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昨日除夕, 南京还在下着小雪,但是今天不仅没有再下雪,并且昨日下的雪全部化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仿佛昨日没有下过雪一样。

如果今日还要下雪, 那么不是好的征兆。有句谚语叫“正月初一落雪片, 三分有雨七分旱。”

去年的大年初一,朱允炆祭祀天地宗庙时就下起了大雪。在他祭祀之前, 南京一直没有下雪。

等他祭祀完天地宗庙,南京连续下了十几日的大雪。当时,老百姓就说这不是好的兆头。果不其然,去年有很多地方干旱。

朱棣之前还担心今日会继续下雪, 如果是这样, 那今年一年势必不会风调雨顺。好在今日一早, 雪就停了。

等到朱棣率领文武百官去祭祀天地宗庙时, 阴沉的天空突然放晴, 金色的阳光顿时撒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老百姓。

去年正月初一发生的事情, 让老百姓恐慌不易, 他们担心今天也会下雪。好在没有下雪, 这让他们彻底放心了。

因为这事, 老百姓们更加确信朱棣是真龙天子,会让天下太平,也会让天下五谷丰登。

虽说今日没有见到真龙有些可惜, 但是大臣们和百姓们并没有失望。

朱棣心中也有些失落, 不过总体上, 他还是满意的。因为祭祀天地宗庙非常成功。

至于今日真龙为什么没有出现?

朱瞻基并不知道。

今日起得太早,朱棣祭祀天地宗庙时,朱瞻基还在迷糊中。等祭祀完毕,他才稍微清醒了点。

其实,今日出不出现真龙并不重要。如果真龙出现,那自然是好事。如果真龙不出现,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在朱棣登基大典上出现了真龙。再者,真龙不止一次出现在南京上空,大臣们和百姓们早就认定朱棣是真龙天子。

祭祀完天地宗庙,接下来就是拜年。

朱瞻基今年拜年收到很多压岁钱。他从他皇爷爷那里收到一千两黄金,从他皇祖母那里也收到了黄金,不过没有一千两,只有八百俩。从他爹爹和他娘亲那里也收到不少金元宝。朱高燧夫妇也送给他不少金豆子。

杨士奇作为朱瞻基的先生,自然也给了他压岁钱。虽然给的不多,但是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今年拜年,朱瞻基靠收压岁钱发了一笔小财,可把他高兴坏了。

这几年,他靠着过生辰和过年,他的库房里积攒了不少财富。

这几日,朱瞻基每日晚上都抱着一个金元宝睡觉。

看到宝贝孙子这副财迷的小模样,朱棣和徐皇后他们无奈好笑又纵容。

“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金子?”徐皇后不太明白宝贝孙子为什么这么财迷?毕竟朱瞻基自出生以后就锦衣玉食,哪怕是朱棣在外打仗的那几年,也没有短了朱瞻基的衣食。

朱瞻基从小就不缺钱,徐皇后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这么爱钱。

“皇后,这世上谁不喜欢金子。”朱棣到不觉得孙子喜欢金子有什么不对,“小孩子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不是很正常么。等他长大一些,就不会这么喜欢金子。”

徐皇后微微笑了笑说:“也是。”她不是担心宝贝孙子喜欢金子而误入歧途。

趴在朱棣怀中睡得正香的朱瞻基,无意识地啧了啧嘴,小声地嘟囔着:“金子……”

听到孙子睡梦中说的梦话还是金子,朱棣和徐皇后都不由地失笑。

“陛下,上元节……”徐皇后想到朱棣在上元节的安排,心中不免担忧起来,“陛下,你真的安排好了吗?”

