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整个人都是懵的。
虽然知道顾骁已经给他父母写了信, 但她预想中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过年跟他一起去海岛探望他们。
没想到,顾骁的母亲直接来了。
她看着项静云, 在脑海中回忆顾骁和顾莹说的话。
兄妹俩说,他们母亲是一个直爽的人, 做事说话从不藏着掖着,喜怒都写在脸上。
现在看起来, 项静云是一脸喜色。
在楚婉观察项静云时,项静云也同样在观察这个儿媳妇。
老俩口虽然一直在海岛, 但对儿子婚事的操心是半点没少。成湾军区的程旅长是他们的老战友, 偶尔联络时, 曾经告诉他们,不管部队领导们给顾骁介绍哪家的女同志,他都不愿意去见。
儿子今年都已经二十六岁了, 其他小伙子在这个年纪,家里的娃都已经满地跑, 项静云和老伴能不担心吗?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顾骁压根没打算处对象时, 人家传来一个好消息。项静云跑过来一看, 自己儿子可不是到了年纪随便找个媳妇应付家里, 他是真的乐在其中, 眼珠子都快要长在小姑娘身上了!
再仔细一打量,项静云乐了。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不是眼珠子都要长她身上了吗?
她儿子是真有眼光!
“妈, 这是我媳妇。”顾骁说, “她叫楚婉。”
“您好。”楚婉心里想着该怎么称呼项静云, 但最后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索性只是问好。
儿媳妇一出声,大大方方的,唇角的笑容温婉可人,项静云内心无比满意。
“带妈去你们家看看。”她说。
这一幕,全落入郑松萍的眼中。
她怔然看着,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拧了起来,捏碎之后又被愤然踩在脚底。
楚婉二婚,嫁的是一个军官,军官才二十多岁,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甚至他的父母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这当婆婆的,虽然是个领导,可她面对楚婉时笑容满面,一点派头都没摆,亲和力十足,看着就不像是会为难人的。
还有刚才见到的两个孩子,和楚婉处得多好,一点气都没让她受。
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一般,郑松萍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看着小俩口和项书记的背影渐行渐远,才回过神,小跑上前。
“楚婉!”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婉怔了一下,回头时见到是郑松萍:“你怎么来了?”
郑松萍说道:“我是来看看俊伟的,正好碰到你了,你们跟领导打声招呼,先让我进去。”
郑松萍和楚月一样,在楚婉面前时,一向高高在上。
可正当她以为女儿会像过去那样温顺听话时,楚婉开口了。
“临时打招呼是进不来军区的,每个人都一样。楚月来之前都打了申请报告,她没告诉你吗?”楚婉疑惑地问。
郑松萍的嘴角僵了一下:“你们都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真是指望不上你,要是小月,肯定帮我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向来都是这样的。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郑松萍都要打压她,以此来抬高楚月。
过去楚婉认了,只当自己不讨人喜欢,可现在,看着原剧情中这个直到听到自己死亡的消息内心都毫无波澜的母亲,她还怎么能自己骗自己呢?
项静云皱了皱眉,哪有当妈的是这样的?
她看向楚婉,希望小姑娘不要像个受气包。
“那就让楚月给祁排长发一封电报吧。”楚婉说,“你先去招待所住着,等祁排长收到电报,他会向领导申请,到时候你就能进军区了。”
项静云的眼底闪过一抹欣赏,第一次见儿媳妇,看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和自己问好时语气又这么软糯,还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女同志,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干脆。
顾骁一直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准备等楚婉受委屈时站出来,可很显然,她不需要。
楚婉三言两语打发了郑松萍,也不管她的脸色有多难看。
话音落下,她的目光落在项静云的脸上。
第一次见婆婆,楚婉是希望给对方一个好印象的,没想到直接把家里的糟心事摆到了她面前。
楚婉垂着眸,有些难堪,突然,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
十指紧扣时,顾骁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回家。”
……
顾骁让媳妇带着他妈回家,自己则先去买点菜。
项静云一进大院,就看见岁岁和安年,她笑着对楚婉说:“一段时间不见,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楚婉抬起眼,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刚才——”项静云想安慰几句。
“刚才让您见笑了。”楚婉说。
项静云拍拍她的肩膀:“这有什么?父母和子女之间也讲究缘分的,缘分没到,就强求不来。”
停顿片刻,她又问道:“你应该知道,有亲人过来,顾骁是可以去领导那边申请特批,让你母亲进大院的吧?”
