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积攒的所有不安与恐慌在此时爆发。

冷汗从额前滑下, 像毒蛛在脸侧爬行。

巨大的紧张之下,穆君桐感到了生理性地虚脱,但她头脑却在这个时候无比清晰:不能让秦玦发现衡元。

所以她硬着头皮朝秦玦走去, 试图让他不去注意拐角处躲藏的人。

“你猜到我会逃跑?”她开口问道。

秦玦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慢慢地后挪,穆君桐忍不住心头发寒。

“我知道有人会帮你。”秦玦收回视线,并没有暴怒的神情。

但穆君桐明白,他越是冷静,就越是可怕。

他指的是谁?是衡元,还是殷恒?

穆君桐不敢回应, 在这种情况下, 牵连进来的人越少越好。

秦玦语气平淡,似乎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还是没有学到教训。”他顿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住,语气变得讥诮,“你知道,我总能闻见你身上他人作呕的气味。”

他一步一步朝穆君桐走来, 冰冷的手掌落到她肩头, 似要掸去她肩头的灰尘:“比如现在。”他表情依旧平淡, 甚至可以说平淡得过头了,像结了一层浓厚的寒霜,“本以为他早就失了那些恶心的心思, 没想到还是没有死心。”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个笑来,但失败了, 只能重新回到那副僵硬麻木的神情:“衡元, 没想到你倒是痴情。”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 却被他念出了滔天的杀意。

穆君桐如坠冰窟。

她知道秦玦不会杀她,但其他人呢?按照他的性子,利落杀人都是天大的恩赐了。

衡元躲在角落没有动静,但穆君桐意识到事情已无挽回的机会,她只能尽量周旋,以保证衡元的安全。

“是我自己想跑,求来的机会,和他无关。”她抓住秦玦的手,他的肌肤冰滑,触感如蛇。

秦玦并没有抽回手,他的目光落到交叠的双手上,黑漆漆的眸子看不见一点光亮。

“你的心跳很快。”他突然开口,“因为你害怕我杀他。”

这一瞬间,穆君桐感到了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快不能呼吸了。

秦玦盛怒至此。

她心头一片寒凉,手指忍不住颤抖:“我不懂……”

衡元终于忍不住了,从拐角出来,他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死路,破罐破摔地对秦玦咬牙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带她出来的,与衡家无关。”说到这儿,他的眼神不自主地落到穆君桐身上,“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我这条命是她捡回来的,自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秦玦抽回了手,看着衡元故作勇敢的模样,更觉得几欲作呕:“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反而一点儿也不着急处置二人。死前的等待最为磨人,他深深明白这点。

“你说你没有别的心思,那你怎么敢拉整个衡家下水?”秦玦嗤笑一声,“因为你被恶心的情爱之念蒙蔽,浑了心。”他见过太多,所以看得透彻。

但说出这句话时,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颤动了一下,似乎被其中的字眼触动到,有些酸涩。

话音落,衡元面色变得煞白,他想要反驳,却被死亡的阴影牢牢笼罩着,无法开口。事到如今,再怎么说也没有意义,何况他自己也无法弄清那些死灰复燃的心思,所以他最后只是无力道:“求你……放过衡家。”

一切都像是一场简单的棋局,落子无悔,输便是输,没有挣扎的余地。

在听到了秦玦声音的时候,衡元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只是穆君桐……他朝穆君桐看去,心中戚戚然。

穆君桐心跳如擂鼓,她感到了绝望,在绝望中,一股一直伴随自己的直觉忽然变得明显而清晰,似乎是上天召告她的生机。

她脱口而出道:“不要杀他。求求你。”

秦玦僵住。

这一瞬,胸腔中那个难以填满的黑洞狰狞叫嚣,杀戮之意沸腾,他的目光滑过穆君桐的脖颈,几乎想要撕扯她的头颅,啃噬她的血肉。

他想要嗤笑,可怎么都笑不出来:“你为了他……求我?”

她是如此骄傲,是即使刀尖结了厚厚血痂,也要一路杀到城楼的人,居然为了一个短暂结识过的男人求他。

秦玦头一回体会到了涩然的滋味,与胸腔那股怒火交汇,几乎在瞬间就夺走了他所有的理智。贪嗔痴,三毒烧心,喉间有血气翻涌,但他只能尝到舌根的苦味。

“你知道他对你的心思吗?”