朱棣朝徐皇后安抚地笑了笑:“皇后放心,朕安排好了一切,确定不会有事。”

“真的不会有事吗?”徐皇后心中还是不放心,“白莲教的人都是一群疯子啊。”

朱棣眼底一片冰冷,语气沉冷地说道:“一群疯子,杀了便是。”

“陛下,我是担忧你的安危。”徐皇后思来思去,还是不赞成地说道,“陛下,你还是不要以身做饵引诱白莲教的人上钩,这太危险了。”

“皇后,如果朕不出现,白莲教的人怎么会上当。”朱棣握住徐皇后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有朕出现,白莲教的人才会来刺杀,这样朕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徐皇后还是不安心。

“皇后你放心,朕是真龙天子,绝对不会有事的。”朱棣语气笃定地说道,“你要相信朕。”

徐皇后见朱棣心意已决,知道她再怎么劝说,朱棣也不会改变主意。

“陛下,你要是出事受伤,我绝不轻饶你。”

朱棣讨好地对徐皇后笑了笑:“朕要是受伤出事,届时任凭皇后处置。”

“好!”徐皇后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陛下,你千万不能出事。”

“皇后,朕不会出事的,相信朕。”

徐皇后能做的只有相信朱棣。

“皇后,上元节那天,你就不要出现了。”朱棣担心到时候会吓到徐皇后,毕竟徐皇后已怀有身孕。“还有瞻基,你们好好地待在坤宁宫。”

徐皇后微微点了下头:“好。”徐皇后知道她现在怀有身孕,不适合出现在有危险的地方,不然到时候朱棣还有担心她的安危。为了不让朱棣分神,她乖乖待在坤宁宫就好。

“希望这次能把白莲教的人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南京某处不起眼的屋子里,一群人正在商议事情。

“上元节那天取消了宵禁,对我们逃走很有利。”

“这是朱棣那个狗贼登基后的第一个上元节,届时宫中一定会非常热闹,也一定会松懈,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

“朱棣这个狗贼可不简单,我觉得我们再想想比较好。”

“你这是怕了吗?”

“我不是怕了,而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哪里蹊跷了?”

“我们的人已经混入皇宫守卫中,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真的,并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那就这么办。”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

刚刚还在讨论上元节刺杀的一群人神色一凛,立马站起身向来人行礼。

来人轻点了下头,随即坐了下来。

等他落座后,其他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上元节刺杀行动取消。”

“为什么?”

“坛主,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有什么变故吗?”

“难道我们的人被发现呢?”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刺杀朱棣狗贼不急。”

“不急?”

“坛主,刺杀朱棣狗贼一事不是教中大事么,怎么又变得不急呢?”

“坛主,刺杀反贼朱棣一事不急,那什么事情急啊?”

“坛主,为了这次的刺杀,我等花了不少人力和精力布置。目前已经全部布置好,就等上元节一到行动,届时我们一定能刺杀成功。”

“是啊,坛主,我们这次刺杀一定会成功的,不能取消啊。”

“坛主,有什么事情比刺杀朱棣还要重要啊?”

被叫做坛主的男人并没有因此生气,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可以随时刺杀狗贼朱棣,不急在上元节这一次。”

众人听到这话,在心里说道,这倒是。

“狗贼朱棣不足为惧,倒是有一个人值得我们注意。”

“还有谁比狗贼朱棣重要吗?”

“坛主,是谁啊?”

“朱棣的孙子——朱瞻基。”

“朱棣的孙子?”

“坛主,朱棣的孙子怎么了?”

“坛主,朱棣的孙子还是个小孩子,他有什么值得我们注意?”

“你们没有听说过朱瞻基的传闻吗?”

“什么传闻,有关他是神仙下凡,或者真龙的传闻吗?”

“这不是谣言么。”

坛主微微摇了下头说:“不是谣言,之前几次出现的真龙都和他有关。”

“不是朱棣搞得小把戏吗?”

“你们真以为那是把戏吗?”

“难道不是吗?”

坛主说道:“不是,真龙可不是谁能用小把戏弄出来,也不是什么妖法能弄出来的。”

“不是吧,难道是真的?”

“是真的,但是真龙出现和朱棣无关。”坛主沉声道,“跟朱棣的孙子朱瞻基有关。”

“坛主,这是怎么回事?”

坛主把之前朱瞻基在北平府引出真龙一事跟下属们说了说,下属们听完后,一个个的表情非常震惊。

“坛主,我们要刺杀朱棣的孙子吗?”

“暂时不刺杀朱瞻基。”坛主的脸被遮掩在兜帽下,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再过一段时日便是朱瞻基的生辰。如果在他生辰那天,真龙出现,这就说明他真的是真龙。”

“坛主,如果朱瞻基真的是真龙,我们要怎么做,立马杀了他吗?”

