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慈宁宫内

皇太后正念着三阿哥容貌一事,不料想顺治又到来了慈宁宫,一时间以为皇上是为她抚养玄烨一事到来,毕竟上次她念着抚养四阿哥时皇上也是如此。

“福临,这次你又是为何事找上哀家?难不成是为了三阿哥的事?”

话语中不乏恼气,她就不明白她这个儿子平日里怎么就只会盯着她这个皇额娘,连自己身边人都看不明白,就以为宫里面只有皇贵妃一人是清白的吗,开玩笑,这天底下的乌鸦都一般黑!

顺治直直地盯着她,开口的话仿佛耗尽了心力,“皇额娘,你告诉儿子,你打算将玄烨养在身下,是为了接手儿子的位子吧。”

皇太后心里一跳,“你在胡说什么,这皇位之事哀家那能够插手,你要是整天这样胡思乱想,怀疑这怀疑那,哀家的慈宁宫今后就不欢迎你了。”

“也好。”顺治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皇额娘,朕以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儿子好,心里就算不是这般想的,起码也是动过这个想法的,但今日这事让儿子明白了,你最在乎的始终是你手中的权力,没有权力,儿子和福全的性命始终是上不得台面。”

“福临,你就这样想你皇额娘?”皇太后面无血色,“皇额娘不知在你面前犯了什么过错,被你一口一声就定下了罪名。”

“是!儿子不这样想都没办法了。”顺治轻声道,“你可知儿子在阿哥所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皇额娘,你派到福全身边的人手居然私□□物,你是害怕儿子的大阿哥死得太慢吗,还是说,这皇太后的位置是满足不了你了,福全会是第一个,儿子成了第二个,你莫不是想着这太皇太后的位子了!”

说着说着,顺治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暴戾了,狠狠地将手中的毒物掷下,“皇额娘,儿子不就是盼着你安分做好你的皇太后吗,你凭什么不把福全的性命当成一回事,你凭什么眼里只有权力,利欲熏心!这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位子还不满足你吗?”

“如果是这样,那皇额娘今后就别坐这个位子了,是儿子太过纵容你了。”

在看到毒物的时候,皇太后心知一切都完了,她布局的一切,她心心念念的权力在握,不光如此,福临还会将她给抹除皇太后的身份。

她能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吗,心里最看重的也是自己的权势,同她一样,毕竟都是同样的血脉,真是像极了她。

“皇额娘盼着当上大清皇后盼了太久了,皇额娘既然能将你扶上皇位,为何就不能将后宫权势拿捏手中,你可别忘了,没有皇额娘,哪会有你如今的江山。”

皇太后一字一句道:“福临,咱们母子俩向从前一样不好吗,你将你的皇贵妃废了,皇额娘替你好好的掌管你的后宫,咱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哪里不好了,你只要乖乖听皇额娘的话,再立静妃为后,一切还是能回到从前的,如果你实在不喜欢静妃,皇额娘这儿还有许多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

顺治摇了摇头,“皇额娘,你真是疯了。”

“额娘没疯!额娘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你好,没有皇额娘,又哪会有你的好日子。”皇太后突然笑得极疯癫,“是啊,皇额娘就是想得到后宫的权柄又如何,皇额娘就是想扶持玄烨上位又如何!”

“董鄂氏那对母子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福临你也是,你别忘了你是欠了皇额娘的!”

“疯了疯了,皇额娘,你已经疯了。”

顺治呢喃道,倏忽转过身去,很是平静道:“传朕命令,皇太后得了癔症,今后慈宁宫封宫,不得有消息传出前朝后宫。”

“此后儿子就当没了皇额娘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太后笑着笑着哭了,“哀家是后宫之主,哀家的权力只能由哀家掌控,皇贵妃不过是一介无能之人,哀家又有什么错!”

……

皇太后犯癔症了,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提及这件事,魏婧薇或许应该在接见朝廷命妇时有所反应,可她凭什么,又不是要了皇太后的命,只是彻底让皇太后没法翻身罢了。

夺了她最爱的权势,让其生不如死,这就是她想要的报复。

而接下来就是皇上了,欠了原主的总要有人还吧,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只是现在不用着急。

福全都还没到能掌控权力的时候,过犹不及,皇上还得好好坐在这个皇位之上,稳固江山。

至于在那之后的皇上,是越发不喜欢在景仁宫过夜了,不,不止是景仁宫,连同后宫的妃子都不大喜欢了,反而将选秀一事提早,看来是打算重新选一些入宫的妃子了。

魏婧薇猜想,皇上可能是在皇太后那里得到了情感的挫败吧,连亲生额娘都能这般对他,对其他人更是信不过了,又或者是皇太后在他耳边说了一些她的坏话,离间他们本就显得虚渺的感情。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后宫权柄是掌握在她手中的,只要她一日没有犯错,就一日安然无恙,皇上没有理由将她废了,况且,连她这个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都不相信,皇上还能相信谁呢。

