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岁岁雄赳赳气昂昂的, 就像是一只战斗胜利的小公鸡,挺着小胸脯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楚婉懵懵的。

这孩子, 就不打算努力一下吗?

“哥哥!岁岁要和哥哥一起睡觉!”小团子板着脸蛋说道。

“我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了。”安年不太欢迎,“一个人睡觉。”

“但岁岁是三岁的小孩子!”岁岁将枕头抱得紧紧的, “嗖”一下,跑进房间里。

住下了, 就没打算再出去!

楚婉站在外边,还在做垂死挣扎。

说不定岁岁还会来带走自己的?

她竖起耳朵听安年房间里的动静, 两个孩子似乎争论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平静了。

别看安年平时对谁都没好脸色, 可实际上,他和大人们一样,都喜欢惯着岁岁。

楚婉放弃挣扎, 垂下脑袋,一脸幽怨。

看着她这丰富的小表情, 顾骁的嘴角不自觉翘了一下。

……

楚婉忘了自己怎么回房间的,总之是做了一番复杂的心理建设。

他们的房间有点大, 除了一个大衣柜, 别的什么都没有, 就显得空落落的。

她想了很久, 钻进被窝的时候,心中忐忑,可硬着头皮, 没想再闪躲, 毕竟他们是夫妻啊。

房间里点了一盏小灯, 昏黄昏黄的。

顾骁进来的时候, 看见楚婉坐在床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白皙的双手揪着被单一角,因过于用力,指甲盖透出淡淡的粉。

她看起来很紧张。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衬得脸蛋更加小,明明害怕得要命,但还是鼓足勇气,与他对视,柔弱而又乖巧。

顾骁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已经独处一室。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角,求他别出声。

他以为她很懦弱,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又显出几分勇气。

现在,楚婉不这么怕他了,可还是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顾骁往前走。

走到床边时,看见她不自觉缩了一下,但幅度不大。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不会伤害她,更不舍得逼迫她。

顾骁的手撑在被单上,轻轻靠近,臂弯圈住她。

他们离得太近了,他能看见楚婉白净的小脸上,有浅浅的粉晕。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连睫毛都在轻颤。

楚婉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向自己扑来,她抬起眼,目光落向他深邃漆黑的眼底。

她鼓足勇气,把心一横,抓着被单的手缓缓松开。

但很长时间过去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楚婉的耳根子发烫,甚至想要逃跑。

直到,一个轻轻的、柔软的吻落在她的额间。

她的脑子像是在一瞬间变得混沌,傻傻地看着他。

顾骁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

楚婉一怔,轻咬住唇,小声道:“不是应该……”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顾骁就像是哄着她一般,温声说。

楚婉的心颤了一下。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再次由耳畔响起。

“以后也一样,不喜欢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我会尊重你,也会保护你。”

楚婉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从小到大,没有谁对她说过,不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做。

活了二十年,不管遇到什么,她选择的余地都很少,被安排走的路,始终是姐姐剩下的路。

可他说,只要是她不喜欢的,就可以摇头说不要。

楚婉的心底有说不出的感觉。

一点点暖意,一点点温柔,但最多的,是心跳加速的滋味。

她放松了,不再窝在角落,在被窝里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这是来到军属大院的第二天,他们躺在一起,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楚婉多想告诉他,其实她不是不愿意,不是不喜欢,只不过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已。

可她害羞,并没有说出口。

身边的人给了足够的安全感,困意来袭的楚婉可以安心睡下。

夜深了。

顾骁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怕一不小心吵醒她,也怕一不小心让自己更加躁动。

他们在一起,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忍耐不差这一时,他有意志力,能够克制自己。

……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屋子里。

楚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顾骁已经穿好了军装。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一幕。

那个轻轻的吻,在脑海中回荡着,带着一丝丝甜蜜。

“吵醒你了?”他温声问。

“没有。”楚婉还躲在被窝里,明明是很热的天,她只露出一张瓷白的脸蛋,软声道,“你先转回去。”

大夏天的,她连睡觉都包得像个小粽子似的,居然还是会害羞?

顾骁失笑,听她的,转过身去。

楚婉伸手拿了昨天临睡前准备好的衣服,在被窝里换好,动作迅速。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顾骁知道了,原来女孩子有特殊技能,能短时间在被窝里把衣服换好!

