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更)

江别鹤的表情顿时僵在了那里。

神锡道长看向他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微妙, 更何况,在神锡道长后面跟着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也多少带着点古怪。

方才一路逃命的心跳过速与头脑发昏中,他无法判断自己眼前看到听到的一切的真假,现在当他说出了那句他便是江琴的时候, 好像突然之间那层阴云与他之间的帷幕被挑破了——

他看到燕南天就站在那里, 依然像是个久病的病人甚至是个恶鬼, 但从外面遍布绞盘, 灯火通明的中枢照进这一方石室的灯光,足以让他看到,这个此时铁剑收回,表露的不是进攻姿态。

这双手垂下之时过膝特征格外鲜明的人, 也确实是燕南天。

还是个活着的燕南天。

他宽大的骨架和看起来没几两肉显得单薄的躯壳, 在这石室的墙壁上留下的是一道让他觉得尤其高大而森冷的阴影。

江别鹤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慌乱的。

但凡他少说两句,他都还有狡辩的余地。

然而现在, 他只能看着燕南天那虽然不如十四年前的本事,却依然让他无力抵挡地伸出手, 将他从石室里揪了出来, 拖到了中央房间的灯下。

“江琴,我二弟待你不薄。江湖上人人皆知我二弟江枫虽是巨富,却素来乐善好施, 对你也是一等一的关照。可你是如何对他的?”

“十二星相的黄牛白羊落到了我手上, 我这才知道, 当年那一单半道截杀的生意, 你直接找到了魏无牙的头上, 十二星相谁动手都可以, 只要给你留个分成, 动手的是正好无事的鸡和猪而已。你是全然没给我二弟一点活命的机会。”

“而你呢, 你拿着他变卖家产得到的银两,改头换面一番包装,在这十四年中摇身一变成了江南大侠,你可曾有一日不得安眠过?”

燕南天本也不算太擅长言辞之人,但他念着九泉之下的玉郎江枫,自己更是被江琴所骗,陷落在恶人谷,而这位给十二星相通风报信算计这一笔劫道买卖的江琴却成了江南大侠江别鹤,实在是让他有些心里话不吐不快。

他所说的话,对在场之人实在是个惊天秘闻。

江别鹤的武功不算绝顶,但他实在是个很会找机会卖人情的人。

但比起江别鹤方才夺路而逃,又在心虚之下说出了真相的样子,燕南天的话可信度无疑要高得多。

“且慢,”冯天雨硬着头皮打断了这两人的对峙,“可否容在下问个问题,燕大侠是否是为了揪出江别鹤,这才在此地散播峨眉禁地之中有您的宝藏的消息,将他引来之后借着禁地的环境来迫使江别鹤显形?”

他还记挂着自己那未完待续的剑谱,当然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

然而他看到燕南天摇了摇头,“你高看我了。当年我从十二星相口中得知出卖我义弟的正是江琴后,便立即打探他的下落,谁知道他又传出了他身在恶人谷的假消息,若非有人相助,我如今还是个活死人,谈何做出此等布局。”

“列位拿到这藏宝图的时间,应当比我醒来的时间要早。”

他也没什么顾忌地扯开了自己的上衣,在他那身因为十余年的“药罐子”生涯中退化的上身肌肉之上,还带着当年造成他的十四经脉损毁其八的可怕伤痕。

内伤在万春流的救治和时年给他重新续上的嫁衣神功内劲的作用下,已经基本恢复如常了,但当年这些放在别人身上都足可以致命的伤势造成的疤痕,永久地留在了这里。

“我不为自己讨个公道,技不如人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燕南天豪气干云地开口,“我只想问问江琴,你为何要对我二弟做出此等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举动。”

“就凭他什么都有!”江别鹤想都不想地回答道。

但当本能的回答出口,他又压制着内心想说出口的话沉默了下来。

他除了家世和相貌,到底哪里不如江枫,然而所有人提到江枫都是天地双玉之一,是他轻轻一笑便能俘获任何一个人的心,是他时时处处与人为善,而提到他江琴,谁又会记住一个小书童的样貌。

否则他又如何做到甚至只是改变了衣着的习惯,都没有在脸上做出分毫的伪装,就已经没有人认出他的来历了。

所以他实在不想再在头顶上有那么一个光芒万丈的主人,不想别人说起来的时候,只说“那就是江枫的书童”,更不想等到将来他的儿子又会变成江枫孩子的书童。

是了,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居然死在了这里。

“你若想杀我也随意了。”江琴叹了口气,“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通风报信背弃旧主,是我做的不错,先让人做恶事自己在明面上解决,用这种办法来养名望的事情也是我做的不错。如今我的独子无端死在此地,可否容我再看一看他。”

他那张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还是异常有气度风仪的脸,在此时露出了几分示弱的神情,就算是燕南天看他不顺眼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学到了江枫的几分精髓。