说到底皇上也不过是一心只有自己的人,说的好听一点是任性,说的不太好听就是太过傲慢了,前世同董鄂妃恩恩爱爱时,照样不忘宠幸旁的妃子,同皇太后发生矛盾时,只会将怒气转移到旁人身上,就连原主殉葬一事,还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

就是怕自己死后没有人在身边侍候,原主与董鄂妃相像的容貌在那时就成了一道催命符。

魏婧薇心里很冷静,知道一切事情还得等待时机的到来。

顺治十五年时,秀女进宫,其中有吏部侍郎石申之女石氏,云骑尉伍喀之女穆克涂氏等容貌清丽之人,据说是仿着皇贵妃的仪态找寻的妃子。

这类人还挺多的,魏婧薇差点没被气笑,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成为白月光的一天,还是活着的白月光,怎么皇上不将那些妃子都封为福晋位啊,起码要对得起她这个白月光的名头啊,太没意思了。

她与皇上是注定要渐行渐远了。

魏婧薇满心的无所谓,冷眼看着皇上将石氏封为福晋,以及这穆克涂氏被封了小福晋,这些妃子都封位了,就没有落下一人的。

可能是皇上的恩宠让人眷恋,石氏等人几乎都沉浸在皇上的放纵中。

但始终没有一人有孕,可能皇上也是不在意这事,在面上是越来越喜欢福全,恨不得将福全是他选定的继承人一事宣告天下,但就是越发少去大阿哥生母的寝宫了。

虽然面上给足了皇贵妃敬意和尊重,但更细微的变化或许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吧。

有一次顺治经过景仁宫时,久久伫立原地,身边的太监问道:“皇上,可要到皇贵妃处,听说皇贵妃这些时日天天盼着皇上过去。”

顺治不说话,半响,才迟迟给出话语,“皇贵妃忙着后宫之事,朕还是不过去打扰她了。”

说完自个儿带着一行人回了乾清宫,看似与皇贵妃感情生了间隙,但到底当晚没有找上妃子侍寝了。

顺治心里明白他自己仍旧是在意皇贵妃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一回事。

皇额娘是他的亲生额娘,理所应当为他这个儿子考虑,皇贵妃作为他的妻子,就应该全心全意念着他,可这些时日以来,他与皇贵妃渐行渐远,就没看到皇贵妃有在意他的时候。

从前爱妃将心思放在福全身上,现在仍旧是没有他的身影,不然也不会浑然不在意那些与她那般相像的妃子,全身心都放在宫务上。

他只是想让爱妃多放些心力在他身上罢了。

如果魏婧薇听到他这番话,定是连同宫务都不耐烦处理了,这叫什么事,她难不成连人权都没有了,帮他管着后宫之事还磨磨唧唧的,敢情是这人太闲了,才能想这么多的事。

而且都说感情是双向的,可皇上一边选着诸多秀女进宫,一边怨着她没有对自己的夫君上心,她这不就是一冤大头吗,简直可笑的很,也无聊的很。

魏婧薇在宫里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不再理会皇上那边的事,当然,表面上该应付过去的事得过且过,她也是时候表现出稳重的样子,不需要刻意追求皇上的恩宠了。

两人相安无事过了一两年,看似各司其职,各不干扰,实则已然是相敬如冰的模式。

直到这天花在京城盛行,彼时已经是顺治十七年。

前朝后宫无一不惊慌,毕竟天花这疾病传的极快,又极难痊愈,皇宫里就一个福全阿哥是染过那病又自发痊愈的,旁人要是遭殃了,那就是拿命跟阎王爷搏一把,还是极大的输率。

魏婧薇迅速将后宫把控得严严实实,唯独朝廷是不可能涉及到的了。

而偏生这个时候,最不能染上天花病毒的顺治患上天花疾病了。

朝廷重臣忙不慌将这件事共同隐瞒下去,皇室宗亲一个个帮着打掩护,皇上患了天花的性质十分严重,但若是瞒不好这件事,这样的恐慌会持续下去,并且放大无数倍。

魏婧薇封锁后宫,让皇上在景仁宫住下。

她没有患上天花的顾忌,自然是不会惧怕从皇上身上感染疾病的可能,但在顺治眼里就是莫大的欢喜了。

爱妃、爱妃心里终究是有他的,连同性命都不顾,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舍不弃。

魏婧薇开始一个人给他煎药,她都这么多年没有亲手实践过这些东西了,试试也无妨,还能锻炼锻炼一下手感,免得太生疏,左右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快结束了,是时候为下个任务做准备了。

顺治艰难起了身,他现在情况还不算太危险,充其量还只是发热,姑且还有力气起身,周围的奴才都被他遣散了,他只想自己一个人面对爱妃。

魏婧薇将刚煎好的药倒出来,又看见这人的出来,将碗搁置一旁,亲自上前扶着这人,“皇上,您还是歇歇吧,不然病情又加重了,您就不能让妾身放心一点吗?”