楚婉点了点头:“知道。”
项静云笑了起来:“做得对啊,我就不喜欢性格黏黏糊糊的小姑娘,多憋屈啊。”
楚婉有点懵。
居然还被夸了。
项静云并不觉得儿媳妇这么对待郑松萍有什么问题。刚才在公交车上,她和郑松萍只聊了几句,就对这人有些反感,再加上对方对楚婉说话时那不可一世的姿态,若是楚婉还乖乖听话,她反倒觉得这儿媳妇太拎不清。
“奶奶。”安年看见项静云,走了过来。
项静云揉了揉他的脑袋:“安年,还认得奶奶啊?”
安年点点头,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居然还真有人不认得奶奶。
这人就是他妹妹。
小团子站在项静云边上,一会儿将脑袋瓜子往左歪,一会儿又往右外,黑葡萄一般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最后搓了搓自己的两只小胖手,陷入无尽的沉思。
“岁岁不认识我了吗?”项静云笑着问。
岁岁点点头,又摇摇头:“哥哥说,你是奶奶。”
兄妹俩有两个奶奶,一个是在宁玉村的莫奶奶,还有一个是一年也不一定能见一面的项奶奶。
上一次项静云看见他俩时,岁岁才两岁左右,小家伙当然已经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岁岁是最聪明的小团子,她能敏锐地察觉到谁喜欢自己。因此不一会儿工夫,她就已经牵起奶奶的手:“奶奶,我带你去吹电风扇哇!”
“你们家还有电风扇?”
“对呀,楚婉姐姐刚来,爸爸就买电风扇啦!小花的妈妈说,爸爸是害怕楚婉姐姐会热!”
“爸爸这么疼媳妇啊!”
“当然啦!小花妈妈说,爸爸是大院里最疼媳妇的男同志啦!”
跟在后面的楚婉耳根子都红了。
这个小不点,跑到外面听了多少闲话回来呀?
……
岁岁和安年带着奶奶参观他们家。
“我们家小院里有好多好多蔬菜,都是楚婉姐姐种的!”岁岁骄傲地说,“但是楚婉姐姐说,要过好多好多天,等长好了才能吃!”
来到露台,岁岁又说:“爸爸和楚婉姐姐经常在这里聊天,还有一回,岁岁看见他俩抱抱了,但哥哥不让看,把我拉走啦。”
之后是孩子们的房间、二楼的客房、小俩口的卧室……
“姑姑也来过吗?”项静云惊讶道。
“来过呀!姑姑来的时候,每天和楚婉姐姐一起送我和哥哥上学,还接我们放学呢。”岁岁说。
项静云实在是意外。
顾莹就像是一串炮仗,小时候在军区上幼儿园,被老师告了多少状,后来被送到宁玉村待了几年,接回来时,跟在他们身边上学,好几回放学回来,都是一脸不高兴,一问才知道,又和哪个同学或是老师闹不愉快了。
项静云没想到顾莹这么早就已经见过楚婉了,而且还在她哥哥嫂子家里住了好些天……这么些天,她非但没和她嫂子闹红脸,两个人还一起接送孩子上下学。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要不是儿媳妇性子好,两个人怎么能处得来?
“奶奶,吃饭了。”安年从厨房跑出来,说道。
岁岁带着项静云去吃饭。
一开始,项静云还以为顾骁说的去买菜,是上军区食堂打饭。但没想到,到了饭桌边一看,全都是现烧的菜。
四个菜,色泽和香味都是一等一的,再往厨房一看,还有一个汤,楚婉在炖,顾骁则在旁边打下手。
项静云这大半辈子,什么都会,就是没下过厨房。
年轻时小俩口带着俩孩子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现在年纪大了,他们老俩口自己去食堂解决。
她不会做饭,便对楚婉短短三四十分钟就做出四菜一汤佩服得不得了,儿媳妇怎么这么能干呢?
等到坐下来,项静云左手勺子右手筷子,尝了这一桌子的饭菜之后,眼睛都亮了。
“婉婉,这太好吃了!”项静云惊喜道,等话音落下,看儿媳妇有些不好意思,她笑道:“平时喊‘莹莹’都喊惯了,我能喊你婉婉吧?”
