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康熙对诸位皇子的学业很上心, 每隔几日都会抽时间去上书房检查他们的功课。

这日他特意带着太子一起。

最先点名的就是大阿哥,别看大阿哥年长,最不爱的就是读书。那些文绉绉的学问他看着就头疼。答起康熙的问题磕磕绊绊, 不过好歹也都说对了。

紧接着就是才入学没多久的三阿哥与四阿哥。

四阿哥入学最晚, 只背了几篇文章, 反倒是三阿哥康熙提问的最多。甚至还超出范围问了几个刚才问过大阿哥的问题。

虽然三阿哥也回答的断断续续,不过康熙还是满意的摸着胡子。

“胤祉不错,梁九功, 朕记得还有一块上好的端砚, 一会儿给三阿哥送过去。”

夸完三阿哥,他又不着痕迹的看向务尔占两兄弟。

上书房除了皇阿哥与他们的伴读、哈哈珠子,还有其他宗室阿哥,安亲王府的自然也不例外。

康熙也没有上来就点名务尔占,他先点了其他人,随后像是忽然看到他一样, “务尔占, 你来说说‘天地君亲师’什么意思?”

太子诧异的看了康熙一眼, 他总觉得汗阿玛是故意的。但,

不应该吧?

安亲王府做事张狂不是一天两天,最近的一次就是务尔占两兄弟欺负老三。不过那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汗阿玛来上书房问功课是三天一次, 这次……应该就是随口一问。

务尔占没多想, 他也只当皇上是忽然心血来潮。

“回皇上, 天地为上、君次之,长辈、老师再次……”

不管能不能做到,这句话的意思他还是知道的。无非就是除了天地皇上最大呗。他闭着眼睛就能答得出来。

“嗯,说的不错,难为你年纪轻轻就能明白这个道理。君为上, 朕希望你们不止记住这个道理,更应该去实践遵从,而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快。”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去看务尔占。

很明显皇上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想想也是,安亲王府若是能遵守这个规则,也就不是安亲王府了。

务尔占铁青着脸坐下,他觉得皇上是故意的,故意在针对安亲王府。

他身边的蕴端有些不安,皇上故意找事训斥务尔占,接下来就应该是他了吧?

他辛勤忐忑的等着,却见康熙话锋一转又问起了别人。有的只是简单地学问,有的也如同务尔占这样问的政治见解。

他松了口气,就在此时,康熙点了他的名字。

“蕴端你来说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出自孟子。

上书房主要讲的就是四书五经,其中孔孟是重点。

意思蕴端自然是懂的,他回答的非常自信。

他以为会得到康熙的嘉奖,哪知对方轻笑一声:“是吗?可是朕怎么听说你在上书房无法无天、勾结党派、欺压其他学生?”

“凡来上书房读书的,哪个不是王孙公子,你对待他们都能如此,何况是百姓?”

“朕看你们分明是有读没有懂。”

“打今儿起你们也别来上书房读书了,什么时候把这几句话真正的意思弄明白、付诸实践,什么时候再说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皇上这是间接把两人赶出上书房了?

几句古文而已,意思很好懂,但想让安亲王府的人做到,比不让他们吃肉都难。再则蕴端今年十三,也到了可以娶嫡福晋的时候。大婚后那就是成年人,自不能在上书房读书。

务尔占的情况也差不多。

两人敢怒不敢言,便把目光放在太子身上。

大阿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嘿了一声,“太子殿下,他们求您呢,您就不说两句?”

两人的恩怨由来已久,每次对上都是他落入下风。安亲王福晋是赫舍里氏,自是被他归入太子阵营。今日见太子出糗,他怎能不落井下石。

太子眼神微冷,他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哥觉得他们比王子高贵,还是他们能凌驾律法之上?”

没见到二人还好,看到他们,太子就想到他们之前说三阿哥的话。三阿哥是他的人,他们不给三阿哥面子不就是落自己的脸。太子没找他们算账已经够仁慈了,今日又怎么会帮他们?

更别说开口惩罚他们的是皇上。他是有多蠢会跟汗阿玛对着干?

