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重新跪下：“儿臣认为三弟说的有理, 儿臣请汗阿玛下旨搜查隆科多书房。”
太子话音落，四阿哥与并不参合争斗的五阿哥、七阿哥等人也跪下，“儿臣复议。”
此时除了九阿哥仍旧坚定地站在隆科多那边之外，其他人都跪了下来。当然这个其他人不包括八阿哥与佟家人。
康熙看向八阿哥, “老八你怎么说？”
他想知道老八会怎么选。他想看看老八会不会为了上位而不顾列祖列宗。
八阿哥小心斟酌着道：“儿臣以为此事不宜声张, 如果真查出来还好, 万一佟家什么都没有，岂不是伤了汗阿玛与佟家的感情。”
十阿哥瓮声瓮气，“八哥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那女人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番话，会是什么都没有的？我觉得大哥说得对，八哥你这般做就不怕晚上老祖宗找你。交泰殿门前的那个铁牌还在那立着呢，八哥莫不是眼瞎没看见。”
对待这种事情, 从来都是宁杀错不放过的。你今日放了她，焉知她回去不会变本加厉？
十阿哥虽然没跟李四儿有过交集，十福晋有啊, 他没少听十福晋吐槽这个李四儿。
他可不认为一个敢穿贵妇朝服的人, 会迷途知返。
康熙又转头看向佟国维, “佟国维，你又怎么说？”
佟国维老了，他以前入宫康熙都是直接让人赐座, 私底下口称‘舅舅’的。哪怕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会连名带姓的喊对方。
佟国维清楚, 皇上这是生气了。
他比八阿哥痛快, “皇上，奴才以为李四儿此人当斩。隆科多都是被此人给蒙蔽了，还请皇上明察。”
隆科多睚眦欲裂, “阿玛。”
三阿哥温柔的笑着，“既然隆大人如此舍不得那个女人，干脆你陪着她一起算了，九泉之下说不得还可以做夫妻。”他转头对着康熙拱手，“汗阿玛，非是儿臣残忍，您也看到了隆科多是什么样子，您觉得他这样的还能为朝廷效力？假如继续留着他、重用他，那朝堂不知要出多少冤假错案。”
“不，也许已经出现了。”
李四儿跟着隆科多怕是有十年了，谁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插手隆科多差事的？
另外，
“汗阿玛，儿臣忽然想起来前些年坊间传闻那李四儿逼死隆科多侧室的事情。还有隆科多的妻子，这么多年都没见她出来应酬，也不知是死是活。”
“儿臣若是没有记错，隆科多的妻子还是他表妹吧。哦，儿臣记起来了，据说这个李四儿原本是他岳父的妾室，是他从他岳父那里抢来的。”
五阿哥插嘴道：“三哥还少说了一句，她还是青楼出身的贱籍。汗阿玛，儿臣不得不怀疑，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人是乱党专门培养出来的，为的就是迷惑我大清官员，从而乱了我大清根基。”
“如今看来他们的计策很成功。”
要说五阿哥跟隆科多没仇没怨，但他跟老八有啊。而佟家，怪就怪他们支持老八。
五阿哥这话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不少人甚至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狠，还是老五狠啊。
所有人都知道乱党二字一旦被坐实，别说隆科多，佟家都完了。
佟国维吓的直哆嗦，其他人眼前却是一亮。
太子再次重申：“请汗阿玛明察。”
康熙环视底下的人，终于下了决定，“雍郡王胤禛、恒郡王胤祺，朕命令你们二人立刻带领禁军前去佟家搜查。如有人胆敢阻拦一律按照叛国罪处置。”
九阿哥急急说道：“汗阿玛，儿臣愿意为您分忧，这种事情哪用得着四哥，交给儿臣就是了。”
他心里想着，五哥老实好说话，他到时候说一说、求一求就完了。
可惜康熙会给他这个机会吗？肯定不会。
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八要么已经跟佟家勾搭上了，要么是在拉拢佟家的势力。但不论哪一种，他都会对这件事放水，并不会用心检查。
这是能糊弄的事情吗？
显然不是。
五阿哥有句话说康熙心坎里了。
他不愿意承认隆科多是个耳根子软没有原则的，那么问题只能出在李四儿身上。
在没有什么比李四儿是乱臣贼子故意培养出来算计朝堂重臣更好的理由了。
九阿哥依旧再给自己争取，他甚至见皇上不许，还想站起来往外跑。
康熙怒道：“老九，你给朕站住，今日你若敢走出这个殿门，朕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老九真是魔障了，以前老九虽然也桀骜，但从不会像今天这样，连他的话都不听。这已经不是‘混世魔王’了，而是忤逆。
康熙气的手指颤抖，太子给四阿哥、五阿哥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康熙身边给他揉捏手指。见他没那么生气，太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汗阿玛，您有没有觉得九弟的情况不太对。”
见康熙转过头，他又看了底下的九阿哥一眼，低声说着：“儿臣虽然跟九弟在政治上有些许不同见解，但大家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受的是同样的教育，理当维护大清江山才对。可是您再看九弟的行为，儿臣总觉得、总觉得九弟是魔怔了。”
他若是为了皇位也就算了，老九自己又不想当皇帝，为了个老八至于如此？
尤其老五都给佟家扣了个乱党的帽子，他还拼命往里头栽。
除了魔怔，太子想不出第二个解释来。
老九赚钱的能力大家都看见了，说不眼馋那是假的。大清国库紧张，正需要老九这样的人才。如果老九真的是被那什么，他还是很愿意伸出一把手的。如果不是，那就不能怪他了。
哪怕在眼馋老九的能力，他也不会留着对方。
康熙惊的站了起来，随后又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坐下。
他道：“保成你的意思是？”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
太子犹豫道：“儿臣也不确定，儿臣只是怀疑。汗阿玛您仔细想想老九除了对老八死心塌地，对其他人如何？特别是五弟与郭常在。”
五弟那边还能说从小不亲近，郭常在对老九是嫉妒宠爱。想当初小十一还在的时候，郭常在唯恐九弟吃味，对他的要求言听计从，那是比小十一这个幼子都好。
老九对郭常在呢？