“可以啊。”楚婉腼腆地笑。
“婉婉姐姐!”岁岁听奶奶这么喊,立马有样学样,还拉着哥哥,“哥哥,这个名字好好听哇。”
安年平时从来没开口喊过楚婉,这会儿被妹妹一催,也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喊:“婉婉姐姐。”
岁岁赞许地点头,继续指挥:“爸爸,到你了!”
顾骁:?
“快点呀。”岁岁一本正经地催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骁轻咳一声:“婉婉。”
楚婉抬起眼,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眸光中。
分明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被他一喊,却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让人脸颊都开始发烫。
看着儿子和儿媳妇对视时的眼神,项静云忍不住笑出声。
都已经结婚了,小俩口还害羞呢。
……
这边顾营长一家欢天喜地,另一边,祁排长那边就没这么舒坦了。
祁俊伟回到宿舍,才听战友说起,他丈母娘来了,现在住在招待所,让人给他带个话。
他操练一整天,早就已经累得只想沾枕头就睡,但还是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找郑松萍。
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这会儿郑松萍坐在招待所的椅子上,心疼不已。
本来以为来军区能投靠女婿,再不济,投靠那便宜女儿也行,可没想到最后居然只能自己去招待所住。在招待所住一晚不便宜,要一块五毛钱,可不就是心疼吗?
他们家今时不同往日,过去双职工家庭,日子过得还可以,可现在,她退下来了,楚月又已经辞职,楚景山一个月二十几块钱的工资,要负担一家子人的费用。
原本二十多块钱也不少了,可楚母的身体越来越差,时不时都得去医院,掏钱的都是楚景山,他们家已经为此吵了好几次架。
看看自己和女儿过的日子,再想一想楚婉美滋滋的生活,郑松萍就不是滋味。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郑松萍立马起身去开门。
是女婿来了!
房门一打开,门口果然站着祁俊伟。
祁俊伟着急地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郑松萍的神色缓和了些:“俊伟,你赶紧去跟领导申请,给我在你们军区安排个住的地方。”
“你突然过来,小月没事吧?”
郑松萍见女婿这么在乎女儿,笑道:“没事,就是我知道你们俩上回闹矛盾了,想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谈一谈。”
祁俊伟皱起眉,满心烦躁。
即便是管理严格的军区,家中长辈来了,领导还是会批准安排住处的。不过平时,很少会有战友给组织添这样的麻烦。战友们的父母也是一样,就算再惦记孩子都好,也只是写信,不会贸贸然跑到军区。
上次楚月在家属院闹了个大笑话,让他难堪,现在连楚月她妈都这么不懂事?
“妈,这个真没办法。”祁俊伟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就只是个排长,就算向领导申请特批,也得很长时间才能批下来。在这段时间,你就要一直住在招待所了。”
郑松萍愣了。
一直住在招待所,得花多少钱?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说了许久,最后郑松萍发现没法谈。
祁俊伟压根没想去争取。
郑松萍不好意思太为难女婿,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没办法,我也不勉强了。俊伟,你坐下来,听妈好好跟你说一说。”
郑松萍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
先是说自己女儿有多不容易,再是指责他有多不心疼媳妇,顺便还拿他和顾骁做了个对比。
“以我们家小月的条件,像楚婉那样找一个营长又有什么难的?我当时是看你实在,也心疼小月,所以才愿意让她嫁给你的。俊伟,你可不能让妈失望啊。”
“小月没办法随军,每天在家里等着你给她写信,她容易吗?你多少为她想一想,别就这么给她晾着了。”
“我刚才碰见楚婉了,顾营长总该比你忙吧,俩口子骑着自行车,笑得不知道多开心……你——”
“妈。”祁俊伟语气冷淡,“我知道了。”
他实在搞不明白,楚月为什么让她妈来?
就不能拦着点吗?
“我说的这些话,你得听进去,别——”
“我说我知道了。”祁俊伟再次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这些话都是楚月的意思?”
看着女婿冷冰冰的眼神,郑松萍怔了一下。
她这趟过来,是要劝劝女婿,让他俩好好沟通,平时多写信,两个人要像处对象的时候一样……
可是,她是不是说错话了?为什么女婿的态度这么差?