穆君桐默然。衡元要帮她,她自然不会拒绝,至于有没有心思,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不会改变她的选择。

面对她的沉默,秦玦终于笑了:“那你呢,你对他是什么心思?”

这一瞬间,那股一直萦绕在穆君桐心中的直觉终于爆发,不断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有一种恍然大悟的透彻之感。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只是感受到秦玦身上不同于寻常的滔天怒火,跟随直觉开口威胁道:“你若是杀他……那也杀了我。”

滔天的怒火静止了。

不仅如此,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穆君桐感觉秦玦身上那份意味着活人的微弱热度褪去,他难以置信地垂头看她,黑暗中,她神情莫名,却让秦玦感觉空中有铁锤狠狠敲击着他的骨肉,让他忍不住倒退几步。

明明身处密道,他却恍惚之间回到了火船爆炸那夜,穆君桐把他按进了湖面,他挣扎不得,只能感受口鼻耳全部被窒息的冷水包裹。

越是挣扎,就沉底越快。

他听到了自己的嘶哑的声音:“你愿意为了他死?”

死亡在秦玦眼里一直是件无足轻重的事,穆君桐明白这点,但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赌注了。为了衡元死?这个问题她给不了答案,她只想保住衡元的命。但若是衡元因为救自己而被秦玦折磨致死,她自然不能苟活。

这无关情爱,是道义。

“是。”她答道。

秦玦仔仔细细地审视她的眉眼。

他从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恨自己的敏锐,恨自己能看透人心。她的眼神坚定,没有一丝动摇与撒谎,无比直白地告诉秦玦,她确实会和衡元一同赴死。

愤怒如火燃烧,他感觉自己化作了一个骷髅,浑身上下都只余空洞。

额上青筋暴起,他以为癔症会让人痛不欲生,却不想,愤怒也会。

或许这不仅仅是愤怒,戾气席卷,来势汹汹,他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到强烈的嗡鸣声。气血紊乱,他几乎控制不住,差点呕出一口鲜血。

额上的青筋跳动不休,头脑似要炸开,秦玦一字一顿道:“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穆君桐明白他在盛怒之中,但这不是气话。

她道:“我死过一回。死不容易,但也不难。”她也不明白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只是直到秦玦的忌惮,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想看衡元与自己在一起,所以她道,“等我们死后,在黄泉之下总会相聚。”

秦玦的呼吸声停止了。

他是如此愤怒,需要靠不断地大口呼吸才能压抑血气的翻涌。但此刻他却不想呼吸了,他感觉自己终于沉入了幽暗无光的河底,陷入了粘稠厚重的淤泥。

他对怨毒的愤怒很熟悉。他弑父时,掘尸时,杀人时……都感到了这种情绪。准确的说,这几乎是他唯一能尝到的鲜明情绪了。

可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并不熟悉愤怒。

他未曾想过,愤怒会让人如此痛苦,黏腻、沉重,不断地凌迟着他,将他皮肉削下,化作一滩滩烂泥,只剩下个空洞的胸腔。

或许这不是愤怒?

秦玦感到了这中间滋生的新的情愫,他想,原来寻常人能够感受到这么多情绪吗?难怪众生皆苦,这些情绪是如此痛苦,何必走这一遭,何必贪恋活着的感觉。

他的眼神阴鸷至极,眼白渐渐染上血丝。

他问:“你这是在威胁我?”

穆君桐不作声。

他已经无法思考了,麻木地恨声道:“我要将你连皮剥下,砍断四肢,挖了你的眼,做成人彘,日日夜夜浸于盐水。”

穆君桐耸肩,巨大的紧张惊惧过后,她开始冷静下来了:“好啊,那样死得更快一些。”

秦玦后退半步,声音几乎是从喉间滚出来的:“不,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招魂——”

说到这儿,他声音陡然一滞。

不对,他们还没成亲。她若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秦玦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靠近穆君桐,在她浑身警惕防备的时候,一把抱起她。

愤怒让他头晕目眩,他忘了追究衡元,忘了所有的折磨手段,此时此刻,只想同她成亲。

他疾步朝密道另一个出口走去,明明身处黑暗,他却不需要任何光线的指引,如履平地,转弯,上梯,眨眼间就走到尽头。

轰隆——

密道门打开,穆君桐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她才意识到自己出来了。衡元还留在里面……秦玦这是忘了他吗?

