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若是别人说吃蛇, 可能就是说说而已,可是穆君桐和秦玦拎着蛇尸,竟当真回家剥皮切块。

在某些时刻, 他们俩有种诡异的合拍, 丝毫没有认识到这对寻常人来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

上次秦玦露了一手,穆君桐觉得味道不赖,勉勉强强就快要超过自己了,于是她便心安理得地使唤起了秦玦。

秦玦也不放心穆君桐的手法,万一没处理好,两人直接交代在了这里, 那可真是蠢死的。于是他毫无反驳的意思, 十分顺从地接过了下厨的活计。

穆君桐也不打下手,就在旁边瞧着。

以秦玦现在的身高来看,站在灶台前面都要弯腰了,看着着实有点费劲儿。

枯柴噼啪作响,温热的火气迅速烘暖了半个灶台,二人不说话, 一个手上利落处理食材, 一个袖手在旁看着。

一切都慢了下来, 竟然有种光阴被拉长得感觉。

可能是因为现在时日还早,小院儿附近又很安静,隔绝了嘈杂, 穆君桐感觉这时的氛围有种不合时宜的温馨。

秦玦的碎发垂落,在眼前晃晃悠悠,看着让人别扭。

也不知是哪儿根筋搭错了, 穆君桐下意识上手为他把碎发别在了脑后。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 秦玦已诧异地侧过头来看她。

她瞬间四肢僵硬地不知如何摆放, 都怪这诡异至极的温馨感,让她一时迷糊了。

她是不是最近太懈怠了,以至于同他走得太近,竟然会在失神之时表现出这种算得上亲昵的行为。

秦玦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他就垂下了眸,下一刻,他有些戏谑又有些不屑地说:“多谢母亲。”

不知怎么的,怪异的气氛一下被打破,穆君桐松了口气。是啊,最近一直同他扮演母子,虽说多少带点羞辱欺压的味道,但怎么也形成了惯性,一瞬失神的亲昵也是正常的吧。

刚才过于防备警惕,现在找到了原因,穆君桐不再细究,很快将这事儿揭过,挑着眉回应:“乖儿子。”

是的,这样的相处模式才是正常的。

可以打闹斗嘴,甚至可以表面无比和谐,但是绝不能有一丝丝靠近的苗头,必须得保持绝对的疏离。

穆君桐明白这个道理,秦玦同样。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放松,好似真如称呼那般,是对和谐的后娘继子。但刚才那一个晃神后,穆君桐立刻被惊醒,加固了两人之间那堵疏离又防备的薄墙。

她撑在石台上,与他自然地闲话:“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秦玦切肉的手微微一顿,但极其轻微,很难捕捉到。

“拜师以后,学得东西很多,而且还要随师兄满山野的辨认草药,所以时常天不亮就要出发。”

穆君桐点点头:“这样啊。”也没说信不信,看上去好像真是随口一问的关心。

时人喜食羹,秦玦用做白羹的方式烹饪蛇肉,加入稻米与调料熬煮,熬至熟烂浓稠后尝了尝味,浓淡合适,便盛出两碗提前吃午食。

饭桌上,穆君桐再次与他闲话:“前些日子给你求的平安符你还带着吗?”

秦玦却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侧眸,避而不答:“问这个做什么?”语气不大好,一幅看不上平安符的样子。

带着就带着,没带就没带,有什么好岔开话题的。穆君桐不解,但她本来也不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引入话题,好让她劝说秦玦随身携带平安符而已。

她道:“听你说要上山采草药,必定会穿梭密林之间,又想到了今日我只是在河边就遇到了毒蛇,所以觉得有些危险,便想到了平安符。”她顺理成章地劝道,“随身带着吧,聊胜于无。”

她不是会关心秦玦的人,所以她很恶毒地补充道:“万一真出事了,被蛇咬或是掉下悬崖,我可舍不得把最后的药用完。”