“俊伟,你累了吧?要不先回去,明天再过来。”郑松萍重新挤出笑脸,示好一般说道。
“我明天要练兵,一整天都很忙。”
“那就后天……”
“后天也要操练。”祁俊伟说道,“妈,我是军人,不是单位里随时抽得出时间的工人同志。你这么唐突地跑过来,我根本腾不出时间见你。”
郑松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这是赶她走?
来回一趟京市得二十几个小时呢,他是怎么对丈母娘说话的!
……
郑松萍在招待所等了三天,还是没等到祁俊伟。
这一趟,她来得匆忙,但心里头是有目标的。
一是好好跟祁俊伟谈话,让他懂得珍惜楚月,每天给楚月写一封信,并且在部队好好表现,尽早将媳妇接到家属院去。
二来则是好好敲打教训楚婉一番,不让她这么好过。
可现在,祁俊伟对她爱理不理,甚至因为她说的话而迁怒于楚月,小俩口又没办法见面,关系什么时候才能有所缓和?
至于楚婉那边,自己非但没找到机会敲打,还亲眼看着她的小日子过得这么风生水起!
郑松萍一气之下,就决定去军区外嚷嚷,说楚婉不孝,自己来了这么多天,居然不见她的人影。
可她到了军区外,人都还没走近,就被哨兵盯上了。
这哨兵前些天就已经见过她,此时严阵以待,满脸的公事公办。
“这位同志,闲杂人等不能进军区,我提醒过你的。如果你还是要擅自闯入,我们就只能按照规定办事了。”
就这一句话,把郑松萍吓走了。
她只能守在离军区不远的地方等,守株待兔一般,只盼着能碰见家属院的人。
但是,军区大院和他们北城那些职工大院是不一样的。军区的家属院太大了,里面什么都有,家属院不管买什么都能在大院里搞定,这么热的天,孩子不用上学,又不用去医院,嫂子们压根不出门。
郑松萍一连等了好几天,为了这么一口气,多花了不少钱。
终于,她等到家属院里出来两个人。
是楚婉和项静云。
“莹莹当个护士,比医生还忙。我回来好几天了,都还没见到她。”项静云说,“好不容易我给医院打电话,知道她有时间了,这丫头,居然让我明天一早去她宿舍,顺便给她铺一铺被子!”
她们俩是出来散步的,项静云难得来一趟,哪儿都想逛逛。相处几天,婆媳之间的关系很融洽。这会儿楚婉听她嫌弃莹莹的语气就和顾骁嫌弃妹妹时一模一样,忍不住笑了:“莹莹就是太长时间没看见您了,撒娇呢。”
“这倒是。”项静云也笑道,“我一年到头,见她一次都算多的了。”
从郑松萍的角度看过去,楚婉和她婆婆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婆媳之间关系十分亲近。
顾骁的家世好,父母都是部队领导,对儿媳妇的要求自然也高,尤其是这个项主任,在公交车上明明是一副傲气的样子,怎么对着楚婉这么笑容满面的?
郑松萍不想楚婉过得好,但退一步来说,楚婉在婆家吃得开,不是也能让楚月跟着沾光吗?
郑松萍这样一想,往前走了几步:“楚婉!和你婆婆去哪里?”
“你还没回去?”楚婉问。
郑松萍没接她的话,又笑着说:“项主任,我一共两个女儿,大女儿也嫁到部队来了。小月的爱人是排长,她没法随军,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个忙,让小月也来部队……小月和楚婉的感情很好的,两个人平时也能有个照应。楚婉,你说是吧?”
“家属随军是有条件的,不符合条件,谁帮忙都没用。”楚婉说道,“你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项静云连想都没想:“这个忙,我没法帮。我见到你两回,上次张口闭口提的都是大女儿,这次也一样,为了大女儿为难小女儿。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婉婉是我儿媳妇,她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我们老俩口一定帮忙,至于别人,我没这么多闲工夫。”
项静云这番话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是切切实实地站在楚婉身旁,给了她全部的底气。
话一说完,她拉着楚婉:“婉婉,我们走。”
只是,她们没走几步。
身后郑松萍的声音幽幽地响起:“项书记,你知不知道你儿媳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嫁人了?她以前在宁玉村,嫁过一次人,刚过门就克死了她男人,是个晦气寡妇。而且,她在宁玉村的名声不好,听说到处勾搭人。”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磨着楚婉的心。
她和顾骁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项静云,一开始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是因为不敢说,怕打破这份和谐。
再偏心眼都好,郑松萍都是她的母亲,怎么会这么见不得她好?
