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歪传》开机的时候也很安静,没有弄那么多花里胡哨、大张旗鼓的面子工程，简简单单做了开机仪式，就正式宣布了开机。
新人导演+新人演员+小品编剧。
这就是《仙侠歪传》开机时候的配置。
别说和大制作的电视剧相比了,就是和许多小成本网剧相比，这个剧组看起来也实在像三无产品。
这部剧的绝大部分演员，都是言梧歆带着选角导演,线下casting来的，里面有话剧出身的专业演员,也有从戏剧学院里挖出来的在校学生,甚至还有模特。
女主演是在casting里被言梧歆看中的戏剧学院大三学生,男主演之前只有音乐剧经验。对于拍摄电视剧,两个人都是纯粹的菜鸟,又因为男主演之前有签约好的舞台剧工作，在开机第一天,两个人才第一次见面。
女主演冉紫潇和男主演路子阳在剧组见面，两个人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你好。”
“你好。”
两声“你好”后,两个人又恢复了大眼瞪小眼的状态，活像两个木头桩子。
言梧歆正巧从两人旁边路过,淡淡扔下一句话,“台词都记熟了吗？既然闲着，你俩不如先对对词。”
在言梧歆离开后,冉紫潇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不如……先对对词？”
“好啊。”听见这句话，路子阳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选择对戏的，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场戏。
纨绔女主在逛南风馆的时候，遇见了伪装身份在里面躲避仇家的男主,见色起意，点了男主来服务的片段。
冉紫潇之前从来没有进过电视剧的剧组，在同届的学生中并不算风云人物，平时也基本是埋头学习演戏，偶尔跑一跑casting，但能够给到她的机会是少之又少。这一次拿到这个机会，她也很珍惜。
打开她的剧本，就是密密麻麻的注释和记号。剧本里很多时候只写了“笑了笑”，但冉紫潇却仔细在旁边标注了用怎样的笑容，要不要加一些歪头的小动作。
相比之下，路子阳的剧本从表面上看起来要干净很多，但这个剧本里的绝大部分台词，他都已经熟记，随便抽取一个场景，他都能够自如地说出台词。
两人开始对戏前，冉紫潇还翻了下剧本，路子阳则根本没有打开过。
在对戏开始后，冉紫潇几乎立刻感受到了压力，路子阳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相比于路子阳，冉紫潇在表演上的经验差距，是实打实的。
但冉紫潇的表演哪怕还有些学院派工整的痕迹，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明明嘴上说着调戏的话，月牙一样弯起的眉眼却让人根本升不起厌恶之心。就好像路子阳在剧本上看过的女主，就这样活生生地跳到了眼前。
第一次对戏完，两人都稍微摸到了对方的水平，也升起了好胜心。
“再来？”冉紫潇眉眼弯弯，眼里却流露出不服输的神色。
“当然。”路子阳点头。
只不过并没有给两人多少继续对戏的机会，第一场戏即将开拍。
在大学期间，言梧歆跟过不少剧组。拍戏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出去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所有人每天泡在剧组里，闲着无聊就会聊天。言梧歆当时的一大乐趣，就是混在那群剧组的老人中间，听他们侃大山聊八卦。这里面的事情有真有假，虚虚实实，才让人分辨不清。
其中一段让言梧歆印象深刻。
当时导演抽着烟，随口就聊起当年拍第一部 戏的时候，“那时候啊，没经验，没名气，剧组的预算也不高，分不清楚哪些是需要用的素材，哪些是不需要的。心里没谱，就只能多拍，没过几天制片人就来跟我拍桌子，吹鼻子瞪眼睛了，抱怨我浪费预算。”
说到这里，导演吐了个烟圈，“我当时年轻啊，可不服气了，觉得这是我专业，你懂个毛线。但是没经验，只能够捏着鼻子应下。后来又拍了几部，我才算琢磨过劲儿来，制片人当时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导演是什么？导演是剧组的指挥棒。就好像交响乐团，所有的部门，所有的工作，你都需要懂，需要拿主意。如果导演都不会拿主意，那这个剧组也只能够完蛋。”
在当年听完这段话后，言梧歆在后续跟组的时候，会有意地注意导演的拍摄，只要有机会，就会跑到摄像机或者监视器后面偷偷瞄一眼。
她当年有专门的本子，用来记这些镜头，不仅在片场记，等到成片播出的时候，她还会专门仿佛看，挨个儿分析镜头。
在片场，导演拍了哪些镜头？
最终播出的时候，放了哪些镜头？
为什么那些镜头没有放出来？
为什么放出了那些镜头？
这是个笨办法。
但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这是言梧歆唯一的办法。
而此时，当她真的以导演的身份出现在片场中，面对着监视器。当年那些一笔一划记下的笔记，那些挨个分析过的镜头，就像是过去的书页，在言梧歆的面前飞快地翻开。
言梧歆注视着监视器，这一幕，仿佛已经被她在心里，在梦境中，描绘过无数遍，才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以为自己应该是紧张的、激动的，但却并非如此。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笃定。
