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果你知道她是谁的孩子你肯定会震惊的。”

琴酒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如果说刚开始遇到花梨的时候, 琴酒接到这个电话或许还会有所怀疑,可能会听完贝尔摩德这通电话。

“不过我还是告诉你结果吧,”女人似乎笃定他会感兴趣, 刚说出两个字“她是……”耳边就传来嘟嘟的声响, 对面话都没听完就挂掉电话。

男人防止她再打电话过来骚扰, 直接将她的电话拉黑,丢在一旁。

房间里的花梨睡觉不老实,一会儿不见被子就被她踢飞在一旁。注意到客厅乱糟糟挽袖子准备收拾的男人一回头就看到了小孩露出的小肚皮,一鼓一鼓呼吸着, 像个小□□。

他不得不走回房间把被子给她重新盖好, 担心她还会双腿不老实, 男人站在床边思考着是否要将她的双腿绑在一块儿或许会老实很多,但很快他就自己否决了这一点, 这不是他的囚犯而是一个喊着他爸爸的小鬼, 于是有亲情但不多的男人只能转换思考, 试图将被子钉在床的四个角上, 这样也能达到他的目的。

在他思考时脸上没有笑容, 尽管如此他依旧有着让小孩子退避三舍的凶气, 那并非与生俱来的,也有后天的形成,当人被强迫着拿起武器生存之后, 他的一举一动都很难掩饰下去。好在花梨不怕, 还有胆子和他吵架。

这也是让她能够生活在他身边的主要原因。

从刚开始的生疏甚至是嫌弃, 到现在习惯她的存在甚至会给她盖被子, 这样的转变也就证明了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 不过现在连琴酒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现在的状态类似于刚养一只黏糊的小宠物, 或许会给他造成一点忽略不计的麻烦, 但不得不说一个活泼的乖孩子闯入他的生活时对于刀尖舔血的他而言,让生活都增加了一些趣味。

这位刚升级的爸爸开始折腾了起来,说干就干。

花梨完全没有被他敲钉子的声音吵醒,她是在翻身时因为踢不动被子烦躁醒的。

在琴酒给予她睡觉的那一小片区域里,她的被子很整齐地盖在她身上,花梨蛄蛹着试图将被子卷起来,小孩子都会有点起床气,即使花梨也不意外。

而此刻,她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移动身上的被子,伸手捏了捏是柔软的,但怎么也拉扯不动,难道被子也成精了?

有起床气的花梨气鼓鼓地从被子一角钻了出来,开始对这床被子进行小拳头的审判。

花梨打开了房间的灯才完全看清了自己的被子经历了什么。

她的小被子是伏特加改小缝制的,不得不说针线活很不错,不仔细看都看不到针脚。但现在——

被子的死角被强行抠出了一个小洞,正好挂在了床架上刚钉上去的四个角上,难怪她刚刚怎么也拉不动!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花梨跑出去朝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大喊:“爸爸!”

他正在检查自己的枪,听到花梨的声音头也没抬习惯用上命令的语气:“过来。”

花梨发现自己遇到新爸爸生气的次数比以往要多很多,但她还是听话地凑过去挨着他坐下,看着从未见过的枪械内部机构,好奇地探头过去看着男人动作利落地将枪重新拼好,塞回了衣服内的口袋里。

被他这么一打岔,花梨都将刚刚生气的事情抛在脑后。琴酒的手掌有她的脸蛋大,在她揉眼睛时,琴酒仿佛是年长的狮子在替小狮子舔顺毛发那样用手指将她脑后的长发打理整齐。

在他前半生里,从未想过有这么一个小东西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但看着和自己发色类似的小孩子,脸蛋粉嘟嘟的,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贝尔摩德那一通电话。

“她是——”

她是什么,男人的脑子转动很快,他无法不控制自己去想接下来的话,或许是“她是你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她是别人的孩子,不是你的”。但很明显,第二句过于牵强,第一句的可能性更大。

即使是受过训练,在想到那种可能的时候,琴酒都不能否定心跳有过片刻的加速。

他的孩子——多么有诱惑力的猜测。

如果是他的孩子,花梨这样的发色可以完全说通,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也可能是基因变异,毕竟他的记忆里可没遇到过这类瞳色的女人。

带茧的手掌摩挲着花梨的眼睛,有一点刺痛,但花梨并没有躲开。

在琴酒放下手后,她好奇盯着琴酒的眼睛看,那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瞳色,墨绿色的,也非常好看。

“爸爸的眼睛很好看!绿绿的,像森林!”

很少有人在这方面夸奖过琴酒,组织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替他们完成任务的杀手,至于他的瞳色是怎么样的又有什么关系。

尽管他也不需要这种浮于表面的夸奖,但花梨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小手摸摸他的眼睛,毫不夸张地用孩子的词汇赞美着他的瞳色时也有片刻的怔楞。

这个小鬼……

反应过来后他嗤笑着:“成年男性的外貌不需要过多关注,知道了吗花梨。”

小孩子不懂,他们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花梨抓住他的手指好奇地点触着他掌心的茧子,听到琴酒的话下意识反驳着:“可是你是花梨的爸爸呀。”

这一点,琴酒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被他遗忘的事情重新浮出水面,他摸索着烟的手又放了下去:“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是你的爸爸?”

