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回了院子以后,魏婧薇将福晋和李侧福晋送来的衣物玩具都看过一遍了,都没有什么问题,还都是新的物件。

至于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孩子一事,府邸的孩子都金贵,福晋和侧福晋不至于会有谋害孩子的心思在,魏婧薇仔细将玩偶和衣服看了一遍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让身边的下人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好了。

塔娜的性子安分,玩不玩这些东西不成问题,至于她整天带着女儿留在院子里,穿不穿李侧福晋送来的衣物又不会有人看见,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知道这些人没有害孩子的心思,她心里存一道警惕线丝毫不为过。

原主在府邸过活自然是倚仗自己的家世,能过得自在也是因为自己兄长是雍亲王底下的门人,还是数一数二的能耐人,这便是原主从没有人敢招惹的缘故。

但所谓树大招风,她不能一直确保这好日子能持续下去,她还想着好好护住原主的孩子,而且她膝下的子嗣就只有塔娜一人,还是个小格格,在她生下阿哥之前,在府邸虽能引起人的忌惮,可远不如那些生有阿哥的格格侧福晋招人仇恨。

毕竟李侧福晋的三阿哥弘时在福晋的大阿哥弘晖夭折后,就是这府邸实质上的大阿哥了,即爷的长子,而生有阿哥的侍妾还有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

这两个格格虽然地位不显,可钮祜禄格格是府邸里难得满军旗出身的侍妾,生下来的四阿哥弘历身份就显得格外突出了,而耿格格生下的五阿哥弘昼是雍亲王的小儿子,都说幺儿招人疼,这话放在雍亲王身上一点都不突出。

因而这两人虽地位不显,可前途是肉眼可见的光明。

魏婧薇看清楚了这形势,觉得自个儿什么时候生孩子都无所谓,一是在后院中她生不生阿哥都没人敢招惹她,二是现在都是康熙五十六年了,距离皇上逝世的年数也相差不远了,等雍亲王继位的时候,他底下的三阿哥、四阿哥及五阿哥都是已长成的模样了,她这会儿要是想争这年龄上的优势,是彻底争不来的。

因而她预计这时间最好要做的事便是让自己的娘家人好生注意一番自己的气焰了。

在原主生前死后,这年家虽经历风光一场,可背后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无人能承受得了的,只能说两方人马看似都没有过错,可年家人错在太高看自己的功绩,也太过傲慢了,再加上帝王不可能会低头的,这便形成了悲剧——二哥年羹尧自此身败名裂,自己身下的这一脉被皇上抄家,年家自此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魏婧薇便让墨月给她亲自准备信纸一用,预计是要同这娘家的兄长好好掰扯一番了,毕竟这都是要到夺嫡的关键时候了,她要不快些准备,到时就是直接面对以扶持帝王之功自傲的兄长,那时候的她不过是一介宫廷人物,想要阻拦也迟了。

满招损,谦受益——

她得让她那位有能耐的二哥谨记这一点才行。

还有整个年家,都要将视线放平了,头颅不能抬得太高,也不能看得太低,保持中间就刚刚好。

她知道自己能在后院里给年家人底气,同样,年家人也是她在后院行走的底气,因而两方人马都需要齐头并进,哪个都不能落下。

想罢,魏婧薇看了一眼玩着玩着就不知不觉睡着的小女儿,将其的被褥轻轻拢上,让奶嬷嬷将这孩子放到床上,便随了墨月的脚步来到了书房。

此时的书桌上早就背着纸张了,还有已经研好的墨水,魏婧薇打量完四周之后,便让身边人退下,她书写的内容是容不得她人看见的——

不过正是得益于原主喜欢与家人通信的习惯,整个府邸的人,就连她身边的婢女墨月也是一副认为自家侧福晋是想念家里人才想写信的模样。

一开始可能会有人在意原主的这番举动,可谁叫原主是光明磊落将写废的信纸都丢到书房内,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在,久而久之,这两三年下来,原主女儿都三岁之大了,没人会在意原主的这番举动了。

顶多是酸溜溜地认为年氏是离不得家的女儿,反复将这话语嚼来嚼去,最后都快嚼烂了嘴皮子都没见得原主有一丝反应,这事儿就彻底不引人注目了。

魏婧薇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她传出消息给二哥,没有人会怀疑她,顶多是以为她小打小闹,将自个儿的大嫂和二嫂当成自己的亲额娘般撒娇了,原主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执笔落下,自成一行墨迹。

