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当年旧事

男人说完这句话, 就凑了过来,显然是真的要付诸行动。

他的眼眸深邃,声音温柔, 氛围也恰到好处, 本该就是接吻的好时候。

但是顾思语却脑袋一偏, 直接躲过了,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唇, 不让他凑过来。

男人眨眨眼,显然很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拒绝,只是嘴巴都被她给堵住了, 根本无法问出口。

顾思语撇撇嘴, 又抬起另一只手, 捂住他的眼睛。

“别恶意卖萌。你今晚整得这么热闹,弄得我心怪慌的,是不是另有企图?”她故意冷下声音问道。

男人呜咽了两声,顾思语才放下手。

“我能有什么企图, 除了想追你,还有什么?”他马上反驳。

“真的?”

“当然,包下游乐场这种事情, 显而易见就是在追人啊。我这可是去贴吧论坛搜罗过一圈了,包游乐场是热门答案, 虽说都是一些小年轻会干的事情,但是我想这辈子就认真追这一次了,脸皮先丢一边, 甭管年轻人还是老年人用的, 只要效果好就行。”

江闻烨相当认真地点头, 还把自己的心路历程给说了出来。

听得顾思语忍不住发笑, 想起他去逛论坛贴吧,搜罗各种帖子,其中肯定发生了许多趣事。

“哎,语语子,效果怎么样啊?给我个反馈,有没有打动你?”男人凑近了几分,在她耳边轻声询问。

顾思语推开他的脸,故作严肃地道:“我还没问完呢,少凑近乎。”

“你问。”他立刻站直身体,表现得相当绅士。

“我承认你准备得很用心,也的确很浪漫。”她先给他点甜头尝尝。

瞬间男人的眼神就亮了,忍不住去牵她的手,还努力想要手指交握,与她来个十指紧扣。

顾思语再次拍开,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男人再次站好。

“我忍不住。”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索性双手抱臂,完全禁锢住,杜绝自己动手的可能。

“但是我觉得除了浪漫之外,你好像有补偿的意思。说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担心我知道后跟你翻脸,所以提前整一出这么精彩的,让我情绪处于高涨的状态。”

顾思语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忍不住眯起眼。

江闻烨心里一惊,他忍不住回看她,两人四目相对。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我今晚表现得都很好吧,怎么让你有这种猜测了?”

“直觉。”顾思语摸了摸下巴。

江闻烨长舒一口气,满脸都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总是这么聪明和敏锐。不过你不能误解我,我不是因为做了错事儿才讨好你,本来就是在追你,晚上光游乐园是网友推荐的必备行程。”

顾思语见他这样,立刻道:“我不会误解的,烨宝的心意最难得。”

男人坦白:“我的确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不过原本的打算是等明天再提。今晚就准备一场完美约会的,可是你都提前察觉了,看样子今晚是不能睡个好觉了。”

“说吧,我听着。”顾思语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带着几分安抚和鼓励的意味。

男人张口几次,都没能说话,最后苦笑道:“我说出来,你可能就要跑了!”

“嗯?你沾了黄-赌毒?还是偷税漏税,或者你们老江家其实是混-□□的?”

本来江闻烨有些紧张,结果听她这么说,倒是被逗笑了,心底的紧张也被冲散了几分。

“都不是。”

“那不就得了,没到法制咖的地步,我还不至于跑。”

“你能保证吗?”男人马上打蛇随棍上,眼睛一闪一闪的,露出几分恳求的意味。

顾思语一愣,立刻抬手在他额头上轻拍了一下:“你都没说什么事儿,我保证什么?这么磨叽做什么,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跑了?”