“不杀他。”坛主说道,“抢了他。”

“抢了他?”下属们听到这话,都满脸疑惑不解,“坛主,抢了他做什么?”

“让他为我们所用。”

“啊?”下属们一脸不解,“坛主,我们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们不需要明白。”坛主不打算给下属们解释,“届时你们听命行事。”

下属们不敢再问,纷纷站起身朝坛主行礼:“是,坛主。”

坛主站起身,再次说道:“上元节刺杀行动取消,你们蛰伏一段时间。”

“是,坛主。”

“都散了吧。”

送走坛主,下属们听话地各自散开。

眼看着上元节即将到来,徐皇后心中越发担忧了起来。

“皇祖母?皇祖母?皇祖母?”朱瞻基见叫他皇祖母好几声,他皇祖母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皇祖母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朱瞻基抬手在徐皇后的面前挥了挥手,并提高声音叫道:“皇祖母!”

徐皇后吓了一跳,瞬间回过神来,错愕地望着朱瞻基:“怎么了?”

“皇祖母,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朱瞻基盯着徐皇后看,关心地问道,“皇祖母,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没事。”

“皇祖母,说谎是不对的。”朱瞻基指了指徐皇后的鼻子说,“皇祖母,你以前说过说谎会让鼻子长长。你的鼻子要长长了。”

徐皇后的表情僵硬了下,随即语气充满担忧地说道:“再过两日就是上元节了。”

“是啊,上元节怎么了?”朱瞻基看了看徐皇后,奇怪地问道,“皇祖母,你不喜欢上元节吗?”

“你皇爷爷他……”徐皇后刚开口,忽然想到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没什么。”

朱瞻基见徐皇后这幅吞吞吐吐的模样,瞬间猜到:“皇祖母,你是担心上元节那天会有刺杀吗?”

“你怎么知道?”徐皇后说毕,眉头就皱了起来,“你皇爷爷跟你说了?”

“这是我和皇爷爷商议的啊,我当然知道啊。”朱瞻基安慰徐皇后道,“皇祖母,你放心,皇爷爷做了充足的准备,也布置好了陷阱,就等猎物上钩。”

“即使做了完全准备,也会有意外发生。”自从怀孕后,徐皇后就变得敏感,变得多想。

“皇祖母,你就不能盼点好的吗?”朱瞻基毫不客气地吐槽他皇祖母道,“你这话说的,巴不得出现意外一样……”

朱瞻基的话还没有说完,小脑袋就被狠狠地敲打了下,疼得他不觉地叫了出来:“唉哟!”

徐皇后又伸手戳了戳朱瞻基的额头,笑骂道:“胡说什么呢。”

“明明是皇祖母你胡思乱想。”朱瞻基发现他皇祖母怀了小姑姑后,整个人变得疑神疑鬼,“皇祖母,你还是想些好事吧。”

“你就不担心你皇爷爷?”

“有什么好担心的。”朱瞻基说道,“皇爷爷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皇祖母你就不要瞎想了。”

徐皇后听到朱瞻基这么说,心里稍微放心了点。

“皇祖母,你肚子里还有小姑姑,你这样忧思过重会影响到小姑姑的。”朱瞻基一脸认真地说道。

“好好好,皇祖母不乱想了。”她再担心也不能改变什么。

在徐皇后不安中,上元节终于来了。

宫中,乃至整个南京城都变得非常热闹。

整个南京城中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等到了晚上,灯笼会全部点亮,顿时亮如白昼。

上元节猜灯谜,宫中亦是如此。不仅如此,宫中还有其他活动,比如说戏曲表演、杂耍、皮影戏、蹴鞠等。

朱瞻基很想参加上元节晚宴,但是他得留在坤宁宫里陪徐皇后。

唉,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一场好戏。

朱瞻基陪徐皇后吃完元宵,就在坤宁宫的院子里猜起灯谜。

朱棣很细心,怕徐皇后和朱棣待在坤宁宫无聊,就派人送来不少灯谜。

朱瞻基属虎,送来的灯笼中有很多老虎灯笼。它们有威风凛凛的老虎灯,有可爱憨厚的小老虎灯,有虎啸的灯笼……

徐皇后陪朱瞻基一起猜灯谜。

朱瞻基聪明地很,猜中了所有灯谜。

徐皇后一直暗中留意前面宫宴的情况,但是前面一直传来的歌舞声音,并没有其他声音。

朱瞻基注意到他皇祖母心思在前面,不在坤宁宫,在心里深深无奈地叹了口气。

“皇祖母,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了。”

