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几声惨叫后, 再无动静。

过了一会儿,秦玦才从外面回来:“把他们扔到了医馆门口。”然后从袖口掏出匕首,“已经洗干净了。”

穆君桐有些尴尬, 毕竟怎么也是当着秦玦的面在时空局规则的边缘试探。她再次对秦玦道谢, 接过匕首,见他眉眼间仍保留着爽朗笑意,心里头不断犯嘀咕。

在高兴个什么劲儿,难道阉人也是他的乐趣之一?

穆君桐啧啧称奇。

翌日一大早,穆君桐起床时,秦玦已经出门了。既然时空局传来的信息是时空线稳定, 继续保持, 那她也没必要贴身刺探。

穆君桐乐得轻松,将前几日换下来的衣裳放进盆儿里,端着盆儿往河边去了。

她不太想和别人闲话,专挑僻静的地方,一直顺着河岸边往下走,走到幽静的地方才停下。

此处水流反而要清澈一些, 周围鸟鸣声不绝, 连洗衣也洗出了点儿诗意来。

捶打累了, 她便铺开粗布,在草地上坐着,优哉游哉地看着天空上的飞鸟。她仰起头, 将手往身后一放……

按到了根软软滑滑的东西。

穆君桐浑身一僵,她出来洗衣裳可没有带匕首。

电光火石间,她收回手, 可被按住的蛇已经弹起来缠住了她的手腕, 对着她的手腕狠狠来了一口。

穆君桐欲哭无泪, 赶紧捏住蛇的七寸,将它制住,三两下摔地上打晕,撕下裙边,将小手臂缠紧,阻止血液循环。

生态太好了也是困扰,穆君桐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蛇,分辨不出它到底有没有毒,毒性如何。

于是她再次徒手抓蛇,捏住蛇的七寸,快步往医馆赶去。

可是时辰还早,绕过小林,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馆时,医馆只有一个开店打扫的小学徒,见到穆君桐徒手抓蛇的模样,先吓了个够呛。

“快,快,快找大夫!”

穆君桐:……

“我这不是来找大夫了吗?”

小学徒慌乱地看着她,半晌,朝东北方向一指:“师父出诊了,你快去找他。”

他急得团团转,将笤帚放下,小跑过来领着穆君桐往他师父家跑。

虽然穆君桐用力缠住了小手臂,明显感觉左手血液循环不通而发麻,可是毒素仍在蔓延,她的左肩开始失去知觉。

再配上小徒弟的慌张,穆君桐有种自己即将命不久矣的感觉。

小医馆离山林近,附近没有太多民宅,要先贴着僻静的城门墙走一段路才行。

穆君桐无奈地跟在后面,刚刚走完城墙边的那一段路,就被人叫住了。

“母亲?”身后传来一道错愕的声音。

这些时日已经习惯了这样喊,秦玦脱口而出以后立刻抿紧嘴,神色不太自然。

他刚刚从城外回来,被小徒弟大喊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一看过来,就发现了穆君桐。

穆君桐回头,比起命不久矣的悲凉,还添了点为什么被秦玦见到的尴尬。

她说:“好巧啊。”然后补充道,“我被蛇咬了。”

秦玦:“……”

他赶紧翻身下马,神色复杂地看向穆君桐手上拎着的蛇。

不知为何,见到毒性不大,秦玦居然松了一大口气。

“毒性不大,但会让身子失去知觉。”他解释道,“一般一两天就能好。”

穆君桐也不问他从哪儿得来的见识,在这个节点上,只能相信他的说法了。

“我感觉我半边身子都麻了。”穆君桐把蛇递给秦玦,秦玦干脆利落地结果了它。

杀完蛇,秦玦握住穆君桐的手腕,躲进破败小巷口。

穆君桐正待问他要做什么,他已经撸起了穆君桐的衣袖,仔细观察她手腕上的咬伤。

因为穆君桐狠狠地缠住了小手臂,现在整只手都失去了血色,无力地垂着,看上去极其柔软。

秦玦神色认真,低垂的眼睫覆盖住了他的眼神,穆君桐心下忐忑,一边想着秦玦是不是在骗她,阻碍她求医,一边又觉得他好像可以信任。

“还好。”他瞧着白皙手腕上的两个齿印,略带鄙夷地蹙了蹙眉,好似在问她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

穆君桐就是担心这个,她又不是本地人,哪儿知道洗衣裳的河边还会有蛇。

她试图抽回手,未果,因为手已经发麻了。

但是嘴上还没麻,她一定要找回面子:“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下一次肯定会防着了。”

“嗯……”秦玦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瞧了她一眼,态度可谓敷衍。

就不该停下来!这不是故意等他嘲笑吗,穆君桐点点下巴,示意他放手:“行了,别耽搁我找大夫。”

“找什么大夫,吸出毒汁就不会失去知觉了。”

吸出毒汁?

他的话音刚落,穆君桐还没反应过来时,秦玦救已经捉住她的手腕,将伤口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靠!

