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音原以为邓凤跟自己打完电话之后, 就会去找蒋徽,但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蒋徽脸色特别平淡, 什么话都没说。
难道是邓凤不敢给蒋徽打电话?
还是她正憋着什么坏?
楚音音心里疑惑极了, 她有心想问问蒋徽这件事,毕竟虽然她也拿不准在这件事上蒋徽是什么态度, 可两人毕竟是夫妻,这件事也迟早也是要解决的。
当着两孩子的面不好开口, 楚音音就想等吃完晚饭后,单独跟他说。结果刚吃完饭,把碗一洗,蒋徽就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晚点才会回来。
楚音音点头:“那你去吧, 我给你留门。”
她也不着急,这件事明天说也行。
第二天一早, 楚音音照例和蒋徽一起去了供销社, 今天就没借关嫂子家的自行车, 两人走着路去的。
大冬天的一清早,天还没亮,冷风呼啸,最是冷的时候。
楚音音抱着蒋徽灌的热水袋,觉得周围冷冷清清的, 正适合谈这种“媳妇不肖, 气死婆婆”的大事,刚一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子里就吸进去了一大口冷气, 冻的直咳嗽。
蒋徽把楚音音拉过来,紧紧的牵着她的手,都快用大衣把她包裹起来了,这才沉声问道:“还冷吗?”
楚音音特别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但蒋徽体温高,像个火炉一样,楚音音小半张脸都躲进了他怀里,摇了摇头。
不冷了。
不过话肯定也说不好了,还是另找时机吧。
楚音音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人,现在搁着个话,不上不下的心情也不太好,但一到供销社就发现了一件大好事。
“同志,你刚说的那面粉在哪?”
楚音音现在每天都来的很早,天不亮就出门了,即便这样,供销社里也有比她更早的人。
她照例买了一点菜后,正准备再买点大骨炖汤时,就听到一旁的售货员说有一批受潮的面粉要低价售卖出去,连忙眼前一亮,直接问道。
售货员笑道:“同志你也耳朵也太灵了吧,不过咱们这面粉要一次性卖光才行,所以要等待会儿人多了才摆出来,你可以等会儿早点来。”
楚音音又不傻,面粉本来就是抢手货,除了大米以外,这就是最好的细粮了,这上了潮气的面粉没有过期也没有质量问题,就是不能继续储存下去了,不然就会发霉,所以要尽快处理出去。这样一来,不仅是价格了,说不定连票都不要。
这种消息一放出去,肯定马上就被抢光了,她又没时间一直等在这里。
楚音音想了想道:“同志,你这面粉一共有多少啊?”
售货员摆了摆手:“也不多,就三大袋。”
也是之前下了一场雨,一下没注意好,受了点潮气。
现在的面粉一大袋差不多就是二十斤,三大袋楚音音用不上,人家也肯定不肯卖,毕竟买这么多,拿出去投机倒把可怎么办。
她就道:“那同志,我买一大袋成吗,这样你也不用拆开了卖了,直接让我拿走就行了。”
这样倒是可以。
售货员就是怕面粉一次性卖不完,开开合合的受潮更加严重,现在楚音音愿意要一整袋,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她一口气买这么多,售货员立马有些警觉了起来:
“你要这么多,是要干嘛的?”
楚音音反应过来了,售货员这是怕她买这么多回去倒卖给其他人,毕竟受潮的面粉价格低,现在买到手里了再找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高价卖出去就行了。
楚音音庆幸自己刚刚让蒋徽待在外面等她,这时候不管怎么说都可以:“同志你误会了,是我家里的亲戚,年纪大了想吃点好的,老人家过去那几年受了难,我还不可劲的给她找点好的?就是这细粮太不好卖了,好不容易听到咱们这有,我可不就想多买点吗?
不仅老人,家里的孩子也要补补营养,吃细粮才长得高。而且同志你也不用怕我准备拿出去倒卖,要卖的话我肯定一口气三大袋都买下来了呀,怎么可能只要一袋呢?”
