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梁九功禀报,大阿哥来了。
给康熙行过礼,大阿哥就对三阿哥道:“听说三弟妹从奴才那里查出十多万两银子,是不是真的?”
昨晚回去,他福晋告诉他,三弟妹让人过来传话,说他们庄子上的奴才不老实,三年贪墨了十多万两银子,问她要不要也让人查查那些奴才。跟三阿哥不一样,大阿哥胸中有抱负,皇庄只给了福晋一部分用于府上的开支,其他的都自己收着呢。
成大事本就需要银钱开路,他正愁银子不够用呢,忽听奴才三年就贪了十多万两,顿时坐不住了。他大婚比老三还早,老三就被贪了十万,那他得被贪多少?
虽说明珠曾经任过内务府总管,但他不认为那些奴才现在还会给他面子。可能他们贪的不狠,但指定贪了。
大阿哥知道论聪明他不如老三,之前那么多年没查出问题,现在也不一定能查出来。他就想去三阿哥府上取取经。得知三阿哥夫妇入宫了,他马不停蹄追了过来。
三阿哥并不吝啬,把他福晋说过的话又给大阿哥说了一遍。“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大哥可以让信得过的奴才先去暗访,查查那些大管事们的家产。我府上有个大管事在京中买了个两进的院子。查清他们的财产,谁贪墨谁干净一目了然。”
“大哥还可以亲自去庄子上,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许诺给他们些许银子,然后一个个询问,让他们只认那些大管事。只要给的银子多,我相信他们会说的。你还可以告诉他们,谁敢包庇,查出来,同罪。但如果他们检举揭发,你便既往不咎。”
他不信庄子上的所有奴才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总有人看不惯或者被这个大管事排挤。而这个人就是突破口。
打一棍子给个枣,在利益与自身的安危下,他相信没人会紧闭嘴巴。
大阿哥眼前一亮,给三阿哥竖了个大拇指,“好主意,难怪老九喊你狐狸呢,老三你有这脑子却放着不用可惜了。要不你去兵部帮我吧,咱哥俩联手,我相信绝对天下无敌。”大阿哥搂着他,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康熙清咳几声,“老大你来找朕什么事儿啊?”当着他的面拉他专门留给太子的人,老大是不是没把他这个阿玛放在眼里。
大阿哥收回手,此时他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说话就有些敷衍。“儿臣是来找三弟的。那个,既然汗阿玛您有事儿吩咐三弟,儿臣就先告退了。”他说着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着,“三弟,有空大哥请你喝酒啊。”
如果他这回真从那群狗奴才嘴里扣出银子来,老三当属头功,他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大阿哥走后,康熙看着老三说道:“朕记得你小时候一直跟在太子屁股后头跑,其他兄弟跟你说话你总是躲躲藏藏,尤其是老大,每次老大跟你说话,你都藏在太子身后不出来。如今看到你们兄弟关系好,朕就放心了。”
他这话看似在感慨,三阿哥可不会真这么认为。他一脸回忆道:“是啊,小时候总觉得大哥很凶,很害怕,实际上大哥人挺好的。”他把上次聚会大阿哥跟太子斗嘴的事儿讲给康熙听,“汗阿玛您有没有觉得大哥像要不到糖的小孩?”
不等康熙回答,他自顾自道:“那时候儿臣忽然就觉得其实大哥没有我相信的那么凶,他跟二哥争或许并不是因为想要什么,很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服气。”
不服气都是皇阿哥凭什么他生下来就是太子,不服气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凭什么太子最得宠。与其说他想争夺太子之位,不如说他想借此告诉汗阿玛:看啊,这就是你选的太子,你看走眼了,我比他强。
你若真让他做了这个太子,说不准他还后悔抓瞎呢。
康熙静静沉思,良久才道:“是吗?你觉得老大是这么想的?”
三阿哥微笑:“儿臣相信汗阿玛的眼光,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说真的,别看他说的信誓旦旦,实际上并没有太大把握,说这些只不过是不想让汗阿玛怀疑他而已。也只有告诉汗阿玛大阿哥不是真的对那个位子有意思,汗阿玛才不会怀疑大哥跟他交往的目的。
从乾清宫出来,三阿哥转道又去了趟毓庆宫,不巧太子不在,他只让人留了话便走了。
午时太子得知老三来找他,便让人喊了他过来。看到老三他轻哼哼,“老三你出息了啊,汗阿玛不是刚给了你五万两银子,孤怎么听说你打劫都打劫到奴才身上了?你府上就俩人五万两还不够花?”
