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桑月又一次因为脑袋受到刺激而回忆起有栖桑月的记忆。
但是这一次的记忆要远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久远。
是有栖桑月小时候的记忆。
在12岁生日的那天,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但是从有栖桑月当时的心境能明显感觉到。
那个时候,有栖桑月和父亲纱月真一郎的关系已经非常恶劣了。
六层的蛋糕对于有栖桑月来说,并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甚至是一种过于沉重的负担。
在推到蛋糕的那一刻,有栖桑月云淡风轻,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件很过分的事情。
旁边的佣人们对于这种行为也是司空见惯。反而她这喜怒无常的暴虐行为早就有所准备似的。
那个家里,所有人都怕“她”。
——“我希望……我能尽快死掉!”
“她”用着非常天真响亮地童音,大声的说出了这样冰冷的字眼。
“死亡”这个年头在年仅12岁的有栖桑月心里面出现过多少次呢?
桑月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在那个时候的有栖桑月心如死灰,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引起她的乐趣……
就像是抑郁症患者,被压抑在恐怖的冰冷气泡里,外面的人所说的话永远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她的所有心事也不被外人所理解。
有栖桑月的灵魂精疲力竭,就像一个年迈体弱的老者,已经没有力气再对着外面的世界求救招手。
或许她也曾尝试过,想要让外面的人来救一救自己。但是那些人都像满屋子的帮佣一样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这是超忆症的并发症吗?
之前资料里面有说过,超忆症会有各种应激反应,很多伴随着的也有狂躁症、焦虑症和抑郁症。
有栖桑月刚才推蛋糕的举动倒是和焦虑症很像。可是却在推到蛋糕之后完全没有任何愉悦的心境,更多的是死一样的满心灰白。
脑袋里面的思绪越来越混沌,眼前各种重影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五光十色的错乱和斑驳痕迹。
耳边有人走路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桑月的头嗡嗡作响,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和记忆里面窝在卧室里面一言不发的有栖桑月混乱交织。
她的眼皮开始能够睁开了,头顶上的血流淌进了眼睛里,悬在头顶的鼓风机一吹,眼球里面的血结了血痂似的迷地她眼球发酸。
她是被水呛醒的。
“咳咳咳……”鼻腔里面呛到了满满当当的冷水,桑月瞬间清醒了过来,头上两处伤口疼得她眼冒金星。
这群混蛋,八嘎呀路!
眼前的白影翻动,红皇后的头发赫然屹立在最贴脸的地方,桑月打了个猛缠,她下意识地想要动动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麻绳捆住沁在水中。
而自己身处在一个半月牙状态的游泳池里,池水呈粉色被桑月额头的伤口鲜血染红。
眼前的人影像幽灵一样来回晃。
这种情况下,胆子小点的人不被打死可能直接被吓死。
桑月牙床打颤,整个儿呼吸里都是血腥味:“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景光被捆在游泳池边,他的嘴巴被胶布贴住发不出声音,但是能看到桑月被沁在冰凉的水里。
头上那个伤口还在渗血,脸色像是冻肉一样白色吓人,在这么下去她绝对会因为低血压而昏厥。
“我们自然是那里的人。”红皇后伸手抓着她的头发,指骨慢慢用力。
头发勒着桑月的头皮,疼痛感让桑月睁不开眼,只能看到化着浓妆的红皇后在阴森森地笑:“那位让你潜入警校,刺探警校情报,但是这么久了你一点信息都没有上报,那位非常怀疑你的忠诚。”
所以……是组织里的人吗?
这个游泳池看起来有些年头,天花板上面的白炽灯管围绕着几只苍蝇,嗡嗡乱转。
桑月头皮被拉扯的发麻,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整合身体都像是被冰刀摩擦一样:“你在说什么啊,警校是全封闭式的你们不知道吗?我也是……咳咳,刚刚才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联系……”
“是吗?”一个兔子头蹲在景光旁边,手里的刀指着景光错愕和疑惑的目光。“那他呢?是警察吗?”
景光的猫儿眼里隐隐绰绰都是震撼和不解,他眼神里的迷雾挖着桑月的灵魂,不信任的怀疑就像倾塌的山,压着桑月那颗发抖的心。
很早之前桑月就知道,在她看到了有栖桑月的回忆之后,接收到此时此刻景光所给予地那种匪夷所思的视线是早晚的事。
只是没想到,这个眼神投来的时间会这么快。快到她还没有做好跟这些家伙们坦白的准备。
她也顾不得景光怎么想自己了,桑月仰着头努力让自己站直,她的脖子以下已经被水泡的麻木,连挺腰都非常吃力。
坐以待毙不是桑月的风格,只能暂时稳定这些家伙们了。
至少要保证,景光不会死。
桑月扬着脸,看着池边上站着的那五个人:“他啊?才不是警察呢,这家伙白天莫名其妙非要我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浪荡子,跟了我一整天。结果还被你们发现了……呜呜呜……”
桑月的头被红皇后的手摁进水里,她满满当当的呛了一嘴的冷水。冰冷的谁堵住了她的呼吸道,窒息感犹如死亡的手勒紧了她的喉咙。
景光的猫儿眼里质疑破碎,变成了不可思议地慌张。
这是什么意思?
潜入警校?难道有栖是某个恐怖组织派出来的吗?
但是此时此刻。
有栖……在保他?
