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 琴酒看不清照片上的人像,因不想在听到花梨哼唧,尽管心脏陡然地快速跳动在提醒他什么, 但最后他放弃了看照片的打算。
花梨是被尿憋醒的,她环顾四周似乎自己还睡在沙发上,半梦半醒间她来到了厕所, 拉开自己的小裤裤坐在马桶上——
本来就因为身上有个孩子并没有睡得很熟,心脏处压着一小团, 不重但也造就琴酒无法-正常入睡, 甚至有做噩梦的征兆。
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自从和他一起从孤儿院被组织带走的同伴在四年前叛逃, 也是像花梨出现的一样的黑夜在天台被组织射杀, 他发现口袋里的纸条赶去时只看到坠落下去的身影,像她很早之前就期待着像飞鸟自由生活那样, 只不过自由的时间太短, 她终究落了下去。
好在,他们事后并未发现凌的尸体,琴酒欺骗自己也许她逃跑了也不一定。
在梦里, 女人回头朝他粲然一笑, 随即是重物坠地的声响彻底将男人惊醒过来。
他似乎还没完全脱离梦境,竟感觉到胸口似乎中了枪,滚烫的血液不停地冒出来,顺着他的腰腹滑下, 将他的衣服打湿, 琴酒猛地坐了起来。
身上的花梨被他起伏大的动作一下子滚到了床尾, 但依旧睡得很熟。窗帘拉得很紧, 同样挑选地很遮光的属性令他看不清身上的东西是什么, 手掌摸上去还是温热的,但过一会儿就凉了下来。
很快清醒过来后,他打开头顶上的灯往身上的衬衫望去,深色的布料被泅湿了一大块儿更深的印记,甚至还有往外延伸的趋势。
琴酒花了两秒的时间来判断自己身上的液体是什么,摊开手掌打量着上面的水渍,这个曾经让很多人闻风丧胆的男人,脸上第一次出现崩溃的神色,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还在酣睡的花梨身上,浅色的床单上赫然已被浸透,连他身上的被子也没放过。
琴酒缓缓闭上了眼,控制着自己的双手解开身上衣服的扣子,向来利落的动作在此刻没了平时的杀戮果决,反而急躁地解不开最后一颗,气急之下一把暴力拽开。
扣子在地板上弹了两下,滴答滴答地响,他光着脚急匆匆地跑进了卧室。
用力关上的门终于将花梨惊醒了,柔软舒适的被子让她一点也不想动弹,只睁着眼望向直线距离的窗帘,过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个哈欠,脚丫在被子里兔子似的蹬了蹬,抻着舒服的懒腰。
她撑起脑袋搜寻房间四周,昨晚扎的辫子歪得不像话:“爸爸?”
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动静,花梨慢慢坐起来揉着眼睛,她突然觉得屁-股凉凉的,拉开长T恤往里一瞧,好家伙,湿了个透。
花梨瞬间精神了不少,她从床上蹦了下来,一手摸着自己的屁屁,眼睛盯着床上那一滩水渍慢慢吞咽着口水。
虽然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什么,危机感已经从脚后跟爬上了头皮,花梨打了个哆嗦,终于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很心虚地看向浴室的方向,爸爸应该……
不会打花梨吧?
她捏着湿衣服大大叹了口气,明明她记得自己已经去了厕所才尿尿的,怎么就又回到床上了呢?
这是缠绕在很多小孩身上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花梨也不例外,她试图补救地将被子拽了下来,随后扯着被单一角,扛在肩头用力将它拽下来,啪地一声重响,花梨吓一跳立刻停止了动作看向落在地上的手机,快步跑过去捡起来吹了吹放在了床头柜上。
而这样的动静将做好饭的伏特加吸引了过来,现在已经快八点钟,他围着围裙敲了敲门:“大哥,饭已经做好了。”
花梨把打湿的被单团成一团抱在怀里,随后跑到门那艰难地拧开了比她高许多的门把手,刚好和准备走的伏特加撞了个正着。
“你这是……”伏特加的话卡在了半路,因为他很快注意到了泅湿后颜色加深的布料上,但他还没想到那是尿湿的,而是疑惑地问,“你不小心把水打湿在被子上了?”
花梨摇头,撅了撅自己的屁屁给他看。
他的T恤下摆湿了一大块,伏特加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连呼吸都停止了。
老天爷,这样的情况大哥居然都没杀了她吗?
他将花梨拉了出来,探头看向房间内部,琴酒不在,浴室的水声还在哗啦啦地响个不停,伏特加能懂大哥的崩溃,他动作利索地将打湿的被子也抱了出来,粗壮的手臂拽着花梨连忙逃离的现场。
等到琴酒搓了大半个小时出来后,整个人都是湿哒哒的。浴衣将搓红的皮肤遮盖住,他扫了一眼已经换上新被单的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沉思着,最后还是绕过了床从衣柜里找出衣服换上。
花梨身上已经换了另一件长袖T恤坐在餐桌旁吃着烤面包,看到他走出房间含糊着放下面包,从凳子上匆匆跳下来朝他跑过去。
琴酒的表情看上去和往常那副模样不同,他眯着眼打量着小孩忐忑的神色,很小声地和他道歉:“对不起,花梨不是故意尿床的……”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清醒时经历了什么,眉头紧皱着,手指被柔软的东西抓住,花梨渴求他的原谅,此时撒娇地望向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诚挚。
到嘴的话没有吐出,如果是之前他或许早就将枪口对准她的脑袋,而现在,他也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或许是昨晚误会她时大哭的委屈模样深入人心,以至于他也没有选择习惯的处理方式,但他不习惯这样拉扯的亲昵动作,从她手指里抽离出来,大步朝着餐桌旁走去。
花梨也跟着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刚好和琴酒挨着,她咬着面包给他推荐着:“叔叔做的煎鸡蛋超好吃的!”
