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混账,跪下。”

祖父满脸怒色,石雅娴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跪了下来。

她跪的并不干脆,这让本就怒火中烧的石华善更加气愤,一盏茶砸在石雅娴腿边,溅湿了她浅蓝色的衣角。

“我原只当你遭了灾还没缓过劲儿来,便纵容了你几分,却不想你居然如此糊涂。不过一汉军从四品家的丫头,也值当的你落国公府的面子?你之前不还说菀凝那丫头性子纯粹,你看着欢喜心中亦羡慕。怎的如今却变了?”

“早知如此,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额驸府。”

石华善娶妻豫亲王多铎之女,有自己专门的府邸,并不跟儿子石文炳住在一起。

儿子一家外任,他本打算把孙女留在额驸府好方便照顾,却被石雅娴拒绝了。

对这个孙女,他从未担心过,哪知这次却出了岔子。

作为主人你嫌弃别人吃点心本就不对,当别人嘲讽菀凝的时候你怎能不想着补救反而任由对方奚落,甚至折辱国公府的教养?

在别人维护自家声誉的时候,你反而站出来呵斥,又是为什么?

别拿才几岁说事,世家大族耳濡目染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不知怎么处理。更何况孙女身边还有皇上御赐的嬷嬷。

只要想到这件事有可能传到皇上耳朵里,石华善就眼前一黑。

皇上对太子多宠爱他们都看在眼里,作为太子妃未来的国母,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对方出错的。

而孙女若做不成太子嫡妻,将来可怎么是好。

石华善唱黑脸,他旁边的夫人就开始唱白脸,“雅娴还小,一时思虑不周全也是可以理解的,咱们好好教导就是,可别气坏了身体。”

她转头看向雅娴,“你也是,还不快跟你祖父认错。不过一个从四品家的丫头,还是地道的汉军,值当的你为了她落董鄂家的面子?”

“皇上说的好听满汉一家,你看那些贵族嫡妻有几个出身汉军旗?”

说白了,这不过是皇上笼络汉臣的手段。真要说,皇上更亲近的还是满人,其次是蒙古旗,汉人反倒是其次。

石雅娴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小声辩解:“我不是落董鄂家面子。贵女就应该有贵女的样子,您也说了董鄂家跟咱家关系不一般,又是皇上特意指给太子的人。她规矩不好丢了人,太子脸上能有光?”

“再说,那陈家小姐虽然只是汉军,玛法也清楚,盐运怎能跟旁的四品相比较。阿玛去的又是杭州,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也是为了阿玛……”

自古便是如此。能在盐运使上一做多年,手里的人脉肯定不是旁人能比的。若阿玛得了他的方便,做起事情来岂不更得心应手?

还有太子,太子虽自幼被立,又最得皇上宠爱。可皇上又不止他一个儿子,谁能保证旁人没想法?而争夺皇位最耗费的就是银子。

掌握住盐运,就相当于手握一笔横财。

不过是牺牲一个国公府千金而已,等将来太子登基再给他补偿就是了。她相信彭春会明白这一点。

“混账,”石华善一掌拍碎了桌子,他气的浑身颤抖。“你,你”

石华善的妻子和硕永安格格一边给他顺气儿,一边责备道:“雅娴你糊涂。你阿玛那是朝廷派来的差事,是你能随意插手的?你,你,你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搞不好是要杀头的。”

后宫不得干政,不是说着玩的。皇上大婚之后连太皇太后都放权了,雅娴一个小丫头是想干什么?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心狠,她永远都忘不了先皇是怎么对待多尔衮和他的部下的。

对待自己的亲皇叔都能如此,何况外人。

石华善挥开妻子,“别说了,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孙女居然有那么大胆子,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居然妄图插手政事。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打今儿起你收拾东西住在额驸府,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他死死地攥着永安格格的手,“你给我好好与她讲讲规矩,若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知悔改,就、就当我石家从未出过这个孙女。”

石华善的意思很明显,若石雅娴执迷不悟为了整个石家他要大义灭亲。

石雅娴震惊的抬头,不敢置信:“祖、祖父?”

她是真的不懂,不就是落了董鄂家的面子,祖父何至于如此。

‘从未出过’她这个孙女,这是要把她除族?