而安亲王府也确实应该教训教训。

太子的话让康熙很满意,他道:“太子说的不错,不管是谁只要触犯了律法就不能逃脱处罚。老大你没事多跟太子学着点,勿要再说出这种话来。”

他心里摇头,到底不是他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老大武艺没得挑剔,看待问题尤其是政治眼光不足。

被赶出上书房这么丢人的事安亲王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发生,午时两人回府,岳乐当即驱车入宫求见。

康熙并没有见他,只派了梁九功过去传话。

“王爷,这事儿恐怕难以转圜,奴才劝您还是回去吧?您怕是不知道,自两位阿哥如上书房,隔几日就有状告阿哥的折子送到御前。皇上是压了又压,如今实在是压制不住了。”

梁九功的话有些夸张,但也是事实。

安亲王府的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皇阿哥都看不上眼,更别说其他大臣家的公子了。整个上书房除了大阿哥敢与他俩对峙,谁不是见了他们如同老鼠见了猫,远远的就开溜。

皇上不见他,岳乐也没有办法只能沉着脸回府。

得知阿玛没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务尔占有些不满,“皇上也太小题大做了。”

岳乐怒道:“还不是你们俩干的好事。”

去上书房读书那是荣誉,并不是每个宗亲都有资格的。别人削尖了脑袋都想送一个儿子进去,他岳乐的儿子生下来就可以来去自如。

这本来是一件自豪的事情,如今因为这两个兔崽子,他的老脸都被丢尽了。他能想象到这件事传出去,旁人是怎么笑话他安亲王府的。

头一日,康熙把务尔占等人赶出上书房。隔日他又让梁九功去安亲王府宣旨,给蕴端指了嫡福晋。

原本,蕴端身为亲王府的阿哥,嫡福晋出身不能太低。此时康熙对他有怨,也不想指个好姑娘让他祸害。于是,他便把杭州盐运使的女儿陈氏指给他做嫡福晋。

“皇上什么意思?”听到指婚人选岳乐脸都黑了。

陈氏?不就是个汉人?

梁九功不慌不忙,“王爷是觉得十八福晋人选不妥当?”蕴端没有封爵,只能称呼他十八阿哥,他的夫人则是十八福晋。

岳乐自然不敢公然违抗圣旨,但是选个这样的儿媳妇他也不能接受。

“我大清的规矩,满汉不通婚。”

“陈氏也不是汉人啊。老祖宗的规矩皇上还是会遵守的。”

岳乐咬着牙,“皇上可是对我安亲王府有意见?”不然怎么指了这么个人进来?

梁九功惊讶道:“王爷何出此言?若因为陈氏,王爷您想多了。您这样置柔嘉公主、建宁公主于何地?说句僭越的话,十八福晋的父亲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不然皇上也不会把她指婚给宗室了。”

才怪,

去岁发生在石家的事情皇上本来已经忘了,选秀时看到陈氏的名字忽然又想了起来。因为那件事皇上对石格格都心生不满,生出了换人的心思,更别说一个汉军旗的秀女。

梁九功可是知道,皇上已经让人去杭州调查盐运使,陈氏的没脑子让皇上怀疑陈大人是否如他想的那般忠君爱民。

蕴端惹了皇上厌弃,皇上不想害好人家的姑娘,陈氏这样的正好废物利用。

梁九功未曾掩饰行踪,等他从安亲王府出来,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菀琇噘着嘴不满道:“呸,陈氏她也配?”

当日闹得不愉快,菀琇也懒得去问陈氏的名字,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以姓氏称呼。

蕴端怎么说也是王府的阿哥,凭他的身份将来一个郡王跑不了,那陈氏就是郡王福晋。

汉军旗能当郡王福晋,岂不是抬高了她的身份?

越想,菀琇越有些愤愤。

菀凝与她的想法恰恰相反。

“安亲王府什么样二姐还不知道,你觉得她去了能落着好?”

安亲王府枝大叶大人口多,有都是眼高于顶的。陈氏说的再好听也是汉人,他们能看得上就奇怪了。

先不提王府其他阿哥福晋们,就安亲王福晋就够她喝一壶的。

菀凝拄着下巴,眼带好奇,“你说这陈氏做了什么,让皇上下了这样不匹配的赐婚圣旨?”