这倒也是。
反正卖给谁都是卖,只要确定楚音音不会投机倒把就行了。
售货员从仓库里拖出一大袋,给她看了看里面的成色:“没有发霉,不过也要快点吃完了,最多只能放上一个星期。”
楚音音笑着点点头,和她想的一样,这些面粉不仅比直接买的便宜,还不要票,她利落的付了钱,也不敢叫蒋徽进来,只能自己先费力的抬出去,等到了外面才给了蒋徽。
蒋徽力气大,二十斤面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楚音音看着却觉得很辛苦,看来还是要尽快赚钱把自行车买到手了。
楚音音买这些面粉并不是一味的贪图它便宜,而是她已经想好要怎么用了。
现在卤味短时间内不能再卖,既然买了这么多面粉,不就可以包包子了嘛。可惜今天看的时候没有猪肉,一问才知道屠宰场这两天没怎么杀猪,就算有也很少。
那就不能报肉包子了,楚音音想了想,干脆就做成糖三角,也就是糖包子,现在天气冷,吃上一个热乎乎的糖包子最舒服了。
想好之后就可以开始准备了,但早上去了一趟供销社就没什么时间了,楚音音只能先把材料都准备好,上完班回来之后中午再做。
她已经和蒋徽说好了,让他中午有时间也回来一趟,他手劲大,揉面的速度更快一些。
楚音音心里存着事,中午一下班就往家属楼走,经过晾衣场时,楚音音隐约感觉自己听到了蒋徽的声音,开始还以为她听错了,走过去一看发现还真是蒋徽,而且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文心洁。
今天的文心洁可就没有昨天那么得意,她昨天在外面冻了一下午,发现楚音音在戏弄她之后又差点没气死,一回去就感冒了,晚上还有点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想让蒋华帮自己去买点药,结果蒋华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晚上没回来。
没办法,她只能一大早自己拖着笨重的身体去医院看了病,又去学校请了假,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了蒋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口道:“大哥,我昨天在下面等了你一下午你知道吗?”
蒋徽突然被她拦住,扫了她一眼,这才想起来昨天中午在去工会之前,确实看到文心洁在工厂门口等他。
“你找我有什么事?”
文心洁原本想要质问他,知不知道楚音音戏耍她的事的,但看到蒋徽停下了脚步,突然就改了主意,微微低头说道:
“大哥,大家都说长兄如父,在嫁给蒋华时妈也说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你给我做主的,现在蒋华的前岳母整天刁难我,让我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们,我实在是受不了,昨天中午才会去找你的……
但嫂子可能是误会了,觉得我要纠缠你,害我昨天在冷风里受了半天冻,今天我都还去医院了。”
文心洁昨天从工会出来后差点没气死,但后来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不能放过这个得到户口的机会。
就算楚音音把户口给了她儿子又怎么样,这不是还没报上去吗,只要她能说动蒋徽,把户口临时撤下来,就肯定还有机会。
蒋徽微微拧眉,看了一眼文心洁:“这些事,你跟蒋华说过了吗?”
当然没说过,她在蒋华面前都是特别温柔贤惠的,怎么可能去这些话。
但这些事肯定不能让蒋徽知道,只有让蒋徽知道自己过得多不好,那他肯定就会越想要怜惜自己。
而且她都这么惨了,楚音音还这么折腾她,那岂不是更加能透露出楚音音的坏吗?
文心洁计上心来,脸上的表情更加脆弱了:“我说了,但是蒋华他,他心里只有他前妻那一家人,哪里会在意我……”
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算是个陌生人都会心疼了,更别说蒋徽还是她丈夫的亲哥哥了,肯定下一句话就是心疼的安慰她了。
但蒋徽确实是开口了,可一开口就令文心洁傻眼了。
只听他直接道:“既然这样,那就离婚吧。”
文心洁愣住:“离婚?”
蒋徽继续道:“对啊,离婚。你要是不方便跟蒋华说,我可以代劳。”
说着,还真朝着外面挪了挪脚,作势要去找蒋华的样子。
文心洁赶紧拦住他:“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怎么可能和蒋华离婚,她费劲千辛万苦才嫁给蒋华,这要是离婚了,她未来的好日子不就都打水漂了吗?!