一个被家族除名的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被人所不齿,无法立足的。

她想问董鄂家就那么重要?却说不出口。她想再跟石华善撒撒娇,石华善直接挥开她的手臂扬长而去。

到底是疼爱多年的孙女,看着她失落的眼神永安格格十分不忍。她叹息一声:“雅娴你说说你,你、唉。”

石雅娴扑在她怀里直哭,或许是同位女性,又或者永安格格语气太过温柔,她哽咽道:“玛姆,我不懂,国公府就那么重要吗?玛法他、他”为了一个国公府的嫡女就如此训斥她。

永安格格神色一僵,她有些诧异的看向石雅娴。

石雅娴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脸,“玛姆我脸上有什么吗?”怎么玛姆看着她的样子怪怪的,让她十分不安。

永安格格神色复杂,略有些不敢相信:“你觉得你祖父训斥你是因为国公府?”

难道不是吗?石雅娴虽没有明说,眼神里表达的却是这个意思。

垂下眼帘,永安格格有些失望。不过她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当石雅娴是因为落水脑子还不甚清楚。

不知第几次咒骂安亲王府那一家子,她伸手摸摸石雅娴的头。“傻孩子,国公府哪有自家孩子重要。你玛法气的是你自作主张。朝堂自古就不是女子能碰触的,你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有人观察着。稍有不慎,不说是你,咱们整个石家都是万劫不复。”

“你懂吗?”

“是因为这样吗?”石雅娴喃喃自语。她只知道世家大族极其注重规矩、差池不得,却原来不插手朝堂、政事也是规矩。

明白自己差点酿成大祸,她赶紧补救,“我、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听下人说阿玛初到,很担心阿玛,这才想着帮阿玛分忧。对不起玛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回她认错认的真心实意,半点敷衍也没有。

见孙女诚心悔改,永安格格心安不少,“还有,你指责菀凝用点心也不对。你觉得你是为了菀凝好,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咱们伯府待客不周、打肿脸充胖子,一个点心都吃不起。”

永安格格觉得规不规矩这事儿不应该孙女来说,毕竟她是主人。

对此,石雅娴仍旧不觉得错。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惹怒了祖父,断不能在惹怒祖母。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把她当亲人才会那么说的。”

永安格格满脸不赞同,“她跟你不一样。”

孙女自幼被皇上看中,一举一动都必须附和皇家规矩,这是荣耀也是束缚。菀凝则不同,以菀凝的出身顶天就是个亲王福晋,亲王福晋虽然也高贵,却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多说多错,发现永安格格蹙眉,石雅娴不敢再言。

经此一事,她倒是更谨慎几分,让上头本有些不满的人又满意几分。

谁人不会犯错呢?改了就好。

“呦,这不是咱们菀凝格格吗?我说淑嘉你也是,堂堂国公夫人怎么养的女儿如此小家子气,自家吃不起点心么,跑到别人家大吃大喝也不臊得慌。”

七格格一直记恨国公府,若不是她们,蕴绣也不会被费扬古那杀千刀的毒打,至今都神志不清。

蕴绣陷害石雅娴,又故意把事情推到菀琇身上,谁都知道这事错在蕴绣。偏七格格与卿毓不这么认为。

在她们眼里,给蕴绣背黑锅是她们的福气,她们就应该高高兴兴受着,把真像查出来就是她们不对。

若不是她阿玛拦着,她非跑到国公府大闹一场不可,今儿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又被她抓到把柄,她自然要好好奚落对方一回。

“你,”若非这里是皇宫,觉罗氏非上前抓花七格格的脸。

狗屁的安亲王府,敢仗势欺负她女儿,她舍得一身肉也要对方好看。

觉罗氏还有所顾忌,菀珂却没有。她早就厌烦了七格格疯狗死的逮谁就咬。

“没办法,谁让我阿玛为官清廉呢,哎,我家也没有个赌神可以赚钱养家啊。”

康熙厌恶赌博,明令禁止京城不允许开设赌坊,更不允许聚众赌博。郭络罗明尚身为皇室额驸却屡教不改,他嗜赌成性在京城都传遍了。

七格格敢说她妹妹小家子气,她就拿郭络罗明尚嗜赌说事。

觉罗氏不轻不重的呵斥:“菀珂,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退下。”七格格可不是好相与的,别被这疯女人给伤着了。

她虽呵斥了菀珂,自己却没打算放过七格格,“格格勿怪,小孩子不懂规矩。哎,都怪我,府里孩子多,我这又不方便,难免疏于管教。”

明里说自己管教不严,实则暗讽七格格大婚至今郭络罗家一个孩子没有。

原本这是别人的家世,她懒得理会,七格格自己找上门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打,不行,还不允许她过过嘴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