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被项链晃了一下眼睛, 就听见花梨哇的一声伸手抓住项链重新塞进了自己的衣领里。像是什么宝贝捂在了怀里,又害怕被别人抢走似的,警惕地盯着他。
夏油杰被她孩子气的样子给气笑, 一个无关紧要的项链而已, 他眼界就这么低?
花梨被吊着好一会儿, 脸上充血的样子像个小苹果,夏油杰睨着她的脸庞抓住了她的领子调转了方向, 拎着放在了围墙上——这对于成年人来说并没有多高的距离, 但对一个刚到他大腿的小孩子来说,无亚于万丈深渊。
她只是往下看了一眼,两条小腿都开始打颤。
欺负小朋友并未给夏油杰带来多大的心理负担, 曾经他也是站在保护弱者那一端, 而现在,对那些人失望至极从而走向极端的夏油杰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在他认为自己已经对这个孩子表现出足够的恶意时,腿边却多了一小团小东西, 在害怕如此高度的同时已经忘记了他所带来的恐惧, 柔软温暖的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袈裟,察觉到他并没有把她踹开的打算后, 第二只手也抱了上来。
得寸进尺这个词大概就是为她量身打造。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怕高, 抱住他腿的同时还将脸也埋进了他的袈裟里,如果不是条件有限,或许下一步要把腿也缠上来。
夏油杰脸上没了笑意, 他盯着花梨发顶上的呆毛, 不知道为何突然被曾经的回忆席卷上来,曾经也有个人很怕高, 而且在紧张的时候头顶上的呆毛会竖的笔直。
花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体一轻, 下一秒她被揪住后领带下了围墙。
男人丢下她头也不回地走回了房间,而那几个咒灵盯着花梨又馋又不敢动她,只能留着口水盯着她迈着发抖的腿往门口小跑着,看样子是打算在在这么多咒灵面前逃跑了。
只不过,刚跑两步就被乌鸦咒灵叼住了领子往里拖,花梨握紧了小拳头朝着乌鸦咒灵挥了挥,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皱着一张包子脸来威慑它:“花梨会打你的哦!”
乌鸦喉咙里咕噜咕噜地闷声叫着,似乎是在无声地嘲笑她。
花梨喉咙一噎,一把揪住了它的翅膀作势要扯,她的力气小的可怕,乌鸦咒灵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反倒又生出一对黑色的羽翼,在花梨的脸颊上嘲笑地扇了扇。
花梨:……奇耻大辱!
随后她就被丢进了房间里,咚的一声,花梨摔了个乌龟趴。
屋外的天气陡然阴了下来,没有开灯的房间显得愈发暗沉,花梨揉着脸颊从地上爬了起来。昏暗的房间里,戏弄过她的那个男人盘腿靠墙坐在那里,尽管知道她进来后仿佛没看到一般连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
花梨往后看了一眼被关死的门,不情愿地也盘腿坐下。
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坐车绕路去找另一家喜久福店花费了不少时间,再又被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有她的肚子对此很清晰,在安静的环境下叫了起来。
就像是初学者拉了一段小提琴,叽里呱啦地拉出了山路十八弯。
这叫声很难让人忽视,即使是小孩子也是很爱面子的,花梨鼓着脸颊一把抱住了肚子,掩耳盗铃般的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样,在夏油杰朝她递来浅浅的眼神时,很是心虚地小声问他:“外面好像有人演奏哦……”
夏油杰嘲弄地望着她:“嘁。”
花梨的脸颊红了一点,她脑子转不了这么快,还以为他没看出来这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曲声,故作硬气地抬了抬下巴。
但她看向夏油杰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男人已经站了起来整理着装:“那这个人肯定很饿了吧。”
花梨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她肚子又提醒她似的叫了起来,这一次她捂不住了,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五条悟连饭都不给你吃饱?看来他不是一位称职的父亲。”夏油杰丝毫不放过能够讥讽五条悟的任何一刻,但他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没有,”花梨想起自己和爸爸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会给自己带食物,或许是喜久福,又或者是她最喜欢的吸吸果冻,都会毫不吝啬地满足她,他摇头否认夏油杰的贬低,“爸爸对花梨很好哦。”
她摸索着口袋,居然发现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她口袋里的吸吸果冻,一想到可能是爸爸给她塞的,花梨又在夏油杰面前摆弄:“看!爸爸买的!”