文心洁冷汗连连,生怕蒋徽真的告诉了蒋华这件事,这要是让蒋华知道了,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她搜肠刮肚想着该怎么掩饰过去这件事时,楚音音直接走了过来:“既然你不想和蒋华离婚,那你找蒋徽到底想干什么?”
文心洁一愣,楚音音怎么过来了?!
她来找蒋徽当然是为了户口的事,但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谈起了离婚……文心洁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带到沟里去了。
“虽说长兄如父,但也没有哪个兄长要管自己弟妹一家的感情状况吧,你要是和蒋华过不下去了,不管是想要离婚还是想回娘家,都应该去找家属部。”
楚音音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你找蒋徽的主要目的还是想找我吧,毕竟我就是家属部的。正好我现在来了,也不用去麻烦别人了,来吧弟妹,我陪你去家属部,咱们好好说道说道。你放心,我绝对帮理不帮亲,站在你这边的!”
谁要找你啊!
还去家属部说道说道,这是生怕全工厂的人不知道她被蒋华的前岳母刁难吗?
文心洁觉得楚音音简直有毒!
不,不只是楚音音,这是两口子都有毒,每一句话都把她往沟里带,这要是再说下去,保不准整个厂子的人都以为她要离婚了。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只能想别的办法要户口了。
文心洁勉强的笑笑:“嫂子你这就是开玩笑了,夫妻之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我从来没想过要和蒋华离婚,咱们感情好着呢。对了,这都中午了,我要去和蒋华一起吃饭了,就先走了。”
说完,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和上一次在办公室落荒而逃不一样,这一次,文心洁是真的被吓走的。
楚音音冷哼一声,真是又蠢事又多。
虽然把文心洁给怼走了,但楚音音心里还是挺不爽的,她现在要赚钱,本来就是特别需要小心的事,这要是文心洁整天为了户口的事死缠烂打,保不准这秘密什么时候就被发现了。
楚音音脸色有些不好,一边想一边往家里走去。
关嫂子家的大福正好过来找蒋樟,是来送课本的,楚音音想给两个孩子补补课,但百货大楼买不到课本,正好大福已经上二年级了,一年级的书可以借过来看看。
大福已经八岁了,人小鬼大的,特别喜欢楚音音,倒不是因为和蒋樟蒋榆两兄弟关系好,毕竟在和他们认识之前,大福就已经被楚音音送过去的一碗红烧肉给收买了。
这会儿隔着老远看见楚音音过来,还特意停下脚步喊道:“音婶婶!”
楚音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她笑了笑道:“大福呀,吃饭了吗?”
“还没呢,我妈正在做。”大福下午还要去上课,说了两句话就回家去了。
关嫂子正在擦桌子,“书给你音婶婶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大福想了想道,“妈,但是我刚刚看到音婶婶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她是和蒋叔叔一起回来的。”
关嫂子狠狠的叹了口气,唉,这估计是小两口又吵架了吧。
不行,看来什么时候要叫老陈过去劝劝蒋徽,老这么吵架可不行啊!
——
关嫂子忧心忡忡的时候,楚音音已经准备开始包糖三角了,蒋徽敏锐的发现媳妇心情不太好,连忙走过去:“媳妇,我帮你揉面吧?”
楚音音本来就打算让他揉面的,闻言就道:“面粉放柜子里了,在盆子里揉吧,咱们今天多做一点。”
今天晚上就要拿出去卖,下午做肯定是来不及的,蒋徽也去上班了,没人帮忙。
最好的办法就是今天中午就给做了,反正家属部的工作清闲,下午请两个小时的假提前回来,把包好的包子全都蒸熟就行了。
因为要做糖三角,楚音音早就买了足够分量的白糖,但家里只有一个蒸格,一次性最多只能蒸十个包子,效率太低了。
“小榆小樟,你们现在去木工爷爷那帮妈妈买个蒸笼回来好吗,要大一点。”楚音音道,她记得木工那是有这个卖的。
蒋榆点点头,接过她给的钱,就和蒋樟一起跑出去了。
两个孩子一走,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楚音音让两小孩出去,除了真的需要蒸笼以外,还有个目的,那就是把昨天的事告诉蒋徽。
她看得出来,不管是蒋榆还是蒋樟,都特别讨厌邓凤,楚音音不想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些。
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蒋徽的声音传来:“音音,你生气是因为我不该和蒋华的对象说话吗?”
