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深呼吸, 他又道：“行了，说个正事，昨日赫奕提供了一条线索，他说金尚明在郊外的一个庄子上似乎住着个高丽人。我昨晚让人去查了, 庄子上不但人没了, 还有烧剩下的灰。”
他双手抱胸, “这足以证明赫奕说的是真的，金尚明跟高丽有勾结。另外我还有个猜测，那个高丽人很有可能已经进城了。他肯定会找机会进来, 要么救走金尚明要么杀了他。”
如今的高丽可不是大清的对手，别看汗阿玛平时好说话，你碰他的底线试试？
高丽人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 他敢断定那些人绝对不会看着金尚明在自己手里不闻不问。
金家的先祖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谁敢保证他金尚明不是？
“什么？”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齐声惊呼，“三哥, 你确定吗？”
三阿哥郑重的点头, “我打算入宫跟汗阿玛说一声, 你们俩留在这里看着他们，尤其是金尚明，咱们还指望他说出真相呢, 可别让他们得逞了。十三，刚才三哥不是故意的, 你去洗把脸, 处理一下。”
十三阿哥想要说不用，三哥刚才也是为了他好。抬头看见三阿哥深邃的眼睛，他忽然反应过来, 三哥或许并不是想让他去处理脸上的红痕，而是有话跟四哥说。
他想说有什么话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十三阿哥点点头道：“那三哥、四哥你们等我一会儿。”
看不见十三阿哥的背影，四阿哥面无表情的问：“三哥想单独跟我说什么？”单独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三阿哥示意他跟自己走，走到一个空旷之地，确定周围没人偷听他才道：“我刚才说金尚明在郊外有个庄子对吧，我查过了，实际上那个庄子并不在金家任何人名下，而是在章佳庶妃名下。”
三阿哥特意强调是金家的任何人，这个任何人包括主子，自然也包括奴才。
满人不得经商，有些人做生意开铺子就会把它记在奴才名下。皇上对这件事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不知道。
四阿哥惊呼：“三哥什么意思？”因为震惊他常年不变的冰山脸都龟裂了。
三哥这是怀疑十三？不，也不像。
三阿哥道：“四弟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我会在让人去查。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十三现在都不太适合单独接触金尚明。不是我不相信十三，我是担心金尚明会利用他做什么。”
“四弟你跟十三关系最好，金尚明勾结高丽的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你也不希望十三弟被牵连进来吧？”
太细节的事情三阿哥没说，他只说了能查出来的。
四阿哥抱拳，“多谢三哥，我知道了。”
三阿哥冲着他点点头，便直奔乾清宫而去。
此时的康熙刚刚处理了一批折子正在用膳，看到三阿哥，他高兴道：“难得老三你这么早入宫见朕，用过膳没有，过来一起。”
谢过之后，三阿哥便坐了下来。食不言寝不语的吃过一顿饭，饭后他也没立刻说金尚明的事儿，只就着刚才的膳食先说些吃吃喝喝。
康熙乐呵呵，“朕记得以前跟你一起用膳，你说的最多的就是福晋跟孩子，怎么现在改吃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十来了呢。”
他这些儿子里老十心眼最直，除了吃喝没别的。
三阿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是好几日没回府了么，儿臣都没参与孩子们的成长，说以前的又怕汗阿玛您腻味，还不如闭口不谈呢。”
前三个孩子满月就被赐了名，后面三个正好赶上皇上巡行塞外，赐名的事儿便推到了百日。
三子名弘晃、四子弘景，小女儿同样得了个名叫怡然。自此，三阿哥家六个孩子全部都是康熙赐名，从无例外。
听得他说好几日没回府，康熙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那几个人审问的怎么样了？”