夏油杰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反倒觉得从这个小孩子这里得到有关于五条悟的消息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同窗多年,不说一起做过多少任务,至少在大家对五条悟的印象中,五条悟啊……那可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家伙。
他拥有自己不曾拥有过的强大力量——那是最有可能完成他理想中世界的力量,可惜,他并此志向。
那群猴子……
根本不值得被他们保护啊。
不过现在,他发现了五条悟似乎也多了一个软肋。
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子,一个和他长得如此相似的孩子,居然会让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去超市买这种幼稚的东西,难道不也是体现出她的重要性吗?
只不过,他没想到五条悟居然有这样的一天。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分量有多重,能让他放弃多少了。
夏油杰看着把吸吸果冻又放回口袋的花梨,难得温煦地在她面前蹲下身:“饿不饿?”
花梨定定看着夏油杰算是英俊的脸庞,似乎是在判断他这句话里真诚的成分有多少,毕竟在此之前这个人一直在戏弄她,这也让花梨想起五条悟嘴里的人贩子——就喜欢用这样和颜悦色的模样骗小孩子。
“爸爸在等花梨回家吃饭。”她小声地试探着面前这个男人,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乞求,“大哥哥,我想回家。”
夏油杰抿了抿嘴,这个孩子果然和五条悟一样不好骗啊。
他站起身来,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吃还是不吃,都取决于你。”
听到这句话,花梨就知道自己真的遇到了人贩子,只不过比上次那个大叔帅一点,不会用力揑她的手,但还是不让她回家。
鼻子一酸,花梨强忍着委屈,带着鼻音失落地跟了上去:“吃。”
夏油杰:……倒是能屈能伸。
这一点和五条悟就不太一样了,那个家伙可是倔得很。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和五条悟生下这个孩子,夏油杰想起五条悟那张脸庞,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摇头晃脑的小孩,难得佩服这个女人。
不过他们并没有符合孩子吃的食物,教中的除了咒灵还有一些投靠过来的咒术师,最小的也不过是跟在夏油杰身旁的菜菜子姐妹,不过也比花梨大了不少。
“需要我们出去买一些她能吃的食物吗?”菜菜子问。
夏油杰不以为意,给她端来了一盘寿司:“先试试吧。”
花梨饿得狠了,根本不挑,她双手合十,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那我开动了!”
其他咒术师:这小俘虏还挺有精神。
夏油杰不喜欢吵闹,按住她的脑袋压了压:“别多话。”
花梨一手一个寿司,吃得津津有味,脑袋上的呆毛也甩得十分带劲。
美-美子好奇伸手戳了戳,那根呆毛像是有生命避开了她的手,等她再去戳,呆毛又利索地甩到另一头。
夏油杰盯着她:“好好吃饭。”
说完美-美子,夏油杰却盯着花梨头上的呆毛好一会儿,似乎不受控制地也跟着伸出了手去,食指和中指分开,趁其不备将其夹住。
感受到头顶上的异样,脸上沾有饭粒的花梨抬起头来,好奇又疑惑地望着夏油杰,仿佛在问他在干什么。
美-美子:嗤
尽管如此,夏油杰依旧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仿佛刚刚做出这样举动的人并不是他,花梨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呆毛,对面前这个男人又加了一个标签——怪哥哥。
原本以为能让她吃饭是一时的善意,但他托腮看完她吃干净盘子里的食物后,眼里有说不出的算计:“吃饱了吗?”