“我说。”江闻烨撇嘴,深呼吸两次,像像是进入高考考场一样,弄得紧张兮兮的。

“我有说的是有关江盛生母的事情。”他的声音低沉又认真。

这回轮到顾思语震惊了,她诧异地看着他。

她从来都没问过,也没提过,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话题扯到这方面。

“你如果不想提这事儿,可以不说。”顾思语马上制止。

“不行,我必须要说。我既然在认真追你,我们还是夫妻关系,并且我还想让这段感情假戏真做,哪怕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我也要做到坦诚。这件事你有知情权。”江闻烨明白又彻底地挑明了自己的心意,完全不给她支吾和逃避的机会。

顾思语的眸光一闪,终究说不出“还是算了”这种混账话。

成年人的感情可以很脆弱,哪怕□□结合过数次,也能说断就断。

但是却又可以很稳固,哪怕只是多知道对方一个秘密,就像是枷锁一般,把两人死死绑在一起,共同背负。

顾思语和江闻烨两人,恰好都是后一种。

他们俩的心里都有杆秤,江盛生母这事儿,其实就是这个秘密。

总觉得说出来了,那两人相处的关系也不一样了。

“你要听吗?”

鬼使神差的,他又多问了一句。

顾思语倒是忽然被他逗笑了,“你这是在问我吗?我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无法拒绝啊。

况且这个心机老男人,前面整那一套,又是游乐园又是放烟花的,连一辈子都在一起这种鬼话都放出来了,她有脸拒绝吗?

“没有。”男人快速斩断她的后路,补充一句道:“只是你一直喊我天使先生,我想保持这个绅士人设久一点。”

“你这要说到天亮去了,还不进入正题?”顾思语忍不住掐他的脸。

男人见她主动亲近自己,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直接黏了上来,将她拥入怀里,双手抱住她的腰。

顾思语不由头大,她算是明白过来了。

今晚的老男人,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搞浪漫搞出问题来了,整个人都黏黏糊糊的,跟家养的大型犬似的,特别粘人。

“你再不说,我真的走了。”顾思语又掐了他一把,这回用了大力气,顿时男人龇牙咧嘴的。

他再次站好,嘴里还不忘安抚她:“马上马上了,你不会听完真走了吧?”

“我现在就想走。”

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男人终于重振旗鼓,调整好情绪开始诉说。

“她叫罗晴,是我上大学时候交的女朋友。我们当时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要一起在食堂打饭,所以认识了。中间一度分手,之后又复合了。只是复合不到一个月,她就不见了,我去政教处询问才知道她竟然休学了,我四处找她也无功而返,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后来闹到我要报警了,她才接电话说自己没事,让我不要找她。我当时脾气也大,觉得她什么都不说就闹失踪,我找她还要被埋怨,就没再联系她了。”

“其实我当时应该更警醒一些的,我找了她那么久都没动静,为什么我一要报警,她就主动联络我,这明显是身边有人盯着我,不想报警闹大,才让她来安抚我。”

江闻烨慢慢地说着,时隔这么久,他的语气已经很平缓了,哪怕说起当初那么让他着急后悔的事情,他也没有特别激动。

想来这些年,他一直在脑子里回想过无数次。

如果当时他怎么做,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然后呢?”顾思语轻声问了一句,算是给他回应。

“然后就是大半年后,快过年的日子,我高中就和家里决裂了,我和老头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要互殴,所以一直没回家。大学时期的学费都是我自己赚的。那天老太太打电话来,说想我了。我一想那个家里,除了那个封建大家长老头儿,其余两人是和她关系一般的继子继女,江锦宏还是个阴批,我要是不回去,说不定老太太要吃亏,我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老头儿没摆谱,我也没犯倔,显然我们都想过个安稳年。老太太还特别高兴,以为我们父子俩能和好了,和家里的阿姨张罗着一大桌子菜。之后江锦宏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怀里还抱个裹在襁褓里的孩子。”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许多细节江闻烨都能记住,甚至连他自己的心理活动都能说出来,想必是回忆过许多次。

顾思语听得瞳孔地震,她已经预感到了某些事。

“那个孩子就是江盛。”

果然男人的下一句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都不知道有多可笑,当时他抱着个孩子回来时,我还在幸灾乐祸等着看戏。江锦宏的妻子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但是我大嫂她身体不太好,一直没能要上孩子,我以为是江锦宏忍不住在外面生了个娃回来,要抱回来养呢!大嫂和她的娘家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边说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容,不知道是在笑话谁。

“可是后来他拿出亲子鉴定书,竟然是我的孩子。我本来想看戏,没想到原来自己才是戏中人。”