她为什么要用最恶毒、刻薄的话,来攻击自己的女儿?
从小到大似乎都是这样,自己在意什么,郑松萍就要摧毁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盘旋在楚婉心头的一个念头,再次浮起。
上一次,她问楚月,她们是否真的是姐妹时,楚月的神色很不自然。
楚婉细想过,可想不明白,她们是双胞胎啊,职工大院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
可现在,再不可思议都好,她都必须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楚婉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看着便宜女儿脸上错愕的表情时,郑松萍的心中突然冒出胜利者的喜悦。
她的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往前几步。
果然,楚婉并没有把自己是寡妇的事情告诉她婆婆,现在把这窗户纸捅破,她们婆媳之间还能有这么好的关系吗?估计家里要闹个鸡飞狗跳了!
郑松萍的眼底有止不住的笑意,挑衅地看着楚婉。
“二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楚婉平静地说。
郑松萍嘴角隐隐约约的笑意僵了一下:“什么?”
“我和楚月——”楚婉斟酌着,尽量用最自然的语气试探,“不是双胞胎。”
楚婉怎么可能知道?她和楚景山说好的,谁都不告诉。就是那次心情不好,她不小心对楚月说漏嘴,可楚月不会说出去。
“你爸说的?”郑松萍的眼皮子一跳。
楚婉的心底咯噔一下,变得慌乱,可还是直直地注视郑松萍的眼睛:“是,他告诉我了。”
郑松萍只迟疑了片刻,就立马找回理智,气愤道:“你和楚月不是双胞胎是什么?你们俩一样大。”
可郑松萍恼羞成怒的语气和刚才心虚的表情,已经证实了一切。
看着这游移不定的目光,楚婉的心凉了半截。
脑海中有太多纷乱的思绪,一时片刻理不清,她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
这时,项静云走到楚婉身边。
她却已经没了力气,连头都没有抬起。
郑松萍看着项静云,忽地捂住嘴巴,对楚婉说道:“你婆婆还不知道你二婚的事吧?寡妇的事情,也不知道吗?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告诉她了,一时口快说了出来……都怪我不好。”
郑松萍这装模作样的表情透着满满的虚情假意,可她一点都不在意。
反正楚景山不在,她早就想让楚婉吃瘪了。
可郑松萍没想到,就在自己带着几分欣喜的表情等着楚婉的婆婆质问她时,一切却出乎她的意料。
“我当然知道。”项静云说。
郑松萍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知道婉婉二婚的事,小姑娘在上一段婚姻里受了委屈,现在嫁给我儿子,过得这么好,我为他们俩开心。”项静云冰冷的目光直视着郑松萍,又说道,“倒是你,一口一个克夫,一口一个晦气,在军区传播封建迷信——”
楚婉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项静云。
她知道?
郑松萍的心跳慢了半拍:“我没有,项主任,我就是随口一说。”
“听婉婉说,你们是北城人吧?你爱人在北城一所中学当老师?”项静云慢悠悠道,“我正好要退休了,闲得很,回去就给他们单位上级写一份材料,举报夫妻俩关起门传播封建迷信。”
郑松萍彻底慌了。
她在京市人生地不熟,就算被批评几句也不要紧,可如果楚婉的婆婆真把举报信写到楚景山的学校去,就不一样了。部队领导的举报,学校校长一定会非常着重处理。
到时候,他们俩口子在职工大院的脸面该放在哪里?
而且,现在他们家就靠楚景山的工资维持,如果他的工作受到影响,该怎么办?
“项主任,我真没这个意思,您千万别写举报信!”郑松萍着急地恳求,这才想到楚婉,转头去拉她的手,“楚婉,你和你婆婆说一声,你也知道妈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没有坏心思……”
可是楚婉却已经直接把自己的手抽开。
项静云笑了:“幸好还有婉婉,婉婉,你知道你爸单位的地址和职工大院的地址吧?”
“知道的。”楚婉说,“我帮您一起写。”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郑松萍浑身僵硬,一脸木然地站在原地。
她是想借机挑拨她们婆媳关系的,可到了最后,怎么遭殃的成了自己和楚景山?
