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君桐不解, 又很气,气到头来也只能给他一拳头。
秦玦倒抽一口凉气,看上去是正好打到了他伤口。
穆君桐干脆拽着他往屋内走, 秦玦没有反抗, 依着她的动作往前走。
正好刚刚打了热水,穆君桐把他往塌上一按,粗鲁地用浸湿的帕子擦干他脸上血。
可能是今日卖惨顺手了,秦玦就着这个人设演了起来,睫毛如蝶翅振动,时不时疼得屏息。
擦干了血迹, 脸上仍是花的, 一块儿青一块儿紫。
穆君桐不会分给他半分同情,她看着这张脸,冷笑一声:“活该。”
又想起自己刚才被他咬得那一口,骂道:“胡乱咬人的下场就是这样。”
秦玦这个毛病持续很久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咬。她看着秦玦的下唇,有一道很深的口子, 不像是被打裂的, 而像是衡元动手时, 秦玦自己的牙齿把下唇咬破了。
她好奇,没注意姿势,就这么用食指点着他的下唇, 稍微扒开来试图看得更清楚。
秦玦本来还演得不亦乐乎,此时忽然浑身一僵,他的脊背不由自主停止, 向后躲闪。
穆君桐没管他, 反而更用力, 直接把他下唇扒开来看,发现他尖尖的虎牙把内里的软肉也给咬破了。
这个样子有些滑稽,秦玦那股阴郁的气质瞬间散去,他不自在地想,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样太丑了。
穆君桐没有感觉他的抗拒,幸灾乐祸地笑道:“你瞧你,咬别人,也咬自己。”她故意咒骂他,“都说疯狗才乱咬人,也没见疯狗咬自己。”
明明是很过分的话,却无端透着几分放松下来的亲昵。秦玦垂下眸,任由那股奇异的电流感蹿遍四肢骨骸,撑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抓紧,指节泛起青白,以对抗这种扭曲的悸动。
他果然是个疯狗,若是别人这般骂他,定当是要剔骨分尸,可面对穆君桐,他只是有些茫然的无措。
她的手指很暖,以至于他感觉这触感太明显,分不出心神思索其他事。
他再次往后躲,穆君桐却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为了以防你再咬我……”
他吃惊地抬眸,目光落到她白皙的脖颈。确实想要咬她,想要留下齿印,想要看到齿印留出鲜血,想要留下疤痕。
他喉结滚动,眼神显得危险专注。
穆君桐从旁边矮柜里拿出针线盒,将顶针取出,套到大拇指上,居高临下地对他道:“拔不掉犬牙,就磨平吧。”
这种故意羞辱的言辞让秦玦回神,他抬头看向她的眉眼,蹙起眉头。
他应当是气恼的,眉宇间透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显得很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这样骂道,支着身子想要起来。
穆君桐掐着他的脸,不让他挣扎。又按到了他的伤,于是他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秦玦也长大了,穆君桐也不可能再说什么吊起来打屁股的话,只能换一种方式教训他。
不是很狂吗,整日胡乱攀咬别人,那就把你的尖牙磨了。
她将他头扬起,拇指按着下巴,熟练地打开他的嘴。这是防止别人咬舌自尽用到的手法,没想到今日用到秦玦身上也挺顺手。
秦玦断不可能任由她动作,他伸手来抵抗,穆君桐笑得有些阴险:“你真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吗?”