花梨点头,把自己的小肚子给他看。
那个小肚子圆滚滚的,明明只是吃了一点东西下去。夏油杰的指尖敲了敲盘子,意有所指地和她算起了账:“这一盘三万日元,你带钱了吗?”
腮帮子还在嚼动的花梨:!!她的吸吸果冻都没有这么贵!
盘星教教众:不愧是教主!连小孩子的钱都不放过啊!
花梨手足无措地指了指盘子,将嘴里最后一口寿司咽了下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如果五条悟在的话,大概会骂一句奸商,但花梨词汇还没这么丰富,支吾了半天才委委屈屈地说:“没带。”
夏油杰靠在椅背上,以一种你栽在我手里的表情俯瞰着她。
花梨摸了摸口袋,她的小包包在中途挂在了硝子姐姐的身上,现在身无分文,唯一留下的只有口袋里最新口味的吸吸果冻。
她犹豫地看着夏油杰,试图和他商量一下解决办法:“那可以等爸爸过来了,再付钱吗?”
夏油杰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微笑,冷漠地摇头。
“不可以,”他离开椅子,手臂靠在膝盖上望着她,提醒般地戳着她的小肚肚,“概不赊账。”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花梨抛出妈妈曾经给过的方案没能成功,她只好不舍地把自己的吸吸果冻拿出来,郑重地放在夏油杰的掌心,但又有些后悔,拽着一角没有完全松开。
“那……我可以用吸吸果冻付钱吗?”花梨注意到夏油杰略带嫌弃的目光,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震声地开始介绍吸吸果冻的优点,“这可是爸爸从商场给我专门买回来最新口味的吸吸果冻!花梨都还没有吃几个呢!”
说着就要拿回果冻,夏油杰一把握住,她就怎么扯都扯不动了。
相比于金钱,他戏弄花梨的目的达到了,特别是看到她生气的样子,仿佛是在欺负五条悟一般,这让夏油杰内心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
“那就抵一半,”在花梨不舍地目光中把吸吸果冻放在了自己口袋中,夏油杰大方地挥手,吩咐菜菜子姐妹,“今天的打扫就让她来,正好抵账。”
菜菜子:“是。”
花梨不喜欢欠别人的钱,听到可以抵账后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其他教众把吃饭的桌子搬了出去,而她的手里放了两块抹布,脚边是菜菜子给她拎过来的水桶。
花梨可爱地看着她。
菜菜子没忍住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加油哦。”
美-美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给她划出了整个餐厅的区域:“把这里打扫干净就可以了。”
花梨看着不亚于操场大小的地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打了一个非常后悔的嗝。
虽然曾经给妈妈帮过忙做家务,但也不过是递一下抹布,或者是擦一小块地板这样简单的活,如今她面前的一大块区域简直大到可怕,花梨从对比中深刻感受到了五条悟爸爸对她真的很好,这段时间,她连脸蛋都没有自己擦过。
想爸爸的第一天。
花梨难过地吸了吸鼻子,菜菜子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来了一件花边小围裙,系上的时候还有点像动漫里的小女仆,可可爱爱的,夏油杰出来看了一眼她有没有偷懒,而且她还很认真地趴在地上用抹布擦地,走过的时候,还能看到地板被擦得发光。
夏油杰:倒也不必这么认真。
他走过去的时候,花梨嘴里哼哼唧唧的,委屈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认真干活。
夏油杰在一旁驻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也不知道拍了多久,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
也不知道发给五条悟看会不会让他气爆炸呢。
而远在另一头的五条悟在高专终于接到了硝子的电话。
“莫西莫西~”
听到五条悟中气十足的声音,硝子坐在地上擦掉汗,累得直喘气地喊他过来:“花梨不知道被水带走了……”
话还没说完,一道颀长的身影握着电话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硝子噎了一下,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的疏忽大意才让对方的计谋得逞,一时间有些说不出来,“抱歉……”
她从地上撑着站起来,是七海拦着其他咒灵才让她能跑到信号区域给五条悟打通了电话,往后眺望去,还能看到一大团咒灵纠缠在七海身边。
“你说……”五条悟歪了歪脑袋,仿佛没有听清她刚刚说的话,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给她听,“花梨被带走了?”
