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公主爱慕文昌侯府世子陆怀安时,薛灵凡便很是震惊。以陆怀安的长相,要是生在女尊国,肯定和他一样,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但他那时只以为陆怀安之于公主是个例外,兴许公主是爱慕陆怀安的才华也说不定。
可是现在孙清说的话彻底颠覆了他的想法。有那么一瞬间,他的世界……人仰马翻。
薛灵凡的心怦怦作响,仿佛有一只小鹿在里面狂奔。
虽然评人外貌不太好,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孙清比陆怀安还不如,公主却如此宠幸于他。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公主她有恋丑癖,就好这口?
这样他去勾引公主,就不是恩将仇报了,而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不对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投其所好!
孙清见薛灵凡呆愣在原地,深觉自己此行的目的达成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公主府唯一一个男宠,将来极有可能成为驸马。
京中那些贵门公子看不上驸马这个位置,但对他们这种生来就在底层的人而言,驸马就是个金钵钵。
只要做了驸马,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平日里做梦都求不来的机会,就这么摆在眼前,孙清不可能不心动。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把公主勾到手,就来了个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由不得他不紧张。
“我告诉你,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奢望那些有的没的。”
孙清扬起下巴,撂下一句警告的话语。
薛灵凡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见孙清转过身犹如打了胜仗一般雄赳赳地朝外走。
然而他没走几步,刚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林总管。
只听得林总管略带诧异地道,“孙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孙清也未曾料到会在这里与之相遇。
若说公主府里,最不能得罪的,除了公主本人和其身边的念桃姑娘以外,就是林总管了。
他负责管理公主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似孙清这种没有主子身份的外来者,还需得仰仗他的鼻息生活。
现在却被他撞见自己来给新人下马威的场面。
孙清难得尴尬,低着头闷声解释道:“我到外面透透气,顺便来看看公主带回来的客人。”
说着,他掩面飞奔了出去。
林总管看着孙清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并不相信对方这番说辞。
不过下面的这些小事,他一贯不掺和。
想起此行目的,林总管走进屋里,温声开口道:“薛公子,我已经向公主请示过了。府上不养闲人,你先想想自己擅长些什么,我好给你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林总管这话说得委婉,但很显然是在提醒薛灵凡,让他不要做个吃白饭的人。
薛灵凡闻言,立马将孙清那番话抛之脑后,微微睁圆了双眼,流露出激动之色。
虽然被当做替身带进了公主府,但他自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且看公主先前的安排,应当并未真正将他当成替身,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打发了他。
薛灵凡原还想着等安顿下来就去外面找个活计,再好好想办法回报公主。
万万没想到,公主竟然直接给了他做工的机会!
薛灵凡努力压下止不住往天上翘的嘴角,开始仔细思考,自己究竟有什么擅长之处。
见状,林总管心里再次升起了疑惑。
是要在公主府做工,不是做客啊!为什么这个薛公子还如此高兴,看起来完全不像装的。
难道是他没有说清楚?
林总管带着自我怀疑,再次开口提醒道:“薛公子,你既入了公主府,便是府里的人了。须知府中唯有公主一个主子,我等皆是仆僮,都得为公主办差才是。”
“嗯嗯!”薛灵凡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为公主办事的!”
他话语里洋溢的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之意实在太过真挚。
林总管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当时,薛灵凡终于想好了自己能做什么:“林伯,我别的都不擅长,但做的饭菜尚能入口,也颇会浆洗衣物。若是能到公主身边伺候,为她做些琐事便很高兴了。”
薛灵凡没有撒谎。他琴棋书画略通,但的确最擅长做菜。至于浆洗衣物,则是在被当小厮使唤的日日夜夜中寻摸出来的。
但与在风月楼的不情愿不同,若是能为公主做这些,他反倒觉得理所应当,甚至心生欢喜。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公主一般的善人了!自己身无长物,就算带回了公主府也没有任何好处,公主却还是这么做了。
薛灵凡喜欢好人,也喜欢对好人好。
林总管闻言,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反是心头一凛,看着薛灵凡的眼神更加微妙起来。
洗衣做饭……
要是他在饭菜里下毒,在衣物上放药怎么办?这可是刺客最喜欢干的事情了!