笔停时,她将信纸好好封好,还谨慎地将信件弄得平平整整的,接着便是再将写两封正常的家信,将其混在其中,一封给大嫂,一封给二嫂,一封给她的父亲年遐龄,再正常不过了。

她这一辈的年家人都是团结的性子,无论哪个人接到了她写的信,都只会把这事告知另外两方,若是二哥真听得进去她的劝,这事儿是有反转了,年家就不会平白添一场祸事了。

将信件都收至一方,让墨月去传了信到年府上,魏婧薇松下心神,这个时辰不过午时,写几封信还真是费时间,她得要将女儿叫醒了,也是时候让这孩子跟着她一块用膳了。

这几天来,她一直想着如何调养好孩子的身体,固然是要让孩子下地自个儿活动活动,更重要的还是将孩子身边的奶嬷嬷给弄得远远的。

不是福晋给孩子选的奶嬷嬷有问题,而是整个清廷养孩子的方式都不太对,母乳是滋补人体的,可这母乳还分时候给孩子喝的,孩子出生后六个月内母乳对孩子的身子还是挺有滋补作用的,可超过半年后,母乳提供给孩子的营养就远远不足了,还不如多吃些辅食来的安心。

在接到清朝的任务前,她就没有见到在孩子三岁时都还让孩子将喝母乳当成主食的情况发生,可接到这种任务后,她就算是想不见到都难了。

左右这院子的事都是由她来管的,让乳母当个透明人没人敢说道几句,魏婧薇便果决地让乳母捂住嘴,自己将女儿带上饭桌上好生喂食。

塔娜醒来后,面上还是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样,但一看到桌面上自己最喜欢的蛋羹时,高兴地拍了拍桌子,“额娘,吃!”

“哟,这么喜欢吃好吃的?”魏婧薇笑意满满,眼看着自己快要将这个女儿养成活泼的性子了,心里压根不在意,女儿家的模样可以是文静贤淑的,也可以活成一个活泼的样子,左右有雍亲王府顶着,这天塌下来都不会让这孩子受委屈。

“额娘坐!”塔娜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抓着勺子,用力舀了一勺满满的蛋羹,第一时间先是递给额娘吃,魏婧薇眉眼弯弯,这娃娃真不错,有好吃好喝的会分给额娘吃。

“啊,塔娜也吃。”魏婧薇配合地吃了一口,也同样喂了塔娜一口,这娃娃可真讨喜,一吃进口就高兴地亲了一口额娘,“额娘,塔娜喂你,额娘也吃。”

“好啊。”魏婧薇顺了顺孩子有些凌乱的发尾,“不过塔娜先吃自己喜欢的吧,额娘想吃别的了。”

“好。”塔娜的小勺子似乎是用力过猛了,将一些汤计都溅到手上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看到额娘没有看见,又偷偷用脖子处围住的兜兜擦了擦手,才高高兴兴应声——

既然这娃子都以为她没有看见,那她就只能当作没有看见了。

魏婧薇忍住想笑的冲动,这孩子可真是天生的活宝。

此刻,院子里

苏培盛心里好一阵子不解,看了看伫立在院里的主子爷,终于忍不住道:“爷,您不进去看看年侧福晋和四格格吗?”

都站在这里好一阵子了,就看着年侧福晋与四格格母子和乐融融,就是不进去,这不就是同小格格聚父女之情的时候吗?说句对其他阿哥不太好听的一句话,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是没法比的。

爷宠爱小格格固然是有思念二格格的缘故在,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小格格根本就不怕爷的冷面的,每每见着就是一阵欢喜,说是让爷抱就不准别人靠近了,方才他就透过窗看到小格格亲年侧福晋了,这般讨巧的孩子哪能不让他喜欢,他都这样了,爷只会更喜欢。

“苏培盛,你先退下吧,爷自有定论。”雍亲王瞥了一眼苏培盛,后者立马嘘声。

半响,胤禛在做好心理准备后,便迈腿进了屋里,止住了身旁想开口说话的下人,不声不响看着两母女吃饭的模样,眼里不知为何多出些许难言的委屈——至少在魏婧薇无意中转过身来看到这一幕时心里突然闪过这个诡异的想法,随后一惊,立马站起身来。

“爷,您怎么来了?”不是,“妾身是说,您来了怎么不告诉妾身一声。”好让她这儿准备一下啊。

主要是她在和女儿用膳,当然不可能准备多余的碗筷给他啊,而且这饭菜都是足量的,给她和女儿吃绰绰有余,加上一个壮年男子就有些艰难了。

所幸四爷也不是要跟她计较这个,将塔娜手中的碗仔细看了一眼,“怎么吃了这么多?”一个碗都空了。

“方才塔娜喂妾身吃了不少。”就不算是这孩子吃的。

“爷知道。”胤禛的声音更低沉了,他都看了许久,能不知道吗?

