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懿靖大贵妃

崇德二年七月,东宫大福晋海兰珠于关雎宫生下皇太极的第八子,这是皇太极称帝后大封后宫时正式册封的五宫后妃之一的子嗣,也是到目前为止皇太极出生的皇子中出身最好的一个,算得上是皇太极的嫡长子。

因而八阿哥一出生,关雎宫便成为后宫最受关注的存在,毕竟皇太极当初封五宫后妃,这就包括了住在清宁宫的中宫皇后哲哲,住在关雎宫的东宫大福晋,即宸妃海兰珠,再然后就是在麟趾宫的西宫大福晋娜木钟了,为贵妃,表面上这三人的地位似乎有一个先后之分,但实际上的地位不分上下。

之后就是衍庆宫的淑妃和永福宫的庄妃,地位略低于上述三位福晋。

这五人所出的子嗣都可以说一声为皇太极嫡子嫡女的身份,尽管如此,在中宫皇后哲哲、庄妃布木布泰和贵妃娜木钟只生下女儿的情形下,这率先生出阿哥的人便是最引人注目的了。

更别说海兰珠还是皇太极最为心爱的妃子,无论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这份殊遇足以让后宫女子为之艳羡了。

麟趾宫内

魏婧薇是赶在整个后宫都洋溢着宸妃生下皇太极嫡长子的欢喜中醒来的,她强忍着接收记忆的疼痛感,半响才回过神来,心道这个时间点来的可是刚刚好。

“贵妃娘娘,可要奴婢将太医叫过来?您刚才身子不适,奴婢很是担心。”

“不必了,”魏婧薇道,“方才我现在好多了,用不着去找太医。”自家人自知自家事,她哪是身子不适,是直接身子里换了一个人。

而且这宫里少数的太医怕是都涌去宸妃的关雎宫了,毕竟宸妃是皇太极心爱之人,当下还生下了皇八子,哪能不被处处照料着。

她还是想着如何将原主的愿望完成为好。

原主是漠南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的遗孀,在林丹汗逝世后就二嫁给皇太极为侧福晋,彼时的满人是有一个规矩的,嫡福晋同侧福晋的身份并无什么不同,都是可以算作是妻子的存在,顶多是嫡福晋的地位更为强势一些。

原主在嫁给林丹汗时就是正室大福晋,即嫡福晋的身份,出身本就不低,而在进了皇太极后宫后,也是不容轻视的身份,毕竟原主背后代表的势力是不容皇太极轻视的,这就是为何原主在二嫁给皇太极之后还能被封为西宫大福晋的地位了。

魏婧薇心想,有原主的这层身份在,有许多事情都能好好处置了,清初有许多霸道的规矩还摆在明面上,即是这后宫出身贵重之人,往往是能占据更多主动权的。

原主的愿望很是简单明了的,这后宫始终都是科尔沁的三个博尔济吉特氏相争,原主不能插手其中,这一步慢步步慢,终是失了时机,眼睁睁地看着海兰珠的八阿哥受皇上盛宠,看着庄妃的孩子上位,就连一向不起眼的皇后哲哲到最后还有皇室的优待,被封为孝端文皇后,而自己既护不了小儿子,也护不了小女儿,唯一在世上能存活许久的大儿子还偏生在自己逝世没多久就被绞死,这谈何荒唐。

若不是自己不争,哪能将自己的好牌都打烂了。

因而她得要为原主争一次步步快了,到底到手的身份地位才能为原主一去不快。

只是眼下海兰珠生下了八阿哥,固然是科尔沁的一件大喜事,不知道皇后哲哲和庄妃布木布泰是高兴还是难受了,毕竟这三人的身份可是姑侄女,皇后哲哲是姑姑,庄妃和宸妃还是一对姐妹花。

从家族部落的角度来说,宸妃这是为科尔沁部落的博尔济吉特氏争光了,但从自身出发,皇后和庄妃还未必乐意见到宸妃走到如今的地位。

魏婧薇想,自己估计是不用刻意针对这三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了,只需要看着事态的发展,顺带着在旁观的同时扶持起自己背后的势力了。

庄妃的儿子福临之所以能上位,一是占了一个黄雀在后的好时机,当时皇太极长子豪格和其兄弟多尔衮为争皇位僵持不下,只能便宜了当时还是幼儿的福临,二是皇太极出身还算不错的阿哥极少,清初是极看重血统这类的东西的,福临勉强占了一个嫡子的身份,就成为唯一可选的人选了。