不提她汉军的身份,陈氏的爹只是从四品。这身份做侧福晋可以,做嫡福晋哪怕只是宗室嫡福晋都有些低了。

蕴端前些时日得罪了皇上她们也有耳闻,若说陈氏什么都没做,她是不信的。

盐运使官不高位置特殊,皇上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

菀琇满不在乎:“管她呢,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她说这个就是为了看笑话,谁管它是为了什么。

说的也是,

菀凝也不再纠结,她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大哥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狩猎,你说我们应该准备些什么?”

狩猎她从未去过,还是很好奇的。刚好阿玛又教导了她射箭,菀凝有些跃跃欲试。

说起狩猎,菀珂也笑了,“这个啊,回头我们去问大哥的小厮,看大哥都带些什么。”

菀珂趴在桌子上,叹息道:“昨日我让丫头把之前的骑马装找了出来,短了一大截,也不知现做还来不来得及?”

觉罗氏从不苛责国公府的孩子,菀凝有的菀珂也从未少过,尤其在吃穿上面。

彭春从战场上回来就开始教导两个女儿骑马射箭,小孩子长得快,两人的骑马装也是一季一换。

如今还不到一季,没想到衣裳却短了。

“最近府里也没什么要置办的,肯定能来得及,大不了让绣娘赶赶工。”

绣娘们也只有在快换季的时候忙碌些,其他时候还是清闲的。国公府养了十几个绣娘,只给她们做骑马装完全没问题。

原以为增寿只带着她们姐妹出去游玩狩猎,出了门才知道除了她们还有太子、三阿哥等人,当然也有其他宗室子弟和贵女们。

这些宗室里就包括安亲王府的务尔占和石雅娴。

菀凝看向增寿,增寿道:“无妨,咱们满族儿女没那么多讲究,何况大哥在呢。”说着他还对菀凝眨眨眼。

菀凝了然,眼下人多眼杂很多话大哥都不方便说。

等到了狩猎场,趁着大家都整理行李的份上,菀凝小声的说道:“大哥,安亲王府的人怎么来了?”

石雅娴来还能说得过去,他们跟安亲王府有那么好,都能一起狩猎了?

增寿手上的动作没停,同样轻声回答:“这不是太子听说我要带你们出来玩,他得知咱们跟安亲王府有些不愉快,就想当个中间人让咱们化解误会。”

太子的想法他能理解,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安亲王府就是他的人脉。他阿玛是太子太保那也是太子的人。作为太子的两大助力,他自然不想看到他们不和。

要他说,太子有些想当然了。安亲王府高高在上习惯了,又怎么会低下头跟别人服软。而且就算这次他们和好了,只要安亲王府的人不该其做事风格,该有的矛盾还是会有。

菀凝撇撇嘴,她的想法跟大哥一样。哪怕天下红雨,安亲王府的人都未必会改变他们的做事风格。太子注定要白忙乎了。

而且她看务尔占几人对太子也不是很尊重的样子,将来如何……

菀凝摇头,不好说啊。

菀凝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家刚收拾妥当,那边务尔占开了口:“这样打猎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比试一番如何?输了的人给赢的做一天奴才。”

增寿下意识的皱眉,务尔占什么意思?倘若皇阿哥们输了,莫不是他也敢让人伺候他?这次来的还有女眷,又怎么说?

增寿想到的,太子自然也想到了。他费尽心思为的什么,务尔占这不是拆他的台?

他有些不悦道:“你倒是有自信?倘若是你输了呢?”

“不可能。”务尔占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不可能说。

岳乐教不好孩子归教不好,武艺打仗这方面是一点也不含糊的。别看务尔占最小,他的骑射本来在安亲王府可是排的上号的。

此次大阿哥没来,除了太子,他想不到还有谁能赢他。

“话不要说的太满,凡事都有例外。我看不如这样,都是王公贵族,输了伺候人也不妥当,谁输了就给赢的人一百两银子。你们看如何?”