三阿哥觉得酝酿的差不多了，便道：“儿臣前来正是要跟汗阿玛您说这事。儿臣昨晚诈了下金尚明，在提到乌常在的时候他神色异常，儿臣怀疑此事跟乌常在有关。”
“不过，儿臣现在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还有就是除了金尚明，儿臣还提问了赫奕，据、据赫奕所说，金尚明在郊外的庄子上有高丽人。儿臣连夜让人去查看，发现那里人已经不见了，而且东西也有毁坏的痕迹。”
说到这里，他小心的抬头看了康熙一眼，见对方面带寒霜双眼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便深吸口气，接着道：“那些人很仔细，把东西都毁坏的干净，儿臣并未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你不是告诉朕他们的家人、奴才、产业都控制住了吗，那庄子是怎么回事？十三就是怎么办事的？”
若在平时漏一个庄子没什么，现在偏偏漏的那个庄子有问题，康熙没暴跳如雷就是好涵养了。
三阿哥心中苦笑，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十三弟在汗阿玛心中的印象怕是要一落千丈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往下说。
“汗阿玛息怒，并非十三弟疏忽，而是、而是那庄子并不在金家任何人名下。它、它被记在了章佳庶妃名下。不过，这事儿章佳庶妃与十三弟应该是毫不知情的。儿臣问了附近的村民，他们都说那是金家的，有好些年头了。从头到尾没听说跟章佳府上有什么关系，也没见章佳府上的人去过那里。”
康熙揉揉眉心，“老三，你都把朕说糊涂了。之前你们说找到了证据证明章佳氏是无辜的，如今怎么又把人扯了进来？”
“汗阿玛您别着急，儿臣觉得这事儿庶妃娘娘跟十三弟确实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而这个庄子、或者说庶妃娘娘跟金家的关系应该就是她甘心自缢的原因。太子殿下已经让索额图去查金家了，儿臣既然跟庶妃娘娘扯上了，不如在让人仔细查查参领府。”
章佳庶妃的身世不能直说，但也不能不说，他只有这样含糊其辞。
胤祉心中叹息，假如有朝一日章佳庶妃的事情大白天下，也不知十三弟会不会怪他？
复又深深吸气，就算十三弟心中怨恨，他也要追查下去的。
大家都需要一个真相。
康熙道：“既然索额图掺和进来了，那就把这事儿交给他吧。朕立刻让人宣他进来，正好你也听听他这几日的成果。”
只要他想，这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包括太子让索额图查金家。
在康熙心里，索额图能力还是有的，只要他别串通太子做坏事离间他们父子关系，康熙并不介意太子用他。
就像这回一样。
索额图带来的消息并没有比三阿哥多多少，他也只查到金家确实与高丽有过接触，但具体接触的时候聊了什么那只有他们才知道。
怕康熙生气，他颤颤巍巍跪下，“奴才无能。”
三阿哥道：“索大人可有查清楚金家都跟谁有过联姻？”
索额图看了康熙一眼，见他没表示，这才开始回答三阿哥的话。
“这个奴才倒是都查出来了，奴才已经整理好了，请皇上过目。”
梁九功机灵的把折子递过来，康熙打开一看，上面最醒目的就是乌雅家。
索额图：“奴才是根据这些人的家世、地位整理的折子，最上面的是与金家联姻最好的世家。”
三阿哥凑过去看了一眼，他心说索额图还挺有心机，居然知道把乌常在放在最前面。
乌常在底下就是果毅公府，也就是孝昭皇后的娘家，十阿哥的外祖家。不过这些跟十阿哥没关系。
如今的国公爷阿灵阿的夫人是乌常在嫡亲的妹妹，他家也因此与金家牵扯上了。
也就是说阿灵阿的儿女身上有高丽的血脉。
除了阿灵阿，还有其他家族。
总的来说都是内务府包衣世家，牵扯到满洲贵族尤其上三旗的比较少。
阿灵阿那夫人……
如果他没记错还是汗阿玛给指的婚。
堂堂四大开国功臣、巴图鲁的后人被指婚了个包衣，大家明面上不敢说，背地里没少嘲笑阿灵阿。
阿灵阿是遏必隆嫡子，对比其他庶出兄弟的嫡妻都是大族出身，只有他娶了个包衣。有人猜测这是因为他当年在孝昭皇后丧礼上的表现有关。
皇上是故意的。
如今看到这份名单，也不知汗阿玛会不会后悔。
“东西放这吧，你去查查金家跟海宽有什么关系。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朕查出来。”