秦玦抬头,虚了虚眼睛,似在审视她。

他心眼儿一堆,说不定能看穿自己的意图,穆君桐有些心虚,但作出挑衅的模样,表明自己真的太心疼药片了,不想在他身上浪费的态度。

或许这个理由的可信度比较高,秦玦垂下眼,语气有些冷:“知道了。”他冷哼一声,“也就是你才会信这些庙里求来的玩意儿了。”

这家伙,明明光是出行也要卜卦,却又偏偏不敬鬼神,真是极其矛盾的一个人。

她随口接道:“怎么也是我辛苦求来的,你不信就算了,但也别糟蹋了,随手扔了可是会被我揍的。”没发挥监听作用不是问题,若是被其他古人捡到了就成大问题了,在她离开之前,必须得把这些高科技仪器全部收回。

秦玦没接话,穆君桐心想应当是挂在床头的啊,不会一语成谶,真被他扔了吧。她连忙追问:“你把平安符放哪儿了?”

一直埋着头的秦阕忽然僵了一下,旋即他很快站起身,端着碗一幅吃完了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答:“嗯……记不太清了,大概是随手放在桌上了吧,没太在意。”

说完,也不等穆君桐反应,立刻转身走了。

穆君桐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奇奇怪怪的,这个话题有什么好躲避的吗?

……

秦玦走进密不透风的暗室,点燃挂在石壁上的火把。

唰——

火光照亮室内,露出坐在地上的老妇人。

她虚了虚眼睛,不太适应这光线。

秦玦很有耐心,站在她面前,慢慢等她清醒意识。

饿了几日,又整日无法见光,老妇人,准确地来说,这位身披黑袍的大巫觋终于认命了。

怎么会呢,那场大火本该烧掉一切,也该烧死眼前这个人。

命如棋盘,颗颗棋子早已落成,想要改命无异于登天之难。但她和秦玦都看到了改命之点,她想用火海脱身,烧死惟一的威胁秦玦,而秦玦知晓若是她成功,他再也找不见她了,所以毫不犹豫地前往。

她脱身了,秦玦却没死。

一棋挪动,满盘皆变。两人死里搏生,终究还是她败了。

她的眼白泛着灰,透着诡诞的丑陋,她用这双眼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秦玦的脸,突然笑了出声:“最近日子过得很松快?”

秦玦微微蹙眉,轻飘飘地将目光落到她身上,由上至下地睥睨。

明明这幅神色与往常无异,但宗祝却能一眼穿破皮囊,看到他的内里。

她的视线慢慢失焦,盯着他的胸腔,面上渐渐浮现出讥诮的笑容:“阿玦,你同你亲母一样,明明是偷来的懒散日子,却真以为是自己的了。”

这么说着,她的语气还带着点唏嘘和怀念。

她养大了秦玦的母亲,手把手教她巫术,然后看着秦玦出生,可惜……都是不得好死的命格。

秦玦面无表情,她的话对他来说连半分情绪也没能引起,他回道:“若真是‘偷’来的,那也是我的。”

他不想再继续这些无意义的话题,蹲下身子:“什么时候把蛊虫吐出来?”

老宗祝却不理会,仍旧自顾自话,仿佛透过他劝诫那位疯癫的皇后:“不能这样的,一边贪恋,却一边算计。想要占有,就要退步,就要割舍。”

暗与明,总得择一头。可惜,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想要的就觉得自己能掌握,掌握不住的便算计,太高看自己,也太轻视别人。

秦玦任她胡言乱语,态度可谓温和:“那就再饿几日吧,看看你的蛊有多忠,快饿死了的时候是钻出来呢,还是反咬你的肺腑解饥。”

他走出石室,看着昏蒙蒙的天,脑海里还是宗祝恍恍惚惚的喃喃自语。

让步?庸人才会让步。他只知道,想要的,就得去争去谋算。

而且,想要陷在现状里,并不难。

只需等一个契机。

……

穆君桐拿着小刀刻画木条的轮廓。

刁玉在一旁瞧着,赞道:“你可真会用刀。”

穆君桐干笑两下,她可不得会用嘛。她含糊道:“大抵是天赋吧。”

好些时日没来了,前一阵儿刁玉教她的东西她忘了一大半,本以为会被刁玉发现,穆君桐还有些心虚,却见刁玉根本没注意她,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木榫,面有愁容。

应该又是同钱有关,穆君桐本觉得不必揭人伤疤,但见她差点削到自己的手指,还是开口问:“怎么了?”