太子对银钱并没有多少概念,在他看来一百两银子也就是两顿饭钱,并不算多。比起给人当奴才伺候人,这点惩罚根本不算什么。

蕴端却道:“太子放心,您就算是输了,我们也不会让您伺候的。”

因着陈氏的事情,蕴端对皇上颇有微词,连带着对太子的语气都不太好。

“你,”太子怒喝,他一甩衣袖,“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好吧。你们谁来跟他们比比,若是赢了,孤赏银百两。”

给脸不要脸,他好心帮忙圆场,居然还不领情,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帮忙把他们的脸皮撕下来。

菀凝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奇葩二字不停盘旋。

她实在搞不懂安亲王府的人有什么底气敢跟太子对着干。

不过,她是乐见其成的,最好让太子彻底厌恶他们,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

务尔占两人狂妄归狂妄,骑射本领确实不错,在这群人中算得上是翘楚。不过他们并没有夺得第一。第一名实在让人意外,竟然是看着有些怯懦的三阿哥胤祉。

菀凝忍不住抬头看他,她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没看出来啊,三阿哥真人不露相。

昌平欢呼,“呀,三堂哥得了第一哎。那不是说某些人今儿要伺候三堂哥了?”

昌平满脸得意,让你张狂,瞧瞧丢脸了吧。她还没忘前些时候他们欺负三堂哥呢。真想看看他们给三堂哥做奴才的模样。

给三阿哥做奴才伺候他,务尔占自然是不愿意的。伺候自己看不起的人,比杀了他都让人难受。

十九格格也见不得亲哥哥如此,她站出来道:“哎呀,不过是个玩笑话怎么还当真了。”

昌平轻哼:“什么玩笑话?当初可是你们执意如此的,太子殿下都打圆场了,你们不听,如今输了不认账。羞羞脸,丢丢丢。”

昌平算是明白了,安亲王府的人还真是不要脸,自己赢了就让别人做奴才,换做别人赢了就是开玩笑的。那还要定制规则做什么,干脆什么都他家说了算得了。

“你。”十九格格怒了。昌平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处处跟他们作对,真以为自己不敢揍她吗?

她蹭的站起来,“昌平,不如我们来比一场如何?我输了,就伺候你一天。”

菀凝不高兴的挡在昌平面前,“十九格格,你们安亲王府都这般不要脸吗?昌平才几岁,您多大,跟她比你好意思?”

昌平是她划在羽翼下面的,当着她的面谁都别想欺负她的人。别说只是个安亲王府的格格,就是皇室公主,她都敢搏上一搏。

十九格格生于康熙九年,比昌平足足大了十岁。她跟昌平发出挑战邀请,谁看了不说是欺负人。

太子的脸更是黑成了锅底。

狠狠地瞪了菀凝一眼,她指着菀凝、昌平与新城冷哼:“我让你们三个一起上总可以了吧?”

她们三个岁数加起来跟她差不多,总不算她欺负人了。

大家伙差点被十九格格的无耻给气笑了。十几岁的大姑娘跟三个四五岁的孩子比狩猎,还说不是欺负人家。

安亲王府好教养。

增寿还想在说什么,却听昌平说道:“好啊,好啊,大家可都看着呢,等会儿你要是输了,可别又不认账。”

别人不知道,昌平可是清楚,菀凝厉害着呢。

她跟菀凝出去玩,好几次遇见傻兔子在她们面前撞柱自杀。菀凝连飞着鸟都能打中,打个猎物还不是小意思。

见昌平答的痛快,十九格格反倒迟疑了。

自务尔占提出比试不认账,太子眉头就没舒展过,昌平年纪小不懂的,狩猎这种事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

“十九,今日给孤一个面子,莫要胡闹了。”

十九格格不甘心道:“殿下,她自己都答应了,我也不算欺负她。”

“你,”太子再次被安亲王府的人气的说不出话。

他心想,安亲王府确实太放肆了,未必能为他所用,搞不好将来还会扯他后腿。他有必要跟索额图好好谈谈了。别说支持,必要的时候还应该打压。

十九格格权当没看见太子难看的脸色,她领先一步重进丛林。

昌平看了菀凝一眼,一副以她马首是瞻的模样。菀凝不紧不慢的检查弓箭,确定没问题才招呼昌平跟新城,“走。”

她们仨年纪小,骑的都是小马驹,速度自然不如十九格格。

菀珂一把抓起身边的弓箭,“我也去。”

三个小孩子去狩猎,她可不放心。

务尔占道:“等等,你们该不会是打算去帮忙作弊吧?愿赌服输。”

菀珂气急,“你哪知眼睛看见我作弊了?愿赌服输?自己先做到再说吧。”

自己就是个癞皮狗,还好意思说别人。

菀琇也道:“就是。你别忘了昌平她们可是裕亲王府的格格,真出了事儿,你安亲王府担待得起?”