此时此刻,她只能立马收拾行李离开军区。
要是走得远远的,楚婉和项主任消了气,兴许就会把写举报信的事给忘了。
……
郑松萍一直在道歉,直到看着项静云和楚婉不耐烦的表情,才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她双腿发软,绊倒路边的一小节台阶,直直摔了过去。
可即便她疼得嗷嗷叫,楚婉都没去扶。
这苦肉计也没用了,郑松萍心灰意冷,只怕回到北城时,楚景山任职的学校已经接到举报信。
等郑松萍的身影逐渐远了,楚婉才抬起头,看向项静云。
项静云摇了摇头:“真没见过这样当妈的。”
楚婉犹豫了一下,问道:“您说您知道那件事……”
“什么?”项静云起初还没听明白,看着儿媳妇的神色,才回过神,“你说结过一次婚的事?我知道。”
项静云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刚到家属院时,她确实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在这样的前提下,项静云和楚婉一起生活了几天,看着她将他们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看着她被安年、岁岁和顾骁依赖着,还看着她每天晚上等孩子们睡着时,自己准备军区小学的教师考试,直到深夜。
后来一天,项静云在大院里闲逛,碰见金薇蓉。
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这次见面,有说不完的话,项静云被邀请到程旅长家喝茶,聊着聊着,知道了当时顾骁打结婚报告时程旅长的顾虑。
也是在那天,她才得知,楚婉过去是结过婚的。
那一天,项静云确实沉默了许久。
她是军人,但与此同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如果在认识楚婉之前,顾骁将她过去的事情告知,项静云不一定会同意。
可现在,她认识了楚婉,并且喜欢这个小姑娘。
项静云不是思想古板的人,当时顾骁说要收养战友遗孤,她半句话都没说。
现在,她儿子喜欢的女同志温柔善良,又这么有上进心,她也同样不会挑剔。
“克夫、晦气这种话,是封建迷信,要不得。至于什么名声不好,更是无稽之谈了,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项静云笑了笑,说道,“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在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地方,是会过得难一些。”
楚婉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再开口时,她说道:“我和顾骁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您这么开开心心地来探望我们,我们不希望您走的时候一肚子气。”
“我怕你难受,所以才一直装着不知道。”项静云搭着楚婉的肩膀,温声道,“但没想到,居然被你妈说出来了。不过刚才你问她双胞胎的事,是什么意思?”
楚婉说道:“我和姐姐是双胞胎,但我最近有些怀疑。”
“怀疑你的身世?”项静云诧异道,顿了顿,又点头,“刚才她说的话,也确实不像亲妈能说出来的。”
“我想抽个空回北城一趟,把事情弄清楚。但是安年和岁岁刚放假,军区小学那边又快要考试了。”
“回去吧。”项静云说,“学校那边的考试还来得及,你趁这个时间回去一趟,到时候再赶回来。”
“安年和岁岁——”
“妈给你带着,等你回来,我再回清远。”项静云笑着打趣,“哪个退休老太太不带孙子和孙女的?”
楚婉心里头热热的。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妈。”
项静云的眼睛都要亮了,这可是楚婉头一次这么叫她。
儿媳妇这一声妈,叫得又软又乖,真好听啊!
“一家人谢什么?”项静云眉开眼笑,“去买火车票吧,等把这件事搞清楚了,咱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再也不搭理他们了。”
……
项静云向来是个干脆果断的人,执行力还强,她认为既然儿媳妇心中有所怀疑,就应该回老家,尽早处理好这件事。
到底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楚婉的心底有许多疑惑,在婆婆的支持下收拾好行李,准备立马赶回北城。毕竟,来回就要这么长时间了,她还得回来参加军区小学考试的,不想拖到明天再出发。
只是顾骁那边,她走得匆忙,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就只能让婆婆帮忙说一声了。
到了傍晚,太阳逐渐下山。
顾骁从练兵场回来,步伐加快。
一天没见到媳妇了,他很想她。
也想知道,她这一天都做了什么,过得怎么样。
房门一打开,项静云带着俩孩子在玩小金龟的玩具。
顾骁进屋找了一圈,问道:“妈,我媳妇呢?”
“你媳妇已经走了。”项静云说。
顾骁一脸惊愕:“走了?”
他媳妇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婉婉出门有一会儿了,现在应该在火车上。”
话一说完,项静云发现——
她儿子受到的打击更大,眼中的怨念更深了。
项书记:!
原来小夫妻是这么黏糊的啊,她都出来好些天了,一点都不惦记家里的小老头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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