她不会想着自己的孩子重现庄妃的际遇,这样得来的皇位着实是太不安稳了,唯有靠自己的势力才不至于沦落到让旁人威胁处置的地步。

而她首先要做的事便是看着事态的发展了,左右现在还只是个开始,谁都没占得了优势,就算是眼下风光之极的海兰珠都未必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姿态。

毕竟这人太过突然了——突然成了皇太极心爱之人,又突然成了皇太极的东宫大福晋,还生下来八阿哥,这对于一直在后宫苦苦熬着资历的妃子来说是极为碍眼的存在了,毕竟人怎么能一直顺风顺水,那岂不是不将老天爷放在眼里了。

……

八月时,在八阿哥生下来没过一个月,皇太极仍是为宸妃给他生下八阿哥这事欣喜若狂,将群臣召至一处设宴,还为此颁发了称帝后的第一道大赦旨令“咸赦除之”有罪之人。

这份功劳是记在什么都不懂的稚儿八阿哥身上的,皇太极是极其珍视宸妃所出的子嗣,连同宸妃的亲生额娘都能被其立为和硕贤妃,特地赏赐仪仗,这份珍视之情怕是连陪伴皇太极许久的皇后哲哲都不能得到的。

魏婧薇眼看着平时处得极好的科尔沁的三位福晋平生第一次只是表面和睦的点了点头,没有像平常一样彼此寒暄。

庄妃布木布泰依旧是在清宁宫里贴皇后哲哲贴的紧,魏婧薇坐落一旁,不大感兴趣地扫视了一边四周,宸妃依然是清丽的颜色,似乎生产后的恢复这一难关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神色间很是勉强,似是在意极了哲哲和布木布泰的做态。

或许是魏婧薇看向宸妃背后的一处物品看得太久了,宸妃微微僵住了,心里已是误会居多,“娜木钟,难不成本宫身上有什么吸引住你眼神的东西?眼睛若是不管用不如摘了去。”

这话毫不客气,宸妃也只是在面对自己的亲族时有和缓的脸色,其余时候是用不着处处展现自己的好脾气,旁人没那个资格,也无需让她退让半步。

魏婧薇没有理会她这话,转而看向淑妃,淑妃也是林丹汗的遗孀之一,只是身份不比原主,在林丹汗逝世后也是随了皇太极入住衍庆宫,在后宫的存在感不强,但是却是一心拥护着原主,兴许有怕原主的缘故在。

淑妃立马回话道:“宸妃,你怎么就认定贵妃是在看你了,妾身也是在这个方向,贵妃怎么就没可能看向妾身呢?”

这话也是不客气,宸妃愣住了,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自打进了皇太极后宫以来的第一次被人呛声是在这个时候,还是在众妃面前,一时间脸蛋都红了,那是气得!

“好了,淑妃,暂且安分下来吧。”哲哲突然发话,不知盯了这场面多久,一出声就是护着宸妃,这同出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就是不一样,护短的很。

魏婧薇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吧,淑妃,本宫突然想起麟趾宫还有别的要事要处置,你若是闲了,就一块跟着本宫来吧。”

淑妃立马起身,“好,既然贵妃邀约,妾身是不去也得去了。”

两人走的很是干脆利落,徒留三人在炕上坐着,心道贵妃的脾气可真是硬得很,只是这般硬下去,到头来都是没了皇太极的恩宠,还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只怕将来求人的份多着呢。

她们用不着同娜木钟计较。

麟趾宫内

魏婧薇喝着羊奶,不紧不慢地抬头,“淑妃,你可有想清楚了?这科尔沁的三位姑侄无论如何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存在。”是便宜了自家人都不可能便宜外人,彼此相护的性子。

淑妃紧咬下唇,“那我们如何是好?”

是啊,如何是好。

魏婧薇经过这些时日的观望,总算弄清楚原主心里真正的想法了,原主固然是心疼自己的儿女,可原主不是全然为了儿女存在的性子,若是让原主做个选择,指不定更情愿让自己当一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的身份,而不是一个身居后宫的老祖母。

这也就是说,原主的愿望不止是步步快,还得是将这后宫三位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的傲慢击碎,这三人始终占据后宫的主要地位,互帮互助,旁的妃子在其眼里始终上不得台面,这谈何傲慢,在原主心里成了一种被人轻视的难受。

想到宸妃即便招了哲哲的不喜,在遭到淑妃反驳时都是护着的,魏婧薇揉了揉额头,心道这件事可不好处置啊。

不过她偏生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能用上药丸时就果断用上,无论这三位姑侄女的关系如何,是内斗还是斗外,她都用不着跟这三姑侄玩什么拖延战术,拖着拖着将自己拖死的可能性反而最大。

魏婧薇望着还是一副惶恐不安模样的淑妃,心里念着的想法还是把这人的思想说通,眼下这情形给自己找一个帮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没瞧见后宫之中这三姑侄相互扶持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吗?

