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秦玦不愧是冷血无情的任务对象, 说翻脸就翻脸,一个眼神也不给穆君桐,收拾东西就去了书院, 再见又得过一个月。

穆君桐很无奈, 明明之前相处得挺愉快的,闹什么脾气?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穆君桐被吓了一跳。

闹脾气……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把这个词放在秦玦身上,这也和他太不匹配了吧。

不过除了闹脾气,她真的找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惹秦玦:“你确定要冷着脸跟我分别吗?”

她靠在门框上,活像一个被不孝子欺负了的可怜老母亲。

秦玦深吸一口气, 额角跳了跳:“你……”

“我怎么了?”见秦玦被惹到, 穆君桐龇牙笑。

“算了。”秦玦不与她计较,把包袱带上,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穆君桐还在背后跟着,扬手大喊道:“休沐日记得把同窗带回来玩儿啊。”

引得周围的住户纷纷探出头来看。

秦玦走了,穆君桐望着空荡荡的小院,忽然不知道有什么可做的, 干脆出门找活儿干。

可是她能干的活儿都不缺人, 找了几日, 无果。穆君桐丧气地往家走,走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滋滋电流声。

天知道她有多兴奋, 差点没跳起来,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局里的消息。

她快步赶回家,与时空局连上信号。

信号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稳, 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勉强……稳定, 继续观察……物资……”

穆君桐耐心听着, 听到一半,忍不住重复:“钱钱钱钱钱。”

也不知道那边听到没,穆君桐在小院里候着,直到夜色降临才等到时空局送来的物资补充。

即使知道不同时空时间流速差距巨大,她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下时空局的办事效率。

她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赶紧拆开包裹,除了基本的钱币以外,还有少量武器、药物和能量补充装置。

都是必需品,她悬着的心放下来,不管怎么说,局里还是很靠谱的。

把包裹里的物件都拿出来后,穆君桐发现包裹下面还有几本书,她疑惑地拿起来一看,发现书名是:《反社会人格解析》《育儿基本》《爱、金钱和孩子:成长关怀》……

穆君桐:……

收回刚才那句话,局里和她调性一样,都不怎么靠谱。

把书塞到床底下,穆君桐数着局里送来得钱币,总算安心了。只要不大手大脚,这些钱花几年都没事。

不用出去找活儿干,穆君桐终于迎来了杀手退休生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瞎晃悠,偶尔坐在桥边还会感叹一两句人生的闲适。

直到一个月后,秦玦回家,发现小院里居然空荡荡的,没个人影。

若是前些时日,他或许还会认为穆君桐跑了,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知道穆君桐肯定是出门去了。

他坐在小院中央的小板凳上,等着穆君桐回来。

过了半个时辰,从河边遛弯回家的穆君桐慢悠悠地推开门,见到秦玦,愣了愣:“你回来了?”

秦玦看着她,神情一时有些复杂。

“你……”就这么放心我吗?

没有察觉到他稍显古怪的神情,穆君桐一拍手:“对了,你确实该今日归家,我给忘了。”

秦玦“呃”了一下,彻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学得怎么样?”她走进来,关上门,“同窗怎么样,住宿如何,教了些什么?”虽然表面上听上去是关心,但是穆君桐更想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要说对秦玦彻底放心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也不知秦玦察觉出她刺探的意思没有,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还行。”

这下换穆君桐被噎住了,她走到秦玦旁边:“平日里都学了什么,给我讲讲呗,说不定我还能指点一二。”

面对她的大言不惭,秦玦并没有嘲笑她,而是打量她自在的神色,虚了虚眼睛。

“是吗?”他问,“你从哪儿学得那些学问的?”

他并不怀疑穆君桐的学问水平,反而借由这个话头,问出了他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穆君桐从哪里来,是谁将她培养出来的。

若是初时那会儿,他想知道这些无非是觊觎这些高深莫测的武器和穆君桐一身的本事,可现在再问,多少都掺了点不明的因素。

至于是什么,秦玦自己也说不清。

穆君桐本来还在嬉皮笑脸,一听他的话,顿时有些僵住。都怪这些时日太过松散,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差点被他看穿。

“当然是一些武功身法了。”她及时截住话题,“你们要学这些吗?”

秦玦凝视着她,忽然笑了一下,别开头:“不学。”

知道书院不学武功后穆君桐松了口气,但又觉得秦玦心眼儿那么多,嘴里没一句真话,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她“哦”了一声,两人刚才打了一遍机锋,一时没话说,连穆君桐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没正形儿的模样。

半晌,看着天色,她道:“你回来了,咱们出去吃顿饭吧。”

秦玦把头转过来,愣了愣,好像是没有考虑过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出去吃?”

当然是因为穆君桐懒得做两个人的饭啊!而且最近手里阔绰,她都是在外面吃的。

但她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笑着道:“这么久没见你,你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怎么也得出去庆贺一番不是吗?”

