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他想要解救, 但又在和小孩子交流上并不擅长,加上他在黑-手-党做的事情都和哄小孩这种事情完全不搭边,结结巴巴着补充一句:“其实我只是……”
随便说说。
“哎?”花梨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可以吗?”
跳进自己坑里的中原中也后悔不迭, 但对上花梨那样期待的目光, 他一时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你,想回去?”
明明是他开的头,花梨被他一下子问住了,中也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对着旁人桀骜不驯的眼眸却避开了花梨的注视,他假意打了个哈欠, 不在意般提起:“如果你在这里不开心,随时都可以去侦探社。”
“我可以送你过去”这句话含在嘴里半天, 最后还是没能假装没事说出来。
花梨也从被窝里爬出来, 她纠结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花梨没有不开心呀,虽然我想社长先生了,但是……”
她拨开脸上的碎发露出透着健康粉色的小脸颊, 眼睛大又亮, 中也听到她的话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或许他内心在害怕着花梨会因为对侦探社的人更亲近而丢下自己,但下一秒脸上柔软的触感让他猛然回神,那点被他自己质疑着被压下的勇气慢慢膨胀了起来,像个气球鼓鼓囊囊的充斥在他的胸腔里。
花梨亲了他一下继续说道:“我不想让爸爸一个人。”
“社长还有好多人陪着他, 但是花梨走了, 爸爸待在家里一个人会害怕。”
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起来, 中原中也强行压下嘴角上翘的弧度, 却又不服输地反驳她的话:“嘁, 我才不会——”
花梨很配合地点头:“行吧。”
中也无力地不再和她争论这件事情,他现在心情很好,被人坚定地如此选择的感觉,是一种让人脚下都轻飘飘的快乐。
平时只将钱花在帽子和酒上面的中原中也这几年也存了不少钱,第一次当爹,女儿又乖嘴又甜,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才算称职,但他知道满足花梨的需求他也会高兴。
换上社长给她买的小裙子,披上米色毛衣外套,在这个秋季,中原中也带着她第一次走进了商场。
遇见和其他的小朋友手里的新玩具和零食,中原中也立刻给花梨安排上。
于是走出来的时候,花梨手里抓着一只巨大的奥特曼气球,一手抓着冰激凌,脑袋上别着一顶漂亮的小帽子,在其他小孩子艳羡的目光下走了出来。
因为离得不远,中也并没有开车出来。
于是两人去游乐场的时候,花梨担心过于纤瘦的父亲抱着自己太累,主动要求下来自己走。
中原中也以为是自己抱着她不舒服,因此也没有拒绝,花梨走在前面一口一口地吃着冰激凌,他偷偷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好像是有点……硬。
但很快这件事就抛在他的脑后,中原中也抱着花梨玩起了碰碰车,因为看上去他的身量不高,身材也并不强壮,毫不意外地成为了其他家长碰撞的对象,花梨被撞得呜哇呜哇叫,又害怕又兴奋。
中原中也什么时候吃过亏,他眼神一厉,猛地一扭方向盘——
他们大概没想到这个小个子是个硬茬子,碰碰车应是被他玩出了跑车飘移的效果,而且用各种刁钻的角度将其他碰碰车撞得几乎人仰马翻,小孩子叫喊声一片。花梨的头发都被风吹乱了,坐在中也的怀里笑得十分开心。
今天的好心情在游乐场里遇到一伙手持武器打劫的家伙而终止。
不知道是从哪里流窜出来的一群匪徒,个个身形强壮,闯进了游乐场围绕在四周,手里的武器对着天空一顿横扫:“都给我安静!!”
原本热闹的场地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小孩被吓到的哭声都被家长给捂住了嘴巴,只能听到一点闷闷地啜泣声。
因为是一个小型的半封闭式室内游乐场,游乐场的出口也只有一个,入口一堵,厚重的大门从内锁住外面很难攻破。游乐场里的安保人员被制服之后,在场的基本被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花梨缩在中也的怀中,只露出眼睛偷看。
为首的男子眉间留有一道深刻的刀疤印记,戴着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庞,笑起来的时候反而更显得凶恶起来。
“在场的各位只需要提供一定的资金,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如果你们报警的话,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第一句话还说得很委婉,只要交钱一切好说,但后面那句话和威胁没什么区别了。
浑身颤抖的前台被抓了出来,屏住呼吸看着自己的腰上别着一颗炸-弹,眼睛偶不敢眨,偏偏那个男人看出他的惧意,故意凑到他耳边突然发出“砰”的声响。
前台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喊了出来,两腿一软坐了下去。而这一幕让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抢劫犯人却哄堂大笑起来。
刀疤男拖出一张桌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拔开笔盖丢在脚边,他眯着眼喊出其中两人的名字上前,显然这是一场有组织的抢劫。
上前来的两人家底丰厚,除了身上的钱,还要求将一半家产转移到他们的卡上。在枪口面前,他们不得不照做。
而另一边,名单上没有名字的人则是被另一波人要求上前,上缴身上的财物。
花梨压住自己的衣兜,小声问中也:“爸爸,我可以不给他们钱钱吗?花梨想留着给社长买糖果。”
中原中也一脸的不屑:“不给。”
旁边有个小弟听到了他们的话,黑乎乎的枪口直接怼了上来,十分嚣张骂道:“看来你是不要自己的小命了?”