“是的,”硝子低着头避开和五条悟对视,她斟酌着继续说,“不知道是哪方的势力,不过能和咒灵混在一起的……”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毕竟那是他们一起同窗多年的伙伴,她又看向七海的方向:“可能是我猜错了。”
五条悟没什么表情地抬起手,七海周围的咒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炸裂开来,地上满是粘稠的液体,唯有七海还站在那里喘-息着,有所感应地回头朝他们看来。
七海身上还沾有咒灵身上的黏液,手指插在凌乱的发间往后梳露出额头,隐隐有抬头纹显现出来,他摘下护目镜,疲惫的眉眼里隐有愧意。
“是我没能保护好花梨,”他耸下肩膀,“我想他们大概在我们出门后就已经盯上了。”
“就算你们再注意,也不能避开旁人的算计。”五条悟撑着额头看向天空,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但至少从他的话中听出比平时做任务更认真的态度。
“其实今天……”硝子担心五条悟责怪花梨要出去玩,还坚决不带他的事情,“花梨想亲自给你买喜久福,作为明天的生日礼物。”
背对着他们的五条悟没有回答,和他平静表情相反的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破坏小孩子精心准备的心意,真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啊。”
了解他的硝子知道,五条悟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身上的药效还没解完,刚刚房子里的人也不见了,他们现在没有多少头绪,而五条悟并不觉得有多困扰,他自有他的方式来寻找花梨。
曾经因为夏油杰的事情让他消沉了一阵,好不容易有个可爱的小孩子能够稍加改变他的生活,增添乐趣,现在又被人破坏了。
硝子看着五条悟稍显沉默的背影,酒瘾也跟着上来了。
她又何尝不是呢。
花梨给她带来的充实感远比酒精来得多得多,而现在,一股烦躁涌上心头,她撇过头望向七海:“有烟吗?”
七海把口袋里的糖拿出来递给她:“不好意思,只有糖。”
硝子盯着他手里的糖陷入了沉思,七海看出了她脸上的意思,依旧沉稳地解释:“因为花梨喜欢吃,所以随身带身上了。”
“小孩子不能吃多了糖,”硝子的职业病犯了,“所以这就是你背着我们偷偷给她吃糖的原因吧?”
两人沉默了下来,硝子不确定地问:“花梨……这么可爱,他们应该会给她饭吃的吧。”
因为宠溺花梨而展现出对她有着无限包容且自信的长辈姿态:“没人会如此苛待一个可爱的小孩。”
听到他的话硝子稍微放心了一些,愧疚再次涌上心头,她愤怒地握着自己无力的双手:“下次要是让我找到了背后的始作俑者,非得让他尝尝拳头的味道。”
七海沉默地拿出自己的刀:“介意我把他剁成馅吗?”
硝子冷漠看向五条悟:“当然不。”
“先把你们送回去吧。”五条悟脸上扬起平日里的笑容,一手夹着一个将他们传送到了高专。
至于他嘛。
五条悟不得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被拐走的时候,满脸泪水地喊着爸爸,那个时候他还只是见义勇为呢,现在想一想……
指不定,花梨这个爱哭鬼指不定在哪偷偷抹眼泪。
想到这里,他摘下了眼罩露出了一双极其漂亮的湛蓝眼眸,某个在角落里待着的咒灵打了个寒颤,然后被揪住了耳朵。
五条悟露出友好的笑容,动作却有些粗暴:“我想问问啊,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长相相似的小孩?”