徐皇后没有说话。

宴席上的朱棣正在等待猎物上钩。张玉和朱能他们一直在暗中警惕。

等到宴席结束,也没有见刺客出现,这让朱棣他们心里疑惑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徐皇后得知刺客没有出现,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竟然没出现?”朱瞻基惊奇道,“没想到白莲教的人挺聪明的啊。”

“没出现就好。”

“不对啊。”朱瞻基越想越不对劲,“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可能错过啊。”

徐皇后抬手轻拍了下朱瞻基的后脑勺,“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管的事情,去睡觉吧。”

“好吧,那我去睡觉了。”朱瞻基听话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乾清宫里,朱棣和张玉他们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难道白莲教的人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

朱能反驳道:“不可能,我们布置的这么精密,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张玉想想觉得也是:“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

朱能猜测道:“应该是怕了。白莲教的人都是一群宵小,他们怎么敢来宫中行刺。”

张玉看向朱棣:“陛下,您认为呢?”

“他们没来让朕很是失望。”朱棣原本以为白莲教的人会趁今天来行刺他,并且是大规模的行刺。他原本打算一网打尽,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朕原本以为他们这些疯子会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他们没有胆子来宫里行刺。”

朱能叹气道:“真是让我们白等一场。”

“皇上,他们没有上钩,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既然不敢进宫行刺,那么肯定会在我们去北京的途中行刺。”朱棣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届时我们再做安排。”

“是,皇上。”

“今晚辛苦你们两个了。”

“皇上,您言重了,这是我们的职责。”

朱棣又跟张玉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让他们离开。

想到徐皇后一直担心他,朱棣赶紧去了坤宁宫。果然见到徐皇后在等他。

“陛下,刺杀没有出现真是太好了。”

“他们应该是怕了。”朱棣把他的猜测跟徐皇后说了说,“白莲教那群胆小鬼不敢进宫行刺,皇后你可以放心了。”

“那我就放心了。”这下,徐皇后可以彻底放心了。

“你啊……”

朱棣跟徐皇后说了几句话后,就去隔壁的偏殿见朱瞻基。

朱瞻基正在看书,见朱棣来了,连忙站起身扑了过去:“皇爷爷。”

朱棣一把抱起朱瞻基,随即在桌旁坐了下来。

“皇爷爷,白莲教的人怎么没来?”

“他们应该是怕了。”朱棣又把他和张玉他们的推测跟朱瞻基说了下。

朱瞻基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他直接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朱棣见宝贝孙子蹙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忙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皇爷爷,白莲教的人都是一群疯子,你觉得他们会因为害怕不敢进宫行刺吗?”之前,他们可是在驿馆里行刺。“他们要是真的怕,就不敢行刺。”

朱棣闻言,觉得朱瞻基说的很对。

“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我们的安排?”

朱瞻基用力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朱棣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皇爷爷,宫中有白莲教的人,或者军中有白莲教的人。”

朱棣冷笑道:“白莲教还真是好本事。”

“皇爷爷,你可以恢复锦衣卫了。”要想对付白莲教,就得赶快恢复锦衣卫。

“明日早朝,朕会宣布恢复锦衣卫。”朱棣原本就打算明日上朝宣布恢复锦衣卫。

“皇爷爷,你让谁做锦衣卫指挥使啊,三叔吗?”

朱棣深深地看了一眼朱瞻基,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不是想让你三叔掌管锦衣卫吗?”

朱瞻基坦诚地说道:“是啊,所以皇爷爷你让三叔掌管锦衣卫吗?”他那点小心思是不可能瞒得过皇爷爷的。

朱棣伸手揉了揉朱瞻基的小脑袋,“你说的没错,目前你三叔掌管锦衣卫最为合适。”

见朱棣答应了,朱瞻基满心欢喜,不过他小脸上装作一副严肃的模样:“没有人比三叔适合。”明日上朝,三叔一定会非常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