穆君桐错愕地看着他。总感觉他好像又长高了两三厘米,看他的时候,穆君桐还要稍微抬头。

因为手臂无力,她的手臂自然弯垂,被他托举着,所以就靠得有点近了。她都能看清楚他垂下的睫毛,和贴着自己白皙手腕的唇。

穆君桐的额角忍不住跳了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随手扯下墙角顽强生长的叶片,将污血吐到了上面,又再次垂首,继续帮她吸血。

污血在他的下唇留下一抹靡丽的猩红,衬得面色愈发白皙。好似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他的少年青涩开始渐渐褪去,眉眼的压迫感增强,恍惚间,竟然有些接近那个噩梦里的成年暴君。

这个认知让她头皮发麻,赶紧挣扎:“我自己来。”

秦玦乜了她一眼,握住她手腕的指节微微收紧:“你不嫌脏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穆君桐才意识这个问题。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总觉得他的口水沾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下连背脊都麻了。

她如意料之中的一样僵着脸皮,不再挣扎了,秦玦便再次颔首,将唇贴到了她的手腕上。

毒血被吸出,发麻的手腕渐渐恢复了知觉,像隔了一层雾,迟钝又麻木,他唇贴在手腕上的触感,若有似无。

知觉一点点恢复,他吸走血液的感知便越来越明显。

这种感觉诡异至极,秦玦却面色如常,极其平静。

有那么一瞬间,穆君桐觉得他似乎很享受品尝自己血液的感觉,托着她的手腕,像一场愉悦的进食。

黑血吸得差不多了,他却还没有停下。

一股古怪的直觉让穆君桐心头跳了两下,但又觉得是自己太计较了,或许只是他没有注意吧。

被吸走血液的感觉很奇怪,由于毒素残留的原因,她仍然感觉身体发麻,有些虚软无力。

他的力道很轻柔,渐渐地,她开始感觉到柔软的唇贴在皮肤上那种缠绵感,流连、安抚,又带着不应有的亲昵。

随着血液再一次被吸出,那种奇异又粘稠的发麻感顺着手腕,一路上窜,蔓延到她的胸口。

积攒的不适与软麻瞬间爆发。

她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急促地吸了口气,用尽全部力气抽出手臂。

“够了。”她说。

秦玦掏出手帕,擦了擦下唇,血液迅速浸透手帕,那抹猩红明晃晃的。

他面无表情地掏出水囊漱口,穆君桐夺过他的手帕,擦干净可能残留在手腕上的口水,试图斗嘴以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也不怕是剧毒,到时候你比我先死。”

秦玦侧头看她,微微垂着眸,眼神有些直勾勾的:“我没那么蠢。”

穆君桐一噎,刚才心头那股诡异又黏腻的直觉消失,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恢复到正常状态。

“那也很……”她回嘴,“哪有这样处理咬伤的。”

秦玦已经迈步走出了巷角,抛给了她一句回应:“你去医馆也会是这样。”

穆君桐确实不清楚医馆会怎么处理,怀疑地盯着秦玦的背影。

小学徒还在胆战心惊地瞧着地上的蛇尸,生怕它会突然诈尸弹起来,丝毫没有追上瞧他俩在干什么的意图。

见到两人从巷角出来,还有些惊讶:“咦,你们做什么去了。”

秦玦道:“我帮她把毒血吸了出来。”

“哦。”小学徒撑着下巴,“那应当就无事了吧。”他站起身,挠挠头,“那我就回去继续扫地了。”

呆呆傻傻的,也不等秦玦回答,自顾自地就一蹦一跳地走了。

穆君桐走过来,盯着地上的蛇尸。

她忽然开口问道:“这蛇能吃吗?”

秦玦被她问得愣了一下。

他僵硬地转头看穆君桐,见她是真心发问,不由得陷入了一阵窒息的沉默。

穆君桐没等到回应,不解地抬头看他,见他专注又愣神地盯着自己,一头雾水。

他们的眼神对上,停滞了一刻,突如其来地,秦玦忽然撤开目光,肩膀开始抖动,然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穆君桐彻底呆滞。

“啊?”她看着笑得弯腰的秦玦,一脸疑惑,“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回应她的只有笑声。

好笑吗?神经病吧?

穆君桐忍不住给了秦玦一拳头。

他收住笑,本以为要恢复正常了,结果他顿了一下,又开始笑。

“……哈哈哈哈。”

穆君桐:……

秦玦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感觉这两天心情好得要命,如此爱笑,好像这辈子都没这么笑过一样,那种淋漓的愉悦轻松都要把她感染了。

他这是准备换个人设?穆君桐思考着秦玦八百个心眼儿堆出来的演技,他好像确实挺爱换人设的,一会儿小可怜,一会儿绿茶,一会儿暴脾气爱炸毛,这会儿是开发了新性格——明朗少年吗?

她把蛇尸捡起来,秦玦终于停住了笑。

穆君桐黑着脸,用看傻x的眼光看着他。

秦玦笑完,神情一恢复,又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的目光落到蛇尸上:“去了头,拔了毒囊就能吃。”

穆君桐举起无头蛇尸,小心地瞧了一眼:“哦,这样啊。”

秦玦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作,眼神同样落在蛇尸上,但同时,也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白皙的手腕,缠着绿色的蛇尸,像缠着奇异诡谲的臂钏,衬得两个齿洞愈发抢眼,透着黑洞洞的红。

他的目光有些幽幽的,很专注,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古怪,明明还没吃到蛇肉就已经带上了回味的余韵。他点评道:“味道……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