“我去吧。”冯天雨听到燕南天说东西不是他放的时候,脸上已经是一片失落了,但他又寻思着燕南天本人就在此地,还管秘籍做什么——

了结了江别鹤死前的心愿,让燕南天可以将江别鹤害死他义弟也害他身陷恶人谷的仇给报了,说不准他这一开心便在在场的人中挑选一个做徒弟传授神剑诀了。

他这时候当然要做个积极跑腿的。

他将江玉郎这消瘦得压根不像是个正常十五岁少年的身体,从石室之中抱了出来,顺便看了眼与江玉郎在一起的另一具尸体。

她是自杀的。

这美貌异常的绿衣少妇,冯天雨大概能猜到她的身份,正是十大恶人中的迷死人不偿命萧咪咪。

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还与江玉郎死在一起,不知道是被人胁迫,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这才选择在这里自尽。

他脑子里转过了无数个猜测,却显然没能想通。

江别鹤抚摸着江玉郎的脸,露出了深重的悲戚之色,甚至落下了眼泪。

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痛心,哪怕这个做父亲的并不是什么好人,也并不会有例外。

事实上看到江玉郎的尸体确实是他的心理防线被打破的重要原因,但要说在自己和江玉郎之间选择,他选择的一定会是自己。

他看似埋头在江玉郎的颈侧垂泪,尽到一个父亲最后的责任,实则他的眼角余光在室内逡巡,很快留意到了这屋内的绞盘特殊的材质与房间门之间的对应。

铁绞盘对应他过来的时候,连通峨眉禁地的那间演武室,石绞盘对应那堆叠尸体如山的石室,金银铜木土门都是关上的。

他要想离开只怕必须在此时选择一扇逃生的门离开。

他当年挖通那条进入峨眉禁地的路的时候,始终未曾见到这边地宫有人通过禁地离开,势必还有别的出口出去。

如果是他的话,会将出口设置在哪里?

江别鹤迫使自己立刻冷静下来,即使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这些人中已经再没有形象可言,等到他们出去了也一定会将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可人能活着就总归是有机会的!

他发现有一扇门没有对应的绞盘,正是那扇土门。

倘若是他坐拥这样一座神奇的地宫,他也一定不把出口设置在什么金门和银门的后面,这也太容易被人猜到了——

似乎是与拉环对应的土门之后,或许正是逃出生天的路径。

拼一把!

江别鹤低垂着头,谁也看不出他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时年却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在抬头之时,眼中闪过了一道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流光。

“燕大侠动手吧,只希望等我死后,燕大侠能替我父子二人准备一口薄棺,草草下葬也好,就丢在这地宫之中也好,总之不必曝尸荒野便已经是我最大的祈求了。”

“这事我不能答应你。”燕南天突然将小鱼儿推到了身前,正好与江别鹤的目光相对,“让他来决定。”

小鱼儿在方才吓唬江别鹤的行动中揭下了面具,如今也不太方便再戴回去,手边缺少趁手的工具,便只能将脸露在外面。

江枫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的酷似江枫的脸只露出了半张,因为在另外半张上,那道从眼尾一直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足以让这张脸五官的存在感被那条伤痕剥夺去一部分,显出一种野性而跳脱,有别于江枫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的形象。

他是江枫的儿子!

小鱼儿抓了抓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他虽然知道要替父亲报仇,也是在恶人谷这种将他朝着天下第一大恶人的方向养的地方长大的,却还有些没做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江琴的准备。

尤其是当他看到江别鹤搂着江玉郎的尸体真情流露的时候,他这个全靠脑补倘若自己父亲或者会是什么样的情况的人,也不由的有些羡慕。

一个已经没了儿子养老,更是即将在江湖上身败名裂的人,他到底要不要现在动手呢?

然而正在他这片刻的犹豫之中,从江别鹤的袖中突然扬起了一片迷雾。

呛人的烟尘中,他这才让人觉得是事迹败露发软的双腿,却又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撑着他以离弦之箭一般的速度冲向了一个方向。

“庞文先生,当年若非您对江枫也恨之入骨,如何会给我发挥的机会,又如何会在十二星相看不起在下的时候怂恿接下这个单子,请您救我一救!”

四灵之首!十二星相中的龙!