直到这时候,他的语气才露出几分惆怅,显然每每提到这里,他还是记得当时心底憋的那口气。

顾思语忍不住屏住呼吸,似乎她也沉浸在那股紧张的氛围里。

江闻烨当时想必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惊吓,哪怕他敢跟老爷子叫板,甚至互殴,但那时候也太年轻了,想都没想过自己会突然冒出个孩子来。

她忍不住挽住他的胳膊,男人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似乎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才能将心头的那股郁气消除一般。

“江盛属于早产儿,八个月的时候,脐带绕颈,生出来就送进保温箱里了。医生都说他可能是个低能儿,救活后也要经常做复健。他在保温箱里待了四十天,中间好几次送急救,甚至嗓子里卡一口痰,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当然这些我都是听老阴批后来说的,江盛在保温箱里的日子,他都一直瞒着,好几次抢救也是他的助理留在医院。江锦宏时不时拿这件事来刺激我,他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小弟,我多怕救不活江盛啊,我费尽心思,可不能抱个尸体给你,那不竹篮打水一场空嘛。’这句话我能记一辈子。”江闻烨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浑身绷紧。

哪怕都时隔这么久,但是提起这些事情之后,他仍然会变得异常紧张。

“没事的,都过去了,等下回我见到他,再给他泼脏水。”顾思语忍不住抱了抱他。

江闻烨趁机在她怀里蹭了蹭,一直赖着,半天没说话。

顾思语忍不住继续问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老爷子彻底对我失望吧,我大学时期没学费,光靠打工赚钱能有几个钱,就和几个朋友一起创业。除了许毅和于方舟这俩发小,其余几个朋友的感情,都是在那时候建立起来的,一起吃过苦,所以感情才更牢固。”

“当然常平除外。”他苦笑了一声。

很快又转回正题:“或许是我有做生意的天赋,我买了一个同学做的小软件,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并且有扩大收益的趋势。之后陆陆续续又涉及到其他方面,摊子慢慢铺大。虽说都是围绕着学生,但是做好了,前景很客观。”

“老头儿虽然恨我不听话,但好歹姓江,我自己折腾出名堂来,他又觉得不愧是他的种,已经松口准备给我资金,甚至表露出干得好的话,就让我进家族企业大展拳脚。”

“就这事儿刺激到了江锦宏那可脆弱的心,他一直把□□当成囊中之物,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毕竟我是个除了打架,一无是处的二世祖,还不得家里老爷子喜欢,等老头儿没了之后,要吃家里的分红还得看他的脸色行事。但是老头儿松口之后,江锦宏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他要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我那时候才二十岁,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把江盛抱回来,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连孩子生母是谁,我都一头雾水。老头儿自然是怒火攻心,他觉得我还没结婚就在外面胡搞,终于弄出人命来了,气得把我打了一顿。原本有些看好我,也全都没了,只剩下嫌恶,说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或许是夜色的遮掩下,让的情感比较浓郁,江闻烨此刻也有了倾诉欲。

他将当初的事情,一点点掰碎了都讲清楚,包括他的慌乱。

顾思语听得咋舌,难怪江闻烨这么厌恶江锦宏,两人一见面就直接打架,并且还打出血为止。

有这种事情的发生,与其说是兄弟,不如说是仇人。

“当然江锦宏的布置,不止这些。老爷子问我孩子生母是谁时,我说不出,还是他报出了罗晴的名字。只是当老爷子要他把人带来时,他却说带不来了,已经在等着办丧事了。”他继续说。

顾思语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是他干的?”

“不是,她生下江盛之后,刚出月子第一天,就出了车祸,人直接没了。”江闻烨提起罗晴的时候,倒是一直相当平静,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江锦宏后来坦白,其实当时他是准备帮助罗晴嫁给我的,这样我的日子才更难过。可惜她福薄,只享受了一年的福,这一年还是在怀孕和坐月子中度过,人就出事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我知道他想刺激我,可这是一条人命啊。”江闻烨的眼眶微红。

哪怕他对罗晴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但是提到罗晴的死,他还是很激动。

顾思语忍不住提问:“江锦宏是不是撒谎了?那个车祸是他安排的吗?司机是不是酒驾,被买通了?”