那日虽然范自平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那几人的罪行,但都是内务府出来的,内务府的人当然不会把他们做的事情往外传,毕竟大家身上都不干净,谁也不敢保证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所以,皇上不知道具体情况,太子也不知道。甚至昨晚就有内务府的人跑到毓庆宫哭诉,说三阿哥欺负他们,请太子帮忙做主。
皇上疼爱太子,不但特意为太子设立了个詹事府,内务府的大总管也是太子这一系的人。如今三阿哥找事找到内务府,这群人便觉得是不给太子面子,找到太子添油加醋一番。
当着外人的面太子当然是要维护三阿哥的面子给三阿哥兜底的,现在没了外人,他说话就随意很多。
短短三四天,他不信老三五万两银子花光了。转下手里的扳指,他道:“说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反正事情已经说了两遍,三阿哥也不在乎多说一边。“上午大哥也入宫了,问的也是这事儿,看样子大哥也怀疑他庄子上的管事不老实。我之前找二哥就是想跟二哥说一声,二哥有空不如也查查那些奴才,当着您的面他们就敢胡说八道给我扣屎盆子,您觉得他们私底下能干净。”
“其实上次汗阿玛查御膳房大总管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不如干脆把整个内务府都查一遍。不过又想内务府牵扯太广,所以才作罢。可今天的事儿给弟弟提了个醒,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怕字。他们这分明是把皇家的产业当成了自己的。”
论扣锅三阿哥是专业的,他知道怎么说能触动太子那跟敏感的神经。
皇家的产业是谁的?只能是皇上的,这个皇上除了当今还包括未来的皇帝如今的太子。动了自己的东西还倒打一耙太子能不生气?
“哼,好大的胆子,三弟你放心,孤不会让你白受这个委屈,孤这就让凌谱去彻查此事?”凌谱就是如今的内务府总管,太子的奶嬷嬷的丈夫。
太子这个奶嬷嬷是他额娘生前留给他的,十分得他信任。因为对她信任,整个凌家都跟着升了天。不仅凌谱这个奶嬷嬷的男人做了内务府的总管,就连他儿子都被太子重用,称呼之为‘奶兄’。
太子对这位奶兄是相当信任,他在太子心里的地位仅次于三阿哥,甚至比四阿哥他们都要重。
三阿哥赶紧阻止他,“二哥,我认为不妥。”
太子挑眉,“怎么你怀疑凌谱?放心,凌谱还是值得信任的。”他没说如果凌谱都不可信,那他手下就没有可信之人了。
三阿哥看出太子对凌谱十分信任,尽管他心里清楚这事儿跟凌谱脱不了关系,其他人都能捞到不少好处,凌谱作为大总管,哪怕是刚上任没多久的大总管捞的也不少。
心里清楚,他却不会直接说出来,三阿哥道:“那倒不是。我是担心大家都知道凌谱跟二哥的关系,若是真查出什么,有人拿他说事儿。我觉得既然要查,不如就先从凌谱查起,反正凌谱是无辜的,咱们做做样子,让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是多么铁面无私。只是凌谱大人要受一点委屈了。不过我相信凌谱大人跟弟弟我一样,为了二哥,别说这点委屈就是再大的委屈也愿意。”
“不止内务府,还有詹事府,我觉得这都要查。如此等查出那些贼人来,他们才无话可说。您觉得呢?”
太子狐疑的打量他几眼,他怎么觉得老三话里有话呢?太子摩挲着下巴,虽然觉得老三这话怪怪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老三说得对。内务府那帮老家伙难缠的很,如果只查他们,说不定最后还会让他们把詹事府牵连出来。既如此还不如提前把詹事府查了,到时候他们也无话可说。
而且,他虽对凌谱放心,整个詹事府可不止凌谱一个人。就算凌谱没这意思,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
“三弟说的对,既然如此就拜托三弟帮忙好好查查。”见三阿哥想开口,太子误以为他懒病犯了不想帮忙,便道,“孤几个弟弟就你闲着,而且这事儿说到底也是你惹出来的,你不去谁去?行了,孤也不让你帮忙,办完这事儿,不管他们有没有问题,孤都给你一万两银子。这总行了吧?”
三阿哥道:“二哥你可真会冤枉我,我本来就想说如果二哥没人手,弟弟的人做熟了,不介意帮忙。弟弟如此好心,您怎么能误会呢。”
太子气的跳起来给了他一脚。“滚,真当孤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你会这么好心?一天天竟给孤惹事,赶紧滚吧。”
三阿哥被太子从毓庆宫赶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衣服上还有脚印子,疑似被打了。
得知这个消息,凌谱得意道:“怎么样,我就说了区区一个三阿哥不足为据。任凭他再厉害太子不还是相信我?”