景光的嘴巴被胶布贴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那个被摁在水里的女人痛苦挣扎,气泡上升的时候她憋得满脸憋红被拽了上来。
红皇后嘴巴贴在她耳边,又问了一遍:“他,是、不、是警察?”
“咳咳,你有病吧,我都说了不是了,你们这么对我Gin知道吗?咳咳咳、你让他出来见我!”桑月准备赌一把。
在有栖桑月的记忆里,Gin伸手替她抹泪的时候,那双冷到极致的眼眸稍稍有些回温。
桑月不相信Gin对有栖桑月完全没有别的方面想法。
在说到Gin这个字眼的时候,桑月看到岸上的这几个人对视一眼。
那眼睛里面交流的眼神,是非常奇怪的迷惑。但这种迷惑很快转瞬即逝又变成了凶神恶煞的质问。
“如果他不是警察,为什么会逮捕术?为什么会来救你?”
“八嘎,我的怎么知道啊。”桑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始慢慢解开自己手腕上的麻绳。
麻绳系得很紧,被冷水浸泡之后更紧,完全没有办法挣开。灯光暗淡,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桑月身后在自己背后上面摸索着,摸到了一块瓷砖片,她摸到了缝隙手握成拳。
一拳、一拳,假装自己在挣扎的样子用拳头砸碎了一块瓷砖。
在瓷砖碎裂的时候,桑月假装很难受的大叫着掩盖瓷片碎裂的声音:“放开我放开我!”
她捏着一小块瓷片,轻轻滑动紧扣着自己手腕的麻绳。
见桑月不说,红皇后再一次摁着她的头埋进水里。
茶灰色的头发像帷幔一样散开,肺部里面的气体成泡泡飞升。桑月就像是被玩弄的猎物一样任由对方折腾,她的肺腔越来越瘪,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红皇后的力气极大,从桑月嘴巴里升起的气泡咕噜咕噜的上升着,那代表着她生命的泡泡也随着肺腔里的氧气消失而即将殆尽。
景光眼里升起雾霭,带着某种苦痛和哑然的杏仁白。这满池的味道犹如充满铁锈味的那天晚上,母亲对他说,无论如何都不要发出声音。
在窒息昏迷前,红皇后把桑月的头从水里捞了上来。
桑月像一只被钓上来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整个脸因为额头的伤口失血和缺氧而非常青白,她的两眼充血犹如刚刚被人剁烂的碎肉一般残破不堪。
“我再问你一遍,他是不是警察?”红皇后贴着桑月的耳朵,声音犹如毒蛇般凉飕飕地。
桑月勉强睁着眼,斜眼瞥红皇后。就在刚才,她感觉到了整件事的不对劲。
如果是组织的人,他们是怎么做到能把杯护中心医院的所有人都撤离掉的?
桑月在逃跑的时候,那样大喊大叫,一个人都没叫出来。
组织现在还只是起步阶段,应该没有这么猖獗和这样的能力吧。
再者,如果按照组织的风格,在有栖桑月没有明显叛逃组织的行为之下,不应该是让有栖桑月杀掉景光以正清白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自己,景光是不是警察?
不对,一切都不对。
包括在这里的人,那个打了桑月一闷棍的男人呢?为什么不在?
在她昏迷之前,听到的那段对话。明显这群人是奔着自己来的,景光只是一个意外顺带被带走的对象而已。
最重要的是,有栖桑月应该没有告诉酒厂里自己的本名吧?
那通邮箱里面明确说的是爱丽丝,她的本名……
桑月闭了闭眼,认命地大口喘气,对着红皇后说:“好吧,我说。”
红皇后蔑视地瞥了一眼桑月,得意之情尽显,可没想到从手里伸出一只拳头直击自己的面门。
她被桑月的拳头打中鼻梁,整个脑袋发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桑月拽下了水也尝了尝窒息的味道。
“哗啦——”水花四溅,其他人迅速冲上来把桑月团团围住。
桑月借着水花爬上岸,她咽了口苦水,两腿因为浸泡在水中太久而麻木僵硬,骨骼都发出了犹如机械装置一般互相咬合的声音。
没办法了,她捏着瓷片,在左手掌心里用力按下。
瓷片越扎越深,在原本刚刚长好的伤口里又拉出了一条血痕。
血珠滴落,犹如融化的红雪。
她要干什么?!
景光的眼睛越瞪越大,忘记了呼吸。那个女人的眼睛随着血流出来而逐渐充血的样子,竟然有种孤注一掷的绝美。
或许谁也没能走进这个女人的内心,看到她隐藏在骨子里的孤寂感和奉献之心。
她的左手流过两次血,第一次是在杯护游乐中心的登高台上,第二次就是现在。
每一次都是为了救他。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可是双眼却异常明亮。即使被血丝充盈地像是熬了几个月没睡觉的人。但还是有一种略含忧伤的旖旎令人抓心刺骨。
咚、咚、咚!
心室的震颤是猛烈且狂热的,浑身上下的所有冰冷感瞬间驱散,心脏在胸膛里的廓张是酸麻而难受的,只有更多的血才能抚平这种感觉。
所有人都看到桑月的表情变得诡异而又邪旎,眼里的主意识就像一颗破碎的星,她嘴角拉长露出了白白的牙尖。
因为浑身泡在水里过分冰冷而导致声音瑟瑟如风,从牙缝里流淌出来。
“宰了你们。”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