蒋华的对象?
听到这个称呼,楚音音还反应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和她说话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还是没那么小气的好吗?”
而且就蒋徽说的那些话,她当时听到差点没直接乐出来,人家文心洁是在求同情,结果蒋徽倒好,直接劝她离婚了。
楚音音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完全没道理的,就蒋徽这个样子,除非是那什么系统给他下降头了,不然他都不会喜欢上文心洁,更别说什么爱而不得了!
听到媳妇没生气,蒋徽这才松了口气,刚想问她刚才怎么不开心时,就听她道:“昨天你妈给我打电话来了,是要钱的。”
“我知道,她昨天也跟我说了。”
这回轮到楚音音吃惊了:“她也打给你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蒋徽一边揉面,一边答道:“我昨天晚上出去就是因为这件事。”
楚音音更加疑惑了,她一直以为蒋徽出去是因为厂子哪里的部件又出问题了,所以一吃完饭就出去了,但竟然是因为邓凤?
可是,这件事和蒋徽出去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去找别人借钱了?!”
打算借钱给邓凤寄回去?
蒋徽忍不住笑了出来:“想什么呢。”
邓凤确实给蒋徽打了电话,电话一接通,连要钱的事都放在一旁了,先劈头盖脸的把楚音音说了一顿,说她不尊重自己,不仅骂她,竟然还要她还钱,她可是长辈啊,楚音音怎么敢对她这样的!
“离婚!蒋徽你立马跟她离婚!”邓凤愤怒的喊道。
蒋徽拧眉,问道:“你说,音音说你没把两个孩子带好,所以找你要钱?”
“可不是!我身体本来就不好,愿意给你们带孩子那都是看在你们辛苦的份上,除了孩子的生活费和学费,我一点辛苦费都不要,她凭什么找我要钱。孩子太瘦了那是他们自己不肯吃东西,凭什么怪我?!”邓凤振振有词道。
蒋徽什么多余的都没说,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后,他没有直接和楚音音说这件事,而是先找到了在外面玩的两个儿子,他把蒋榆叫到了一边,直接问道:“小榆,从前的日子,爸爸和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奶奶对你和弟弟怎么样?”
蒋榆没想到蒋徽会问这件事,抿紧了唇没说话。
奶奶当然对他们不好,但是他不敢说,因为过来前奶奶就说过,爸爸最听她的话,要是他和弟弟敢在爸爸面前说她的坏话,那她就让爸爸把他们的腿打断。
蒋徽看着沉默的小家伙,没有一味的追问,而是问道:“小榆,你觉得对于爸爸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
“奶奶。”
“不,不是奶奶,是你们的妈妈。”蒋徽道。
蒋榆有些不相信,明明爸爸之前都把妈妈给气哭过了。
可是他之前听村里的婶子说,家里保管钱的人就是最大的,爸爸又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妈妈,那是不是说明,妈妈才是最厉害的。
蒋徽不知道他已经想了这么多,继续道:“我知道,对于你和弟弟来说,最重要的人也是妈妈。”
这次蒋榆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妈妈对他和弟弟很好,和奶奶口中的坏妈妈完全不一样。
“我们是这个家里的男人,有着同样在乎的人,这就代表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和弟弟都可以告诉我。我们解决好了,妈妈才不会为了这些事烦心。”
蒋榆抬头,发现蒋徽正平静的看着他。
对于蒋榆来说,爸爸其实是个很陌生的存在,他不会像其他人的爸爸带着孩子那样,陪着他去田里抓鱼,去树林里掏鸟窝……甚至有时候要隔上很久很久才能见到他。
奶奶说爸爸很凶很坏,一点都不喜欢他和弟弟,但妈妈却说,爸爸那么辛苦,都是因为要挣钱给他和弟弟用。
他不知道妈妈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他现在却觉得,奶奶可能是在骗他们。
蒋榆咬了咬牙,低着头道:“奶奶对我们很不好,我和弟弟经常吃不饱,小姑可以一天吃一个鸡蛋,但我们晚上只能喝凉水,奶奶还让我给小姑洗衣服,不然就打我们……”
蒋榆原本只想说两件事的,但毕竟只是个小孩,话一开口就拦不住了,越说越生气,直接把自己记得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听着儿子稚嫩的声音,蒋徽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刚来这里时,面对食堂不好吃的饭菜他们也能吃的狼吞虎咽,不是因为不挑嘴,而是从前他们根本吃不饱。
过了许久,他才喉头发紧的问道:“为什么之前不告诉爸爸妈妈呢?”
