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栖桑月的大脑太过特殊,刻在大脑深层里面的记忆收到过分的刺激就会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回忆的过程当中,桑月看到的是有栖桑月的所有视角,她无法调控,只能跟着有栖桑月走完自己的一生。
时间线还是那天晚上,可是形式却逆转了,原本被纱月真一郎塞在她手里的枪因为gin的出现又被纱月真一郎拿走,他把枪口抵在桑月的头上,一只手别着桑月的脖颈看着夜色下的那个银发男人。
可是那个男人笑容轻蔑,甚至连看他的意思都没有,他手上戴着黑色的皮夹手套冰冷的没有温度。
“怎么?你以为她能要挟我?你们这些公安应该没有这么天真吧。”
桑月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在发出渴望的跳动。
她能完全感觉到有栖桑月当时的心情,好像在心里呐喊:gin,你就说一句,哪怕一句也好,就说不要伤害“她”这样的话,都不行吗?
可是gin没有。
他冰冷的按下了扳机。
子(zi)弹出膛,直奔着有栖桑月的头颅而来。
但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绝对不能死在罪犯手里的纱月真一郎,在最后的时候一把推开了有栖桑月。
子(zi)弹穿透了纱月真一郎的头颅。
有潮湿的液体迸射到了有栖桑月的脸上,“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上一秒还告诉她让她一定要考入警校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血以一种非常缓慢的趋势蔓延到了她的脚边。
桑月听见了有栖桑月的心跳,声声如雷,但是她似乎很懂得怎么克制自己“发狂”的状态,只是浑身犹如木偶一般被牵动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尖叫,更没有逃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已经死亡的男人,眼前潮湿。
耳边传来脚步声,有一个持枪的人在朝她走来。
“这是十年来我第二次见到你哭。”他的声音是极端的冷静也是极端的磁性。
桑月看到自己的视线,从死亡了的父亲身上慢慢转移,最后落在那个说话的人身上。
他收回了手里的枪,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
瘦削的下颚线紧绷着的嘴角,每一寸都是未经日光照耀的象牙白色,那是一种阴冷孤寂的白,他好像完全不需要从黑暗中走出去。
桑月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可思议:“gin,刚才,你要杀我?”
“不是的。”伏特加上前一步解释。“刚才那家伙拿你做要挟,大哥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是又怎么样?”gin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摸向口袋,摸出一只烟盒在嘴里咬出一根,空盒被他随意扔在地面上,打火机点亮他脸颊边缘的时候,将他那头银发同样映照出冰冷的星火。“我以为你早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是啊。“她”早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所以,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桑月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绞痛,是被千万把刀子同时扎进去的疼痛,痛到她的眼泪停不下来。
gin站在“她”的面前,雾白的烟丝成团的飘升,好像有生命力似的钻入有栖桑月的心里。火星掠过他的嘴角。他伸出手,指尖摸去桑月脸上的泪珠。
桑月闻到了他指尖上的皮革手套气味和烟草的苦涩,看着他犹如淡灰色枯草般死寂冰冷的瞳孔。
“都这么久了,哭的还和十年前一样丑。”他说。
可是gin不知道的是。
他的那颗子弹打穿的不仅仅是纱月真一郎的脑袋,还有有栖桑月这十年来所有的坚持和信念。
有栖桑月的心间死寂一片,寸草不生。
“大哥,她考入警校为组织探取警方情报任务失败了,我们回去吗?”伏特加提醒道。
“谁说失败了。”gin搓了搓沾有有栖桑月泪珠的手套指尖,伸手撩开有栖桑月额前的头发,皮手套的粗糙感在她的脖颈滑动,缓慢而又用力。
烟丝萦绕,他嘴角拉长。“警校里面学员这么多,随便做掉一个,那人的名额就是你的,希歌尔。”
希歌尔。
意大利用冰皮葡萄提炼出来的至纯白葡萄酒,入口无味却后味辛辣。
这是她的代号。
这是十年前,gin带她进入组织,亲口向boss提议的代号。
她一直引以为豪。
是了,十年前,因为误会和父亲决裂的纱月爱丽丝化名有栖桑月加入了组织。
十年后,她受到组织任务和gin一起前来中央指挥部刺杀警备局的本部长,却发现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父女相见,一死一生。
暴雨之夜。
千代田盛行的“雨夜杀人犯”在第四次作案之后,抢走了渡边来岁的钱财仓皇逃开。
