我觉得,一码事归一码事,Zero不会太纠结之前的事情。”
知道景光这是在安慰自己,但是桑月并没有心情好多少。
她已经做好打算了,之后恐怕还会做出让降谷零不高兴的事情。
景光这个可人儿也不知道是怎么猜出来的,光看桑月的表情好像就能猜到她的心声:“难道你想要继续回到那个地方吗?”
桑月站在仓库门外沉默了半晌后,说道:“是啊。”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按照组织的意思留在警察厅,那么就意味着我的处境非常被动,需要提供警察厅的事情给组织来获取信任。
但如果我回到组织就不一样了,组织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内,我能够更好的窃取情报。”桑月想得非常清楚。
被动和主动。
她当然要选择后者。
景光站在仓库里面,看着外面的阳光照在她身周那种模糊的质感,桑月的声音就像空气一样残留在耳边。
这句话说的犹如微风轻拂,好像浑然不在意什么似的。
这句话,桑月也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百田陆朗。
百田陆朗来到警校的时候,身上也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制服,浑身上下都像是从墨汁里面站出来似的。因为多日来没有休息好整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干燥枯黄。
他坐在心理咨询室的椅子上,揉着发色的太阳穴。
阳光透过背朝的窗户落在他有些疲倦的身体上,把他步入中年的柴色面容展露无疑。
“你决定了?”他问。
桑月点头:“这是最好的安排。”
百田陆朗似乎没想到桑月会这么快就做出选择,他本来以为这个孩子大概率会纠结很长一段时间,正想要开口的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桑月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要跟他们一起毕业。”
她要跟那些家伙们,一起渡过完最后的警校生活,一起顺利毕业。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这期间,桑月要尽快通过催眠的方式来“想起”纱月爱丽丝的记忆,熟练运用变声术来伪装成任何声音。
任务艰巨。
葵医生在听说了桑月提供的线索之后,大概明白了桑月之前被催眠的缘由:“那个催眠师为了减轻你大脑的附和所以在你潜意识里用催眠的方式塑造了一个‘记忆宫殿’,但这种方式很暴力,需要你定期接受催眠。所以我第一次对你进行催眠的时候,才会产生排斥现象。”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掉吗?”桑月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希望能尽快接受催眠。”
“有,就是完全放松的睡眠状态。”葵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白色的药盒,递给桑月。“这里面是安眠药,成人服用的话每次一颗就可以了。”
桑月想都没想的接过药盒,从里面倒出一粒塞到嘴里。
她按照葵医生的指示,躺在心理咨询室的躺椅上,药效很快就来临,桑月的大脑沉重地像是灌了铅似的。两个眼皮在拉上的时候,看到葵医生的手里拿着一个怀表。
怀表上的指针在不规律的转动着,每一下跳动都和她的心脏频率重叠,最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眼前是广袤地暗夜,纱月爱丽丝站在一个高高的废弃墙角边缘,抬头看着那个站在高处的少年。
他已经远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加成熟,脸侧的轮廓分明、立体,更像是一个成年人。
强劲的夜风吹开了他额前有些长的银发。即使隔着这么远,纱月爱丽丝都能看到他眼睛里极目远眺下的冷厉和不羁。
“看到了吗?希歌尔。”他咬着牙尖笑。
希歌尔,这是她的新名字。
纱月爱丽丝“嗯”了一声,其实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了Gin那胜利的笑容,好像这个世界里的操盘手、掌控一切生命的主宰。
“未来,这个世界都是我们的。”他嘴角恣意地笑,让纱月爱丽丝的心脏狂热跳动,森白的牙尖露在他的笑容里,好像脚下踩着满是尸骨而不是一个残破的城墙。“没有人再敢抛弃我们、背叛我们。”
很多人都害怕组织里面的那位先生,但是希歌尔不怕。
组织里面的所有人都知道,希歌尔除了Gin的命令之外,谁的命令都不听。
尽管如此,那位先生还是把希歌尔并入到“七个孩子”当中。
“七个孩子”是那位先生的心腹,一共有七个人。
组织的二把手朗姆、贝尔摩德和Gin都在其中,希歌尔也是。
其他三个人就不清楚了,组织里面的很多成员都是秘密行动,彼此之间并不认识。
作为一只跟在Gin身边的希歌尔,她不再去学校,而是接受组织请来老师所进行的各种培训,其中一个就是由欧洲调配而来一个菲律宾籍女特种兵的搏击课。
希歌尔被培训了很多年,从未指派过任务,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的背景干干净净的被组织送到红方里面。
Gin憎恨背叛和欺骗。
这是纱月爱丽丝认识Gin的时候知道的第一件事,他杀得第一个人就是在希歌尔面前动的手。
因为商量好的抢劫计划结束后,分赃的时候对方偷藏了一块金怀表。
后来那块金怀表Gin也没有要,而是割断对方脖子之后,把那个金怀表塞到了死者的嘴巴里。
“含着它下地狱去吧。”他说。
那是Gin第一次杀人,熟练地就像是屠宰场里的屠夫。
死的这个人,是Gin认识了六年的伙伴。
纱月爱丽丝看着他满身的鲜血,开始兴奋地浑身发抖。
Gin用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纱月爱丽丝的脸,血痕蹭在她白如瓷壁的肌肤上,化成猩红的血丝涂满了她整个眼球。
桑月从躺椅上醒来之后,大汗淋漓、粗气急喘。
Gin真的很英俊,像海(hai)洛(裸)因一样危险而又致幻的英俊,少年时期的尤为迷人。
他那双深邃而又冰冷的眼睛,是纱月爱丽斯的梦魇也是心魔。
“不要遏制你的天性,希歌尔。”
“背叛者,都要死。”
包括纱月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