还没有谁敢用枪这么对着他,中原中也露出嚣张的笑容,帽下的一双蓝瞳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你可以试试。”
抢劫犯被他这副模样顿时吓住,而看到他丝毫不管对着他的枪口,手里托着花梨大大咧咧地就往门口走去,似乎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再也忍不住大骂:“你再动一下试试!我打爆那个小鬼的脑袋!”
中原中也的脚步停了下来。
举着枪的男人以为自己的恐吓有了作用,更是肆无忌惮地说下去:“小矮子装什么装,还不是怂了?如果不想让小鬼的脑浆沾在你身上,最好老实点!过来交钱!”
中原中也缓缓转身,嘴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里充斥着杀意。
这个男人偏偏踩着中也的痛脚,他一步一步朝着那个男人走过去:“你在对着一个黑-手-党,指手画脚?”
而这句话让其他人都警惕了起来。
原本只是通过工作人员知晓这里即将会迎来一波家底丰厚的家庭,所以才有了打劫的想法,但谁知道黑-手-党居然会来这种孩子玩耍的地方啊!
为首的刀疤男盯着中原中也,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长-枪:“一个黑-手-党的话,解决了应该也不会被知道是谁干的吧。”
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
其他抢匪纷纷举起了自己家手里的枪,还有的将一棵炸-弹朝着中原中也的丢过去:“我看你怎么嚣张!”
因为特殊情况的发生,游乐场里又开始混乱了起来,家长们抱着自己的孩子尽可能躲避在安全点的地方,劫匪一时没控制好秩序,烦躁地朝着中原中也开火。
子弹壳不停地掉到脚边,在抢劫犯兴奋的目光中,枪声回荡在游乐场内,其他人都闭紧了眼睛不敢再看那对父女的下场。
然而,处于中心的中原中也站着不动,在敌人眼里似乎是吓软了脚,但看到那些子弹都浮在他周围,仿佛时间停止般一动不动。
“捂住耳朵,花梨。”
花梨很听话地捂住了耳朵,但当她想要看爸爸要干什么的时候,眼睛上被覆盖着滚烫干燥的手掌,眼前只有一片黑夜。
中原中也抬眸,抱着花梨抬腿转身,将子弹和那颗炸-弹瞬间踢飞了出去,但他又控制得很好,在场的那些家长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反倒是周围的劫匪一个又一个地倒下,痛苦地哀嚎着。
而那枚炸-弹却直中刀疤男的额头,正好在接触的那一刻猛然炸开。
花梨被捂住了眼睛,她什么也没看到,此刻也只不过听到仿佛烟花炸开的动静,她顺着声源处望去,脸上的力道一紧:“听话,闭眼。”
墙壁上沾染温热的血液,中也司空见惯,也不管其他人如何,一脚将大门踹开率先走了出去。
门口停下一辆车,几人大步走了出来:“老大!”
“里面的人,处理一下。”
花梨什么也没听到,直到中原中也离开了那里才让她放下了手。
凉风吹到脸颊上,花梨打了个喷嚏。
中原中也将她搂紧了一些,用自己的外套替她挡住外面的风:“还想买什么吗?”
花梨摇了摇头,将自己焐热的手贴在了中也的脸颊上:“爸爸冷吗?”
第一次有人问他会不会冷,花梨半天没听到中也的回答也不丧气:“爸爸,我们回家。”
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小小住处在此刻变得温暖了起来。
“好。”
曾经的羊之王被自己的伙伴抛弃,接受黑-手-党抛来的橄榄枝,而在他成长至如今这个年头,也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其中一个部下在有了孩子之后脸上都多了几分喜气,甚至工作起来更加卖力,只为了给孩子多攒点钱买那些价格昂贵的玩具。
他从前不理解,但现在,他似乎慢慢地感受到了身为父亲后的复杂心情,原本不想动粗,但听到那个家伙要伤害花梨的时候,平日里关在铁笼里的怒火和理智瞬间脱离了桎梏,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才能解气。
但他,并不想让花梨看到这些。
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和他这种黑-手-党的手段不需要有任何的接触,她应该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而越是和花梨接触,他的念想就越深。
仿佛刻在了他的皮肤里,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这一点——他的周围并不安全,况且,他不可能每次都能成功保护好她,总有一天他会失手。
而得知他身份的人,如果有曾经如果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那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将不再被他掌控。
花梨窝在床上给自己编辫子,丝毫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在天人交战,有将她安置在别处的念头。
当他想旧事重提,尾崎红叶的电话打了过来。
“中也,”电话那一头传来女声,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做好了说出来的后果,“鸥外大人知道她的身份了,你最好将她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