蕴端阴沉着脸,“你少给我们扣帽子。这京郊围场常有人来,又有护林人维护,除了兔子野鸡,能有多大的猎物。还出事?真出事儿那也是你诅咒的。”

蕴端这话不可为不恶毒,太子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一而再被安亲王府的人驳面子,脸早就挂不住了。

他冲过去对着蕴端就是一脚。蕴端此时蹲坐在地上,太子那一脚刚好踹在他脸上。

把人踹到在地太子还不解气,他用力的踩在蕴端脸上。

“既然给脸不要脸,孤不介意帮你们把它扯下来。”

蕴端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羞辱,他脸色胀红,气的浑身颤抖。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他气的恨不得杀人,却在太子放开他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见他乖乖坐好,太子冷哼一声也坐了回去。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揍他一顿,他不会老实。

透明人三阿哥偷偷抬头,看着蕴端脸上的鞋印无声微笑。

真是痛快啊。这一下怕是没个两三日消不下去。

蕴端多要面子啊,让他盯着个大鞋印过日子,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吧。

哎呀,这个法子好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太子发火,大家噤若寒蝉。也不知过了多久菀凝三人率先回来了。

看到她们,菀珂快步跑了过去,她上下打量,见三人完好才松了口气:“没事吧?”

昌平脸上带着雀跃的笑,“没事,大表姑,偷偷告诉你哦,我们猎了好多猎物,赢定了。”

菀珂伸手拧了她一下,“你呀,真是吓死我们了。”她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刚刚蕴端又惹了太子,我估计太子还在气头上,你们说话小心点。”

看着菀珂跟菀凝三人嘀嘀咕咕,务尔占想讥讽几句,话到嘴边想起刚才太子狰狞的模样,他又怏怏的闭上嘴巴。

算了,去了又怎样,人出来就算比试结束,就算是想作弊也来不及了。

菀珂自然不是来作弊的,菀凝也用不着她作弊。

一大三小四个孩子拖着猎物往人群走过去。

看到她们带来的猎物不少人惊讶的张大嘴巴,太子更是赞叹道:“不错。”

三个人打到的猎物不少,大多数都是兔子和野鸡,这也在情理之中。让他意外的是里面还有一只梅花鹿。

梅花鹿属于中型猎物,在中型猎物里面算是温和最好狩猎的。就算如此,想要狩猎梅花鹿也不容易。多少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三个小丫头做到了,太子怎能不惊奇。

走到昌平身边弯下身,太子道:“告诉二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皇上跟裕亲王关系好,太子他们私底下会称呼裕亲王伯父,对裕亲王的子女当然也要亲切。

昌平挺着小胸脯,骄傲的说道:“是菀凝姑姑,就那样嗖的一下就射中啦。”

昌平年纪不大,不懂的如何修饰,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

她们三个进入树林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走了,路上遇见什么就射什么。昌平两人年纪小,才刚刚学习拉弓射箭,狩猎肯定不行。她们就摒弃了弓箭,拿出弹弓来。

两人调皮捣蛋,射箭力气不足,打弹弓的准头不错。她们也聪明,专门挑猎物的眼睛等脆弱的地方使力。十次总有七八次能射中猎物。之后就由菀凝补上一箭。

三个人配合默契,她们选的方向猎物格外的多,没一会儿就满载而归。

遇见梅花鹿是个意外,还好菀凝准头好,一下子就射中了。

昌平连说带比划,太子总算明白了。他诧异的看向菀凝,随后哈哈大笑,“虎父无犬女,你不错。”

十九格格输了他不在乎,那是她自找的。若是昌平输了,让她去给十九当丫头,他回头怎么跟裕亲王交代。

现在他不用担心了,一只鹿足以抵消二三十只鸡鸭兔子,更别说他们还捉了其他猎物。

菀凝吐吐舌头,“谢殿下夸奖,没给阿玛丢人就好。”