他已经有两年没回过家了,而楚音音则是半年才回去一次,但他们每个星期都会打一次电话,可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话。
蒋榆捏着小手:“奶奶说你和妈妈讨厌我们,才会把我们丢到家里,这些话说了也没用。”
而且邓凤还说了很多他们的坏话,令蒋榆和蒋樟特别讨厌他们,所以他们根本不愿意接爸爸妈妈的电话。
蒋徽这才明白过来,在自己不在家的日子,他的母亲,两个孩子的奶奶究竟做了什么。
他揉了揉蒋榆的脑袋,想告诉他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们,可这些话太过空洞,他笑着道:“以后爸爸永远都不会再丢下妈妈和你们了。”
——
和蒋榆聊完之后,蒋徽也终于明白楚音音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他想了想,拿着纸笔又去了周围的人家一趟,问了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同事,看他们养孩子的花销究竟有多大。
蒋徽和楚音音都没有切身实地的养过孩子,对于需要的开销也不清楚,之前能做的就是尽量自己少用一点,多寄点钱回去,但这样的做法不仅没能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反而全进了别人的腰包。
但其他这些家属们那就是一直把孩子带到大了的,而且基本上都是三四个,像蒋徽这种家里只有两个孩子的,应该是比较少了。
蒋徽和他们关系都不错,但蒋徽这种人很少主动去找谁,所以这次他破天荒的过来,大家都特别热情,加上这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就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全都说了一遍。
蒋徽把他们说的话全都记下来,这会儿一起拿给楚音音看:“我算了一下,发现这些数据都差不多,就按照人数最多的,老莫家里四个孩子,加上两个大人,每个月的开销也不会超过三十。”
楚音音看着纸上工整详细的字迹,整个人都有些惊讶了,半晌才道:“你昨天晚上就是特意做这个去了?”
“对。”蒋徽点点头,“音音,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为了一点小钱斤斤计较的人,接了电话妈告诉我你找她要钱,那肯定是有你的原因的……”
所以他才会找到了蒋榆,问了之后才知道果然是这样,只有在涉及到两个孩子身上时,楚音音才会这么生气。
“但是依靠她的性格,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把钱还回来,到时候,这些就是证据。”蒋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些写满了字迹的纸。
就连城里养孩子都花不了多少钱,更别说是在老家的小县城了,到时候把这些拿出去,连带着这些年寄回家的汇款单一起,任凭邓凤再怎么说,也必须要把钱还回来。
楚音音没想到蒋徽已经想的这么远了,原本她以为,在得知了她和邓凤争吵的事情后,蒋徽愿意相信她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对于很多男人而言,父母永远比妻子和孩子更重要。
但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蒋徽已经把后面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考虑到了。
看着手上的纸张,楚音音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和蒋徽谈对象时,她其实不怎么喜欢蒋徽,帅是帅了点,但是性子太闷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楚音音虽然是农村人,但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一直被娇养着长大,也因此,很早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像个闷葫芦一般的蒋徽肯定不在她喜欢的范围内,就在她准备和蒋徽说清楚这件事时,第二天,他突然带着她去百货大楼买了衣服,又看了电影,等到回去的路上,还偷偷摘了一把野花送给她。
