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的木屐】
下雨。
原来如此。
那么就还剩下一个信息了。
桑月端着咖啡杯喝完最后一口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又是单纯灿烂的笑容:“电影要开始了吧?我们快走吧。”
降谷零没有说话,他看着女朋友看起来好像很轻松但实际上却异常紧绷的笑容,仿佛一松懈就会堕入深渊一般,心疼不已。
是他的逼问,让她觉得难过了吗?
他没有再问,但时隔多年之后降谷零很后悔,或许那个时候多探究一下的话,未来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也是从这件事之后,降谷零便养成了一定要把任何秘密都挖掘出来的习惯。
咖啡馆的外面有一片非常漂亮的油菜花田,金灿灿的花朵就像是一颗颗闪耀的金子,和降谷零发色一样的迷人。
看起来有一种蓬勃的生气,让人恨不得冲进去一头扎入其中。
桑月紧紧抓着旁边男人的手,十指相扣。
她感受着来自于零的指骨力量,好像只要用力抓住,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似得。
0距离的亲密程度,东京这个城市繁华而又拥挤,到处都有着蜗居着的楼房。
很多人卷入生活的节奏里面,变成这场节奏里面被席卷的灰尘。而有的人想要脱离这种节奏的掌控,却完全抽不开身。
花粉的砂砾是带着甜蜜的香味。
路边有两个青梅竹马小孩子在追逐打闹着,女孩手里拿着一个扑蝴蝶的网。
而男孩骑着单车载着她一路沿着油菜花田的小石子路,奔向世界的尽头。
这个年纪的降谷零在做什么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侣之间的心有灵犀,降谷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个年纪的Tsuiki,在做什么呢?”
那两个孩子大概国中的年纪。
纱月爱丽丝在这个年纪已经加入了组织,过着很恐怖的生活。
桑月耸耸肩:“当然是跟他们一样啦,上学、回家、和伙伴们一起玩耍,这样。”
“真好啊,和很多女孩子都一样,过着单纯而又可爱的完美童年。”他语气里满是羡慕。
桑月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在杯户中心医院里和降谷零通电话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
——【Tsuki,你是我第一个通电话的人。】
——【那些家伙们经常跑到电话亭和家人通话,Hiro和长野县的哥哥、伊达班长和自己的女朋友、萩原和自己交通部的姐姐、松田那家伙会跟自己的父母。】
——【意义不一样啊笨蛋,这代表着从此以后,你将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通话”对象,知道吗?】
尽管警校组其他人还健在,但零在某种角度来看,还是孑然一身的零。
桑月打算缓和一下有些悲伤的气氛,她把身体又靠近了点被夕阳染上了橙色的男人:“不啊,一点都不完美,因为没有过早的认识你。”
女朋友会说情话怎么办?
当然是拉到怀里亲吻了。
降谷零轻笑一声,她好像会魔法一样可以把坏心情全部变消失。
桑月踮起脚尖,指骨没入他的金发,微微用力。耳边听着的是他急促地哼声,醉死在他滚烫的呼吸中。
她想,零啊,暂时先瞒你一段时间吧,之后我全部都会原封不动的告诉你,我保证。
东京最好的中餐厅内。
有一个刚进入公安部的新人公安穿着一件茶色西装,理着非常板正的寸头踏进门内,在服务员们的指引中走进了一个被提前包下来的单间。
长官说,今天要让他会面一个后辈警察,也要考公安。作为前辈要给予这位后辈一些指点,风见裕也义不容辞的点了头。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位置上,整理着领口和衣袖,来的时候肚子里准备了一堆的腹稿,打算以一个非常严谨的形象来进行各种说教。
可是长官没有告诉他……来的是个女孩子。
还是一个,非常、非常在他审美线上的女孩子。
风见裕也红了脸,肚子里排好的腹稿全部变成了热蒸汽,熏红了他的脸。
夏山迎推门进来的时候大声喊着桑月的名字,一进来看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走错房间了。”
刚退出去,夏山迎又迷惑了,没错啊是个单间。
“那个……”风见裕也局促地站起,朝着夏山迎拘礼。“你是警察厅直属学校的警校生吗?”