刁玉沉默。

她便再次提出暂时接济她的想法:“我还有些闲钱——”

“不是钱。”刁玉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是我的婚事。”

穆君桐一愣,刁玉虽说年岁不大,也就十六七,但放到这个时代,确实是该说亲了。

或许觉得穆君桐是个寡妇,结过婚,所以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亲母去了后,宗族那边便频频来人说项。我长到这么大,家中就未曾与他们有过来往,现在瞧着我的婚事能谋点好处,便使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来压我。”

穆君桐听得担心,忙问:“那你岂不是必须得嫁?”此时的宗族话语权十分强大,莫说刁玉一个孤女,便是她母亲还在,怕是也很难周旋。

刁玉沉默了一下,将木榫狠狠丢在地上:“但那人,年岁大,性/淫,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嫁过去不就是求死吗?”她发泄完,又不说话了,过了片刻,语带哭腔,“凭什么?”

穆君桐不懂这个时代的行事法则,给不了刁玉建议。她想了一圈,好像能想出法子的人只有秦玦了,他心眼儿那么多,肯定能想出法子的。

“你先稳住,我帮你打探打探消息。”她这样安慰刁玉,其实心里也有很强的无力感。任她身手再好,但限制诸多,半分力也使不上。

刁玉擦擦眼泪,忽然听到木门响动声,抬头一瞧,是他弟弟刁器回来了。

刁器应当是才下了活,一身汗,晒得红彤彤的,见二人坐在院子里,头也没敢抬,诺诺道:“阿姐,我回来了。”

刁玉当然不会回应他,他闷头朝院子后面走,走到一半才想起今日发了工钱,于是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把钱掏出来,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小木桌上。

“这是这个月的工钱。”他说完,擦擦汗,觉得自己还有点力气,还能砍些柴火回来,又换了方向,去拿斧子。

刁玉盯着他,等他走后,目光落在放在小木桌上的钱币上。

这是刁器欠她的,也是欠他们一家子的,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但看着刁器任劳任怨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有些难受。

穆君桐见她眼睛还是红红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干脆起身去帮她把钱拿过来。

她问:“刁器现在算不算一家之主啊,能说上话吗?”

刁玉诧异地看她一眼,大概是没想到还有人这么无知吧,她摇摇头:“我认命了……反正自打我出生起,我的命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穆君桐说不上心里头什么滋味,只觉得苦涩。

忽然,大门被人砸响——本就是半开着的,砸门不过是为了宣泄情绪。

二人抬头看去,却见几个男人拥簇着一个貌若灰鼠的中年男人进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刁玉:“啧,怎么又在摆弄这堆破玩意儿?”

他应当不是第一次来,刁玉已习以为常,继续手上的活计。

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聘礼也收了,婚事也敲定了,你还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他这么说着,目光落到穆君桐身上。

或许因为她穿着朴素,头上不带任何珠钗,男人便生了轻视之意,眼神变得油滑:“这是哪家小娘子,我都未曾见过。”

本来没任何反应的刁玉猛地站起来,小木凳被她带翻,她举着小刀对着男人:“你敢!”