这么一想,那一声清脆响亮的“林伯”带来的好感瞬间便烟消云散。
林总管面上不动声色,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你这想法虽好,但公主千金之体,样样都要最好的。便是洗衣做饭,也有专人去办。薛公子,你还是再想想别的吧。”
“好……”薛灵凡脸上瞬间染上失落,闪亮的双眸也顷刻间暗淡下来,宛如星辰失去了光彩。
看上去,这人倒是真的很想伺候公主呢。
林总管笑眯眯道:“若是薛公子着实想不到别的,我可以再去向公主请示。”
当然,事实上他是要去向公主禀告这个人的别有所图。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燕迟黑如点漆的眼珠里滑过一丝惊奇。
“千真万确。”林总管肯定地点点头,“殿下,此人来历不明,需得多加防备。”
“他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是文昌侯府专程送给本宫的礼物呢。”燕迟看着笼子里的玄凤鹦鹉,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这只小鸟嫩绿的羽冠,语气不明,话音却像是带着钩子一般引得人耳根痒痒。
文昌侯府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响亮,就是不知发现算盘落空时那群人又会是什么模样。
玄凤鹦鹉探出淡黄色的鸟喙,在主人手心轻轻磨了磨。微微发痒的触觉,让燕迟脸上多了两分真切的笑意,越发用心地逗弄起来,话却是对林总管说的,
“不必在他心上花费太多心思。若他什么也干不成,便命他也在府上做个琴师吧。”
“是。”林总管恭谨应诺,俯身退下。
林总管刚走,念桃便从外间进来:“殿下,青芽不肯离开,在外面非要吵着要见您一面。”
燕迟头也没抬:“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念桃便将人带了进来。
面前之人长着一张鹅蛋脸,长相娇美,此时双眼含着泪水的模样分外惹人怜惜。
正是当日给燕迟通风报信,说亲眼见到陆怀安进了文悦楼的婢女。
甫一进屋,她便跪倒在地,泪眼婆娑地看着燕迟,含着泣音道:“殿下,我从小跟在您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斗胆问一句,您为何要赶走我呢?”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燕迟轻念一句,撩起眼皮,乌黑的眼眸倒映出对方狼狈不解的面容,嘴角蓦地勾起一抹轻笑,“你太高看自己了,苦劳在本宫这里是最没用的,公主府不留废物。”
“可是殿下,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青芽双手攥紧衣摆,声泪俱下。
燕迟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反问:“背主也没有做错吗?”
她语气轻缓,仿若只是平常的问话,却让青芽瞬间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婢子没有!婢子怎么敢啊!”青芽膝行几步,跪到燕迟脚边,涕泗横流地辩解。
“是么?”燕迟俯身,替她撩了撩耳边鬓发,殷红的唇瓣微弯,“可你这耳朵上的翡翠耳坠,不是这么说的。”
青芽愣了愣,随即脸色煞白,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下去吧。”燕迟直起身,接过下人递来的湿帕,擦了擦手。
念桃上前,架起青芽便往外走去。
临到门槛,青芽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抓住念桃的手臂,流下两行清泪:“念桃姐姐,你帮我求求情吧。我不是故意的,是世子托人找我,我想着只是个小忙,顺手就帮了。”
念桃不为所动,秀丽面容上尽是冷漠:“你帮了他这个忙,引公主前去文悦楼,便已是背主了。若你不是故意,又何必收人家的好处?一个二等婢女,还戴得起一对上好的翡翠耳坠?”
她说话的声音没有遮掩,外面的下人听见了,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瞧见青芽那悲苦模样,顿时个个心有戚戚焉,连忙认真干起活来。
青芽咬着唇,不住地摇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
念桃皱眉:“不必再说了。公主心善,只是将你逐出府去,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闻言,青芽却哭得愈发可怜起来。
明面上看惩罚似乎很轻,只是将她逐出府而已,但实际的下场根本不比发卖好到哪里去。
被逐出公主府便意味着被厌弃,不说那些讨好公主的人将会如何欺辱她,与公主不对付的那些贵人便会先拿她出气……
这一通闹得够大,念桃送走人回来时,看着下人们勤勤恳恳的模样,步子缓了下来。
如今陛下年事已高,身体不太康健。恐怕京中不久便会发生变动,届时公主府也得牵涉其中。
今日这一遭也是时候让府上的人好好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