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听说了吗?明天直郡王与雍郡王就要打起来了!”

“嘘!你小声点, 生怕别人听不到我们在议论皇家的事情吗?”

“哎呦,别慌,大家不都在说嘛。反正我们也就只能说说, 比试在皇家演武场进行, 我们都是瞧不着的。

你难道不好奇究竟谁会赢?众位阿哥之中, 当属直郡王武功最胜, 我觉得他会赢。”

“是吗?我倒是觉得青出于蓝胜于蓝,我想押雍郡王。万岁爷把牛痘研究交给雍郡王负责, 想必是看出他为人可靠。”

茶馆中, 胤祯身着便服,听着茶客们的热闹讨论。

以往他不会来这种市井茶馆, 但最近两个月出宫的话,一有时间就会来坐坐。

起因?

绝不会告诉别人, 最初是来听说书先生讲牛痘故事的。

十四阿哥怎么可能喜欢听市井故事, 绝对没有可能,除非那些故事是他写的。

胤祯回想起元宵节之后的生活,真是要抹一把辛酸泪。

不知不觉,他教导四哥家的三个混世魔王已经五个多月了。

从一开始天真地以为教孩子很容易, 到充分认识到再乖巧的孩子都能把教书先生逼疯。

日子一天天过去, 非常可悲的情况发生了。

胤祯在为孩子们答疑的过程中,翻得古书越来越多, 从神话传说到经文典籍。

可是渐渐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宫内搜集的书籍没有办法解答孩子们看起来天真的问题。

比如弘晖问人与鸟的构造究竟有何不同?

鸟会飞,人为什么不可以?究竟是什么力量把人固定在地面上?

比如茉雅奇问花朵颜色不同是什么决定的?又是什么给了花朵营养?她能不能让两种不同的花合成一朵?

哪怕弘昐提出看似最正常的英吉利翻译疑问, 却也让没系统学过洋文的人抓耳挠腮。

原来自己竟然如此无知。

胤祯备受打击,这种感受却只能憋着,怎么好意思和其他人讲。

他倒是想找四哥聊一聊, 把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一股脑地抛给四哥,看看四哥能有什么高见。

无奈四哥忙着牛痘研究,在皇城的日子很少。就连督办府邸建造的事宜,也都是工部差人去北郊汇报进度。

等啊等,没想到四哥居然主动找上来。

胤祯企图让四哥见识他家三只混世魔王的奇怪问题,但一堆问题尚未向对方砸出去,就被委派了一个任务。

四哥要他写小故事,让百姓能明白牛痘的好处,而且汗阿玛有意推广牛痘。

写作要求:通俗易懂、风趣幽默、引人入胜又简洁明了。

胤祯很想强调,他的心愿是成为大将军,而不是写什么小故事给人听。

只不过,四哥颇有理由。十四弟为给三个孩子答疑,积累了某种风格的写作经验。

给孩子写的答疑段落,与正确宣传牛痘的小短文有异曲同工之秒。如果拒绝这份差事,岂不是对不起前期的付出。

好家伙!

不得不怀疑四哥是早有预谋,环环相扣就在这里等着他。

拒绝,显得他傻;接受,又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憋屈。在傻与憋屈之间,终是选择了后者。

痛苦的日子不会因为选择接受就结束。

给孩子们答疑是一种痛苦,不断改稿是另外一种痛苦。

牛痘宣传小故事的数量要求是三十篇不重样的,最好能让人觉得是三十个人写的。

每一篇要通过五道审核,汗阿玛、四哥以及三位匿名的听书人。

四哥特意叮嘱,听书常客的意见很重要。牛痘故事是说给百姓听的,能否听懂、喜欢去听才最重要。

胤祯把稿件改了一遍又一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改到要吐了。

这才开始庆幸,亏得四哥呆在北郊搞实验,没有办法随时随地来阿哥所找他。否则,他随时要提心吊胆,四哥对文稿有新要求。

终于,三十篇小故事定稿,由各大酒楼与各家茶馆开始放送。

辛苦那么长时间,肯定要去现场验证听众们的反应。可喜可贺,百姓的耳朵都很好使,对牛痘小故事很是追捧。

胤祯长舒一口气,之前的憋屈与改稿痛苦一扫而空,是打心底里开心起来。

也是奇怪,这种被肯定,竟是超过了以往被汗阿玛赏赐的喜悦。更是不由自主地感谢四哥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心底很感谢,但嘴上不说。

对此,找到了借口,不说是不能让四哥过度压榨他。

至于怎么表达感谢?