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好像没有进行过这个话题的交流,有也是很短暂的否认,只有一张所谓的年轻照片,还有凭借着两人的发色才暂时默许她这么喊而已。

而在琴酒这边,他则是怀疑她探子的身份才没把她丢出去。

说起这件事,花梨也愣了一下,她好像也没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有妈妈给她的照片而已。

有过两次经验,花梨一副过来人地拉着他的手示意出门:“那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吧!”

琴酒沉默了一瞬,之前那通电话他为什么要挂掉,或许只是因为被那个女人坑走了八千万所以一句话都不想听下去,又或者是怀疑这是新型坑他钱的方式,于是挂电话的时候格外利落。

但现在——

由花梨提出来,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按照他的计划里暂时没有结婚生孩子的打算,但如果是……

琴酒第一次陷入了迷惘中,如果他真的成为了一位父亲,那他应该做才是正确的他也不清楚。毕竟他可一点经验也没有,孤儿院的孩子从未感受过父爱这种东西,而他也无法从自己的经验里找到这类教导。

如果说是用枪打斗之类的话,那他算是一位名师。

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他现在似乎不想让一个孩子走上和他一样的老路。

这次的问题并不能和以往那样用武器可以解决,琴酒看向花梨那张脸庞,第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你妈妈在哪?”

“在这里!”花梨举起了自己胸口的那条项链,是琴酒曾经拨弄过的项链,但最后因为天太黑看不清选择了放弃。

他伸出手接过了吊坠,似乎懂了花梨话里的意思。

是死掉了吧。

轻轻按下,金属盖子啵地一声弹了起来,而照片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

这或许是琴酒首次在花梨面前失态,他拽着项链凑近去看,花梨配合着贴近了一些:“这是花梨的妈妈哦。”

男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方才轻描淡写从心头掠过的“死掉”这类词语成了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膛上,瞳孔缩成一条线,握住吊坠的手指似乎用尽了力气,手背青筋冒出,但最后他仿佛被电击着猛地松开了手。

原来,她真的逃出去了。

按照年份来算……花梨的年纪正好差不多能对上。

也难怪,当初她为什么和他提议要离开组织,开始新的生活。或许就是因为不想让这个孩子也进入组织吧。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那不亚于是背叛。

花梨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脸色变得这么快,她把相框合上塞进领口里拍了拍,重新将目光放在了男人身上。

“爸爸,你不舒服吗?”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复杂地望向一脸关心他的花梨,如果是凌的孩子,那她最大的心愿可能就是让孩子远离组织,远离他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对于做亲子鉴定这种事情他似乎再也没有一点想法。

原本还自私地想着将她送往某处地方换一个环境抚养,只要避开组织的眼线偶尔去看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

他们绝对不能有任何联系。

但在某一个角落,琴酒又与自己的私心挣扎着:现在还未被组织发现的话,那他们或许还有短暂的相处时光,另一道声音也在叫嚣着他绝对不能冒险,组织并非完全信任他,一旦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能不能活都成了一个问题。

柔软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琴酒猛地抽回神,出于本能地一把攥紧了她的手。

花梨差点以为自己的手要断掉了,她痛得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爸爸,疼!”耳边的哭泣声将琴酒完全喊回了注意力。男人立刻松开了手,想要上前查看她的手又被理智拉扯住硬生生停在原地。

花梨抱着自己的手掉了两颗金豆子,自己揉着小手委屈地看着他,她不理解为什么爸爸看都不看她,只能自己将疼痛不已的右手递过去:“爸爸,要吹吹。”

薄唇上下碰了碰,琴酒一时间口干舌燥,声音似乎都无法发出。

离她远点,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这么对他警告着。

男人烦躁的时候习惯用烟放松一下,他动了动手指,余光瞥见小孩倔强地抬着泛红的手要他吹,白嫩的皮肤上还留有他的指印,仿佛是无声地控诉着他的暴行,这使得男人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嘴里骂了句脏话,琴酒杀气腾腾地托住了她还没他掌心大的手,粗嘎的嗓子说着最凶的话:“下次离我远点,听见没?!”

花梨濡湿的眼睫上还挂着没掉下来的泪珠,她瞪回去:“花梨不要!”

“花梨才不要离爸爸很远!”

一句话将琴酒所有的话都怼了回去,他心里竟生出就这么将她留下的想法,自私到他都想要骂渣滓的程度。

“我不是你爸爸,”他半蹲下去按照花梨的要求对着她的手背吹了吹,仍旧不看她,“骨头痛吗?”

花梨动了动酸痛的手指,强撑着摇头:“不痛了,爸爸再吹吹。”

琴酒又吹了一阵,尽管他知道这样做根本没用,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配合着她,最后捏着她的小骨头检查确定没移位才放下心来。

看到花梨笑眯眯地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琴酒心中腹诽,真是个……爱哭的小鬼。

尽管这么想着,但他弯下腰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即使花梨扑到他怀里的时候都没有推开。

直至深夜,男人悄无声息地从床上下来,他换上风衣在门口打通了贝尔摩德的电话。

烟雾缭绕里看不清男人的神色:“我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商量一下苦艾酒,还是之前的小公园吧,怎么样?”

女人摘下面膜,对着镜子涂抹起护肤品答应下来:“终于对我的消息感兴趣了吗?”

男人低笑着,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枪托:“算是吧。”

毕竟知道花梨身份的,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