……
花梨已经累到手臂都抬不起来了,但她也只是干了四分之一的活,抬头看了一眼,她呜咽着趴在了刚擦干净的地上休息。
窗外的天已经快黑了,唯有一点未散尽的晚霞还在努力露出脸来,但很快就被黑暗给强行压了下去。
花梨打了个呵欠,她揉着眼睛掩不住的困意,看着余晖,她享受着这片刻的舒爽,决定先睡一下下。
只不过,这一睡就直接没有清醒的迹象。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要不要帮忙?”
一只狗狗咒灵恋恋不舍地在花梨身边徘徊着,显然是有点馋。待它忍不住想要舔一舔小孩白嫩的小脸颊,就被薅住了后颈巴。
菜菜子给了它一棒槌,脸色冷漠:“她是你能舔的?”
狗狗咒灵嗷呜着连连后退,胆怯地表示自己不敢了,菜菜子把抹布丢在了它的脸上:“擦干净。”
美-美子又抓来一只乌龟模样的咒灵让它擦地,咒灵慢吞吞地在地上爬又被捶了脑袋,动作立刻快了起来。
等花梨再醒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地还没擦完呢!
她跪坐起来巡视一周,头顶的灯光并不刺眼,或许是考虑着她在睡觉,因此只开了角落里的那盏小灯,她往前看去,地板已经擦得干干净净了!
花梨从迷茫到高兴,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泛麻的小腿,又在四周转了一圈,角落里的灰尘都不见了。
干净到反光。
而在此时,美-美子走了出来,没什么表情地招呼她过去:“干完了就睡觉吧。”
在这种事情上夏油杰倒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孩子。
花梨朝她鞠了一躬,把地上的抹布放好,被牵着手往外走。
她走到一半,看到窗户外万家灯火,一时有些想家。等到美-美子给她擦脸的时候,花梨小声地问她:“姐姐,我爸爸今天来了吗?”
美-美子动作一顿,意识到她说的是五条悟,或许是出于夏油杰的恶趣味,他特意和她们交代过一些事情,身为绑匪中的一员,她也只能配合着骗她:“没有,他可能很忙。”
而真相却是夏油杰不愿意过早给出线索,五条悟会为了一个软肋做到什么地步,他还没见过他紧张的样子……毕竟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时刻,抛出诱饵之前,他希望能在此之前给五条悟足够的压力,这样也方便他们之后的交易也不一定。
但这一切花梨并不知道,她垂下眼睫失落了一会儿,她又问了现在的时间,没想到已经凌晨了。
那爸爸的生日已经开始了!
明明她是打算在十二点一过的时候给爸爸送上礼物的!
喜久福没能买到,她做好的玩偶也还在夜蛾校长那里没有送出去,她的心意……还没有送到爸爸那里。
花梨自己洗干净了手,换下了身上的衣服,美-美子没得到吩咐没能去给她买合适的衣服,只能暂时先穿他们姐妹俩的。
花梨在泡澡的时候无聊得问美-美子:“姐姐,那个大哥哥是你们的爸爸吗?”
菜菜子笑了一声:“不是哦,我们跟随夏油大人做事。”
“你们为什么跟着他呢?”花梨小声嘟囔着:“他抢花梨的吸吸果冻,还让怪物追花梨……”
“他是我们救命恩人,”美-美子在一旁补充了一句,为花梨口中的夏油杰正名,“夏油大人把我们救了下来,他真的很好。”
“对,”菜菜子软下眼神,流露出几分濡慕,“没有夏油大人,我们已经死了。”
小孩子对死还没有概念,但也知道那是一个很严重的词语,就像是她偷听到警察叔叔背着她说妈妈已经死了的话,而她将消失和这个字联系在一起,听到她们这样说,花梨也没有再说夏油杰的坏话了。
在夏油杰没有吩咐之前,她们不敢多加干涉,洗干净的花梨打着哈欠站在了夏油杰房间门口,美-美子敲了敲门:“夏油大人,需要我们带着她睡吗?”
