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殖场打更的是茵茵的姥爷。
她姥爷年轻时累伤了胳膊,现在干不了太多重活,平时在生产队干活也拿不到满工分的,茵茵叫他来看大门,暂时没有专门的屋子住,晚上就在鸡舍里炉子边不远用俩长条凳子搭两块木板当床睡呢。
李丽娟一开始是不同意,大冬天的在炉子边睡虽然不太冷,但到底没家里炕得劲,太遭罪了,更何况暂时也不缺人,平时晚上都是苗学松带着四个儿子轮流看着的,不费什么人手。
是李姥姥主动提的。她的意思是李姥爷在家也没事干,干脆就过来看场子,省得苗学松爷几个天天这么辛苦。
至于工资就不用单独再给,她们老两口算一个人的就行。
原本是李姥姥觉得自家占了便宜,便想着来俩个人,半是帮姑娘家了。
可不管李丽娟还是茵茵哪能叫他白干活?
茵茵便赶在她妈拒绝这事之前,答应下来。
她本来就打算找个专门打更的,她爹和哥哥们天天晚上在那睡肯定不行,白天不闲着,晚上还睡不好,太遭罪了。
既然姥爷想要干,就给他个临时工的名额就是了。
人手够也只是暂时的,等开春了,什么都增加了,人手肯定还得加,到时再从这边的亲戚安排也是一样的。
李丽娟无奈地瞪了茵茵一眼,她哪能不知道茵茵的意思,可这不是想得多么,总不可能临时工全安排自己娘家人吧?就算公公婆婆啥事不管,可看多了心里能舒坦?
所以才由她来拒绝,她是她爹的亲姑娘,不怕得罪他们。
茵茵笑而不语。其实她的做法和她妈的作法是一样的,她妈顾忌爷奶,不好得罪,她却不担心,由她开口同意,爷奶就不会挑她妈的理。
再说她也就是照顾姥姥和姥爷,其他舅舅们暂时就不会再用了。
事情都得分是谁做的,这不,茵茵亲口答应下来的事,她奶没有一点情绪,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本来打更的人选就得从年纪大的人里面找,年轻人觉多起不来不说,再有胆子也小,不敢晚上守这么大一摊子,何况茵茵这里还是荒甸子改成的,要说里面没啥,谁也不信。
现在姥爷想来,茵茵就想叫他试试,他觉得能承受得住就用他了。
来到鸡舍,只有姥爷一人在,今天是李姥姥的班,但她和老舅妈都在家里吃喜酒,便留姥爷一人在这守一会儿。
茵茵将带来的饭菜给他:
“姥爷饿了吧,赶紧吃饭吧。”
姥爷好脾气地笑笑,没有说话,接过饭盒在炉子上热了一会儿就吃了起来。
茵茵不好意思道:
“我姥爷就是这样的性格,不善于和人打交道,走吧,带你们去看看我种的东西!”
里面撤走了一排鸡架,当中放了两排的培养槽。
一排是两层的,一排三层。
培养槽是3米X 5米X0.2米统一规格,还好她鸡舍建的大,横向摆了两排还放得开。
三层那个,最底层是平菇的培养槽,中间一层是生菜、菠菜和香菜、小白菜这类小菜,最上层的种的是几棵茄子、几棵辣椒还有芹菜、韭菜。
现在长得都挺高了。
另外两层的,底层是十几株草莓、几株香瓜,几株西瓜,上层是黄瓜和西红柿,都是江北常见的蔬菜水果。
看到这满眼的绿色,叶隐川和何守梧眼睛有点直。
叶隐川早就习惯了茵茵的“无所不能”倒还好,何况上次来的时候这培养槽里的东西已经长挺高了只是还没开花,吃惊还少一些,何守梧可有点受到惊吓了:
“那个,茵茵妹妹,你在屋里种草莓和黄瓜什么的,能开花结果?”这个需要授粉吧?需要阳光和很高的温度吧?
“可以人工授粉的,其他的倒不太好和你们解释。”她能说是培养槽自带的技能么?
种了这些东西,茵茵还是忍着不适,弄了些肥料,奇迹的是这肥料竟然是易融解且无味的!!!
有了这肥料后,植物才疯长,这一周来长得极出息。
何守梧咽了咽口水,理解地点点头,不再问了。
“怎么样,要不要薅一点小青菜回去?很嫩的呦!”茵茵自豪问着。
叶隐川失笑:
“那就来一小把吧,我一人躲到家里偷偷吃。”
茵茵笑弯了眼睛:
“想要什么菜,自己薅!”将准备好的三角兜拿给他。
过命的交情在,叶隐川是不会和茵茵客套的,摘了点小青菜。
茵茵看向何守梧:
“何大哥不要么?”
