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男人将答案说出之后,萧歌仿佛置身于站台,身后火车呼啸而去,笛声盖住了所有的喧嚣,震的她脑袋一阵发蒙。
她仔细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除了身高之外,无论脸还是声音都和她预想中的人对不上号,可偏偏他又知道她当初的邀请。
纵使心中惊疑不定,但这么几年的摸爬滚打已经让萧歌不会轻易将情绪表露在脸上。
“我怎么可能会赖账。”萧歌道,成年人的世界,就连怀疑都表现的十分含蓄,“你吃早餐了吗,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就去?”
“没有。”男人道。
“那走吧,这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延边店。”
在去店里的路上,萧歌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试探性问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问他为什么声带会受损,问他究竟是不是微念,但一直到她把人带到小区外面的店里,这些疑惑终究是没问出口。
他们来的这家面店生意不错,大热天的大家都喜欢来份冰爽的早餐祛祛暑,不过现代人生活节奏快,绝大多数都是打包带走的,店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
轮到萧歌他俩取面,她端着面便带着男人来到了店里最角落的位置上坐着。
男人大概是真的饿了,坐下便开始大口吃面。
萧歌注意到,他是用左手拿的筷子,再看他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掌心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像是发现什么隐秘一般,萧歌的目光一触即回,垂下眼眸跟着嗦面。
面食吃多了容易胖,萧歌向来都会控制住量,所以她给自己叫的是一两,给他叫的是三两。
没想到在她还在跟碗里的一两面努力作斗争时,对面的人已经风卷残云般干掉了一整碗,她稍微愣了愣,当即道:“我再去给你叫一碗。”
“不用。”男人放下筷子阻止道,见萧歌不解,遂解释道:“我胃不太好,不能吃太多,现在六分饱刚刚好。”
“哦。”萧歌收回叫店老板的手,似是无意问道:“为什么会胃不好?”
男人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她道:“这几年三餐不规律,总有一顿无一顿,久而久之身体就出了些小毛病。”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不过问题不大,别贪多就行。”
三餐不规律,为什么会三餐不规律?
这问题稍微一细想萧歌心头就莫名泛起一丝酸,偏偏还不能细问,她只好道:“胃不好还要吃冰的。冷面拌面都是面,我们也不一定非冷面不可。”
男人又笑了,“偶尔一回没有关系,而且……”
萧歌望向他,“而且什么。”
男人笑着摇头,风马牛不相及来了句:“吃完面你是不是该去上班了?”
萧歌:“……”
她低下了头拨了拨面,到底是没忍住,重新看向他,“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去上班吗?”
男人很有眼色道:“……大概是没有的。”
“知道你还问。”萧歌没好气道,“不过你也提醒了我,我先去请个假。”
掏出手机在微信上跟老大请完假,老大那边迟迟没回,她只好又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这回那边接了。
萧歌将自己请假的意思说给他之后,就听那边道:“你这几天休息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京市最近大地震,上头管事的掉马了好几个,搞得人心惶惶,很多项目都没让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听着老大的抱怨,萧歌不由看了眼对面的男人,应付了几声便挂了电话。
“之前你说要去办的事办好了吗?”萧歌已经没了吃面的心思,干脆问道。
“嗯,”男人点头,“已经结束了。”
“结束的意思是……以后都不用再去是吗?”萧歌又问。
“对。”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继续完成学业吧。”男人说着,掏出张身份证放到桌面上推到了萧歌面前,“我因为病情在国外治疗休学了几年,现在病好了,回到国内继续上学,没毛病。”
随着男人的身份证被送到眼前,萧歌也看清楚了身份证上面的名字——萧樾。
竟然连名字都变了吗?
面貌、身份、名字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就相当于抛却了从前的一切。如果他是微念的话,那她也许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休学好几年,一切从头再来,会很辛苦的。”明明靠着长辈就可以站的更高,现在却要自己从头再来,“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其他的办法有是有,但普通是最好的保护色。我自己没什么,但我不想身边的人步我妈的后尘。”他道,“而且这几年我也不是半点收获都没。这次的事我大概做的还不错,不过我年纪太轻现在这些奖励还拿不到,最少也得等我读完书再说。”
萧歌好像听明白了,“那这样说来继续学业也挺不错。”
“是的。”
话说到这,两人间好像就没了话聊。气氛稍微沉默了一两分钟,萧歌想问他以前游戏里的事,可时间过去了四五年,再开口总觉得有些生硬。
或许她还要再缓缓?
“那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萧歌问他道,“书是在京市读吗?”
“嗯。我刚下飞机,想现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他道。
“这边附近有一家万豪,”说到万豪,萧歌不由想到了当初的那张VIP卡,“走吧,我跟你一起过去。”
男人没拒绝。
两人付完钱离开小店时,萧歌看着身边两手空空的人,不由道:“你行李呢?”
“没有行李。”
“……”萧歌一时语塞,得,轻装出发。
到附近的万豪酒店,萧歌想到当初的那些钱,还不等他拿身份证,就抢先拿自己的身份证让前台以她的名义开了房。
“你还是学生,钱省着点花比较好。”萧歌如是道。
男人:“……”
最后开完房登记完住客,萧歌对男人道:“你先去休息吧。”
男人说好,但人却没动。
萧歌只好主动朝他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等走五六步她看到酒店大厅镜面柱子里倒映着的人还在看她,她不由转过身,却见他还站在那,眼底是不加以掩饰的……难过。
见她转身,他笑着朝着她也挥了挥手,“再见。”
好像这将是他们两人的最后一面。
不知怎么,萧歌突然就想到了当初那个人跟她说的‘回见’。如果他是微念,那现在才是他们的‘回见’才对。
“喂,”隔着五六步远,在前台以及路人奇怪的目光下,萧歌冲他道:“你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要不要现在去买?我审美还算可以,说不定能帮你参考参考。”
面对萧歌突如其来的邀请,男人面上的惊愕一闪而过,旋即弯眼笑了起来,“好啊,那就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