那几个诚惶诚恐的内务府管事顿时喜上眉梢,他们对着凌谱巴结道:“是啊,是啊,全靠凌大人从中周旋,一点小意思,还望笑纳。”
凌谱笑眯眯的接过几张银票一看,全部都是五千两,他就明白这些人是商量好的。跑趟腿就有两万五千两银子入账,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他把银票往口袋里一装,当即道:“诸位大人客气了,大家同朝为官,理应相互帮助。”
拿了银子,凌谱心情很好,他横着小曲儿往家走,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遂吩咐车夫改道。凌谱嘀咕:“有些日子没去看云溪,不知这小娘们想老夫了没有。”若是隆科多他岳父在一定会知道,这云溪便是与他新纳的侧室李四儿是好姐妹,两人同出自彩云阁。而这彩云阁是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里面的女子多为汉女,其中很多都是从江南买来的。
李四儿被赎了身还被纳为侧室,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彩云阁的小姐们,就连云溪都忍不住蠢蠢欲动。
可惜彩云阁的老鸨不傻,李四儿毕竟年纪大些,就算是留着也赚不了几年银子,如此还不如在她值钱的时候狠狠赚上一笔。云溪可不同,她不仅年轻长的还比李四儿漂亮,就算有人出高价,老鸨也不松口。
三阿哥一直让人跟着凌谱,得知他没有回家,便觉得其中有事儿。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时间上早,便对菀凝说:“要不要一起去看热闹?”
要啊,有热闹怎么能少得了她。菀凝当即换了身利索的衣裳跟在三阿哥身后。两人跟着报信的奴才一路来到彩云阁附近。眼看着凌谱让人停了马车,一副要进去的架势,三阿哥给对面跟着他的人打了个手势,让人拿袋子套住凌谱的脑袋把人打晕扛了过来。
彩云阁附近的人尖叫出声,只见领头的拿出一块令牌,“官服办案吵什么,这人是朝廷命犯,不想惹祸上身的就闭嘴。”说着他招呼人带着被打晕的凌谱和车夫走了。
菀凝抬头看着对面,她伸出手指指着牌子道:“彩云阁?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花楼吧。”想到这里她一阵恶寒,“凌谱也真够恶心了一大把年纪居然也好这口。”
三阿哥嘴角挂着冷笑,“何止凌谱,看见没,那个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那边那个是镇国公,还有那个奉恩将军……”
三阿哥随手指了十多个人,这十几人不是朝廷命官就是朝廷命官的儿子、女婿。
菀凝疑惑:“不是说朝廷给的俸禄很少都不够花用吗?他们哪来的银子逛花楼?”她捅了捅三阿哥道,“我觉得有必要让人把这些人都记下了,顺便查查他们的产业。我不信他们祖上都这么有钱,供着他们胡吃海喝,说不定其中就有人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没遇上也就算了,既然遇上了,这事儿总要管一管的。
三阿哥深以为然,他把范自平留了下来,身为三阿哥的贴身大总管,京城大部分官员他都认识。
三阿哥与菀凝上了马车,他让人直接把凌谱二人带回三阿哥府。三阿哥府如今人少,后罩房有很多空房间,把人扔到里面,他让人把凌谱绑了,然后静静的等着他醒来。
凌谱精明,醒了还想装,却被三阿哥一语道破,“醒了就别装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玩这套就没意思了。”
三阿哥并没有伪装,凌谱睁开眼看到他,便道:“三阿哥,绑架朝廷命官是犯法的,就算你是皇阿哥也不能例外。你就不怕我一纸诉状告到皇上那儿去。”
三阿哥轻笑,“凌谱,刚夸了你聪明,你怎么就糊涂了呢。本阿哥既然敢抓你,那自然是有理由的。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什么?”
胤祉手里拿的不是别的,正是今晚那些内务府管事贿赂凌谱的银票。他翘起双腿交叠的放在前面的桌子上,看着凌谱铁青的脸轻笑:“你猜他们现在在哪儿?”
有一瞬间凌谱的呼吸是混乱的,三阿哥什么意思,难不成三阿哥把他们所有人都抓了?
他不想相信,可是看三阿哥的样子又有一瞬间的动摇。
他拿不定三阿哥的主意便道:“我承认这银子确实是他们贿赂我的,这不是三阿哥您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想让我帮他们出头给三阿哥您一点教训。不过,我只拿了银子可什么都没做呢。”
凌谱的话半真半假,反正那几个管事也已经暴露了,他索性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他们。他背后有太子,只要三阿哥手里没有把柄,就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菀凝‘听’到了凌谱的心声,她直接道:“你说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儿入宫见太子了。哼,你明明知道事情的真像居然骗太子说三阿哥苛刻下人。还有,这些年你仗着太子的势,都干了多少坏事,像今天这样收受贿赂又有多少?赶紧的老实交代。”
凌谱是认识菀凝的,看到她,道:“三阿哥,您好大的胆子居然让三福晋插手朝政,信不信老夫参你一本。”
三阿哥冷笑一声:“好啊,那你去啊?你若能走得出这个屋子,本阿哥就算你有能耐。”
什么插手朝政,胤祉根本不在乎这些。这件事本就是菀凝查出来,她有资格知道真像。而且这里是三阿哥府,府上都是他的人,就算凌谱说出去,又有谁回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