“要,这么好的菜哪能不要?川子,你多摘点带出我那份,我今天晚上去你那吃。”
叶隐川没反对,又摘了一把。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种点菜够自家吃,要想多送人肯定是不行的,他没有摘太多。
茵茵怀疑地看向叶隐川:
“一直都忘了问,你那有大酱么?”蘸酱菜,蘸酱菜,没有酱怎么吃?
“有的,部队里到春天和刚入夏的时候也吃蘸酱菜的。”
茵茵放心了:
“那就好。鸡蛋要不要带一些回去?”
“你这鸡才这么点大,就能下蛋了?”
何守梧看着笼子里乳毛都没褪干净的半大鸡,不敢相信地问茵茵。
茵茵无语地看着他:
“你想什么呢?下蛋的是那边的大鸡!”
顺着茵茵手指,何守梧这才发现,原来这群半大鸡里面还有二十来只成年的大鸡。
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这些鸡呢。”
叶隐川觉得没眼看了:
“我不认识这种笨蛋!”
“嘿,说得好像你之前没误会过一样!我跟你说,你别没个自觉,我们俩也就半斤八两,我是笨蛋,你也不是啥好蛋!”
“我可没承认过自己笨,你的可是自己亲口承认了的!”
二人幼稚地争了起来。
茵茵没有打扰他们,带着孙琪在鸡舍里检查小鸡及鸡舍里的安全及卫生方面。
卫生方面倒没啥可担心的,她妈、她嫂子、姥和舅妈都是干净勤快人,一天两回打扫得干净,她担心的是耗子洞。
“姥爷,你在这住的时候,晚上看没看到过有耗子进来?”
“屋里没有,外头肯定少不了,咱们这是砖房,又是水泥地,耗子盗不动,我每天都瞅了,没看着有洞。”就防着它们霍霍鸡崽子呢。
茵茵点头:
“外头有也不行,还是撒点药吧,我这耗子药好使,就用了一包,现在家里下屋都没耗子了。”
“这么好使么?那你给我点,我在牛棚里都洒点,家里也耗子也多,刚分的粮,天天看袋子还让它咬出口子来,看都看不住。”
茵茵拿出几包给他,教他怎么用:
“这东西倒不是多贵的,你拿几包回去,跟前谁要就给谁点!”
这耗子真的难灭,除非整个村子统一来灭鼠,不然它就一直不会灭族。
李姥爷点头,没再说话。
孙琪尽管已经看到过茵茵凭空收东西、拿东西,可每看一回,心里的吃惊都是不小的,难道这就是神使……噢不,现在叫特殊人才了,这就是特殊人才特有的本事?
茵茵去下蛋鸡那,现在有下蛋鸡二十只了,一天二十个蛋,李丽娟她们捡起来后就放到屋里的装蛋筐里,茵茵有空了就将它收进仓库。
几天没来了,里面攒了七八十个,茵茵连筐一起收进去,然后仓库归拢,筐就自动空了出来,再从仓库里拿出来,省力多了。
叶隐川和何守梧闹完了,过来茵茵这。
茵茵将给他的青菜上面放了二十个鸡蛋。
这鸡蛋看起来就比一般的土鸡蛋要大上一圈。
叶隐川看了看:
“你这鸡蛋不是留着做种蛋么?不用给我,我吃啥还能吃不饱?”
“种蛋不少,现在没屋子放我也不敢孵化,等过一两个月的吧,给你二十个没什么影响,你带回去早上煮着吃吧。”
何守梧扁嘴,为什么他没有?这是不是区别对待啊?
叶隐川皱眉:
“这确实是个问题,没办法,现在天冷地都冻得实了干不了活,至少得等到三月中旬才能开化,正式开工估计得到五月份,没事,明年就不会有这情况发生了,到时叫他们多建几排鸡舍,预备着。”
原本还想着茵茵估计养不了太多鸡,顶多一两千,他是照着五千封顶准备的。
现在看来,这丫头一年能弄出几万只的鸡雏来,幸好当时圈了这么大地方,足够了,就算规模大了想要扩充也有地方。
茵茵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今年先将就着吧,来年到夏天差不多就能上正轨了。
现在这样茵茵已经很满足了,这都靠叶隐川到处跑关系了,不然她这场子就算是条子批了,地皮批了,想要看到房子等上三五年都不出奇。
这也是有懂行人和没懂行人帮着张罗的区别,如果没有叶隐川凭她自己有再多的好点子,那也只能放着落灰。
这边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狗叫声,奶声奶气的。
茵茵赶忙过去开门,两只小狗崽摇着尾巴跑了进来,身上沾着不知道从哪挂上的干草屑。
茵茵蹲下帮它们摘干净,忍不住说教:
“你们两个小东西跑哪去了?吃饭的时候都不知道回来,是不是傻,啊?”