再掀开被子时,楚婉已经换上的确良衬衫和百褶裙。

这会儿女同志们出门几乎不披散着头发,而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扎起,凌乱地散落在纤细的肩膀上。

“可以教我叠豆腐块吗?”她歪着脑袋,笑容软软的,指了指他们的被子。

……

岁岁昨晚原本是待在哥哥房间睡觉的。

但是小团子睡觉不老实,四仰八叉地躺在原本就不算大的床上,占了大部分位置。安年自己在角落躺下,蜷缩着身体睡着了,可怜巴巴的。

这会儿兄妹俩都醒了,只是两个人的精神面貌一看就是天差地别。

岁岁睡得脸色红润喜洋洋,安年则是一脸怨念。

两个孩子和平常一样,醒来之后就开始收拾好自己。

岁岁洗了把脸,肉乎乎的脸蛋上挂着小水珠,跑去拿了梳子,要去找楚婉给自己梳辫子。

安年严肃道:“我来。”

他昨天看着后妈给岁岁扎辫子,已经学会了!

岁岁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这孩子怂,就算爱闹,也是看人脸色行事。今天哥哥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就只好委屈自己了。

“好了。”安年说。

岁岁点点头。

“你不去看看?”他问。

“不要。”岁岁无精打采,“不好看。”

安年:……

他扎辫子的水平比顾爸爸要高多了,以前后妈没来的时候,都是他给妹妹扎的。

现在居然被嫌弃了!

“砰砰砰——”

“谁呀?”岁岁好奇地问。

安年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嗓门很大:“顾营长媳妇在吗?”

安年和岁岁都不认识她。

当哥哥的,是有警惕心的,正想着是先把人赶走,还是把楚婉喊出来时,岁岁已经大大方方地开口了。

“在哇!”

岁岁把人请进来。

安年拉着她:“你认识这人吗?”

岁岁摇摇头。

不认得,但是她不怕生!

“如果是坏人怎么办?”

“哥哥,坏人是进不了家属院的。”

两个小朋友嘀嘀咕咕咬耳朵,但几乎没压低声音。

被当成坏人的沈翠珠一脸尴尬。

她不是坏人,是随军来的家属,只是前些天刚到,和家属院的人都不熟悉。

听自家男人说顾营长的媳妇也是从农村来的,她就想着来认识一下,以后在家属院也有个照应。

“楚婉姐姐!楚婉姐姐!”岁岁奶声奶气地喊着,拉着门把手,“有人来找你啦!”

“他们还在睡觉,进房要敲门!”安年在后边拉着她。

沈翠珠浑身僵住了。

睡、睡觉?

下意识地,她想阻拦,可岁岁已经一脸天真地拉开门把手。

沈翠珠打算拔腿就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微风将房门缓缓推开,她的脑海中冒出无数个问题。

看见不该看的怎么办?

得罪了顾营长怎么办?

然而,就在她考虑这些问题时,抬起眼,看见的是穿戴整齐的小俩口。

小俩口在——叠被子?

“你怎么压得这么严实啊,我学不会。”楚婉懊恼地说。

“那就不学了。”顾骁说,“以后我来叠。”

“每天都是你来叠吗?”

“可以啊。”

沈翠珠先是一愣,之后便羡慕地看着他俩。

之前她和丈夫一直两地分居,每年只有探亲假时才能见面,因为丈夫没到那级别。

前两年他终于服役满十五年,她才申请随军,只不过当时军区还没搬到这里,家属院没空房了,又多等了两年。

一直以来,他们夫妻俩的交流都不多,就算见面,也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她看过村里感情好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相处状态,也曾跟自己丈夫抱怨过。

可丈夫说,军人都是这样,铁血硬汉,哪会在乎儿女情长!

胡说八道!

顾营长都到这级别了,对媳妇说话还温声细语、打情骂俏的呢!

沈翠珠的心理活动很丰富,但不一会儿也反应过来,对楚婉说道:“我、我是孟光荣的媳妇,叫翠珠,刚才在家包、包了点饺子,想你们要不吃点来着……”

她这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的,话音未落,黝黑的脸都已经涨红了。

楚婉看出她有些局促,便笑着说:“谢谢嫂子。”

沈翠珠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拿啊!”

等沈翠珠走了,顾骁说道:“岁岁,进房间要敲门,我有没有提醒过你?”