渡边来岁的酒醒了大半,她捂着后腰的伤口一步步的朝着路灯下走去,她很想高声大喊“救救我”,可是却没有喊出来的力气。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渡边来岁捂着伤口,回头看着来人露出了哀求的神色:“救、命……”
那人袖口里弹出一把阴森森的尖头水(shui)果刀,扎破了渡边来岁满是求生欲望的瞳孔,完全没入“雨夜抢劫犯”在渡边来岁身上留下来的伤口位置。
一下、两下、三下……
数下之后。
渡边来岁倒地不醒。
雨水冲刷着满地的血腥气,那人顺手摘走渡边来岁背包里面的东西,把渡边来岁的手机扔到了下水道里。那人踩着满地的雨水顶着暴雨倾盆,一头钻入黑暗之中。
在旁边不远处的电话厅里,那人拨了急救电话。
桑月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压得非常非常低,原本的音色都快要听不清楚了。
“喂,千代田三号街第四个路灯下面有人被捅伤了,请快点派急救车前来搭救。”
“好的,请问您的联系方……”
“滴——”
“她”把电话挂断,桑月看到电话厅镜子里倒映着的。
是有栖桑月的脸。血珠犹如梅花一般,烙在她精致美丽却又犹如木偶一般死气沉沉的脸上。
“她”推开电话厅的门,伸出满是血垢的手接了一捧雨水。
看着掌心里面的雨水积聚地越来越多,桑月听到“她”发出嘁嘁地干笑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所有的行为和思想都又不得自己。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十年前,遇到了gin,她就再也没有了自主思考的能力。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再也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希望她能考入警校。
好啊,那就如他们所愿吧。
至于她愿不愿意……
还有谁在意呢?
是了,是有栖桑月做的。
原来如此。
组织让她进入警校成为卧底,但她并不愿意故意落选,却在因为父亲死后选择占用原有警员的一个名额。
桑月的浑身发烫,脑袋痛得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里面啃咬,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嘎吱嘎吱地刺痛。
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有松田、有伊达航、有景光、还有不认识的人……
其中,夏山迎的声音尤为清晰,她声泪俱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月月酱,都怪我……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胆小、没有那么懦弱……像你一样的勇敢就好了。
我有去跟他们解释可是他们都不相信……都怪我,是我的错。你一定恨死我了,我该怎么做才好,月月酱……”
桑月被吵得脑子疼,她很想睁开眼问问夏山迎,在因为什么跟有栖桑月道歉。但是她实在是睁不开眼,浑身滚烫的像是要被融化了一样。
浓黑的夜幕中没有人把她拉扯出去,空气中的消毒水和酒精气味冲鼻难闻,她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潮湿。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黄昏了。
赤红色的夕阳把她的眼帘拉开时,趴在她床边睡着的那位金发青年也跟着醒了过来。
“tsuki,你醒了。”他站起来,伸手抚摸着桑月的脸颊和她额头的纱布。
“医生说你没有伤到头骨,就是皮开了。真是万幸,养两天就能好。”
桑月眨了眨眼,窗外夕阳的强烈色彩刺得她眼疼。
降谷零起身把医院的窗帘拉上,他坐回到床边看着床上女人苍白如灰的脸色,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头还疼吗?”
桑月没说话,她感受着降谷零粗糙的掌纹在温柔的抚摸着自己发烫的额头,他的手指如凉砂一般的温度,和回忆里面gin的触感完全不同。
怎么办。
怎么办啊。
一直以来在寻找的真相,罪犯,原来是有栖桑月。
她怎么用这幅身体,再对降谷零说着温柔的情话。
夕阳浓烈的色调在他麦色的肌肤上形成一种怦然心跳的温度,他那双紫灰色的眼眸就像璀璨的曜石,温柔和深情全数倒入他的眼中,里面也包含了桑月的无助和木讷。
“不用担心,事件已经很好的解决掉了。”他以为桑月在为警校的事担心,轻笑着诉说着桑月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河野流被正式逮捕,小川教官那边也给你延长了两天假期。但坏消息还是有的,我们明天都要回警校只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顿了顿。
他有些可惜:“不过苏我千城不见了。”
“什么?”桑月回了回神。
降谷零闭了闭眸,英俊的脸上挂着无奈:“不过你真的对他的事很上心嘛,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都没有什么反应,说到这个名字才理会我。讲道理,tsuki,虽然有些小心眼,但我真的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