到时候还得让她在跟前看着,这传位圣旨都还未下呢,可不能这么快出事。

顺治感怀道:“能陪在朕身边的人只有爱妃了。”

魏婧薇神情诡异,敢情你是将身边侍候的宫女太监都忽视了?

不过算了,皇上能这样认为就再好不过了,皇上比她想的时间点还要早患上天花,她原先的计划是不能及时进行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皇上,您喝了这药吧,臣妾是依着太医的法子煎的药,可能会对您的病情起效果。”至于是不是真的有效,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宫里的太医向来是说一套留一套的。

“好。”顺治双手有些无力,险些捧不住碗,魏婧薇叹了一声,“皇上,臣妾喂你吧。”难为一个病人,她还做不到这事。

“好,朕听爱妃的。”顺治温柔地看着给他吹药的人,心底的暖意像是要溢出来一样,无处安放。

喂完药后,时辰也到了,魏婧薇将在院子里的那些臣子放进来,皇上遭此危难,朝廷臣子又怎会放任皇上在景仁宫处不管不顾,就算她是皇上名义上的皇贵妃,都不可能,相反,正是因为她是朝廷中唯一一个可以顺理成章继位的阿哥的生母,那些人更要警惕她了。

而这些臣子刚好是患过天花痊愈之人,所以并不怕会染上皇上的病情,顶多是出入后宫的时候多加注意即可。

魏婧薇轻身退下,留下空间给这些臣子与皇上商讨要事。

等爱妃走了,福临的神色也不似方才一般温柔了,对着几个臣子吩咐身后事。

天花一病往往极难痊愈,他不盼着自己能转好,但这身后事是必须要定下来的,无论是为了他和爱妃唯一的孩子,还是为了将来会一个人独活的爱妃,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狠下心来的。

“皇上,您的意思是?”有大臣上前一步,恭敬道。

福临定了定神,方才的一番谈话还是耗费他不少心力,他只得再度强撑起精神,“传朕旨令,将大阿哥福全立为太子,太子生母皇贵妃董鄂氏册立为皇后,并以此昭告天下,你们吩咐礼部下去办吧。”

至于更细致的事,还是得给福全安排几个辅佐大臣了,还得是他信任之人,不然就留下这对母子,怕是要被生吞活剥了。

“皇上!”

“皇上……”

……

顺治十七年底,顺治帝册立皇贵妃董鄂氏为皇后,再行昭告天下将嫡长子福全立为皇太子——这是皇上头一次册立满人妃子为皇后,也是大清入关以来的头一次顺应正统,经过公开册立将皇长子立为太子。

如此一场册立,老百姓看的是热闹,皇室宗亲则是明白皇上命不久矣了,皇上留下来的四大臣是专门用作辅佐幼帝的,前朝之中自然有站队的臣子,等过了年后,福全就满十岁了,皇上也能放心许多,至于魏婧薇这里,成了皇后,身份上似乎没有多大转变,左右这后宫都是被她掌控的,差别或许是这身份变得更加名正言顺了。

巧合的是,这一年里四阿哥突然就没了性命,据太医诊断,说是四阿哥天生心脉不好,随时都有可能离世,但魏婧薇更倾向于四阿哥的出身可能被皇上视为是将来对福全不好的存在了。

果然像他的性子,有时候还真是挺狠心的。

而宫里生下三阿哥的佟氏和大公主的笔什赫额捏福晋分位暂时不动,留作新皇登基后的加恩。

顺治十八年正月,魏婧薇是眼看着这位年轻的君王离世的。

那时顺治已然是精神衰败之极,拉着她的手似是想说些什么,魏婧薇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睛渐渐没了光芒,才慢慢从床边站了起来。

很奇怪的感觉,原主心里的怨恨似乎是一散而空了,没有怨念,也没有任何遗憾,实则她已经打算好这次任务的评价极低的心理准备了——

谁叫她没有对这位君王实行真正的报复,她原本的打算是让他们母子俩一人死另一人跟着殉葬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得知顺治将她册封为皇后、福全为太子后,她心里有关这人的想法好似有了一些转变,就再也无法像从前一般下狠心了。

也罢,左右原主是没了怨恨,她应该是能圆满完成任务了。

这次因果了解,一些生前的怨恨不会等对方死了都还留在心里了。

随着太监的一声“皇上驾崩了”,魏婧薇拉着年幼的太子,温声问道:“福全,你可是怕了?”

福全擦了擦泪,“皇额娘,儿子不怕!”

“那就好,以后皇额娘就看着你坐稳这江山了。”

左右她不急着回去,那就留下来看看这孩子的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