岁岁撅起小嘴巴,拉着楚婉的手,要将她带走。

她虽然小,可记性好着呢,昨天丢下不要再理顾爸爸的豪言壮语,这会儿还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胖乎乎的小娃娃挪着步子将楚婉拉走的样子,顾骁皱了皱眉,还想再教育。

可是楚婉转身,扫了他一眼。

这目光像是在责怪他太严厉?

顾骁就被这眼神给唬住了,站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

沈翠珠送来一盘包好的饺子,临走时还约楚婉,等会儿一块去买菜。

饺子皮薄馅大,盖锅盖煮一会儿就往上浮,圆滚滚的,一看就馋人。

厨房里有准备好的各种调味料,楚婉不知道顾骁的口味,拿了两个小碟子,调出两个酱料,一个味道重一些,另一个味道清淡,孩子们蘸刚刚好。

楚婉做早饭时,岁岁和安年在吵架。

“你以后不许再来和我睡觉!”

岁岁的嘴巴翘得老高老高的,几乎可以挂油瓶,气呼呼地看着哥哥。

“不来就不来!”

楚婉:?

仿佛回到昨天,小不点说出“还你就还你”的那一刻状态。

这孩子以为自己说的是狠话,所以气势汹汹的吗?

楚婉捞出饺子,从厨房出来。

岁岁还在不高兴,两只手一叉,和哥哥对峙。

楚婉忍不住笑了,问道:“岁岁在干什么呢?”

“叉腰哇!”岁岁回答。

“我们岁岁的腰呢?”楚婉故意逗她。

岁岁低头,认真地找了起来。

看着圆滚滚的小家伙,楚婉笑道:“以后发脾气不叉腰了,叉肚子,肚子好找呀。”

岁岁迷惑了,两只手默默地放在肚子上。

“噗嗤”一下,一直板着小脸的安年笑出声。

岁岁见状,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楚婉揉揉岁岁的脑袋:“吃早饭了。”

话音落下,她转头看向安年。

安年怕她也摸自己的脑袋,捂着自己的头,跑去厨房拿筷子和勺子。

两双筷子,两个勺子,大人和小孩都有。

楚婉抿着唇笑。

安年虽然别别扭扭的,但好像,也不是很难相处啊。

早饭是一家四口一起吃的。

沈翠珠包的饺子很香,蘸上酱料,就更香了。

岁岁肉乎乎的小手握着勺子,挖起一个白胖的饺子,又不小心掉回去。

顾骁见了,就给她夹了一个。

但小团子是有脾气的,不让夹,小手抓着啃,把脑袋转过去:“哼!”

楚婉问道:“岁岁生爸爸的气吗?”

岁岁啃一口饺子,用力点头:“爸爸坏。”

顾骁:……

不搭理她。

“爸爸不坏。”楚婉轻笑,“但爸爸做得不对。”

岁岁眨了眨眼睛,看着楚婉。

楚婉姐姐要为她做主了!

“岁岁长大了,爸爸让你一个人睡觉是没错的。可是,他应该好好和你商量,是不是?”楚婉柔声问。

岁岁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岁岁是讲道理的小朋友,但爸爸不跟你商量,一点都不讲道理。”楚婉用责备的目光看向顾骁。

岁岁的小胸脯起伏着,仿佛找到知音。

“我们想要把小孩子教好,就因为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问题。哪能一声令下,就要他们必须听话呢?”楚婉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对岁岁说话时的语气和对他一样,都像是哄小孩似的。

顾骁皱了皱眉。

楚婉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大人的姿态对两个孩子下指令,不准哭、不准闹、不准打架,诸如此类。商量?怎么可能?

但现在,他也开始反思。

“所以爸爸应该向岁岁道歉。”楚婉说。

顾骁:?

“爸爸才不会道歉呢。”岁岁说。

楚婉转而看向顾骁。

两个小孩也同时看向他。

想要把孩子教好,就得讲道理……

他不是告诉岁岁了吗?媳妇是给自己娶的!

不过,岁岁是不是听不明白?