那是在无名而无望的时光中，那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她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在此刻，化为果实。
言梧歆坐在对讲机上，瞥了一眼通告单和剧本，拿起了对讲机，“A机拍一条风铃的空镜，灯光到一号房提前布光，B机也进一号房。”
剧组的摄影师是老带新的队伍。一位摄影师有才华，但之前没有拍过电视剧，主要负责A机，言梧歆就先安排他拍摄空镜；另一位则是在剧组稳扎稳打多年的老摄影师，没有太大的名气，但在这样一个新的剧组里，也算老人了。
拍摄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而言梧歆第一场开拍的，就是男女主初见的戏。
镜头中，冉紫潇假装拿着折扇，勾起路子阳的下巴，“还不错……”
路子阳抬起头，眼神却是向下看的，在身侧握紧的手指，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都显露出内心的挣扎和不情愿。
“卡。”言梧歆当机立断喊停，“紫潇，‘还不错’说得太急了，你是纨绔，勾起对方下巴后，要加一段打量的动作，还有路子阳……”
“重来一条。”
《仙侠歪传》的剧组里，从工作人员到演员，绝大部分都是新人。但也有一些待过很多剧组的老人。
剧组里的灯光指导和一位老摄影师，就是言梧歆刷脸邀请来的，两位也是多年好朋友了。
在刚来剧组的时候，老两位其实是挺担心的。
毕竟小成本的剧组看起来人少了，关系简单了，似乎会轻松一点。但实际上因为剧组的经费不足，工作人员和演员往往会没有那么专业，在配合上都会差一筹。
但在待了几天后，老两位却有些意外地发现，虽然《仙侠歪传》的剧组基本都是新人，但除了最开始几天磨合期后，所有人几乎都很快进入了状态，整个剧组就像一台组装完备的机器一样，运行得有条不紊。
不仅如此，在剧组里拍戏的时间也相对规律，估算拍摄的时间和实际拍摄的时间，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偏差。在确认拍到合适的素材后，言梧歆几乎不会让拍摄延迟，导致大家还在剧组里熬着。
明明是在剧组里，相比之前时不时就通宵熬夜的情况，老两位却难得地找到了一种接近于度假的感觉。
午休时间，灯光指导老李和老摄影师老吴坐在遮阳棚下。
“最早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做好了熬夜加班两个月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啊……”老李喝了一口绿豆汁，顶着脑门上的汗，惬意地咂摸了一下嘴里的滋味。
“按照这个进度，”老吴摸着下巴，凭借着多年跟组的拍摄经验给出自己的判断，“说不定还能提前几天完成拍摄。”
两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在那儿，言梧歆穿着一件黑色短袖，素颜，扎着马尾辫，一点不顾自己形象地端着盒饭，顺带着和两位主演还有编剧聊天。
“你猜他们在说什么？”老李露出笑容。
“还能聊什么？”这段时间，也让老吴摸准了言梧歆这位导演的脉。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聊戏呗。”
这一声后，两人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半晌，老吴发出一声喟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第一次拍电视剧的新人导演，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已经在拍过好多戏了。”
“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也许吧……”
在不知不觉间，《仙侠歪传》的拍摄已经过了半个月。
剧组的许多新人根本没有意识，但在剧组的老人眼里，《仙侠歪传》的拍摄氛围格外神奇。
言梧歆对所有工作人员约束，又不约束。
说不约束，但《仙侠歪传》作为小成本剧组，言梧歆对各位工作人员的要求是许多大剧组才能见到的严苛。
说约束，但哪怕是后勤的工作人员，也能够直接在休息的时候，直接找到言梧歆，和她说自己对剧本或工作的看法。
整个剧组都呈现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和朝气，连已经习惯了在剧组里工作的老人，也不知不觉被带动了起来。
剧组的拍摄并不是都按照剧本的时间走。比如同一个场景的剧情，为了节省租场地的费用，大部分时候都会挤压在一起拍。而当天气合适的时候，也会将一些需要特定天气的镜头提上来拍掉。
就比如，今天要拍摄的画面，在剧本上和第一天的第一场戏挨得很近，却和第一场戏相隔了快半个月。
这是一组女主逛南风馆观看表演的剧情，这里的演员，有从舞蹈学院挖出来的，也有从模特公司找来的。而正是这段剧情，让言梧歆第一次在剧组里遭遇了滑铁卢。
“停！”言梧歆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今天第几次喊停了。
明明一个个都是帅哥，但是在镜头下，却像是变成了木头。哪怕言梧歆对于请非专业演员来演这段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一上午反复喊“卡”，拍摄进度却没有往前推动多少。
“唉……”言梧歆烦躁地用折扇敲了下头，忍不住感慨道，“美色误人啊。”
在她身后，偷偷赶来剧组想要给她一个惊喜的唐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