明天,四哥与大哥要比试拳脚,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风声,一夜间就有地下赌场开盘了。

胤祯偷偷摸摸找了一个盘口,出了十两银子押四哥赢。

摸着良心,他真是觉得大哥的赢面更大。但谁让他要支持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只能违背自己的判断押四哥了。

会不会有奇迹发生,让他赢一笔钱?

普通百姓围观不了,但康熙批准了,明天皇室宗亲可以去演武场围观。是赢是输,当场就能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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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拂衣也听说了地下赌庄开盘口的事,但她没有去押注。

且不说谁输谁赢,赌博不是值得提倡的事。哪怕很多时候人生不得不搏,却不是任性地去赌场搞一把。

如今,需要的是仔细思考。

比如思考是谁放出风声两个皇子要友谊赛?

这一点至少能肯定有索额图的手笔。

因为根据常理判断,输的那一方会觉得面上无光,也就容易对赢家不满,想要诚心与对方握手言和几乎不可能。

太子既然出不了风头,那么至少也让直郡王与雍郡王结仇。

希望兄弟俩关系别太亲近的人肯定不只索相。有个简单的道理,臣子都团结一致了,还有皇上什么事。

武拂衣从不怀疑康熙的帝王心术。由此引发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场迟到的比赛究竟要怎么打?

是碾压胤禔?还是故意藏拙?是控制成平局,还是有意露出破绽让对方赢得漂亮?

理智与情绪在相互拉扯。

理智认知到输好,情绪则问凭什么不能赢。

在理智与情绪中反复横跳的还有胤禛。

胤禛本来就不希望这样的比斗发生,他客观地分析了雍郡王刚刚获得封号,正是该低调行事的时候。

奈何一大堆理性的分析之后,关键性的那句「应该故意输掉比赛」被卡在了喉咙口。

都是康熙的儿子,都是凭本事去比试,为什么就要四阿哥伏低做小!

“你看着办吧。”

胤禛最终憋出这一句,把决定权留给了武拂衣。

不论老鬼选择是输或赢,他都认了。即便被康熙猜忌,大不了陪着一起过段苦日子。

这场比赛,胤禛却无法亲眼见证结果。

皇上根本没说让女眷前往,另外敢去围观的宗亲与官员们也要动动脑子,见证某一位郡王输了真的是好事吗?

比试前一天,胤禛决定留在北郊庄子。

虽然武氏被册封为侧福晋应该回府聚一聚,但他一点也不想搞庆祝晚宴。庆祝什么?一桌子吃饭,有几个是为武侧福晋真心高兴的?

留下的理由也是现成的,牛痘实验结束了,推广事宜却刚刚开始。

太医院闹出了下毒案之后,推广牛痘痘苗技术的研究重担交给以张琰为首的民间大夫负责。

胤禛读过一些医书,他没想要左右专业大夫的想法,却也要把控整个进程。

研究站就在北郊庄子附近。

今年年初,首轮牛痘实验开始,武拂衣就找人动土新造了一些房子。

四阿哥负责督办十二与十四的府邸修建,向工部借一支施工队也是搭顺风车。

研究站无需奢华,讲究的是实用。小半年足以竣工,六月就让研究牛痘的大夫团队搬了进去。

武拂衣也不要求胤禛必须回府。虽然一顿庆祝宴早晚要走流程,也能等到武氏正式上玉碟的黄道吉日再吃。

摆在她面前的要务,不是吃饭,而是如何应对与大阿哥的比斗。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有时候战略性妥协不是坏事。理智与情绪的斗争,往往以理智占据绝对优势胜出。

*

*

小暑时节至。

入伏、多雷雨,气温升高。

京城疯传的两王比赛,在小暑当日的午后开始。

皇家武场,有室内布库房与室外靶场两部分组成。

今天的比试在室内进行,只比拳脚。

是直郡王主动提出不比骑射,体恤四弟打小就射箭功夫就不好。这话以退为进,彻底断了四阿哥说不比的可能性。

此刻,康熙坐在上位,充当此次比试的裁判。

四周围了一圈宗亲与官员。除了太子,其他皇子都到齐了,而以索额图为首也有一群官员不怕看了皇子笑话后被穿小鞋。

正中央,两位参赛者各就各位,只待康熙发令就能开始。

武拂衣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有期待的、有审视的、有单纯看热闹的。

这些眼神构成纵横交错的一张棋盘。

参赛者是棋子,输家或赢家压根没有差别。围观者以为置身事外,其实从站在此处的那一刻起,他们也就成了棋子之一。

此时此刻,武拂衣的心中似被投一块碎石。一直渴求闲适退休生活的心,忽然泛起了波澜。

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康熙,今时今日皇上是下棋人。但日中则昃,谁又能保证一辈子做下棋人呢?