饭桌前,一大两小都沉默着,等待顾骁开口。

他沉着脸:“抱歉,我应该跟你讲道理。”

岁岁睁圆了眼睛,看向哥哥。

安年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我就原谅你啦!”岁岁的嘴角一扬,露出小米牙。

顾骁:……

感觉被教训了,莫名其妙的。

可楚婉和两个小孩都欣慰成这样……

随他们去了。

……

吃完早饭,小俩口是一起带着孩子出门的。

不过顾骁要去忙,两个人就在家属院分开了。

沈翠珠一直守在窗口等,看见楚婉的身影,就连忙追上来。

“我们现在去买菜不?”

楚婉说:“我要先送两个孩子去托儿所,你要是等不及,就和我一起去吧?”

沈翠珠一口答应,跟着楚婉送两个孩子去托儿所。

在大院里,岁岁碰见熟悉的小朋友,跑上去和对方手牵着手。

安年也上前,紧紧跟着,毕竟之前顾爸爸说过,岁岁性格欢脱,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跑丢,得看着点。

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沈翠珠感慨道:“孩子小就是讨人喜欢,我儿子已经十几岁了,平时就知道和我犟嘴。”

“翠珠嫂,你都有这么大的儿子啦。”楚婉说,“他也来了吗?”

“我儿子从小就想当军人,前段时间已经参军了。”沈翠珠骄傲道,“全公社就一个被选走了呢。”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楚婉笑着说。

沈翠珠听着这话,多看她一眼。

这话听着像是文化人说的啊!

“小楚,你这俩娃不闹腾,平时也好带,就趁年轻,尽早生一个自己的娃吧。”沈翠珠说道,“当后妈和亲妈总是不一样啊。”

楚婉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可沈翠珠热心肠,又说道:“你知道孩子亲妈是啥样的人不?”

她刚到军营,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家里男人提过楚婉年纪轻轻的,就要当后妈,下意识便以为岁岁和安年是顾营长和前妻生的。

“不知道。”楚婉摇头。

“小楚,你别怪我多嘴。你要是没自己的孩子,顾营长平时看见家里这俩娃,就会想起他前妻,多糟心啊。”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前妻是怎么回事?是离婚了,还是不在了?”

楚婉一脸茫然。

沈翠珠不敢置信:“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啊,真糊涂啊!”

但看着楚婉的神情,她又心虚了。

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

家里那口子提醒过,让她别把在农村时坐在村口聊得口沫横飞那股子劲带到家属院来着……

楚婉的心情突然有些酸涩。

她不知道顾骁和前妻是什么情况。

说起来,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

楚婉喜欢孩子,愿意和两个小朋友生活,就算是做后妈,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毕竟当初在宁玉村时,她的名声并不好,光是“小寡妇”三个字就已经像一座大山压下,压得她几乎快要窒息。

原本她是不会介意他的过去的。

可是昨天那个吻,扰乱了她的心神,也让她开始紧张、在意。

她想找个机会,问一问那些往事,好让自己心里也有个底。

……

楚婉买了不少菜。

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备好菜之后,她将排骨汤放锅里炖上,就出门去接岁岁和安年了。

得知晚上能吃好吃的,岁岁的眼睛都变亮了,兴奋不已。

然而回到家,听到楚婉要做什么时,她歪了歪脑袋,随即肉肩膀垂下来。

怎么又是饺子呀!

楚婉笑了:“我这个饺子是不一样的哦。”

孩子们好奇,就这一句话,立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俩也不去玩别的了,守在楚婉身边,看看她做的饺子有什么不一样。

“不是只有饺子哇!”岁岁眨了眨眼,“锅里好香……”

锅里的排骨已经炖得软烂,用筷子轻轻一夹,骨头和肉立马就能脱开。

岁岁吞了吞口水。

楚婉盛了一小碗排骨汤,想要尝尝咸淡,看俩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舀了一勺。

她递到岁岁唇边:“吹吹。”

岁岁鼓着脸颊,刚想要用力吹,突然听见哥哥着急地喊:“别把汤吹走了!”