夏山迎“咦”了一声,又站进来:“是啊,你是……”
“我是百田陆朗长官叫来的……我是你上一届毕业的警校生,现在在警视厅公安部工作……”
风见裕也看着她,眼神闪躲,脑袋发胀,挠着头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或许、或许……你没走错……”
夏山迎一听公安,顿时来了兴趣,她看着桌子上已经摆好的餐前甜点,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票根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我可以坐吗?”她指着风见裕也的面前。
风见裕也站起来,帮她拉椅子:“可以可以,随便坐。”
夏山迎坐在凳子上,双手叠在桌面。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老成、像是30岁的样子,但是脸皮好像意外的很薄呢。
眉毛也很有特点、但是并不让人觉得讨厌的那种长相。甚至因为鼻梁上的那只傻傻的眼镜而显得呆的可爱。
风见裕也的手搭在膝盖上,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两只手在膝盖的裤腿上搓来搓去。
还是对面的女孩先开了腔:“前辈您好,我叫夏山迎,您怎么称呼啊。”
“不敢不敢,你叫我风见就好、风见裕也……”裤腿被搓热了,风见都没敢抬头。
长官真是的,早说对方是个女孩,他该买束花来着。
但是买花好像也不太对劲,彼此又不是恋人关系……第一次见面买花好像有点轻浮……
夏山迎非常有礼貌的站起来给前辈斟茶,风见半站起来端茶杯,二人指尖相碰。
视线在镜片以外的地方相撞。
夏山迎脸也热了。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电影开场的时间是在19点钟。
这是当下最热的一部爱情剧,在电影院外面排队的观客们已经排起了长队,基本上都是小情侣。
男男女女的凑在一起,虽然人多,但是好像彼此的眼睛里都只有对方。
桑月挽着降谷零的手臂,二人站在一个壁橱前瞧着上面摆放的琳琅满目的零嘴,她指着最大桶的爆米花:“我要吃这个。”
降谷零从服务员手里接下来的时候,那一大桶爆米花快要比两个人的手加在一起还要大,旁边的取票机刚好没有人排队,降谷零过去拿票的时候一回头瞧见自己女朋友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往嘴巴里塞。
她的小脸塞得鼓鼓囊囊,就像一个可爱的小仓鼠,还捏了一块递给降谷零。
降谷零怜爱地看着她,笑着推回来:“我不吃甜食。”
“但女朋友给的必须吃!”她难得霸道一次。
好吧,降谷零张开嘴巴,露出白皙的牙尖,爆米花颗粒在他唇边停住,桑月好像抓住了机会似得垫脚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这一吻让降谷零瞳孔里化成一汪温柔,化被动为主动,附身要去挽她的脖子再让那个亲吻持(chi)久一点。
桑月像是一个警惕性极强的猫咪,立着手摸口袋:“干什么干什么?你要袭警吗!”
降谷零无奈又好笑,摊手表示我没这个意思。
他的小女友也太会了吧,这么蜻蜓点水地撩拨一个正常男性的反应,会很、危、险、的。
桑月拿着自己的票,把降谷零往电影院里推:“我先去趟卫生间。”
“我等你一起吧。”他没挪动。
“难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女洗手间吧,先进去吧,我结束了就进来找你啦。”
桑月连哄带骗把降谷零推进了电影院后,笑容像是被人按了消失键一样在脸上荡然无存,她一头扎进旁边的安全通道里,朝着电影院外面的一个昆虫植物园狂奔而去。
就是这么巧,电影院刚好在组织信封上所暗示的会面地点旁边。
——【老爷子】的线索桑月也破译了。
在日语里面,“老爷子”和“金龟子”同音,而“反过来的木屐”代表的就是下雨,下雨需要撑伞。
整个日本里面,有撑伞的金龟子这个建筑物的,就是电影院旁边那个叫“世创东京最大昆虫博物馆基地”的地方了。
桑月站在那个建筑物前,看着门口一个两人高的棕红色金龟子。而金龟子的旁边有一个巨大的荷叶宛如一把巨大的雨伞挡在金龟子的身上。
金龟子的身体下面,有一根黑色的乌鸦羽毛。
这根羽毛在桑月的心里面升腾起一株犹如荆棘般带着倒刺的植物,紧紧地捆住她的灵魂。
——【3.5寸叠屋】解译出来就是5.67。
5.67、5.67……
桑月心里面默念着这个字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辆车的引擎声,这个声音犹如恶魔地低语,在桑月的身后停下。
回头看去,一辆黑暗幻化的保时捷356A停在身后。
车窗没有拉开,看不到里面的人,浓郁的黑色阻碍了外面人窥探里面事物的视线,如果不是车门轻轻拉开,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一辆无人驾驶的幽灵车。
一个黑色的皮鞋踩在地面上,沿着皮鞋往上看,那个男人站在车流如织的人行横道之上,身上流淌着一种死寂般的冰冷朝着桑月走来。
瞳孔里面,倒影着他越来越清晰的模样。
黑色的圆礼帽让他看起来像是英伦的复古贵族,白色的头发披在肩头,没入毫无感情的黑色高领之中。
他走到桑月的面前,眼睛在帽檐和银色的刘海遮挡下看不见其中色调。
但是冷冽至极的声音,却在这空籁俱寂的氛围里带着某种咬着齿间的笑意说道。
“想念我吗,希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