穆君桐还没弄明白状况,就见气氛突然剑拔弩张,男人气得满脸通红:“我怎么不敢?”他恶狠狠地咬牙,“你别蹬鼻子上脸,我本来可以随意处置你,却还是三媒六聘地来娶你,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刁玉举着小刀的手没放下,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受不了这种羞辱。

“婢子!”他骂道,干脆大步走过来,一挥手就打掉了小刀,掐着刁玉的手腕,“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穆君桐还在他面前呢,他怎么敢动手。

她迅速反应过来,一脚就把男人踹飞了:“你手脚放干净些。”

她的身手太过利落,众人全都没能反应过来,等见到男人砸碎木器,痛呼打滚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刁玉吓得魂不守舍,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浑身颤抖着推着穆君桐:“你、你快跑!”

只是简单的肢体冲突,不至于如此害怕,此人定是有点来头。

穆君桐大概明白了状况,但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她摸摸刁玉的肩头:“别怕。”

她不愿闹出大动静,但这事儿显然不好收场。

被踢飞的男人躺在地上哀嚎,他身后的奴隶见状,赶紧跑出去唤人。

穆君桐本可以拦住他,却被刁玉扯着不能脱身,眼见着那人跑走,刁玉拽住她的劲儿更大了:“不好,不好,要闹大了,你快跑。”

穆君桐倒是想跑,可是袖子还被刁玉无意识的拽着,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把这两个臧获给我绑了!”男人终于从疼痛中缓过来,大喝着指挥。

穆君桐还未动作,就见身边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竟然举着斧子挥舞:“别动我阿姐!”

事发突然,局势陡转而下。

刁玉惊讶地看着他,脸上泪痕未干,神色恍惚,咬牙恨声道:“刁器,你疯了不成!?”

刁器虽然瞧着笨拙,却并非全然不知后果。

他转头,语带悲戚:“阿姐,你快跑吧,此事与你无关,我杀了他,你就不用嫁了。”他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欠你的。”

刁玉愣愣看着他,心神震荡。

她嗓子紧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你……你在说什么?”

“你嫁过去以后,必是难逃虎口,我……”他咬了咬压,眼神变得坚定,“我知晓他今日会来,便提早下了工,结了钱……”

刁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仰着头看他,她大抵是恨他的,可是她却控制不住流泪。

“谁要你帮我了?”她无力地道。

院里众人大气不敢出。

这份绝望,穆君桐站得最近,感知得一清二楚。她明白,以这事儿的严肃性,已经等不到问过秦玦后再处理了。

刁器拿着斧子的模样实在吓人,男人被他的奴隶扶起来,一时不敢靠近。

不能走,走了就不好善了,穆君桐第一反应就是要不先敲晕这几人再说。

可是就算一时控制住了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无法融于这个时代,行事莽撞,但经历过几次后,大约也是窥得了毫分黑暗。庶民,尤其是女人,就是时代旋涡里的浮木,被浪轻轻一卷,便会被轻易吞噬。

不,不,总会有办法的。

她像一只无头的苍蝇,见那几人开始后退,一幅暂避风头改日彻底清算的模样,下意识回头问刁玉:“官府呢,官府不做主吗?”

前些时日夜里被歹人翻窗,秦玦并未细细同她讲明,所以此时此刻,她仍旧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曲国是她穿越来此以后见过的最为有序的城池了,礼仪之都,欣乐太平,颇有后世太平盛世之象,她不敢相信一点儿公理也讲不了。

“官府?”刁玉还没回答,那个男人已经笑了,他甚至笑得有点直不起腰来,“好啊,官府马上就来了。”