淑妃虽不是十分能耐的样子,但也不蠢,不会给她拖后腿,也不会给她闹事,还是与她同为林丹汗的遗孀的存在,这是再好不过的将对方拉到一条船上的条件了。

……

夜晚,皇太极到了麟趾宫的贵妃娘娘处,一进去就是一副冷凝的模样,“你今日可是同淑妃一齐针对海兰珠了?”

魏婧薇差点就怀疑自己的听力了,听闻这话,连起身迎接的想法都没有了,“皇上,您要是找妾身只是为了这事,还是一进门就用着指责的语气同妾身说话,那妾身也没什么解释的了,您直接到关雎宫找宸妃了。”

开什么玩笑,她与宸妃是相同的地位,固然没有那个高过那个的说法,怎么在皇太极眼中却是成了她的错,还得让她对宸妃低头,这人还是干脆点,别来她宫里,转身直接去了关雎宫,听他心爱之人的百般冤屈吧。

“娜木钟,你何时变了一个模样?朕依稀记得你之前对朕的态度还算温和,今儿倒是同朕唱对着干了。”皇太极的面色更是难看了,自他称帝以来,身边的妻妾无一不顺,哪想到还有一个跟他唱反调的妃子。

“皇上说得对,那要不要妾身重复一遍海兰珠说过的话,‘眼睛若是不管用不如摘了去’,皇上您听听,这话可好听,是你心爱之人亲口说出来的话,妾身估量着自己还是大老远躲着宸妃吧,不用当阻拦您和海兰珠相亲相爱去。”

魏婧薇不快不慢道,皇太极却是被这番话给镇住了,直觉告诉他,海兰珠不可能是这个模样,分明她那般娇弱,可娜木钟不会是骗人的性子,这人一直以来都是一副直性子,有话直说,从不跟他长篇大论。

皇太极好一会儿不说话,但是在接过话语后,淡淡说了一句,“一报还一报,这事就当是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魏婧薇心里点了点头,可在她心里还没过去。

“这么说,皇上是要留下来了?不打算去宸妃宫里了?”要去就去,不去别一直站在那里,她可不兴奉陪。

“坐下吧。”皇太极没有回答,但这显然是留下来的姿态,魏婧薇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过去,既然选择留下来,那她也没想着还有下次被皇太极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指责的情形发生了。

“皇上可要喝羊奶,妾身特地加了茶叶去腥膻,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娜木钟难得的放软态度让皇太极心里觉得好受许多,只是这碗羊奶喝下去怎么腥得很,一点都没有娜木钟口中所说的去腥了,相反,腥味正浓,本着不好怀疑自己妃子的想法,皇太极喝完了全部羊奶。

抬头还见娜木钟也将羊奶喝干净了,一时间也不好质疑,指不定是娜木钟自己的口味出了差错,连羊奶是否腥膻都分不太清楚了。

魏婧薇垂下眉眼,心道这只是开始罢了。

不久麟趾宫入夜,熄了烛火。

翌日,关雎宫的宸妃娘娘突感身子不适,寅时中期刚到,就有人前往麟趾宫神色焦急请皇太极过去,一听心爱的妃子身子不适,皇太极哪还有留下来的想法,直接起身急赶慢赶到了关雎宫。

身边的宫女迟疑道:“娘娘,您怎么不多劝劝皇上,这事若是传出去,就是咱们的麟趾宫丢了脸面。”

魏婧薇无所谓的穿上衣服,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若是说起丢份儿这事,本宫早就丢了脸面,你以为皇上昨晚来是为了何事?”

只是想为他心爱的妃子出口气罢了,但没想到自己心爱之人不占理,便顺其自然留了下来,尽管心里面还念着海兰珠,但丝毫不影响其留下来过夜的举止。

她有时候还真想问问这人,所谓真爱是什么,别是什么稀里糊涂的话语了。

“你也不必担心,没人赶同本宫唱反调,只除了海兰珠罢了。”

但海兰珠是将皇太极“抢”走的人,未必占得了上风,毕竟海兰珠的地位可想而知,若是她哪天起了念头也想将在别的妃子处寝下的皇太极“请”走,那就是一件笑话了,因而没有哪个妃子会天然站在海兰珠那边。

“是,娘娘,那奴婢就放心了。”宫女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一直帮魏婧薇抚平衣饰上的不平。