楚婉笑着,帮忙轻轻吹了一下,给岁岁喂一口。

看着妹妹小脸蛋上惊艳的表情,安年也吞了吞口水。

可没想到,他的鼻尖,也飘过排骨汤的香气。

楚婉自然地递来勺子。

排骨汤就在嘴边,安年愣了神。

妹妹小,也可爱,虽然爱哭了些,但大人们都愿意照顾她。而他一直是哥哥,性格奇怪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没人喜欢他。

他已经忘了大人喂自己吃饭是什么感觉了。

好像曾经发生过,那是三岁时妈妈喂的,不过奶奶总说他记错了,三岁的记忆,哪能留到现在……

“喝呀。”楚婉柔声催促。

安年愣着,想要跑开的,可却不自觉探了探脑袋,“吸溜”一下喝了一口。

“好喝吧!”岁岁说。

“好喝。”安年低垂着眼帘,声音小小的。

……

另一边,楚月和祁俊伟领了证。

至于仪式,祁俊伟说,希望带着她回军营,在领导们的见证下进行。

楚月觉得没什么比这更加浪漫的了,欣然同意。

不过郑松萍那边没这么好糊弄,婚事还是得办的。

接下来几天,楚月和祁俊伟得摆喜酒,还得被郑松萍拉着到处走亲戚,估计要忙得脚不沾地。

祁俊伟对丈母娘有点不满。

他的假不长,本来只想和楚月待在一起的,现在却多了一堆麻烦事。

“等我去军营就好了。”楚月安抚他。

领了证,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祁俊伟可以向领导申请,让楚月去军营探亲。

可以待整整十二天呢!

这样决定之后,小俩口就不这么依依不舍了。

毕竟短暂的离别可以迎来更长久的重逢!

“小月,我回去就向领导申请,让你过来。到时候你收到信,就直接可以出发了,记得过来的火车上买软座车票,别买硬座,十几个小时,我怕你辛苦。”

楚月的心暖洋洋的,依偎着祁俊伟。

祁俊伟犹豫了一下,又为难地开口:“还有一件事,你到时候碰到你妹妹,别乱说话。”

楚月疑惑地抬起头:“什么事?”

“我前段时间刚调到成湾军区,对那里的情况不熟悉。但看见过几次,就是——顾营长带着两个孩子。”

“孩子?”楚月瞪圆了眼睛,“楚婉当后妈?她疯了吗?”

祁俊伟无奈道:“我就是知道你的脾气,才不跟你说的,但现在瞒不过去了。到时候你到了部队,千万别在你妹妹面前提这事,免得你妹妹尴尬。”

“有什么尴尬的,这不是事实吗?”楚月说,“我以为楚婉终于精明了一次,没想到还是这么傻。她和那个前夫又没什么的,离开宁玉村,就只说自己没嫁过,别人也不是不相信。现在倒好,跑去当个后妈,还养两个孩子,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祁俊伟实在拿楚月没办法。

她就是这样的人,像个炮仗似的,但在他眼中,却是可爱的。

“谁知道那个顾营长和他前妻的感情怎么样啊?说不定以前感情特别好呢?楚婉真是太气人了。”

楚月这样说着,心却松了下来。

这几天,她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放松了。

楚月有自己的小心思,就像是前几天在心底想的那样,希望楚婉幸福,却又不需要她比自己幸福。

现在这样刚刚好,她在楚婉面前,不至于太抬不起头。

……

孟光荣认识顾骁很多年了,当年顾骁还是个新兵蛋子,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军衔的高低。

没想到,短短几年,顾骁立下无数战功,成了顾营长。

孟光荣是个粗人,说不来漂亮的话,但整个军营这么多领导干部,他就只对顾营长服气。

顾骁搬家后,就住在孟光荣隔壁,两个人回家属院是同路的。

走到家附近,孟光荣突然用力闻了闻:“谁家做了好吃的?真香!”

他这一说,顾骁也闻到了。

家属院的家属们晚上都会变着法儿做好吃的,他见怪不怪。

但是,再闻一闻——

今天怎么特别香?

孟光荣嘿嘿一笑:“估计是我家那口子,不知道做了啥好吃的,顾营长,你来不?”

“不去。”

孟光荣平时就爱和顾骁打趣,乐呵呵道:“你媳妇又去食堂打饭了吧?食堂的饭有啥好吃的,上我家!”

顾骁没搭理,径直往自家走。

他早就盼着回去了,训练好新兵之后出来,连步伐都迈得比平时快,怎么可能去别人家蹭饭吃。

再香也不去!