秦玦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这些时日的表现确实奇奇怪怪,尤其今夜与那几人的争执,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就做出那些举动。
冷静下来一想,穆君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的,本以为会被痛打一番,或是再次按到水里体验一回濒死,没想到她也只是用磨牙的方式来羞辱他。
而且,他这颗尖牙着实有点恼人,别说被打的时候容易伤到自己,就是平日也容易把唇内壁的肉磨到,有些碍事。
以前穆君桐说要打他屁股,在她看来是极度羞辱,但对秦玦来说也就是折辱人的一种普通手段,酷刑里面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比这个羞辱人,直到衡元说了那些恶心的话,他再也没法淡然面对了……
今日她没再提,也是好事。
这么个走神的功夫,穆君桐已经将顶针碰到了他的虎牙,毫不犹豫地磨了两下。
牙齿是没有痛感的,但是磨牙带来的振动却能很明显被感知到。
秦玦仰着头,张着嘴,无法吞咽,喉结随之滑动,很是不适。
因为习惯了用鼻呼吸,突然张着嘴,吐气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用嘴吐气,显得像是痛苦地喘息。
他忍不住注视着穆君桐,她根本没看自己,自然察觉不到他此时的狼狈,只是专注地用顶针磨平虎牙的尖锐。
她神色自然,说是惩罚,眉眼间也并无怨怼,十分平静,这种专注的眼神瞧着反倒是像在照顾人一般。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忽然一空,似雪山倾塌,不知为何,怅然若失。
穆君桐的力气不小,磨牙的时候必须得把秦玦的脑袋牢牢固定住,所以她只能用力捏着他的下巴,等她磨完一轮后,松开手,他的下巴上已留下嫣红的指印。
穆君桐用干布擦顶针:“你咽一下口水吧。”
对面的人没有应答,也没有起身的动作。
穆君桐不解地抬头,眼神刚刚与他碰上,他就立刻躲闪地垂下眸,手放在身后撑着,一动不动,瞧着有点呆愣。
穆君桐没理会他的异常,只是道:“张嘴。”
秦玦依言乖巧张嘴。
她又凑近替他磨牙,没有大灯,瞧不太分明,但虎牙尖儿明显钝了许多。
她捏着他下巴看,秦玦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守在我身边?”
因为这个姿势,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少了许多攻击性,听上去只有浓浓的疑惑。
穆君桐将顶针套牢,将他下巴抬高,试图换一个方向磨。
因为专注着手下的事,她的警惕性放松,随口回答:“之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吗?”
秦玦不答。
她找到了角度,将顶针落到虎牙上,磨了一下,确实顺手了不少。
“守着你不作恶。”她这么说着,手上动作没停,像是在闲话。
磨了几下,收回手,用干布擦拭。
秦玦活动了下酸涩的下巴,沉默了一瞬,又道:“除了这个呢?”
以往说成千上百遍他都不信,今日却跟改了性子一般,接受了这个答案。当然,也可能是假装接受,然后套话。
差别不大,无论接不接受都对穆君桐没什么影响。
她抬起头,左手示意,秦玦就自觉地扬起下巴张开嘴。
她又将拇指探进去,挑了挑眉,没好气地道:“要你行善积德,你能做到吗?”
秦玦不说话了。
她心里哼了一声。
于是两人便安静下来,这个姿势保持久了,他的口应该很酸,喷在穆君桐手上的鼻息热乎乎的,手一重,呼吸便会急促一些。
穆君桐一边磨,一边出神地想,这小暴君长大了喜食人肉,说是震慑,也像是爱好。说不定这虎牙磨平了,也能少点野兽的习性。
一走神,手上的力道便有些大,感觉到秦玦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她下意识垂眸。
本以为他会用怨怼不满的神色看着自己,却见他眸光清明,双眼澄澈到隐有水光,鸦睫颤动,抬眸直直地望着自己,本就生得一双美人眼,这般倒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与意料中的大相径庭,穆君桐有些错愕,又觉得好像此番行为没能成功羞辱他,反倒是帮了个忙,实在南辕北辙。
于是她收回手,不自觉地用干布摩擦着顶针:“嗯,差不多了。”
两人距离一拉开,气氛就和缓了不少。
烛心燃烧发出哔剥声,秦玦把目光往旁侧落去,用舌尖抵了抵虎牙,轻声说了句:“是被磨平了。”
也不知指代这颗虎牙,还是别的什么。
穆君桐“嗯”了声,停下手里的动作,站起身来:"我去洗一洗。"
秦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坐正,松散地放着腿,弯着脊柱,又用指腹感受了一下虎牙,瞧着有些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