男人只固执地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似乎有意和她作对,只要她推荐什么,琴酒就绝对不吃什么,花梨被戏弄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嘟着嘴专心吃自己的食物,完全不往琴酒的方向看一眼。
而这样的情绪持续到琴酒接了一通电话,提到计划有变之类的词语,挂掉电话之后,琴酒吩咐伏特加即刻离开这里前往任务目标地点。
而他们收拾着大包似乎是要完全离开这里的时候,花梨已经无声钻进了伏特加的大背包里,琴酒一回头就和花梨的小脑袋来了个对视。
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我们没时间管你了,小鬼。”他粗嘎的声音似乎更哑了一些。
花梨听出了他的意思,待在包里不肯出来,眼巴巴地望着琴酒:“爸爸,你要把我丢掉吗?”
琴酒的目光落在她叠起来的宽大袖口上,微微避开她直视过来的目光,下颌线绷得很紧,他简单又冷漠地回答她:“谁说我是你爸爸?”
花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无法让米可亲自和他说这件事,可能他不会相信,按照以前的经验花梨感觉到随时会被抛弃的紧迫感时大声呼喊:“我们可以做亲子鉴定!”
小小年纪就知道亲子鉴定,但萦绕在琴酒心头的却是她如此确定地要去做亲子鉴定似乎很有信心,男人一向多疑,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当伏特加收拾好其他东西走进房间时,琴酒才缓缓开口:“是又怎么样呢。”
花梨被这句话镇住,她注视着琴酒的眼睛想要看出点什么,但里面似乎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也没说从背包里迈出了脚,换上自己的裙子后找到自己的小包包在玄关穿上自己的小花皮鞋。
伏特加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阻止一下:“大哥,她还……”
“让她走,”男人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掏出烟抽,但摸索着口袋却没有发现,他看向伏特加,健壮的男人表示不是自己干的,食指指向花梨:“她早上替你整理衣服的时候把烟掏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放到哪。”
男人的目光追随着已经打开门的小孩子,她似乎是被那样的话伤到了心,跳起来打开了大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脑子里回荡着花梨说着抽烟不好的话,琴酒嗤了一声:“拎着东西,我们走。”
门再次打开,周围已经不见小孩的踪影。伏特加把东西放在后备箱,一路上开车时车内都安静得可怕,为了缓解气氛,他分出注意力打开了收音机,很不巧的是里面传出来的并不是缓解情绪的歌曲,而是一则新闻播报——
“xx小区三栋一楼樱井住户在三日前丢失的儿童尸体已经找到,在此我们希望各位家长看护好自己的孩子,避免同类事件发生……”
伏特加屏住了呼吸。
他想要按掉开关,却意外把音量调大了。
伏特加:……该死的意外。
通过车内后视镜伏特加可以感受到来自后座大哥目光里带来的杀气。他再一次尝试着,终于将声音给关掉了。
好在琴酒并没有说什么,红灯亮起,伏特加及时刹车等待绿灯。
身后陡然传来琴酒铁面无私的声音:“我有东西没拿,先调头回去。”
听到这句话后的伏特加高兴了一些,他透过镜子看了琴酒一眼正好被抓了个正着,男人阴沉着脸:“伏特加,你在为你的任务而高兴吗?”
生气的男人只能安抚,伏特加回去的路上踩紧了油门,几乎是缩短了来时三分之一的时间。但离花梨出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按照她的小脚,应该还走不了太远。
下了车的伏特加向四周眺望着,警戒线那虽然有警员,但他们这副黑漆漆的样子如果上去问花梨的行踪极有可能先被请去喝茶,正当他想着去哪找时,琴酒却打开门走进了漆黑的房屋中。
伏特加:??大哥还真是忘了东西才回来的?!
眼看着他拿了一包烟走出来,重新坐在轿车后座上,伏特加还有些懵。
男人手里捏着一包烟:“开车,伏特加,时间不等人。”
伏特加坐回驾驶位上,犹豫了片刻想起那个孩子或许真的是他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出事的话,也许以后会后悔都来不及了。
毕竟,他的脾气可以容忍和孩子睡一张床还被尿一身的情况下都没发作,已经算很看重了。
“大哥,”考虑到大哥此刻需要台阶才能下,伏特加还是开了口,“那个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就算她不是大哥的孩子,带到组织里去也不缺她一口饭吃。”
琴酒打开包装盒拿烟,里面却弹出一张小纸片——“爸爸不可以抽!”
他凝视了一会儿,将烟盒重新盖住,推开后座车门大步迈了出去。
另一边——
不知道自己跑到哪的花梨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她一边回头看后面有没有人跟上来,但令她失望的是,尽管她一路上都这么跑跑停停,身后都没有人跟上来。
她失落地望向跑来的方向,小声地喊了声:“爸爸?”
没有人回应她,老小区的另一片小树林里安静得过分,只能听见风声下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花梨猛吸一口气,忍耐不住生气地再次大声喊:“坏爸爸!”
她都这么要求了,做亲子鉴定他都不愿意!这个爸爸一点也不喜欢她!一点也不喜欢花梨!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要哭鼻子,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她转过身准备继续走,一下子却撞到了一条紧实的大腿上,摔了个屁-股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