楚音音当时震惊极了,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蒋徽特诚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今天问了同事们,他们和自己对象平常都做些什么,这些都是他们告诉我的。”
印象中的那张纸和面前的逐渐重合,楚音音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理工男,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严谨”。
蒋徽见她突然笑了起来,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楚音音把那些纸收好,蒋徽这个理工男想到的办法还是特别管用的,不仅是这些数字,就连他问别人养孩子的开支这件事,都可以作为邓凤对孩子不好的佐证。
楚音音心里高兴,但还是没忘了道:“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不管想要做什么都要先告诉我。”
她知道蒋徽是觉得这些事白说了没用,还不如先找到解决办法再告诉她,这样她就不用跟着担心了。
楚音音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蒋徽闷,花了好久才明白这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蒋徽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说回正事,楚音音道:“我觉得你妈可能会找个时间过来。”
邓凤这种人,肯定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善罢甘休的。
“要不我和门卫说不要让她进来?”蒋徽道,工厂这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还是算了。”门卫拦不住她的,就算不让她进来,她也会想办法在外面作怪,而且楚音音并不怕她,相反,还特别期待她快点来,毕竟邓凤要是不来的话,她还怎么把那些钱给拿回来呢。
说话间,面粉已经揉好了,既然是做糖三角,不仅仅是陷,就连外面的皮都要甜甜的才好吃,楚音音特意往里面加了点麦乳精,虽然不会增加多少甜味,但会带上一种独特的奶香味,和外面卖的都不一样。
“蒋徽,我找你妈要钱,你不生气吗?”楚音音还是有些意外,毕竟这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要劝她算了,难道蒋徽已经知道他不是邓凤亲生的孩子了?
楚音音其实想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蒋徽已经在蒋家待了几十年了,这么冷不丁的来一句他是抱养来的,而且还是为了给蒋华挡灾的,不管是谁都无法接受。
她只能先把这件事压下,等找到适合的机会后再说。
蒋徽垂眸:“我怎么可能生气,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做得不对,养老费我不会少她的,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该怎么对两个孩子。”
这还差不多。
楚音音满意了,只要蒋徽不是那种愚孝的人就行了。
——
今天中午没时间做别的了,午饭自然就是糖三角了。
等面粉一发好,楚音音往里面包上分量足够的白糖,双手一捏,一个造型好看的糖三角就做好了。
两个小家伙的蒸笼也买回来了,往烧开了水的锅上一放,盖上盖子等蒸熟就行。
从知道今天吃包子开始,蒋樟就期待无比,小孩子都爱吃甜的,就算包子里没肉他也特别想吃,玩都玩的没劲了,跑来跑去了好几次,都是在问有没有熟。
一直到他来的第五趟,楚音音才把蒸笼揭开,香气伴着白烟扑面而来,她用筷子戳了戳:“熟了。”
蒋樟立马喊道:“我去拿碗!”
小黑爪子从柜子里抱了四个碗出来,迫不及待道:“妈妈,我想要吃三,四个!”
“有点烫,吃完了再夹。”楚音音放了一个在他碗里。
虽然拿了碗,但包子肯定要用手拿着吃才有意思,蒋樟用小手捧着糖三角,轻轻一掰开,像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外皮就裂了开来,因为刚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那股诱人的奶香气更是浓郁。
再使点劲儿,外皮彻底被扯开,露出里面被糖粒染成淡黄色的内芯,高温蒸熟,糖一融化,里面就变成了晶亮的糖水,蒋樟怕糖水滴下来,连忙吸了一口,差点没烫到舌头,兴奋的喊道:“妈妈,真的好甜呀!”
比黄浩叔叔拿过来的大白兔还要甜!