他果然在这里。

但江别鹤深知庞文是个什么脾气,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此刻定然恼怒自己突然揭穿他的身份,恨不得杀了他,如何有可能救他。

所以他根本就是只想拉出一个靶子来分担注意力,在众人因为他抛出的干扰视线的粉末发生混乱之时,他突然朝着中间而去,让本以为他当即便要逃窜的庞文打了个空。

他早已瞅准了自己的目标,突然拉下了那个吊环。

时年本以为他就算误打误撞打开一条出路也没什么关系,总归也是给小鱼儿上了一课,对有些恶人该斩草除根便不必给他们机会,就如同当日她与邀月都默契地切断了魏无牙的后路,就算他是坠崖也一定要看着他身死一个道理。

谁知道江别鹤不仅把庞文给攀咬出来了,还自作聪明地选了条最不是出路的路。

在吊环被拉下来的时候,那面看起来好像是封死的土墙突然碎裂了开来,但土墙之后露出的并不是一条逃生之路,而是水。

积蓄在那里,甚至大有可能与地下的水源联通的巨大水流宛如爆发的洪水一般冲了出来。

被烟尘遮挡时年看不清江别鹤此时的表情,但想必应该非常精彩才对,被他攀咬出来,而足以让在场的人锁定他的气息和方位的庞文恐怕更加郁闷,要知道他可不是以武力见长的。

在这冲袭而来,浊浪扑面的水流之中,庞文突然发觉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系上了一根银丝。

也或许不是一根。

这些在水中都被人以气劲附着打出的游丝,正出自那个他确实也没把握应对想要避开的金衫少女。

突然来袭的水流顷刻之间就已经淹没了到了比人还高的位置,甚至还有洪流在朝着此地涌来,若不是铁房间的门开着,恐怕还要比现在的水位更高,但她在水中丝毫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适来,就好像她本已经适应了水中的环境。

他不由暗暗叫苦。

身处水流之中,他又是孤身一人来的,这情况着实对他不利。

若不是江别鹤知道他的这张易容,他本应该只是个旁观者才对,当然不需要手下,然而现在却成了让他无人可用作棋子的危局,更可怕的是,他发现邀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盯上了他。

如果魏无牙在此,那邀月锁定的势必是他,如今却是十二星相之中的他。

庞文懒得折腾了,他聪明到可以靠脑子来建立自己的势力,现在自然也清楚被这两个可怕的女人盯上会是什么结果,还不如干脆躺平算了。

反正江别鹤这人的话哪里有什么可信度,他还不是一边说着希望能给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口棺材,一边掉头就跑。

大不了就是死不认账。

他跟十二星相的其他几个不一样,他们是当真长得像是动物,而他这深谙隐匿功夫的“龙”,总不能长了对犄角长了鳞片的那种像是条龙,他不跑反而还有些辩解的余地。

至于江别鹤,他以为这是一个难得的逃命机会,却不曾想冲出来的水流让他作茧自缚,也吞掉了他放出来的毒烟。

小鱼儿原本就对毒物有些抗性,更不用说是这水流之后削弱版的毒烟,江别鹤刚在水上冒了个头,便被一只手钳制住了他的脖子,正是险些被这仇人跑了的江鱼。

江别鹤的武功在小鱼儿之上,他本是可以还击逃脱的,奈何离得近的花无缺看出了他的意图,他实在看不起这样一个为了求生求名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人,直接从前面招架住了江别鹤的花招。

“多谢了啊。”小鱼儿朝着对方一笑。

他之前在花无缺跟着时年去到镇上的时候,就觉得对方不仅眼熟,也让他觉得有种血脉相连的亲切,如今看他恰到好处地搭了把手,更是觉得对方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倒不像是邀月怜星那样冷冰冰的。

“不必言谢,谁见了此等败类都是要帮忙抓捕的。”花无缺回道。

邀月虽然盯着庞文,却也没忘记留意花无缺和小鱼儿这边的情况。

这两兄弟还来不及通报姓名,花无缺自然不知道这便是他离开移花宫的时候自己要求他一定要杀的人,如今这兄友弟恭的状态实在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可此时的局势已经失控了,尤其是知道太多内幕的江琴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邀月抿了抿唇,面露冷意地跟着众人随着水波经过铁房间离开了此地。

峨眉禁地的地势比之这地宫还是要高出一些的,虽通道内灌入了水,却还不至于会影响到峨眉先祖的安寝。

神锡道长怎么都没想到,本来就已经很麻烦的来此地找秘籍,居然又是牵扯出来有一处神秘的地宫毗邻禁地而建,看起来对方还曾经把来此地游览当做了自己的消遣,又是牵扯出了江别鹤当年坑害江枫一事。

好在他这一番挣扎最终也没成功逃离,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等到所有人都返回了地面,神锡道长这才发现燕南天实在是个实诚人,他答应了将江玉郎安葬,便也当真将他的尸体从水流之中带出,也拖了上来。

江别鹤一脸面如死灰地瘫坐在了地上,小鱼儿点住了他的穴位,也等于让他再没有了逃跑的机会。

他呆呆地看着江玉郎的尸体被燕南天放下来,这全身湿漉漉的苍白少年的头发被水冲散,突然露出了他一直藏在发间的藏宝图。

正是那张江别鹤伪造后被江玉郎发现,他想着做一番事业偷了出来,结果连累他落入萧咪咪手中的藏宝图。

冯天雨都快把他拿到的那张藏宝图盘包浆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抖了抖图上的水,在江别鹤归于绝望的视线中展开,看到的果真是原模原样的地图。