她捉摸不透秦玦的想法,或许现在他是忙着先折磨自己。

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她就听到秦玦的声音从上方飘来,冷意彻骨:“子时过,吉时到,我们成亲。”

穆君桐诧异地抬头,殿外薄云挪动,明月高挂,正是一天的结束,翌日的开始。

穆君桐下意识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的手臂却如同铁箍,死死地制止住自己。

她很快意识到不能这样,要想救衡元,就必须让秦玦转移注意力。

可是她完全捉摸不透秦玦的心思,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无法预判他的行动,一颗心紧紧吊着,浑身僵硬。

密道出口通往地大殿无人,走出大殿,四周空荡至极,连树木也没有。

所以黑暗中那座高耸的祭天台便格外明显。

他抱着穆君桐大步朝祭天台走去,步履平稳,似乎所有的怒气都被浇灭了,只剩下成亲这一个执念。

寒夜风气,穆君桐散落的发丝被风搅动纷飞。

秦玦声音幽幽:“祭过鬼神,就算死,也别想逃离。”

她几乎是被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若是秦玦真的想要折磨她,扣住她的□□,她是连解脱也得不到了。

石阶长不见尾,秦玦抱着她缓步攀登。

任由她怎么挣扎,他都不会放手。

寒雾尽头,是秦玦专门为她修筑的祭天台。

高可摘星,凌冽的夜风呼啸,几乎让人快要呼吸不得。

一踏入祭台,穆君桐就被浓重得草药味熏得几欲作呕,浑身上下都开始发寒。

秦玦将她放下,点燃四周所有的火把,恍惚之间,穆君桐在他身上看到了那夜火船燃烧时,那一群群自我献祭的黑袍人。

痴狂、疯癫,却又无比虔诚。

刚刚明明就已经停止的大风又忽然重新掀起,这次来得更猛更烈,让火焰熊熊燃烧,像一个个站在油火里的魂魄,不断地在摇动诅咒。

随着火焰的增强,穆君桐视野变得无比清晰,也就看到了地上用血化的图腾。

刺鼻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她忍不住干呕。

秦玦垂眸看她,似乎扯出了一个笑意。

他走上前来,抽刀,穆君桐浑身警惕地绷紧,却见他只是将自己的发丝隔断一截。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什么古怪的仪式,就见秦玦也把自己的头发隔断一截。

火光摇曳,在他脸上照影出狂热的、无法理喻的希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将发丝打做同心结,像念咒一般,喃喃自语道:“同心同德,永不分离。”

后四个字是如此的缥缈不定。

血腥味与药草味混杂在一起,越烧越烈,穆君桐为了躲避这种怪异至极的气味,不得不屏息。

她瘫在地上,无法动弹,这才发现秦玦十指全破。

地上是他的血。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胃部钻进了一个大章鱼,蠕动着,触角牢牢禁锢着她的内脏。

她无法控制呼吸,大口大口吸入气味,再次干呕起来。

秦玦只是看着,并不感到冒犯,他递来铜盏:“合卺。”

穆君桐死死地瞪着他,就是不接。

他便将杯盏递到了她的嘴边。

穆君桐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疯狂地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玦。

杯盏里装得不是酒,是血。

是秦玦的血。

疯子!她绝对不会喝下秦玦的血!

她嘴里泛起酸意,想要吐,却被刚才的干呕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秦玦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抽离出刚才的愤怒与恨意,平静地安抚她:“别怕,不需要取你的血。”他眨眨眼,这个神情在此刻他麻木僵硬的脸上竟然显示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生动,“很多年前,我就喝过你的血了。”

他想到这点,翘起了嘴角,在摇曳凶猛的火光下,透出诡谲怪诞的美。

“我们合该结为夫妻。”他这么说。

穆君桐撑着身子不断后退,秦玦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责怪不愿意吃药的孩童。

他靠过去,学着老人哄小孩的模样,揽住她的背,捏住她的下巴。

穆君桐浑身脱力,无法动弹,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张开嘴。

他耐心地哄着:“乖,喝了就好了。”

浓稠恶心的血液进入口腔,滑过喉咙,带起战栗不适的感觉,冲击着浑身上下,她快要被恶心到泛起泪意。

冰冰凉凉的铁锈味充斥在四周,很快,她除了恶心,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蹙眉,一字一顿哄着:“喝了就好了……喝了就好了……”