秦玦看着她的笑脸,整个人僵了一瞬,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呆愣。

他很快收敛好神情,别开头,语气有些复杂:“有什么好庆祝的……”

穆君桐才不管他怎么想的,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做饭的,而让秦玦做饭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口。她把秦玦从小板凳上扯起来:“走吧走吧。”

秦玦居然没有挣扎,而是难见得配合,跟在穆君桐身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穆君桐的错觉,她居然觉得秦玦似乎心情很好,周围的气氛都要融洽不少。

夜幕还未降临,市集已渐渐热闹起来,茶坊酒肆穿出鼓萧声,平直大道或是窄弯小巷,皆有吹拉弹唱乐人,欢笑飘扬,人头攒动。

穆君桐斜眼偷瞧秦玦,他面无表情,丝毫不受闲适氛围的感染。

她不甘心道:“百姓安居乐业,多好呀。”以后他上位,大兴酷吏,律法森严,这些场景是再也见不到了。

秦玦掀起眼皮看她:“你想说什么?”若有所指的模样,他一眼就瞧出来了。

穆君桐打哈哈:“我没想说什么啊,我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希望这种日子能一直过下去。”

口不对心,秦玦收回目光,不再探寻她的想法。

既然出来下馆子,就要下最好的那个,反正是公家财产,穆君桐用起来一点儿也不心疼。

一个拐弯,来到都城最繁华的街市,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绫罗飘香,行人穿着鲜亮,姿态闲散,一看都是不差钱的主。

穆君桐仰头往楼阁上方瞧,期望能瞧见弹唱声来源。

一没看路,就撞上了人。

正待道歉,那人却先开口:“秦玦?”

穆君桐退后一步打量此人,笑容灿烂,身穿罗绮,星眉剑目,看上去像个士族公子。

秦玦似不习惯这种热情,勉强打了招呼:“师兄。”

师兄?穆君桐前脚还在打趣他,问他同窗如何,后脚就撞上了同窗,不可谓不巧。

“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一休沐就见不着你人了,这么着急赶回家——”少年看上去十分自来熟,自然地搂住秦玦的肩膀,叭叭叭个不停。

秦玦面色有些不自然,及时出声打断:“岳言山,你不是家里有事吗?”

虽然他比秦玦先入师门两三年,但师门里对称呼也没那么多规矩,岳言山毫不在意,摆摆手:“哎呀,不提这事儿了,今日这么巧撞见了,不若我设宴请你?”

没等秦玦回答,他就已经揽着秦玦往酒楼去了。

穆君桐见他和同龄人能够正常相处,心下自然欢喜,无论如何,现在的他看上去和普通少年没什么区别。其他时空线里总是走向变态,说不定就差点赤子之心同伴的陪伴。

她快步追上:“何须你破费,既然你是秦玦同门,那怎么也得我这个长辈出钱不是吗?”

岳言山愣住,仿佛这才瞧见穆君桐这号人一般,惊讶地在秦玦和她身上来回打量:“秦玦,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姐姐啊?”

秦玦沉默了一瞬。

穆君桐笑嘻嘻地凑上去:“我是他娘。”

秦玦瞟她一眼,她无所畏惧地挑眉。

两人的眉眼官司岳言山一点儿也没瞧见,张大嘴,愣了半天:“这……这么年轻?”

秦玦的真实身份只有无庸子一人知道,入了师门,身份便不再重要。无论是高门贵子,还是街边乞儿,皆一视同仁。

按照一贯说法来解释二人关系,其实是省了很多麻烦,但秦玦却觉得有些烦躁,勉强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后娘。”

岳言山表情愈发夸张,眼睛发光,半晌,发出个感叹词:“哇。”然后对着穆君桐行礼,“那就多谢了。”

穆君桐爽快地笑了,在别人面前占秦玦便宜就是爽,她阔气地朝最豪华的酒楼指:“就那家吧。”

她欢欢喜喜的,岳言山也欢欢喜喜的,只有秦玦环臂打量穆君桐,她为何态度陡然转变,哪儿来的钱?

压下心头的疑惑,他跟上去。

到了酒楼,小二引着上了高层,点了乐人,伴随着弹唱声,一桌子好菜慢慢被端上来。

穆君桐大开眼界,算起来,这还是她穿过来以后吃得最好的一顿,真是抹了一把辛酸泪。

岳言山很喜欢穆君桐的做派,又觉得她年轻,很能说得上话,嘴极甜,穆君桐连点了两罐子好酒与他碰杯。

秦玦在旁边冷眼看着,等到穆君桐该点的都点了,酒也喝了,确定了她能轻松付得起这些酒钱以后,才侧身在她耳边问:“你哪儿来的钱?”

穆君桐一口酒没吞下,差点被呛住。

这个时候再否认可真是无力地挣扎,她总不能说自己没钱,等会儿得欠着吧。

所以只能嘟囔道:“之前不是还剩了点嘛……”试图狡辩。

秦玦虚了虚眼睛,黑黝黝的眸子映着她的脸,穆君桐有种被审问的感觉,忍不住有些心虚。

他沉默着,视线滑过她的眉眼,似能探测人心。

极大的压迫感竟然让她下意识背上一寒,汗毛陡竖。

“不,是他们给你送钱了。”他轻飘飘地开口,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