这些人他会慢慢审问，章佳氏的事情同样刻不容缓。现在他只庆幸自己还没下追封的圣旨，不然他一定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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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出来的时候，三阿哥已经走了，他看着四阿哥的冷脸心中十分愧疚，“四哥，刚才我，我是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下。”说着他抓起四阿哥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四阿哥收回手臂，“我没生气，十三弟是性情中人，这是牵扯到章佳庶妃，你也是人之常情。”
十三阿哥眼眶微红，他吸吸鼻子，“谢谢四哥，我就知道四哥最疼我。”
汗阿玛儿子多又如何，真正把他当做亲兄弟的只有四哥一个。哦，当然三哥跟太子也很好，不过在他心里还是没能跟四哥比。
发现四阿哥没生气，十三放下心，他凑过去小声说道：“四哥，刚才三哥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在四阿哥面前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心里好奇也就问了出来。
四阿哥原本是不想说的，后来一想三哥也没说不能告诉十三。便道：“没什么，就是赫奕说的那个庄子，三哥查出来跟参领府有关，他怕金尚明利用你，嘱咐我看着点，让你们私底下不要相处。”
十三阿哥想说三哥这是不信任他，又觉得三哥不像是这般小心眼的人。想想之前三哥对他的照顾，他觉得自己这样想三哥有些太小人了。
要不是三哥，他额娘死了还要背负冤屈呢。
十三阿哥道：“三哥有没有说他们什么关系？要不我去查查？”他解释，“我不是不信三哥，就是这段时间说是帮忙其实一直在添乱，我也想帮哥哥们分忧。”还有还额娘公道。
四阿哥踌躇一会儿还是拒绝了。
“章佳氏那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看着金尚明。如果金尚明出事，咱们所有的努力都完了。而且，你不是说他们对你的态度很奇怪，你认为你去了，他们真的会说实话？”
海宽的儿子是十三的血缘上的舅舅，可他们对待十三就像是佟家人对待他一样。恭敬中带着疏离，相处的久了甚至还能在他们眼里看到一丝厌恶。四阿哥不觉得他们会帮十三。
说到这，十三阿哥有些泄气，“四哥，我真不明白，同样都是小妾生的孩子，为何他们独独对我额娘那般苛刻呢？”
记忆力，章佳夫人入宫请安很少去永和宫拜见，就算是去了，大多也是要求额娘给他们谋福利。他们也不想想，额娘只是个庶妃、自身都难保，能给他们谋划什么？
而且他们求人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十三很不喜欢参领府的人，有次他无意间听到章佳夫人指责额娘，他气急冲了进去想给额娘撑腰却被额娘赶了出来。
后来他问额娘为什么，庶妃又如何，那也是汗阿玛的女人，那人凭什么呢？
额娘直说他不懂，让他日后不要跟那边有过多的往来，也不要起冲突。
十三阿哥心中有太多的不满，刚才又恰好提到章佳府上，他索性竹筒倒豆子全部说给四阿哥听。
说完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四哥，我是不是话有些多了。”
四阿哥扯了扯嘴角，“没有。”
正说着就见有人拉着一车蔬菜走了进来。
车夫头上带着个竹子编织的草帽，身穿褐色短打，他对着二人弯腰：“见过雍郡王、十三阿哥，这是今日的份例。”
四阿哥颔首，十三阿哥道：“咦，我看着你有些眼生啊，旺财呢？”话出口，十三阿哥才发现自己嘴秃噜了。
三哥的那个奴才叫招财，不过他对三哥、三嫂十分谄媚，大家私底下说他不应该叫招财，应该叫旺财。
因为他的样子太像一直哈巴狗。
那人并不知十三阿哥喊错了名字，只见他不慌不忙道：“哦，临行前他吃坏了肚子，所以这趟就让奴才代劳了。”
四阿哥猛地抬头，锐利的眼光看着他。
马车是三哥府上的马车，但三哥府上却没有一个叫旺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