比起高调炫技,她更喜欢摸摸蹲在角落看戏吃瓜,可谁让安亲王府的人不要脸欺负到她的人呢。她若不出头,昌平还不得被她欺负死。

菀凝做回原地,增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受伤吧?以后可别这般莽撞了。你还小,哥哥姐姐们都在,就算有事儿也无需你亲自出头。”

增寿本来都打算好出手了,妹妹居然不需要他,说实话他心里有一瞬间是难受的。

菀凝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不是他们太不要脸么。何况大哥你日后要入朝为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给你使绊子。”

她跟十九格格说到底是女子之间的争斗,有个什么也是女人的事儿。安亲王府再不要脸也不敢派务尔占找她们的麻烦。

大哥就不一样了,安亲王府在朝的男人多,她不得不防。

听了妹妹的话,增寿心里暖暖的。他再次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无声的安慰着。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还是被不远处的太子等人听见了。太子赞许的点头,越发觉得菀凝不错。

石雅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第一次遇见太子,她就爱上了这个长相俊秀身份尊贵的人。皇上对太子很好,连带着对他身边其他人有些苛刻,就比如上次,她犯了错,皇上直接把她身边的嬷嬷全部换掉了。

玛法告诉她,这是皇上对她的行为不满。皇上不会去管她才几岁,只要行事达不到预期就会处罚。

如果有下次,很大可能她就嫁不成太子了。

毕竟是皇室太子的福晋,又没有明确的圣旨,换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个结果石雅娴当然不能接受。

努力学习规矩的同时,她也思考着怎么做才能增加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分量、打消皇上的想法。

尤其皇上还把增寿派到太子身边,这让她有了危机感。

哪怕她不想承认,论出身她还是比不过菀凝,如果太子因此对菀凝有些别的心思,皇上是一定会顺着太子的意的。

此时看到太子对菀凝赞赏有加,她心里能舒服才奇怪。

石雅娴咬咬唇,她拿着水袋走到太子身边,“殿下,如今昌平格格她们平安归来,您也该放心了。天气燥热,不如喝点水解解乏。”

见太子看向她,她脸色微红,羞涩道:“蜂蜜润喉,我在里面加了些蜂蜜,也不知殿下喜不喜欢。”

太子接过,不轻不重的说了句:“石格格有心了。”

在平常不过的一句话让石雅娴激动不已,她不着痕迹的看了菀凝一眼,那一眼带着浓浓的得意。好似自己已经赢了似的。

石雅娴做的隐秘,除了坐在太子左侧的三阿哥以外谁都没看见。

三阿哥偷偷往菀凝那边看了一眼,无声笑了。

石家格格这媚眼抛给瞎子看了,董鄂家那几个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人家根本就没往这边看。

她们不但没忘这边看,这一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刻意跟太子保持着距离。石家格格志在必得的东西,人家压根就不敢兴趣。

扔掉手里的枝丫,三阿哥心情愉快的拍拍手。

没心思就好,太子妃可不是好当的,最好永远也别有这心思。

菀凝出来半个时辰十九格格才出来,与菀凝三人的随意相比,她要狼狈的多。当然猎物也不如她们三个。

太子专门盯着她,容不得她在找理由推脱,“十九,但愿你是个输得起的。”

昌平更是把腿伸出来,“哎呀,跑了这么久腿好酸,麻烦十九姐姐给我捶捶吧。二姐,你不是抱怨肩膀疼,正好也让十九姐姐给捏一捏。”

她只提了新城并没有喊菀凝,就是担心十九格格过后找麻烦。她们裕亲王府自然是不怕的,董鄂家总要顾忌一些。

十九格格脸色变化,最后气的扔了东西跑开了。

务尔占与蕴端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他们对别人不好,对亲妹妹还是上心的,不可能不管。

太子本意是借这个机会让安亲王府与国公府化干戈为玉帛,务尔占实在不争气,不但没能化解之前的恩怨,还惹的太子一肚子气。

太子是什么人?从来只有他让人受气的份儿。搏了他的面子,他能把你里子都扒下来。

他不但把安亲王府在朝为官的臭骂一顿,还驳了蕴端要上朝为官的折子。

“出尔反尔,这种人能办好差事?别给孤整出冤假错案来。”