胤禔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他自信满满地说,“四弟,别和大哥客气。今天使出你最好的本事。”

武拂衣极快收敛情绪,又是恢复了心如止水。面对胤禔,她依旧保持了谦逊,“还请大哥手下留情。”

康熙见状,微笑着开口。“即是准备妥当,那就开始吧。切记,点到为止!”

此话话音刚落,武拂衣正要迎战,却感觉眼前一黑。

熟悉的感觉来得猝不及防,是灵魂出窍了!

眼前突然陷入绝对黑暗,魂魄被无名之力拽入深渊。听觉被无限放大,仿佛能听到时间与空间在迅速旋转。

几乎瞬间,再睁眼是回到了武氏的身体中。

这会身在北郊农庄,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放了一堆牛痘痘苗的进度报告,看起来胤禛刚才就在研究这些。

这是换回来了吗?

不是。

以丰富的无限轮回经验,能判断出魂魄与武氏的身体是处于神魂不稳的状态中。

武拂衣彻底无视了身体的不适,极快地翻查起了书房内的其他资料。

以往,她宽容地没有追问胤禛有关暗探的势力。

眼下是送上门的机会,当然要查一查。也不用太细致,了解大概构成就好。

根据平时的观察就推测出胤禛把相关资料藏于哪个位置。

接下去翻阅的动作极快,几乎是拿出了那些年做过谍报任务的效率,用两炷香就摸清了大概。

然后就出了书房。

着重感谢平时四爷给武氏的自由,眼下能够不带侍女独自行动。去到马厩,挑了一匹马,说是在附近逛一圈就轻而易举地出门了。

魂不附体又如何,晴空之下,照旧能够策马奔腾。

风,呼啸而过,有着自由的味道。哪怕只是片刻的自由,那也是极好的。

好?

好个鬼!

另一头,胤禛突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严重的头昏目眩感让他想吐。

压根来不及去开心于回来了,或是思考是不是又会换回去,朝他迎面而来是胤禔的一记左勾拳。

‘砰!’,’咚!’

接连两声动响,一声高过一声。

众人只见直郡王打出一拳,雍郡王躲闪不及,直接被击中右脸。

这一拳似乎极度威猛,竟把雍郡王直接被打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撞地,完全不是假摔。

这一下,轮到胤禔瞪大了眼睛。

他想过千万种对打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四弟居然这样脆弱。

是碰瓷!

胤禔第一反应就是胤禛故意的,但瞧着地上四弟也一脸懵的模样,又开始不确定起来。四弟看来是真的不善功夫,而自己又出手过猛。

今天与那次杀狼不能比,今天是兄弟比试,那次是生死关头。

因此,四弟从未撒谎或装相,是一如既往地不善骑射。是自己冤枉四弟了,平白生了一年多的气。

演武场内,雅雀无声。

首位上,康熙也不免外露了哭笑不得的情绪。

对胤禛的那些怀疑,从这一刻烟消云散。老四真不是演的,是没在骑射功夫上藏拙。

胤祯瞧着四哥被一击倒地,差点不顾规矩上场去扶,亏得胤祥在边上拉了他一把。

胤祥也是担忧,但拼命给十四使眼色。不能不守规矩,否则帮不到四哥,还会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胤祯被拽住衣袖,很快就退回原位。

他在心里一遍遍重申,这不是担忧四哥,而是可惜了十两银子。那赌本是赚不回来了。果然,老话说得对,赌博要不得啊,十赌九输。

演武场上,胤禛又重新站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尽然会毫无征兆地在此时此刻回到了身体中。

这感觉很不对劲,像是魂不附体,让他没法灵活地控制好手脚正面迎战。

可想而知,接下去的比斗场面有多一边倒,是朝着胤禔获胜的方向一边倒。

胤禛就似哑巴吃黄莲一般难受,合着昨天的所有应战假想都白费了。压根不需要老鬼考虑是输是赢,因为换回自己只有「输」这种结果。为什么就不能晚一刻再换回来?!