屋内安静了一秒,男人低沉地声音传出:“带进来吧。”
房间里是黑的,花梨被推了推往里走,美-美子示意她主动过去:“去夏油大人那里。”
因为有两姐妹的好话加持,花梨倒也没这么怕他了。
只不过房间里很黑,花梨伸出手慢慢地走过去,好不容易扶着墙壁走到床边,男人的声音透出几分冷淡:“你睡地上。”
花梨也不想和陌生人一起睡觉,她踩到了柔软的被子,在夏油杰的视线下摸索到了小枕头,直接滚了一圈缩进了被子里。
相比于餐厅的地板,还是柔软的被子更舒适。花梨打着哈欠,舒服地抻了个懒腰。
只不过她没有睡觉,而是盯着夏油杰刚刚传出声音的方向望去,或许是盯得久了,夏油杰难以忍耐地出声:“怎么还不睡?”
花梨张了张嘴:“啊……在想爸爸。”
夏油杰觉得自己就是没事找事干,他不想听一个小孩子半夜的呢喃,但又没有困意不得不找点事情做,他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会从她口中得知不可一世的五条悟平时是怎么对待她的:“他对你很好?”
“嗯!”花梨很肯定地应了一声,她从被子里抽-出自己的手如数家珍地折着手指,“爸爸会替我打坏人,会给我买一篮子吸吸果冻,会抱着我睡觉,会给我讲睡前故事……”
如果不是确定过这是从高专拐来的孩子,他还以为花梨嘴里说出的人是别人。
毕竟上面每一件事都不符合他记忆中五条悟的作风。
那是一个随心所欲,虽然保护弱者但也是将自己摆在并不同等位置的人,听花梨这么说着,夏油杰只觉得自己过去的记忆是假象,而现在的五条悟变成了如此靠谱的大人,简直像是做梦。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呢,”花梨轻轻地说,“大哥哥,我可以给爸爸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吗?”
夏油杰有些恍惚,依稀记得上次给五条悟过生日的时候,夏油凌还在。
他的姐姐——那个时候还会温柔地笑着,把蛋糕拍在五条悟的脸上。
夏油杰闭上了眼睛,残酷地拒绝了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乞求:“不可以。”
“好吧,”花梨扭过头,透过小窗望向外面的夜空,闭上眼十指相握,“风啊风,请把花梨的祝福带到爸爸身边哦。”
夏油杰弯起嘲讽的嘴角,忽略心里那点似曾相识:“你怎么确定风可以帮你?”
“妈妈说的,”花梨觉得妈妈的脸有些模糊了,她只能拼命地把妈妈对她说过的话记在心里,“她说只要诚-心,风就会帮忙。”
这样的话,夏油凌也说过。
黑发男人脸上的笑容散去,他并不想回忆起那个选择丢下他的姐姐所有过往,只能通过强硬的话阻止花梨的继续:“如果不想睡觉的话,那就出去继续打扫。”
花梨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再出声。
但是——
他们都忘记了一件事。
花梨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她并没有成年人那样足够容量的膀胱。
好在她半夜在尿床前醒了过来,当她心惊胆战地摸索着身下的被子并没有摸到尿湿的痕迹后松了一口气。
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花梨沿着记忆里的路线磕磕绊绊地跑到门边,试图拉开那扇门。
或许是憋着尿很着急,力气也不够,掰了半天都没能挪开那扇门。
花梨只好又小跑到夏油杰的床边,伸出手拽了拽他:“门,门拉不开……”
没有人喜欢半夜被人强行叫醒,夏油杰揉着额头不耐地坐了起来:“有什么事?”
花梨的脚趾都缩了起来,她缩着脖子不停地跺脚:“要尿尿——”
这对于夏油杰而言,是一个非常新奇且并不想体验的惊-悚时刻,他几乎是迅速下床,一把将花梨夹在怀里风风火火地带了出去。
他的房间……绝对不能!
被小孩子尿!