穆君桐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抬起手,挥开了杯盏。

杯盏跌落,血液四溅,咕噜噜滚到一旁,像死人不甘心的头颅。

秦玦还维持着哄她吞咽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穆君桐喘\\息着,用无比厌恶的目光看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些神异诡奇的仪式,他一直以来奇怪的表现,甚至是今日被她可笑的威胁夺去了理智,桩桩件件,在穆君桐脑海里串成一条线。

奇怪的占有欲,不甘心的怨恨,却又不折磨她,似乎只是想把她捆在身边。

她咬起牙关,厉声质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我做什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曾经是秦玦一直问这个问题,现在身份转换,被困惑灼心的人成了她。

“你杀我也好,折磨我也好,恨便恨,如今这般是为了什么?”她吼出来,挣脱秦玦,不断地向后挪动。

出乎意料地是,秦玦被她的质问钉在了原地,并没有上前捉住她。

他错愕,竟然像生平头一回被问住一般。

“我恨你。”他回答,像是下意识给出了一个完美答案。

“那就杀了我!”穆君桐道,“想杀就杀,像折磨就折磨,为何犹犹豫豫,像一个十足的懦夫!”

她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今夜不断地被逼到崩溃的边缘,此时此刻紧绷的弦终于断掉,血腥味充斥着大脑,让她头脑快要炸裂。

“结下血契,为我招魂,死生不得逃离。”她不解至极,讥讽又愤怒,“若是为了折磨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为什么不折磨?”

高床软枕,和睦相处,她的心一直悬着,随时担心秦玦会翻脸爆发,但同时又觉得这种古怪的相处才真是折磨,明明是仇人,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模样,到底是想麻痹谁。

她看不透秦玦,但她也明白,秦玦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她每一次问话,秦玦都无法回答。

他就像五感被蒙蔽了一般,僵硬地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风声呜呜,如泣如诉。

她大口大口喘气,死死地看着秦玦。

她不说话了,四周便陷入了可怖的死寂。

火焰摇晃着,燃烧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祭天台焚烧毁灭。

秦玦起身,似乎想要靠过来。

但他刚走了一步,穆君桐就讥讽地笑道:“怎么,你现在想出答案了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便被钉在了原地。

他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玦感到了无比的茫然,他看着用血画出的图腾,看着祭天台四周精心的布置,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有她以死护着衡元的画面,有她百般逃离的画面,有她与众人说笑的画面……

他恨她,所以将她招魂。

他一直以来是这么想的。

可几乎是发现她回来的第一瞬间,这个念头就模糊了,他感到了陌生的如潮涌至的……喜悦。他不敢承认,也不敢细想。

自她回来以后,麻木的躯壳里长出全新的灵魂,挤占、胀大,电闪雷鸣,熯天炽地。

汹涌翻腾的血气终于受不住,秦玦呛咳了一下,抬袖一抹,有血咳出。

他一直追寻活着的感觉,如今寻得,却发现原来这会让人痛苦不堪。

活着,便会有贪嗔痴恨爱恶欲。

他明明是恨她的,可为什么一看到她,就会感觉如尝蜜糖,所有的愤怒与怨毒都被柔软的手拂去。

这些陌生的汹涌的情绪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前所未有的畏惧。但他偏偏沉溺在这些情绪中,无法自拔,越是清晰,他便越是痛苦,但越是痛苦,却越是执迷不误。

他感到了害怕。

秦玦看着穆君桐,后退几步,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躯壳。

他听到了死去大巫的唾骂:“不容于世的怪物,被人渡了□□气,便以为自己肩头长出了长明灯,长出了脊梁骨。”

他仓皇地望着汹涌的火焰,不安地侧头,一个个寻找,试图从中窥得大巫的魂魄身影。

“你的厄难已降临。”她的诅咒如此灵验,如幽魂爬上耳边喃喃吹气。

秦玦感到一阵眩晕的失控与无力。

他放弃寻找大巫的魂魄,转身看向穆君桐,恍惚又迷茫,眼神落不到实处。

他一直不敢细想的问题,终于被她问到了眼前。

答案是什么?他能给出来吗?

他感到了惶恐不安,身上的狂热与疯癫慢慢褪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灵魂,漂泊不定,寻不到容身之处。

他彷徨失措地看着穆君桐,似在回答她的质问,也似在求她解惑。

他从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说话。

试探、不安、茫然自失。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