孟光荣在心里头嘀咕着,顾营长娶个媳妇,连饭都不会做,就只是好看而已,顶啥用啊。

两个人离家越近,飘过鼻尖的气味越香。

“顾营长,你媳妇也是农村来的,咋昨天在食堂看着娇滴滴的?你得跟她说说,都成家了,还整天吃食堂,这算个啥事啊。”

“我乐意。”顾骁说道。

孟光荣被噎了一下。

平时打趣归打趣,顾营长不会和他们计较,可怎么一说他媳妇,他就不高兴了!

顾骁快步回家,根本就不在意孟光荣说什么。

娶媳妇之前,他一天三顿都在食堂解决,怎么娶了媳妇就吃不得食堂的饭菜了?

他是喜欢她,才和她结婚。

娶的是媳妇,又不是锅铲。

做饭这么辛苦,顾骁压根没打算让楚婉成天泡在厨房里。

她是念过书的知青,有文化的,应该抽个时间和她商量一下,要不要和家属院部分家属一样,找一份工作。

毕竟,他还记得当时她从妇联主任办公室出来时,唇角的笑意有多美……

孟光荣瞅一瞅顾营长的表情,不敢再念叨让小媳妇下厨房的事了。

只不过,越是闻到家中飘来的香气,他越心满意足。

把翠珠接到军属大院,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顾骁已经到了家门口。

顾骁敲了敲门。

房门开了。

岁岁跑出来:“爸爸!楚婉姐姐做了好吃的!”

孟光荣:???

这香气更浓郁了,是顺着风,从顾营长家飘出来的!

他傻了。

岁岁已经拉着顾骁进屋,还报出一连串他们家的菜单。

“炸春卷、排骨汤、四喜丸子、红烧鱼、还有金黄色的饺子!”

香归香,顾营长他媳妇是不是太败家了一点?

不过,金黄色的饺子是什么!

孟光荣小跑几步,探着脑袋往里看。

一眼看过去,正好看见安年凑到饭桌边,用小手抓了一个饺子。

安年从来没尝过锅贴。

饺子皮是煎得,看着焦黄,一咬下去,“咯嘣”脆响。

嚼一嚼,里头的肉又是嫩的,丰富的口感绽放,唇齿间都留着香气。

安年的双颊被可口的美食塞得鼓鼓的,心满意足。

门外的孟光荣,“咕咚咕咚”咽了咽口水,想要进去尝一尝……

再一抬眼,他看见顾营长堵在门口。

“我们要吃饭了。”顾骁将房门关上。

孟光荣垂头丧气地回家。

进屋时,沈翠珠招呼着:“来吃饺子。”

说是饺子,就真是饺子,顶多带了些汤汤水水。

半点不焦黄!

孟光荣拿起勺子,吃得怪没劲儿的。

等他吃完了,沈翠珠拿起碗筷准备收拾,想着早晨在顾营长家看见的一幕。

她和自家男人结婚十几年,可实际上,真正见面的时间加起来都才几个月……

夫妻俩的感情不差,但也不腻歪。

她也才三十多岁,俩口子咋就要像老夫老妻似的了?

沈翠珠想着,早上楚婉的小模样,是真的招人疼啊。

她清了清嗓子:“光荣,你能不能教我叠豆腐块?”

孟光荣抬眼:“叠啥豆腐块,你自己不会叠被子?”

“你叠得好。”沈翠珠说,“要不以后家里的被子都让你叠好不好?”

孟光荣没好气道:“老子上前线打仗的,叠啥被子!”

沈翠珠气到了。

人和人相比,怎么差这么多呢?

“你咋这么能耐,就你上前线打仗?顾营长都这么大的军官了,还知道心疼媳妇,抢着要叠被子呢!”

孟光荣斜她:“顾营长他媳妇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呢,你去跟人家学学!”

沈翠珠:“顾营长吃完了肯定要洗碗的,你也去跟人家学学!”

两口子为顾营长和顾营长媳妇谁更值得学习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孟光荣才不信,“嚯”一声打开房门:“你去看看,顾营长咋可能洗碗?我们都是上前线打仗的战士!”

可是,他话音一落,从窗口看去,恰好看见顾营长家厨房的窗户。

惊!真在洗碗!

顾营长这么疼他小媳妇的吗?

……

与此同时,顾营长家厨房里——

楚婉把心一横,悄咪咪地问他:“岁岁和她妈妈长得像吗?”

顾骁转过头:“什么?”

在客厅里奔跑的岁岁:咦?

作者有话说:

写得太赶了,还没来得及捉虫,晚点再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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