江闻烨摇头:“不是,后来老爷子也让人查了,罗晴过马路时没看信号灯,红灯还没变她就急着冲出去,正好有车过来,人当场没救了。而且江锦宏布置了这么大一个局,当然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罗晴死了,这条线他就完全用不上了,他不会这么搞。想要夫妻两口子争吵实在太容易了,他要我被婚姻绊住脚,永无宁日,一心扑在吵架上,就没心思搞事业了。”

顾思语听到这段话,不由一惊,立刻道:“之前一直在网上放你花边新闻的人,应该也是他吧?合着这套路他用在我身上了,想让我看到跟你闹呢!”

江闻烨点头:“他贼心不死也不是一两天了,手段脏得很。”

“那当初江盛的事情,老爷子没查出别的马脚吗?罗晴怀孕,你都毫不知情,孩子是江锦宏抱回来的,他脱不了干系吧?”顾思语好奇地问道。

“我猜他本来想让罗晴自己抱着孩子找我的,但是罗晴没了,他只好亲自动手。不过他这么有恃无恐,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老爷子心里,他是好大儿,而我是个混账东西,本身就会比较偏向相信他的话。另外罗晴去世了,江锦宏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编故事了,反正几个当事人里,我从头到尾一无所知,罗晴死无对证,江盛除了睡就是吃,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盛说到这里,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都不知道,他当时编了个相当荡气回肠的故事,我就是个妥妥的渣男,抛弃女朋友,不仅不戴套,甚至连打胎的钱都不出。让女朋友害怕到不敢再找我,知道江锦宏是我的哥哥,只能求助他。而他这个好心人,得知孩子月份都很大了,打胎很危险,就想着先安排她养胎,再暗地里劝我。哪里想到孩子早产了,还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他根本没来得及运作。”

“之后孩子身体又极差,他怕我连一面都没见上,所以不敢耽搁,脱离危险就抱回来了。”

“实际上我和罗晴都很年轻,不提我,罗晴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她哪里能是江锦宏的对手,骗一骗哄一哄,说不定就晕头转向了。可是那个老阴批为了搞我,偏偏能制造出这么大一桩事情。他真的恶心透顶。”

哪怕是在冷笑,他的神情里都带着不屑和痛恨。

顾思语作为听众,此刻心里都泛着一股恶心,对于江锦宏的伪善和阴险,她今天才算是真正了解。

但是面对这样的江闻烨,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只能再次握紧他的手,似乎在给他力量。

男人收敛起笑容,轻叹一口气:“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其他细枝末节就没什么好说的。这件事情见证了我当年的惨败,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教训。不提事业,只是生活方面,我就被江锦宏压制得死死的,别说反击了,我甚至连基本的应对能力都没有,只能默认挨打。”

他总结陈词之后,一直偏头看风景,就是不看她。

两个人走在城堡外面的小路上,两边都是修理整齐的小花坛,风一吹这些盛放的花朵迎风招展,煞是好看,让人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只是周围的气氛依然无比压抑,顾思语停下脚步拉住他。

“要抱抱吗?”她伸开手臂,轻声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就一头扎进她的怀里,还紧紧搂住她不肯松手。

顾思语抬手摸着他的发顶,一下一下,动作十分轻柔。

“没事啦,都已经过去了。江妙妙现在都成年啦,而且你教得挺好,他除了脾气臭点,还喜欢摆臭脸之外,没什么别的毛病。”她轻声安抚着。

“你不会跑吧?”他这时候还惦记着这个问题。

顾思语忍不住笑出声:“目前还不会,不过以后我觉得你的家事太麻烦,还是会跑的。”

“那我还是好难受,这块儿像是被活生生挖走了一样,你摸摸,是不是哇凉哇凉的?”他边说边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

顾思语的掌心紧紧贴在上面,冰冷的触感丝毫没有,倒是感觉硬邦邦的肌肉触感,很显然男人锻炼得很不错。

“哪里冷了,明明就很热!这就开始卖惨了吗?”她轻轻推了一把。

不过男人搂得紧紧的,根本推不开,还让他粘得更紧了,似乎怕她跑了一样。

“怎么可能不冷,我的心都跑你那儿待着了,这里面空空如也!”

顾思语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语气吓了一哆嗦,忍不住拍他的后背:“不是卖惨,原来是在说土味情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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