魏婧薇一时间更是没有头绪了,直觉让她明白四爷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时间没有吭声,看其坐下。

“年氏,你身子近来如何了?”胤禛情绪回整后,看着塔娜吃东西的模样,缓缓问道。

“多谢爷关心,有府医在,妾身的身子已是大好了。”魏婧薇虽讶异他得知消息的灵敏程度可想想看这府邸都是他的人了,哪能不知她这些时日以来存心让府医替她调养身子一事——尽管她只是将府医当作是明面上的挡箭牌罢了,可四爷知道后还能问过她一声,看来心里并非是将原主全然看成是与年家联姻的存在。

不过也是,她心想只有嫡福晋和原主能让雍亲王长久到院子里了,这感情总是需要人处出来的,就算一开始没有感情,也不会一直没有感情。

“那就好。”胤禛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塔娜动勺子。

魏婧薇试探道:“爷若是饿了,留下来同妾身和塔娜一齐用了吧,妾身也好久没有见到爷了。”

“那就一齐用吧,苏培盛。”

“是,爷。”兴冲冲的声音传来。

魏婧薇随声看向门外,转眼便看到了苏培盛及身后的几个奴才捧着饭菜的样子,心里面有些无语,吃个饭居然这般热闹,可真是……

有意思极了。

魏婧薇笑了一声,“既然爷将这菜都摆上了,妾身和塔娜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将桌面上这人爱吃的菜用公筷夹过去,“来,爷您多吃一点,看您都累了一天,多补补才好。”

胤禛矜持地将碗捧起,“你也吃吧。”

刚才看到年氏是一直喂塔娜吃,自己都没有怎么吃,既然是一家子同乐,就无需讲究什么规矩了,况且年氏太过消瘦,吃多点也好。

……

年府

收到自家姑奶奶的信后,下人是忙不慌将这信交给府邸的主子了。

二嫂纳兰氏早早地就将信接到手中了,将其拆开,果然是一番让人暖心的话语,正想着如何回信,一时间又听说大嫂那儿也得了自家姑奶奶的信,心里起了比较的心思,念着二妹平日里同她的感情最好,给她写的信肯定比大嫂的长。

可没等她亲自验证一番,大嫂舒舒觉罗氏亲自拿着书信过来找她了,神色还是一如常态的平静,只是等她领大嫂进了里屋关上门后后,舒舒觉罗氏才突然变了脸色。

“二弟妹,姑奶奶给你写的信可是如平日一样的?”她说的平日就是指那些素来平常的话语,就一封普通的家信。

纳兰氏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她下意识紧绷的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低声道:“难不成大嫂的是别的内容?”

“是。”舒舒觉罗氏极其认真道,纳兰氏后知后觉道:“是与爷有关的?”

见大嫂点头了,纳兰氏也不啰嗦了,直接将信纸从舒舒觉罗氏手中拿过来。

“我知道了,大嫂,这件事我会和爷说的。”纳兰氏自然是知道这事情的重要程度,这可不仅仅是二妹送来的书信,更重要的是二妹传递过来的信息,二妹是雍亲王府上的侧福晋,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想要和爷说,就不可能这样大费周章了。

“那就好。”舒舒觉罗氏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留了下来,毕竟她是以二弟妹相聚的理由出门的,当然不能刚来就回去了,要知道盯着他们年家的党派何其多,四爷正处于夺嫡的关键时期,他们年家是不能这般鲁莽的。

转头便是这纳兰氏给年羹尧的传话了,年羹尧顾不得练武的浑身是汗,接过了书信,刚看没两眼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竟然是二妹做的一场梦,梦见他接下来会被皇上授与四川总督的官位。