楚音音揉揉他的小脑袋:“慢点吃,别烫着了。”
蒋榆和蒋徽虽然没有他那么夸张,但两人也是一连吃了好几个。
吃完午饭,就可以上锅蒸拿出去卖的了,这一次,楚音音一共做了八十多个,现在天气冷,糖三角这种面点食物不像卤味,就是要热气腾腾的才好吃,因此,下午的时候,楚音音特意去工厂附近的冰棍厂,买了个保温箱。
虽然到了冬天,但冰棍厂的生意还挺不错的,尤其是小孩们,就喜欢冰天雪地的吃冰棍,表情龇牙咧嘴的,但是止不住的开心。
楚音音花了十块钱买了个箱子,把蒸好的包子都放进去,这才找关嫂子家借了自行车,去找黄浩。
黄浩出了一趟门,风尘仆仆的,但是看上去特别高兴。
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多块钱,偷偷递给楚音音:“嫂子,这是这次卤味卖的钱,十二块三毛,你给数数。”
楚音音闻言开心得不行,这次卤味确实比上次多,但这次里面可没有羊肉,荤菜都是猪脚和猪下水这种便宜的东西,但这样都能卖到十二块钱。
买保温箱的本立马就赚回来了!
她笑着道:“数就不用数了,我还信不过你呀,还没吃饭吧,来,吃几个包子垫垫。”
楚音音之前就想过要分点钱给黄浩,但是黄浩说什么都不要,还道别说楚音音拖他卖的东西不多,就算是再多来点,他也肯定不能收钱呀,这都是顺手的事。
楚音音没办法,只能打算以后每次都给他做点好吃的,黄浩孤家寡人的一个,自己又不会开火,想吃东西就只能去饭店,纵然他倒货赚了不少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的,送点吃的也算是挺合理了。
黄浩这次就没拒绝了,他早就馋楚音音的手艺了,上次喝了一次羊肉汤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现在有机会可以吃到好吃的,那他肯定不能拒绝!
不过这里不是吃东西的地方,要是给人看见了就不好了,黄浩先把怀里的东西递了过来:“嫂子,这是我这次接货拿到的,草原来的干牛肉,听说味道还行,就是挺费牙的,你拿回去试试看。”
楚音音惊讶了:“草原的货都倒来了?”这规模也太大了吧?
黄浩就笑:“这算啥,草原的还算近的呢,那从老南方过来的更远,那些人都能倒到,我这都是小打小闹。”
楚音音捏着牛肉,原本因为赚了十多块钱就兴奋不已的心情突然就淡定下来了,黄浩都算小打小闹的话,就更别说是她了,看来她这些生意,在真正赚大钱的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也没事,她本来就只想着赚点小钱能把房子买下来就行,现在毕竟是关键时期,太贪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短期目标内,她只要赚够钱买一辆自行车就行了。
楚音音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和黄浩分开后,楚音音就推着自行车往回走了,刚走到家属楼下,突然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蒋华,低着脑袋,往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也乱糟糟的,看上去颓废极了。
这是怎么了?
蒋华没看到楚音音,一回家,看到正坐在床上的文心洁就质问道:“你这几天都没去妈那里?!”
现在年末了,就连普通职工蒋华厂子里也有不少事,所以每天早上就出门了,要不是今天去找徐秀芹时对方告诉他,他还不知道文心洁这几天都躲在家里睡大觉,根本没去学规矩!
文心洁缩了缩脖子,她这几天满心以为会拿到户口,所以根本没有过去,但也不敢告诉蒋华,虽然每天还是很早起来了,可就是在外面转了一圈,等到蒋华一走,她又跑回来窝在床里睡大觉。
“她那根本不是什么学规矩,就是为了折腾我!”文心洁不满道。
“就算是折腾你你也得去。”
“但是华哥,我现在都跟你结婚了,我的面子不就是你的面子吗,徐秀芹一口一个乡下人,一口一个不配,这不就是摆明了看不上你吗?”文心洁委屈的说道。
蒋华微微愣住了。
发现自己说的话有用,文心洁继续道:“华哥,要不咱们把妈叫过来吧,妈肯定也想她的孙子了,只要妈过来,还怕徐秀芹不把孩子还回来吗?”
“对啊,可以把妈叫来啊。”蒋华恍然大悟,他在意的并不是邓凤能不能把孩子要回来,最关键的是邓凤有钱,只要她来了,自己还怕没钱用吗?
“去,你这就去给妈打电话。”蒋华立马道。
文心洁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飞快的朝着电话房走去。
她当然也是有自己的如意算盘的,只要邓凤来了,别说三个孩子了,就连楚音音的户口,还不也要乖乖吐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