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日, 朱棣派人查探朱允炆是否在皇觉寺。
一开始,朱棣派的人在皇觉寺里查探了好几日都没有发现朱允炆的存在。朱棣收到消息后, 以为朱允炆不在皇觉寺, 可是后来他想了想朱允炆如果躲在皇觉寺,一定不会被轻易发现,他让派去的人继续蹲守在皇觉寺, 直到找到朱允炆为止。
朱棣派去的人就一直蹲守在皇觉寺,蹲了十几天终于找到了朱允炆。
朱允炆的法号叫圆净,一直躲在皇觉寺地下的佛堂里。
皇觉寺身为皇家寺庙, 自然备受关注,凤阳当地的官府经常过来, 如果朱允炆被他们看到, 他的行踪就会被暴露。
凤阳的百姓们和官员们, 还有不少僧人都见过朱允炆。
在朱允炆还没有登基前,他就跟过朱元璋来过皇觉寺,而且不止一次。他登基后, 自然也要来凤阳祭祖,要来皇觉寺上香。
皇觉寺的僧人绝大多数都见过他, 他要是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皇觉寺, 就等于自爆身份。所以,他只能藏在皇觉寺的地下佛堂里。
虽说是地下佛堂,却也是非常宽敞,朱允炆每日在这里诵经惨佛。
此时,他正坐在佛像前, 一手瞧着木鱼, 一手转动着佛珠, 嘴里小声地诵念着佛经。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庄严, 又非常虔诚,但是他的心并不静。
敲击的木鱼声一直很平缓,并且有节奏,但是突然咚的一声,在安静的佛堂里显得特别大声,也显得特别突兀。
朱允炆这时睁开了眼,停下了诵经,眼神晦涩不明地盯着木鱼看。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佛堂的门,接着一阵脚步声慢慢走近。
“圆净,你的心不静。”
进来之人,面容慈善,语气慈和。
朱允炆立马站起身,朝来人行了个礼:“方丈。”
方丈回了一礼,随即让朱允炆坐下来。
朱允炆坐了回去,右手不停地转动着佛珠。
方丈看了一眼朱允炆转动佛珠的动作慢慢加快,就知道他的心越来越不静。
“圆净,心要静。”
朱允炆听到这话,停下转动佛珠的动作,随即语气有些苦涩:“方丈,我的心静不下来。”
“为何静不下来?”
“我一想到四叔的登基大典出现真龙,我就……”朱棣的登基大典出现真龙一事,已传到凤阳,自然也传到了皇觉寺中。“方丈,如果我不是真龙天子,为何皇爷爷当初选我继位?”
方丈捋了捋胡子说:“圆净,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朱允炆面上露出不甘心的神色,“命中注定我会被四叔抢了皇位吗,命中注定我不如四叔吗?”
“圆净,你是介意你四叔抢了你皇位,还是在意你自己不是真龙天子?”
“我都介意。”朱允炆眼底划过一抹阴沉,“我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而老天爷却不承认我。”
“你自己都说了老天爷不承认你,那你还不甘什么?”
“我……”朱允炆噎住。
“圆净,你四叔成功即位是上天注定的,这一切冥冥之中就安排好了。”方丈语气温和,“你又何必执着呢?”
“方丈,我不甘心。”
这两三个月来,不甘和忿恨每时每刻都在啃噬朱允炆的心。
“圆净,你不甘心又能如何?”方丈平静地反问道,“如今你四叔即位,是被天地承认,被百姓承认的真龙天子,你打算如何,东山再起去抢回自己的皇位吗?”
“我不能东山再起去抢回原本属于我的皇位吗?”
看着朱允炆眼里的执着和愤怒,方丈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圆净,事情已成定局,你更改不了。”
“为什么我更改不了,这天下还是有很多人支持我的?”
“那你为何会输给你四叔?”
方丈这句话反问又让朱允炆噎住了。
“据贫僧所知,当初你四叔出兵时只有几百个士兵,而你却有上百万的大军。”别看方丈是出家人,但是对国家大事还是比较了解的。“你四叔出兵后,犹如得到了天助,一路以来势如破竹,你的百万大军节节败退,最后连南京都没有守住。”
朱允炆听到方丈这番话,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圆净,你如果东山再起,再起战事,届时百姓又要遭受战争之苦,你忍心吗?”
“方丈,你是劝我放弃吗?”
“圆净,一切已成定局。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届时又会生灵涂炭。”方丈一脸慈悲地说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终于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方丈这句话说的朱允炆沉默了。
“圆净,你原本就是宽厚之人,你要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再次遭受战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吗?”
“我……”
“圆净,过去的三年多,百姓们整日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方丈跟朱允炆说了一些百姓在战争中受到的苦难,朱允炆听了后,面上露出不忍的神色。
“圆净,贫僧知你不甘,但是你已无法改变什么。”方丈劝说道,“为了天下百姓考虑,你不该再执迷不悟。”
朱允炆右手紧紧抓着佛珠,佛珠膈得他的手心非常疼,他却毫不在意。
“圆净,不如你先看看。”
“看什么?”