穆君桐心头一跳,浑身汗毛倒竖。

刁玉再次哭了出来,拎起周边的木头器具,砸向那几个男人。

“哗啦——”木头彻底散架,木屑纷飞。

紧绷的局势一下被点燃,刁器不顾刁玉阻拦,拎着斧子朝几人冲了过去。

姐弟二人被逼到了绝路,一心只想同归于尽。

穆君桐再不通晓世情,也明白刁器若是杀人,下场肯定极为凄惨,而且刁玉也不会愿意他这样做,所以她干脆利落地出手,拦下了刁器。

此时一片混乱,大家都没看清她怎么动作的,只见到刁器斧头被夺,那边躲闪的几个男人一下子松了口气,气焰陡然嚣张,竟然想过来抢穆君桐手上的斧子。

刁器又惊又气,穆君桐很快闪开,他捉不住,只能赤手空拳地同来人打了起来,很快就见了血。

这边打着,刁玉那边又有人期身而上,竟然是想撕扯她的衣裳。

穆君桐有些木然地看着这片混乱,此时,昏蒙蒙的天终于开始下雨,一道雷电劈过,乌云彻底遮住光线。

她陡然惊醒,不再遮掩身手,顺手捞起木板,狠狠敲到动手的男人的后脑。

木板裂开,血液溅出,他软趴趴地倒下。

“啊——”刁玉的惊叫响起。

穆君桐没有看她,而是侧头数着屋内的人头,一个接一个,面容狰狞,肆无忌惮。

她该怎么办,遵守时空局的规则吗?

除了任务对象以外,谁的人生都不要干涉,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刁玉被卷入时代旋涡里。

风声,雨声,孩童与妇人的高喊声全部传入了穆君桐的耳里。

“官兵来了,官兵——”

那逃走的奴隶,竟然是去叫官了。

真是可笑,有时候你以为的公理,在别人面前竟然是荒谬至极的呓语。

她的目光滑过刁玉和刁器,他们身上都被砸出了伤,面上全是血,倒在一堆木屑里。

他们眼里的愤恨与不甘早已散去,只是麻木地躺在地上。

麻木吗?适应一个时代的规则,凭什么叫做麻木,那她呢,她算什么?

恍惚中,有人在她耳边谆谆教诲,像攀附在肩头的幽魂在呢喃:“穆君桐,我们穿梭时空,是以正义之名做刽子手。切记,坚守本心,法则决不能违反。”

她抬手,一个接一个砸晕动手的莽汉。

木屑纷飞。

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在暴雨中,杂乱无章。

还剩最后一个。

穆君桐看着瑟缩在角落的男人,他再也不似先进门时候的嚣张,惊愕地瞪着穆君桐,目眦欲裂。

她走进他。

他浑身发抖。

穆君桐伸手,他咬牙,似要扑过来。

不知为何,穆君桐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日船上秦玦对她说的话。

“你根本不了解这些人,你自认秉持着你所谓的善念,行走于朗朗大道……”

男人已做好撕咬她的准备,却见她没有动手,而是把匕首递给了他。

他呆滞地盯着匕首,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却不知道世上本无公允,何谈朗朗?”

穆君桐没有动作,等着。

于是他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夺过匕首,起身,对着穆君桐扑过来。

她没有躲闪,任由匕首插入自己的肩膀。

秦玦的话还在回响。

“你明明看见了、听见了,却要压下不忿。”

她闷哼一声,低头看着血流如注的左肩,抬眼,一招扣住动手的男人,扭断了他的手腕。

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不挺重复:“……却要压下不忿。”

男人痛呼倒地。

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这下,连暴雨声也盖不住了。

穆君桐拔下匕首,浑身痛得颤抖,然后将匕首递到了满脸血泪的刁器手上。

“你不是想杀了他吗?”

她的肩膀还在溢血,左肩开出了猩红的花,她却面无表情,轻声道:“动手吧。”

刁器痴楞地接过匕首,毫无生气地爬起来,活像一个提线木偶,在穆君桐的注视下,捅向了倒地的男人。

一刀、两刀、三刀……

男人彻底气绝。

穆君桐拦住还在机械动手的刁器。

她夺过匕首,塞到一旁倒地的奴隶手上。

“嘭——”

木门被踹飞,佩刀官兵闯了进来。

满地木屑,血液飞溅。

惊雷不断,轰隆隆作响,官兵看着躺在血滩里的男人,惊愕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