魏婧薇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心里莫名有一种陌生感,这壳子外面内里是完全不同的人,真是虚幻极了,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睛时,那种陌生感又消失了。

当今之计还是得怀上一个阿哥为好,有海兰珠的阿哥挡在前面,她更有信心护着自己的孩子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她不想争皇宠,也不想同人斗起来,让人看笑话,既然如此,那就让海兰珠继续保持之前的高调了。

而她赶在这个时间上生下一个孩子,念起自己昨晚服用的孕子丸,又念及自己一早让皇太极喝的暖心绝育羊奶,心道无论如何,先断了庄妃的一条后路再说吧,她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倚仗一个阿哥就此上位。

她不干资敌行为的。

出了宫门以后,她到来皇后的清宁宫,她们几人身份虽然不相上下,可哲哲既然是皇后了,皇太极都是仿着汉人的礼制来封妃,便跟着依葫芦画瓢每日都来一次请安的,妃子们皆没有意见,毕竟总在宫里闲来无事,还不如出门同别人说说话消磨时间。

魏婧薇到来时只略微扫视了一眼海兰珠的位子,这人果然没有过来,没想太多便直径坐下了。

庄妃有意无意扫视了几眼魏婧薇,魏婧薇权当作不知,话说回来,依着海兰珠这般招仇恨的做法,都不用她存心算计了,怕是有一天有人忍不住出手了。

她倒是不在意皇太极的存在,这人心里只有海兰珠,她不会图争宠一道,性价比太低了,还不如好好看戏,保存自己的势力,原主可不是在后宫任人欺辱的存在,自有自己的部众,不用时时奉承着皇太极,皇太极也会自发自觉给她脸面。

当然,还有娘家那边,魏婧薇没有忽视原主的霸亥部落博尔济吉特氏家族,原主娘家是极显赫的家族,她得要联络上娘家人了,在关键时候未必派不上用场。

魏婧薇持着这样的心态直到海兰珠的到来,海兰珠面上一番红润,容光焕发,想来是颇受皇太极宠爱,一点都不像是刚生完孩子的模样。

哲哲面色微僵,开口道:“海兰珠,你身子可好一些了。”

“姑姑放心,有皇上和姑姑的关心,海兰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海兰珠是极亲近哲哲的,或者说,只要是科尔沁部落的博尔济吉特氏都值得她亲近一番,更别说是与她有亲缘关系的哲哲了。

可她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这般康健的模样,还说身子不适,将好些人气得心里直生闷气,宸妃能有将皇上抢走的一天,未必这一天就轮不到她们身上了。

哲哲面色更僵了,“那就好,本宫还担心你身子过度劳累,到时可能连八阿哥都照顾不好了。”

到底八阿哥才是她关注的重点,这是她在皇太极后宫里苦苦熬了许多年才熬来的念想,是海兰珠的孩子,亦是她的孩子,只可惜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姑姑您放心,八阿哥身子很是康健,今儿早上还同海兰珠和皇上玩闹,这孩子别提多喜欢皇上了,离了皇上就哭,真是片刻都离不得皇上,改日海兰珠将这孩子抱来给您看看,他定是也喜欢您的。”宸妃吃吃地笑了一声。

满座皆是一片无声,魏婧薇实在无聊便将视线转移到未来的人生赢家庄妃身上,见其眼里闪过的一丝嫉恨,还有哲哲手底下的帕子不由自主的攥紧,心里叹了一声,这人可真会招仇恨。

自己受宠就算了,还话里话外都少不了皇太极,本来这请安的地儿就汇集了后宫的妃子,不患寡而患不均,海兰珠若是再多说几句就是在场最最显眼的存在了,不对,这人已经是了。

许久,哲哲才重新开口道:“那还真是恭喜妹妹了。”这话她说的是妹妹,这也就证明她并不是再将海兰珠当成是自己的侄女看待了,而是这满座妃子中的一个姐妹。

魏婧薇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了,很显然,庄妃也是如此,只是海兰珠还是不大清楚这期间的态度区别,淑妃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但是她看着在座的人都没有什么动静,便歇了继续察看的心思,默默地将身子靠过去,试图让自己离娜木钟离得更近一些。

此后请安礼的妃子尽散,魏婧薇在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姑侄女三人,心道或许在原主心里的三人互帮互助之道未必长久了,一人势力疯涨,这样的三角关系是不能平衡的。

或许她还能看看哲哲同海兰珠斗起来的模样,尽管她知道这三人在外人面前是齐心之极,可这不妨碍她想看热闹的心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