“看看你四叔怎么管理天下。”方丈温声道,“如果他对百姓不好,届时你再东山再起。如果他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你就放下执念吧。”
朱允炆抬眸看了看方丈,随后说道:“好,我先看看四叔能不能比我做的好。”如果四叔比他做得好,他会心甘情愿放弃。如果四叔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他一定会东山再起夺回皇位。
听到朱允炆这么说,方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
跟方丈说了这会儿话,朱允炆的心平静了一些。
“方丈,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四叔下个月回凤阳祭祖,届时会来皇觉寺上香。”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头一紧,随即语气平淡地说道:“方丈放心,我绝不会出佛堂。”
方丈见朱允炆明白他的意思,就没有再说这件事情。
“圆净,我同你一道诵经吧。”
“是。”
方丈带着朱允炆一起诵念《金刚经》。
朱允炆的心变得越来越平静,心中的愤怒不甘也消失了。
朱棣要回凤阳祭祖,当然要提前告知凤阳,让凤阳的官员们提前做好准备。
这次回凤阳祭祖,文武百官们自然要跟着去。
徐皇后和张明珍他们也要跟着去。
这两日,徐皇后忙着收拾行李。至于祭祖的东西,不需要她准备,礼部会准备。
凤阳有皇家别院,但是许久没有回去,徐皇后担心很多东西都没有,所以才会准备些衣物什么的。
她和朱棣倒是不在意住的地方精不精致,但是她担心宝贝孙子住的不习惯。
这几日,朱瞻基上午跟着杨士奇读书,下午跟着张玉他们学武。
他的伴读就在前两日也定好了。徐辉祖不愿意让他的孙子做朱瞻基的伴读,徐皇后也不勉强。对于二弟的固执,徐皇后也无可奈何。徐增寿的小儿子十分愿意做朱瞻基的伴读。张玉和朱能的孙子太小,暂时不适合做朱瞻基的伴读。
张玉他们就让他们的小儿子做朱瞻基的贴身侍卫。他们比朱瞻基大几岁,做朱瞻基的侍卫最为合适。
武将们见朱棣让张玉和朱能的小儿子做朱瞻基的侍卫,不由地多想。他们在心里猜测,陛下不仅选中了太子,还选中皇孙。
原本被朱高煦拉拢的武将们见状,不由地动摇了。
朱瞻基跟张玉他们学武学的非常认真。这几天,他一直在练蹲马步,蹲的满头大汗、全身颤抖都不叫苦,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朱棣去演练场看望的时候,很是心疼地宝贝孙子。好几次都想打断,不让朱瞻基练,但是看到宝贝孙子坚毅的面容,他只好把到嘴边劝阻的话咽了下去。
每次蹲完马步,朱瞻基感觉他的手不是手,腿不是腿,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回坤宁宫。
朱棣等朱瞻基练完马步,亲自背宝贝孙子回坤宁宫。
朱瞻基趴在他皇爷爷宽阔的背上,一双小手搂着朱棣的脖子,小脸埋在他皇爷爷的颈窝里。
“要是受不了就不练了。”
“那怎么行,我是不会放弃的。”朱瞻基一脸坚持道,“虽然现在很累,但是过段时间等我习惯了就不觉得累了。”
“就这么想学武啊?”
“非常想。”朱瞻基伸手捏了捏朱棣的耳朵,“皇爷爷,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你不能因为心疼我就不让我练啊。慈爷多败孙。”
朱棣被朱瞻基这句“慈爷多败孙”逗笑了:“皇爷爷心疼你还心疼错了?”
“没错啊,但是皇爷爷你不能阻止我学武。”朱瞻基趴在他皇爷爷的肩头上,“皇爷爷你要是心疼我,就给我捏捏手、捏捏腿呗。”
“你还使唤上你皇爷爷了啊。”
“皇爷爷,你不是心疼我么,那我就我捏捏、按按呗。”
朱棣抬手轻轻地拍打下朱瞻基的小屁股,满脸慈爱地笑道:“好,皇爷爷给你按。”
吧唧,朱瞻基用力地亲了下朱棣的脸,笑嘻嘻地说:“皇爷爷最好。”
“小马屁精。”
“皇爷爷错了,我这是小龙屁精。”
“你啊……”朱棣笑得无奈又宠溺。
徐皇后见朱棣又把朱瞻基背了回来,赶紧从他的背上抱下宝贝孙子。
“皇祖母,我手疼,我腿疼。”
“皇祖母给你揉揉。”徐皇后把朱瞻基放在榻上,从白桦手里接过药瓶,一边给宝贝孙子上药,一边给他按摩。
朱瞻基疼的龇牙咧嘴:“嘶……”
朱棣在一旁听得直心疼:“皇后,你轻点。”
“轻点没有效果。”
“嘶……”
朱棣看不下去了:“皇后,还是朕来吧。”
徐皇后被朱棣挤到一边,她抬手轻轻地捶打了下朱棣的后背,好笑又好气地说道:“看你心疼的。”
朱棣没有搭理徐皇后,动作轻柔地给朱瞻基按摩。
朱瞻基怕他皇爷爷心疼,紧紧抿着嘴,没有再抽气。
上完药,又按了一会儿摩,朱瞻基感觉舒服多了,不像刚才那么酸痛了。不过,双手拿东西还是有些抖。
用晚膳时,朱棣亲自喂他吃饭。
徐皇后见状,在心里感叹,幸好瞻基不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孩子,不然就以陛下的宠爱程度,瞻基早就被宠成骄纵的孩子。
“皇爷爷,过几天我们是不是要出发去凤阳呢?”
“五日后启程去凤阳,届时下个月月初就能抵达凤阳。”
“那太好了。”朱瞻基这段时日就一直在盼着去凤阳,“皇爷爷,我们要在凤阳待几天啊?”
“待半个月,到时皇爷爷再带你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
朱瞻基听到这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登时变得闪亮:“皇爷爷,你这是要微服私访吗?”
“你还知道微服私访啊?”
“我当然知道。”皇爷爷又在小看他。
“算是吧,皇爷爷想看看百姓的生活。”
“那我陪皇爷爷你一起去,到时候我会好好地记下来。”曾祖父和大爷爷他们让他多去民间走走看看,这样才能了解百姓的疾苦。
五日后,朱棣率领着文武百官前往凤阳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