前头这里说的是明明白白,可到后面这里却是糊里糊涂了,说的语焉不详,只跟他提了一件事,便是二妹说起他的大男儿志向一事。

年羹尧神色晦暗不明,他打小的男儿志向是择一明主,成为那人的左肩右臂,可二妹居然说道他的志向会成功一事,只是到后面会因为自己的性子毁了这一场君臣之交。

因而是再三嘱咐他不得傲慢行事,戒骄戒躁。

年羹尧下意识就是不相信,可思来想去,二妹不会平白无故告诉他这些事的。

要不是四爷借此机会敲打他,要不就是二妹得了老天爷眷顾,真真切切感知到将来的事了。

年羹尧看完信后就将这信给毁了,不发一言,至于二妹梦见的是真是假,到时候一看究竟不就行了。

而第一个猜想年羹尧是不大相信的,四爷待他真诚,是决然不会用这般的手段的,直接同他说道即可。

最怕的是二妹那般的说法,这年家会因他起势,亦会因为他衰败,这样他一生谋求的志向不但落得一场空,还会因此丢了年家人的气骨。

他们年家人能在祖父辈脱离包衣旗,在父亲这一辈开始就由一个小小的笔帖式起家,到后面的湖广总督,他们年家人哪个不是有志气的。

譬如他,譬如大哥,就算是在闺阁里打小被娇养大的二妹妹也是个有能耐的,遇到这么大的事还能这般镇定地告知他。

若是因为他的性子毁了家族的上升之路,他定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年羹尧说不清是心里是什么滋味,盼着他从龙之功成真,又不希望家族就此遭殃,可他清楚自己是要开始验证二妹说的是真是假了。

……

很快便是康熙五十七年,彼时正当年羹尧松一口气时,这皇上圣旨便从天而降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尔四川巡抚年羹尧,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特授以四川总督……钦哉!”

“臣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出的铿锵有力,连同宣读圣旨的太监都讶异抬眼了,年羹尧浑然不在乎,接过圣旨后快步退下,他心知二妹说的事情都成真了。

因而他需要好好思量接下来的事了,像是同四爷现在的“兄弟之交”,将来的君臣之交,以及如何从二妹口中得知更多的事情——

如果二妹真能梦见将来的事,这对于他和四爷的愿想就是事半功倍的事,有很多事情不是不能避免,有时候只是缺乏一些“先知”罢了。

只可惜在他奉皇上圣旨前去驱逐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时,都始终不得二妹的一句肯定的话语,只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她会在府邸里盼着二哥的平安归来,至于这老天爷寄托给她的梦,她在梦见之后就快快写下给二哥看了,之后就不知为何突然就忘了这件事,连同自己是否给二哥写过信这一事都全然不确定了。

年羹尧只能歇了打探的这份心,心里只嚼着二妹写给他的信,天机不可泄露,好一个天机不可泄露,真是有趣极了啊。

要年羹尧止住自己“意气颇盛”是件很难的事,每当看到皇上对自己的一番赞誉时,每每看到四爷对自己的信任之极时,他难免生出一点傲慢和自得感,但在自家二妹的那封信下,他勉强收敛了一下性子,并且在纳兰氏进府探望二妹时,得知二妹也转了性子时,心底的不踏实感与日俱增。

慢慢地就不敢那般傲慢了,性情有所收敛,非但不全然将自己当成是四爷的功臣,还转换了以往的兄弟相交的念头,是真真切切变得更让人放心了。

魏婧薇眼看着二哥在一次次“君臣相交”中履得四阿哥重视与夸赞,心里总算能暂时放心年家那边的事了,兄长在朝廷建功立业,她在后宅虽说不上多能耐,但该做的事情是不能落下的。

而且这都是康熙五十七年了,魏婧薇寻思着自己也是时候怀上第二个孩子了,不说如果按照原身在五十九年时才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时机,就未免太生是非了。

不说这后宅的妻妾之多,只念在那都是夺嫡的后期了,雍亲王定然是不会将心思放在后院这儿,到时这府邸的人想要趁乱将水弄浑,她那个时候难不成还能阻止吗,开玩笑,不被牵扯进去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原主在这后院不过几年的资历,远远比不得那些长期留在府邸、已经有了自己势力的妻妾强。

“侧福晋,听说四阿哥和五阿哥都是到了要进学的时候了,只是福晋迟迟没有同爷说起这件事,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这几日是天天前往正院,就盼着福晋能在爷面前提点一番。”

“算不上什么大事。”魏婧薇神情微敛,四爷处在这个关键时候,能分出半分心神在后院之处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这四阿哥和五阿哥,在她记忆里的景象,就是迟迟才开蒙学了东西,不过四阿哥似乎是极善读书的类型,相比于同龄人已经是落后了好几年的进度,但从没有因此吃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