姥爷听到后忍不住笑:
“那狗不用一天三顿饭的管,只喂一顿就行,其他时候饿了自己就知道找吃的了。”
茵茵吓得睁大了眼:
“自己找吃的?这天寒地冻的,他们还这么小能找什么吃的?”
茵茵就近将手下的小白抱了起来,上下非礼一番,见没瘦成排骨这才放心。
“多了,耗子啥的,都能吃,不过它们太小了点,牙不够硬。”
茵茵眼睛都快成蚊香状了。
“姥爷,它们是牧羊犬,不是家里的土狗,它们长大后是要帮着看牲口的,不用它们去捉耗子!一天三顿还是要喂的!”这是狗又不是猫,再说洒了老鼠药后就没老鼠给它们充饥了,饿坏了怎么办。
姥爷应了一声,表示他记住了。
心里肯定是不理解,这粮食人都不能可够吃,还要喂两只狗!
大型犬,就算是幼年期,食量也是不小的。茵茵带过来的骨头之类的有小半桶,两只小狗欢快地吃了起来。
何守梧看着有些羡慕:
“我也想养狗!”
叶隐川哧笑:
“你连自己都还养不明白呢!”
难得何守梧没有反驳,要不是他照顾自己都费力,早就抱只小狗养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叶隐川轻声对茵茵道。
茵茵点头:
“好,对了肉要不要拿两块回去?”
她家昨天杀猪,除了今天办事用的肉,其他的都冻起来留过年吃,她爹说今年是很有意义的一年,过年家里吃点好的,就不卖了。
“不用的,我一个人也懒得做饭,都是吃食堂。”
“那你可以叫你们饭堂的师傅帮着做啊?再说正好给秦姨捎过去点。”
秦姨,是叶隐川的舅妈秦林。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去呢,先放着吧,去的时候再拿。”
茵茵忍不住摇头,男人啊!
说起来她还没试过她的仓库能不能装冻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化开,要不今天试试?
茵茵家席面都撤了,大小伙子们都抬着桌子去送借来的桌椅了,女人们则在收拾厨房,清洗碗筷。
大冬天的,即使用热水洗碗,人也遭罪的,所以这活一般都是自家人或者亲近的人做。
巧兰穿上围裙想要帮忙收拾,被李丽娟推了回去。
“赶紧进屋待着去!你干活的日子在后头呢,今天是结婚的大日子,啥活都不用你干!”
巧兰只好回新房干坐着。
这时苗于喜媳妇和茵茵老舅妈也洗完碗,刷完盆子、盘子了。
李丽娟看到喜子媳妇单薄的小体格心里有些不忍:
“行了,这活有我们呢,你也是新媳妇,去老三那屋暖和暖和!”
“三娘,我不冷……”
“不冷就当替三娘陪陪你三嫂了,快去吧。”
苗于喜媳妇大声应下,跑去新房。
苗大娘、苗二娘带着儿媳妇们帮着忙完大面上的活,便带着自家的碗盘打算回去了。
李丽娟连忙给她们装一点做好了剩下没有上的菜,或者备好没用上的,一家给一盘子,多少是个意思。
自打苗爷爷、苗奶奶强硬地要归到茵茵家后,苗大娘对苗奶奶就没那么亲近了,连带着对李丽娟也有些带搭不稀理的,不想今天还是热情地过来帮工了。
其他关系一般的都走了,亲近的还留下帮着打扫卫生,比如苗于南媳妇,苗于上媳妇,但意外的是苗四婶也没回去,凑在苗奶奶跟前,帮着忙前忙后地。
李丽娟看了眼,没理会,便带着兄弟媳妇去屋里暖和一下,她还得整理今天收到的东西。
苗四婶左右看看,见只剩苗奶奶在归置没用到的蔬菜和肉的时候,忍不住小声问道:
“妈,我听大嫂说,二十年前爹曾跟大哥说过,咱们老苗家的姑娘不一般,当初的老姑奶奶就有本事能带领老苗家发家致富,说咱们家后辈的姑娘也是福星,是不是真的啊?”
苗奶奶扫了她一眼:
“你问这事干啥?”
这没什么可否认的,当初老头子以为这一辈不会再有姑娘出生了,就跟几个儿子都说了,是想他们记住,如果后辈里生了姑娘要好好对待。
没想到没过多少年,茵茵就出生了。
苗四婶激动得不行:
“妈,那咱家茵茵是不是也像老姑奶奶这么有本事啊?你看她才多大,都能帮她爹开办养殖场了,这要一般的姑娘能有这本事?”