一炷香过去,康熙也看不过去了。

眼前的场景不能叫比斗,该叫单方面碾压。

老四的功夫真是毫无改进,这会用着平静的神色屡败屡战,模样也太凄惨了些。

他也不是喜欢看一个儿子打另一个儿子的父亲,立刻叫停。

“今天到此为止。朕宣布,今日直郡王当之无愧地获胜。老四,你这拳脚功夫还要好好练练,有空就向你大哥多多请教。都散了吧,老四,你在家好好养伤。”

皇上的口谕一出,演武场上的两人当然就停下来了。

直郡王原本带着一肚子怨气而来,此刻看着被他揍了一顿的胤禛,怨气全都消散了。

离开演武场时还颇为真诚地说,“四弟,一会我就差人送伤药去你府上。上好的药油,能帮你把身上的淤青给消除了。”

“谢谢大哥了。”

胤禛浑身都痛,他真是竭力在保持着最后的冷静。真的不能多讲了,再留一刻,满肚子憋屈就要爆发。

头也不回,径直朝宫外走去。

吩咐苏培盛不回府,而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北郊庄子,他怀疑老鬼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庄子。

苏培盛神经紧绷,预判到此时四爷的心情必是差到极点。

自己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保不齐就要挨一顿罚。上天保佑,武侧福晋安抚住四爷的怒气。

一辆马车朝着北郊庄子急速驶去。

车轮滚动,车厢不稳定上下震动。胤禛强忍着浑身不适,只想快一点到达庄子。

近了,更近了。

即将靠近庄子外围时,那种眼前一黑又来了。

前后相差半个多时辰,又一次互换灵魂。

胤禛猛一回神,发现他又回到武氏身体中。

此刻的感觉居然比在自己身体中舒服,就是那种魂魄稳定的舒适。

但,下一瞬就舒适不起来了!

胤禛死命地紧紧抓住缰绳,耳畔疾风呼啸,他差一点被高速奔跑的马匹甩出去。

苍天啊!武拂衣都干了些什么?

胤禛瞄了一眼坐骑,这是庄子上最老的那匹马,平时都是一副走不动路的模样。

不过就是半个时辰而已,老鬼怎么把一匹垂垂老矣的马,跑出了飞一般的感觉!

不,不能再跑这样快,真会出事故。

胤禛瞧着前路,这是离开京城的小路。

前面就是崎岖山道,他可不想落得因为马跑太快而摔死的地步。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

人与马都气喘吁吁之后,终于控制了马匹速度。

胤禛索性下了马休息片刻。

必须休息。在经历了回到自己身体就被揍一顿,忽然又换回来差点马匹惊魂,他再强的心理承受力也要歇一歇。

“这位夫人,要不要算一卦?”

小路边,槐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从相貌到衣着都很普通。

他坐在地上,身前摆了一个装满竹签的竹筒,一手拿着「半步仙」的旗帜。

旗帜很破旧了,竹筒也已经龟裂。

这一切让老道士看起来就是个江湖骗子。

胤禛闻言,四周环视一圈。

光天化日之下,这条路上只有自己与老道士,这声夫人也就是叫着顶着武氏身体的他了。

若是以往,胤禛肯定摇头离开,但今天此刻不一样。他问了,“多少钱?”

“一卦十文。”

老道士回答,“您可以默念着心中疑问,先摇一卦。”

胤禛伸手一探,还好武拂衣出门带了钱袋。

却没有铜币,最少是一两的碎银,也不在意就扔给老道士。

给了钱,这就拿起竹筒,摇了起来。

此刻,胤禛只想弄清楚与老鬼互换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还能换回自己的身体里吗?

“咚!”

一支签文掉落在了地上。

捡起一看,上面赫然是一行字「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这签文出自《论语》,意思很明了。

所求之事没有达成的可能性。起因是因为得罪了上天,任凭求签者怎么祈祷都不会达成心愿。

胤禛再没能控制住情绪,这意味着他无法再成为四阿哥,而只能做武氏。“这不可能!”

他怀疑签筒有问题,这道士是不是故意装了一竹筒的坏签文,来骗钱的!

随手就抽了一把竹签出来,然后发现其他签文或是吉利,或是中平,就属他手里的最差。

胤禛刚刚猝不及防被胤禔揍了一顿,他以为那就是懵住的极限了,没想到这一刻懵地更彻底。

他罕见地面露茫然情绪,看向了老道士。“这签文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

“贫道,逯仁。”

老道士面色如常地捋了一把白花花的胡须。眼神无喜无悲,却又似能看透灵魂一般望向眼前人。

“夫人,稍安勿躁,这就为您解签。您心中有所求,但这签文也说得明白了,您渴望的事极难达成。如果您要问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对您,说来也简单。”

老道士抛出一个问题,“古话说,救命之恩以什么报答?”

胤禛回答,“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别看签文的含义似乎是你被上天惩罚,其实上苍公平得很。”

老道士不急不缓地说,“你自己说了,救命之恩,以「身」相报,不是吗?还有哪里你觉得不对吗?”

胤禛:!他觉得哪里都不太对!

以“身”相报,居然是把自己的身体让给救命恩人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