马桶太高,夏油杰咬着牙给她脱了小裤子抱了上去,花梨打了个哆嗦,抓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夏油杰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已经毫无睡意。
花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她抱着被子睡得香喷喷,夏油杰一夜无眠。
第二天,夏油杰脸上很是难看。
而他的怒火只能通过别的地方发泄出来,这一点,被揍的咒灵很有话语权。
到吃饭的时候,花梨这次很谨慎地望着盘子里的食物,有了前车之鉴,她主动问了夏油杰这盘食物得多少钱。
古灵精怪的。
夏油杰揍完咒灵后心情好上很多,叉子卷着盘子里的荞麦面,按照心情给了个数:“如果你让我高兴,我就不收费。”
花梨对于高兴这两个字还没有很足的概念,她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来判断高兴这个词到底需要她付出什么,回想着高专里的人:爸爸需要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会高兴、硝子姐姐喝酒会高兴、七海哥哥下班了就高兴,夜蛾校长看到她就高兴……
她咬着手指抉择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他:“那你喜欢什么呢?”
夏油杰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你得自己猜。”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花梨心惊胆战地吃完了一碗有肉有蔬菜的面,打着嗝走到了夏油杰的旁边。
她打量着男人的神色,咧开嘴露出小米牙朝他笑了一下。
夏油杰撇过眼神,看来不太满意。
花梨从菜菜子手里接过了一杯水,颤颤巍巍地盯着手里的水杯朝着他走过去。
“大哥哥,喝水。”
夏油杰抿了一口水,对她这样的服务表露出还是不够诚意。
花梨又找菜菜子借了一张矮凳子,她哼哧哼哧地挪到夏油杰的身后,调整好的位置踩上了凳子,小手搭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使劲给他捏了捏。
捏了一半,花梨气喘吁吁了才凑到夏油杰的脸庞边继续问他:“你高兴吗?”
对于肩膀上像是挠痒痒的力道,夏油杰敷衍地嗯了一声:“还是不太高兴。”
花梨没辙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做出了决定,于是停下了捏肩的手,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脸庞,嘟着小嘴巴在夏油杰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不知道的是,这种亲昵的动作让夏油杰非常不适应。
嘴边的弧度僵硬着,他退开身体站了起来,用手背擦掉脸颊上的口水,丹凤眼微眯着,用着野兽被侵犯领地的目光盯着她,从脸到脖子,仿佛在判断哪一块好下手。
花梨觉得他好奇怪,明明硝子姐姐很喜欢她亲亲的,她歪着脑袋问:“你不喜欢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她,只是用行动告诉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花梨被拎到了围墙上,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两条腿都在打摆子。
她委屈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希望爸爸可以早点来救她。
夏油杰吐出一口郁气,对于带孩子这样的事情希望能早点结束。
花梨被抱下来的时候感觉腿都不听使唤了,尽管夏油杰只罚她站了十分钟,但是对于她来说,时间好像过去了好久好久。
她擦掉眼泪,走回了自己的小床那里趴着,这一次房间里开了灯,她也重新看清了房间里的布置,床边有个人高的木柜,里面摆放着一些书籍。
花梨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往里好奇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
她低落地盯着自己的手,她好想回去。
但是——
上次上厕所她注意到大门是锁着的,要钥匙才能打开。
或许是不想看到她,对她没有多少防备的夏油杰并没有进来盯着她。
花梨紧张地打量着四周,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开始四处寻找有没有大门的钥匙。
她往床底下看了看,没有。
她又跑到柜子旁踮起脚尖摸了摸书架边缘,什么都没有,但是无意间她把一本书给带了下来。
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花梨连忙捡了起来放回去,等她低头时意外看到了地上掉落的一张相片,照片里并排站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留着一侧的刘海,半扎着丸子头对着镜头扯了扯嘴角。花梨认出来了这是对自己凶凶的男人。
而另一侧是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子,对着镜头温柔地笑着。
花梨一愣:“妈妈?”
夏油杰听到了什么,眯着眼往房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