“有没有的,跟你有啥关系?”
“咋能没关系呢?我们可是她亲叔叔婶子,她有本事当然得带着自家人一起富起来!”
苗奶奶被她不要脸的话给气笑了!
“谁该你、欠你啥啊,就得管你们富不富的?还亲叔叔、婶子,哪怕亲兄弟呢,不是那样的,感情不到位,想不管谁又能咋地?别说不该你的,就连吃,茵茵都没吃着你们家几口,你大嫂那么抠唆,杀个鸡炖个肉或者包顿饺子的还知道找茵茵过去吃一口,你二嫂也是,不说东西多少,证明把茵茵当自家孩子疼了,你呢?有口好吃的自己藏起来吃,除了你男人和自己生的崽子,你给过谁?吃好吃的时候咋就没想过自己是人亲叔婶,现在说这话,也不嫌丢人现眼!”
苗奶奶瞪了她一眼,端着盆子往下屋去,要将剩下还没下锅的好菜冻起来,以后家里来客再吃。
“妈,这不是一回事啊!就算我有千不好万不好的,可孩子他爹是您亲儿子,于乐是您亲孙子,您不能只看着三哥家越过越有,我们家越来越差吧?”
“人家日子都是越过越好,凭啥你家日子越过越差?日子差就勤快点把日子过好不就完了,早都分家了,还指着谁成天拉扯你们?喜子也结婚了,现在你家又多了个劳动力,苗苏苏下半年就初中毕业了,说不上又要多一个,日子哪就那么难过?至于我和你爹,我们老了没用了,就指望你三哥、三嫂养活了,帮不上谁的忙!”
“妈,外头那么冷站外边说啥呢?赶紧进屋歇一会儿啊!”
李丽娟站门口喊苗奶奶。
“来了!”
苗奶奶不理苗四婶,进屋洗手便去炕上坐着跟亲家说话去了。
她心里也纳闷,老四媳妇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咋这半年来变化这么大,尽做糊涂事!
尽管再看不上老四媳妇,苗奶奶不得不承认,那女人会说话,也会哄男人,要不把老四哄得爹妈都不认,亲儿子也不管的。
可这半年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尽招人嫌。
如果茵茵在就会告诉苗奶奶,她四婶这应该是更年期提前了。
再说进屋陪巧兰的赵桂花。
喜子和苗于荣关系好,赵桂花嫁过来虽然才两天,但和巧兰也不陌生。
二人坐在炕上说话。
巧兰把瓜子盘子推给她,让她吃。
喜子媳妇捏了几粒慢慢剥,边看这屋里,羡慕道:
“这屋整的真好看!婚礼也热闹,来了这么多人,菜也这么硬实!而且你老婆婆对你真好,都不让你今天伸手,巧兰你命真好!”
和她这一比,自己结婚那真的是没法看了,客人一走她就跟着干活收拾家里,小姑子坐着不动她也不敢攀比,就这样后婆婆还没个好脸色,当天给了她一个没脸。
自己又没多少嫁妆,当初苗家给的彩礼钱不在她手上,就这些东西还是她奶做主给她准备的,一共也没几样,屋里就显得可空旷了。
但好在苗于喜叫她很满意,即便有再多的困难她也愿意跟他一起承受着。
巧兰笑得幸福:
“这屋里应该是老妹整的,家里就她一个小姑娘,除了她别人肯定没这心思!”
虽然霍霍这些五色纸挺浪费钱的,但不得不说,真的很有气氛,看起来就是好看,叫这屋里格外的不一样。
至于婚礼上来的客多,那是婆家人缘好,席面好是舍得花心思,重视自己这儿媳妇。
这话不好和堂妯娌说,但巧兰记在心上,往后她就是苗家的人,这里住的才是她最亲的家人。
往后她要和他们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努力把家经营得更好!
聪明地转移话题,见到赵桂花一直揉肚子,巧兰问:
“肚子咋的了,是不是着凉了?赶紧上炕暖和暖和!”
赵桂花顿时脸红了起来:
“不、不是的,是……是三娘家饭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吃撑了!”有这顿顶着,她可以饿到明天晌午。
巧兰不知道她们家的官司,不赞同道:
“那也不能一下吃撑了啊,这样胃不撑坏了?”
赵桂花嚅嚅两下嘴唇没有吱声,脸红红的。
茵茵送走了叶隐川和何守梧,刚进屋,就听到李丽娟喊她:
“老姑娘,一中的王校长刚才打电话给你了,说找你有事,晚上五点再打过来。”
“王校长找我?”
茵茵吓了一大跳,王校长找她啥事?该不会是不能免学杂费了吧?还是说省里上大学的事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