也算孝顺，但前提是不能跟老八的事情搅合上。遇上老八，郭常在这个额娘都得靠边站。他不止一次听说老九因为老八的事情把郭常在气病了。
康熙眯着眼睛仔细回想，越想他越觉得太子说的事情有可能。
儿子多了拉帮结派正常，跟谁好也正常。想想当初的老十。
老十曾经也是跟在老八屁股后面的，之后似乎是那个郭络罗氏说了温僖贵妃的坏话被老十听见，两人这才慢慢疏远。
说起来老九可比老十聪明太多，老十能看出的问题，他不相信老九看不出来。
康熙对着太子颔首，他目录赞许，“保成你是个好的，老九这事儿朕知道了，朕会让人去办的。”
太子摇头，“汗阿玛严重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儿臣的弟弟，儿臣也不愿意看着他被利用而不自知。这事不管真假还是要保密，免得被别人察觉。三弟不是要去建设学堂么，儿臣以为不如把这件事交给他。”
太子没说，率先提出老九不对劲的不是他自己，正是老三。
他觉得既然老三知情，这件事又不宜声张，交给老三再合适不过。
康熙低头沉思，“这件事朕在考虑考虑。”
不是他不信任老三，是他本打算让老三去江南的。老九如果真有什么不能拖，但江南官场同样重要。
太子并没有再继续推荐三阿哥，他转而说起了李四儿。
“汗阿玛要不要单独审审那个李四儿，那女人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儿臣觉得或许能从她嘴里挖出些什么来。”
康熙觉得有道理，他让人把皇阿哥们、佟家人已经隆科多都带去偏殿，之后就让人宣了李四儿。
太子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四儿道：“佟国维说隆科多都是受了你的蒙蔽才犯下错事，她说你是别人特意培养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迷惑隆科多。佟国维建议把你处死。”
“按照我大清例律，假如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隆科多参与了此事，仅凭着你当时说的话，是完全有可能只处决你一人的。到那时隆科多依旧做他高高在上的副都统、銮仪使，而你……”
太子的话真真假假，康熙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随他去了。
“汗阿玛仁慈，现在他老人家愿意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想假如李四儿喜欢隆科多，听到爱的男人把所有事情都推在自己身上肯定会崩溃。如果不喜欢，自己落得个身死的结局，对方屁事儿没有肯定也会心有不甘。
他说完这话就抱着手臂等待李四儿的回答，他想看隆科多与李四儿狗咬狗。
李四儿咬着唇，她抬起头，声音沙哑，“太子想知道什么？”
胤礽眼前一亮，有门。他道：“当然是你知道的一切，包括你在八贝勒府说的那个什么江宁巡抚。”
“你说的是那个吴存礼？”李四儿不用想张口就说出他的名字。这人给隆科多送了不少银子，那些银子都落入她的手里，她想记不住都难。
“他每年都会让人给佟家送礼，不只是佟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魏珠、八阿哥府的大管事、九阿哥府的大管事等等，很多人都是他贿赂的对象。”
康熙气的一拍桌子，“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别人也就算了，说他身边的魏珠，康熙明显不信。
李四儿冷笑，“皇上不信就算了。你以为我为何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怕告诉你们这些都是我帮着隆科多参谋的，包括支持八阿哥与四阿哥。”
这回换做太子冷笑了，“怎么？临死你打算挑拨孤和四弟的关系？你们也真够恶毒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拉四弟下水。”
李四儿摇头，“并非我想拉四阿哥下水，而是她听隆科多自己说的。他说太子孤傲性情难训，支持太子没有好处，反不如八阿哥。但是他们又怕八阿哥成不了事儿，等新皇登基佟家被清算，于是就打算让隆科多去接近四阿哥。”
跪的时间有些长，李四儿索性直接坐在地上。
“可惜四阿哥性子冷，隆科多几次试探都吃了闭门羹。因为这个他们还骂四阿哥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说早知如何当初还不如让孝懿皇后娘娘养八阿哥。”
李四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随着她吐露的东西越来越多，早有心理准备的太子都惊了。
康熙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四儿道：“我骗你做什么？我知道今天我怕是难逃一死，但是我不甘心。”
她不甘心事情又不是她一个人做下的，凭什么要让她背所有黑锅。除此，她还有一些报复心理在。
佟家人不是看不起她，背着隆科多折磨她、辱骂她吗？今天她就要让佟家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隆科多不会瞒着她，所有她知道很多佟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倒要看看皇上知道了这些还会不会偏向佟家，如果皇上装作看不见，那只能说这个皇帝是昏君。这个朝代也离死不远了。
这就是李四儿。
一个疯狂起来不管不顾的女人。
康熙疲惫的挥挥手，“来人，先把她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尽管康熙觉得李四儿的话八、九不离十，一时间他还是很难接受。
那个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佟家，里里外外把他背叛了个干净。
太子知道皇上的心情，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给皇上倒了杯茶递过去。
良久，康熙才叹道：“天黑之后，你让人去佟家把他们都带到宗人府去，记住要悄悄的去，对外就说朕让佟家闭门思过，任何人不得求见。”
到底是他的外家，康熙最终还是选择给佟家递上一层遮羞布。哪怕这层遮羞布有些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