话是当着朝臣说的,岳乐的脸色可想而知。

他心情不好,对惹出此时的务尔占三人就没了好脸色。岳乐把三人臭骂了一顿,务尔占不敢顶嘴,只能出去喝闷酒。

两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彻夜未归,酒醒后担心被训斥,一直等到岳乐去上朝,才摇摇晃晃回府。

路过幽静的小巷,转角被人套了麻袋。

“艹,谁,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信不信小爷我诛你九族。”

喝高了的两人破口大骂,然回应他的是更快速的拳打脚踢。

两人只是没想到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下殴打皇亲,一时间有些懵,随后就开始剧烈的挣扎。

眼看着两人要扯开麻袋,那人又狠狠地给了对方一脚,紧接着快速的跑开。

也不知他有意还是无疑,那一脚刚好踢在蕴端不可言说的部位。

蕴端疼的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他推开想要拉他的务尔占,“别管我,给我抓住那个王八蛋,我要把他抽筋扒皮。”

务尔占犹豫一下还是放开他追了出去。

打他们俩的虽然穿着黑衣,看身形年纪不大,务尔占发了狠,穷追不舍,眼看着要追上了,街上忽然窜出一辆马车。务尔占整个人扑在马车上。

车夫吓了一跳,大喊:“干什么,光天化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是国公府的马车,里面坐的是国公府的格格,惊扰了格格你担当得起。”

务尔占被打的鼻青脸肿,原来车夫没能认出他来。

他抬头发现早已经失去了那小贼的身影,伸手一把拉下车夫,“说,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菀凝推开车门,板着小脸道:“我倒是谁呢,原来是安亲王府的十九阿哥。十九阿哥,你拉着我家车夫想做什么?”

务尔占眯着眼看向菀凝,刚才那人看身形是个孩子,莫非是这丫头?随后他又摇头,自己真是被气晕头了,不过是侥幸赢了十九妹,怎么可能呢?而且看身形也不太像。

心里否认了这个可能,他还是说道:“原来是菀凝格格,我正在追一名逃犯,眼看着要追上了,格格来的倒是巧。”务尔占睁眼说瞎话。明明是挨了揍不服气找人算账,硬是被他说成与歹徒搏斗。

菀凝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我插手政事,还是想说我跟那人是一伙的?那不如咱们去见皇上把这件事说清楚。”

菀凝心里嗤笑,发生了什么务尔占比她清楚,她就不信对方敢。

务尔占轻哼,“我可没这么说,你也少给我扣帽子。”

董鄂家的人真讨厌,动不动就面圣,找皇上。

这时蕴端从身后赶来,看到菀凝,他问了跟务尔占同样的话,“格格怎么在此?”

菀凝是有封号的格格,他俩虽然出自安亲王府,却没有封爵,严格来说并不如菀凝尊贵。

菀凝轻哼:“怎么这条路是你家的,旁人不能走?”

“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我阿玛要过生辰了,听说琉璃街那边有好物件,我打算去找找。”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的怀疑去了大半。

从国公府去琉璃街确实需要经过这条路。这样看,对方还真是无意的。

被打了闷棍说出去丢人,既然不是她,两人也不多做纠缠,当即就离开了。

看到他们离开,车夫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格格,我们?”

刚才真是吓死他了,他真怕那俩人不管不顾要上马车检查。如此那不就露馅了?

菀凝也舒了口气,她安慰道:“没事,再怎么说我也是皇上亲封的格格,务尔占真敢放肆,我就去找太皇太后。”

这种上人家姑娘马车搜人的行为极其不尊重人,遇到个性子烈的说不定就要死要活。事关满洲贵女的性命和名誉,她就不信太皇太后会任由安亲王府的人胡来。

车夫想想也是,“那格格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琉璃街啊,不是说了,要给阿玛找礼物?”菀凝答的理所当然。

她当初可没说谎,她是真的要去琉璃街‘寻宝’的。

关上车门,就听里面的人说道:“你平日都这么大胆的吗?什么人都敢往车上拉,也不怕遇到坏人。”

如果务尔占在,就会发现,他‘心心念念’的‘逃犯’正在菀凝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