“神锡道长,不知道可否请教你一个问题,”时年将被她上来后就捆成了个粽子的庞文丢在了一边,开口问道。

“姑娘请说。”

“当日告诉你,会有人得到藏宝图来觊觎你们峨眉禁地的,是否正是这位江南大侠。”

“不错。”神锡道长叹息道。

若不是因为江别鹤的好名声,他也不会如此轻易相信,但又好在,若不是江别鹤涉及此事,他也不会在邀请人来此的时候,头一个想到的正是这位江南大侠。

“这便有趣了,为何他的儿子手中也有一张藏宝图,假若和各位得到的手段相似,他只是不愿来此抢夺,那在见到他儿子的时候,应当是恨其不争,而不是现在这个又一个秘密被揭穿的样子。我说的对吗,江南大侠?”

她这江南大侠四个字里实打实的嘲讽。

江别鹤的心神早已经大乱,有谋害江枫这一条罪名在,燕南天和小鱼儿杀他的理由就已经足够站稳脚跟了,再多一条伪造藏宝图搅动风云,也不过是再多一条罪状而已,他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他那双往日里镇定的眼睛里闪烁着依然在寻找机会的光,飘忽得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落到移花宫的两姐妹和花无缺身上,又转而掠过一旁的小鱼儿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开口嚷道,“慢着慢着!燕南天燕大侠,我还有一条消息,或许可以换我的一条小命,你不如听完之后再做决定。”

“你还有什么好强词夺理的?”燕南天恨不得现在就把铁剑塞给小鱼儿,让他把江别鹤的脑袋尽快砍下来,谁知道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还能扯出什么幺蛾子来。

“敢问燕大侠,江枫的孩子是一个还是两个?”他问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一个。”

邀月脸色一变,她紧跟着便听到江别鹤说道,“错了!江枫和花月奴为了躲避移花宫的追捕,在花月奴有孕在身后便一直避开人群行动,好在花月奴略通医术,也能知道自己腹中胎儿的情况。她怀的是双胎!另一个孩子在何处?”

另一个孩子!

小鱼儿跟时年说起过,自己觉得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自己,跟同他更为亲近的燕伯伯自然也不会漏说这感觉。

如今在江别鹤的口中得知,果然还有另一个孩子,无疑是证实了小鱼儿的这种直觉。

而这个孩子……

燕南天看向了移花宫三人的方向。

江琴是他的仇人,追杀江枫和花月奴的移花宫同样是他的仇人,尤其是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死在移花接玉手段之下的司晨客与黑面君,无疑正是移花宫来过此地的证明。

他本还觉得奇怪,为何小鱼儿的脸上被划了一刀却并未丢掉性命,等着他来接走,依照江琴所言——

“另一个孩子在哪儿?”燕南天张口质问道。

他如今的功力尚未恢复,比之邀月的本事要弱上几分,然而寻找义弟的另一个孩子无疑是此时的重中之重,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杀了。”邀月的表情动也未动,冷静地吐出两个字。

“邀月宫主,”时年突然插了一句,“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你现在说你把那个孩子杀了的表情,就跟你说你迟早有一天要杀了我一个样子。”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问题。

饶是修炼明玉功多年,她早已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也实在扛不住时年这一句调戏让她顿时又冒起了怒火。

“你闭嘴!”邀月朝着她含怒看来。

时年摊手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邀月宫主,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你既然没杀那个婴儿,想必就是自己带回去养了,而移花宫中,能得到您如此关照的,只怕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花无缺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桩桩看起来与他无关的事情背后,牵扯出来的竟然是自己的身世之谜。

他看向大师父,却看到她只顾着盯着那个毫不留情地扒开了真相的姑娘,而当他看向小师父的时候,从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不同于她往日轻快的忧郁。

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像是慑于邀月而不敢直言出口。

他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他不是个傻子,如何听不出江别鹤揭露了这双生子秘密后潜在的含义。两人同父同母所出,一个被燕南天带走,一个被移花宫带走,他方才若没听错,燕南天喊那个他觉得颇为亲切的少年的名字正是小鱼儿……

而这个人,本应该是他出宫之后便去寻找杀死的人。

“你好像看得挺愉快的?”

眼前这一幕的演变也没让时年忘记一旁的庞文。

他一边寻思着逃脱的方法,一边看戏看得也挺入神,却不想自己分明也在危险之中。

“你知道如何最快证明你的身份吗?”时年开口说道,“献果神君被困在峨眉多年,此时被救出来却被沈轻虹关起来了。你说,他为了活命,会不会指认出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