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森鸥外当然不会反省自己, 他甚至带着有些自豪的样子,一直诱哄红发幼/女抛弃二号饲养者、回到一号饲养者忠诚的怀抱里。

实在是太挑战人的忍受程度了。

太宰治闭上眼睛,对方那仿佛令人天怒人怨的诱骗幼/女声仍然不绝于耳,一会儿是直白的我最喜欢樱桃酱了、一会儿是委婉的樱桃酱真是可爱啊。

最巅峰的时候就是他居然亲口承认想要干掉港口Mafia现任首领的真正原因、是他亲爱的樱桃酱讨厌现任首领。

樱桃酱讨厌的人, 那当然是要全部统统干掉啦!

呕——

太宰治深刻反省自己,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居然会让森鸥外认为自己和他很像?

这一定是他一生中所受到的最大污蔑了, 不是谁都能像森鸥外这样睁着眼睛说谎话,不仅不心虚气短、甚至还理直气壮的。

哦, 其实还是有的, 津岛樱子每次被戳破表面和睦的说辞,都会迅速理直气壮地膨胀起来。

她甚至要更加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还会疑惑你既然已经识破了和睦表面的本质, 怎么还不乖乖按照大小姐的指示去送死?

这两个人加起来,实在是令人头疼, 特别是再加上一个太宰治的时候。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同一阵营的, 有自愿的、又被强拽着站队的, 不管怎么样,头疼的都不是他们。

是港口Mafia的首领。

“我在来之前, 为首领服下了药物,让他睡上难得的安稳觉。”森鸥外道,“这种药对身体虚弱的人有一定的风险, 但是首领大人一定要求。”

“所以森医生要让他遇上概率极小的风险吗?”津岛樱子问。

她在尾崎红叶怀里偷偷打了一个哈欠,才勉强接下和森鸥外一唱一和的工作,让准干部大人了解一点情况。

世上没有绝对的盟友,在今天之前,森鸥外和尾崎红叶虽然是盟友关系、但是却默契分工, 不去插手对方负责的事宜,也不打算去听。

而以首领和尾崎红叶现在微妙紧绷的关系,他死去的时候,尾崎红叶是绝对不能在附近的。

无法亲眼目睹仇人的死亡,只能提前得知一下计划,在对方命丧当场时愉悦一下啦。

“身为私人医生,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整个港口Mafia都很少有人敢违抗首领的命令。”森鸥外无奈微笑,像是一名忠心耿耿、毫无二心的私人医生。

他道:“大约在尾崎大人日常审讯叛徒时,首领大人会因为抢救无效死亡。”

“——这可真是,深表遗憾呀。”

“森医生,你确定要现在就决定了吗?”津岛樱子坐在港口Mafia首领的床上,低头去看对方熟睡过去的面容。

原来这个威风凛凛的红发杀戮者,在睡过去的时候比那些红发少年们更孱弱,不像是一名浑身都充斥着戾气的首领,而像是普通人家里的老年人。

还是家里人不怎么孝顺的老年人。

他的皱纹实在是太多了,皮肤也太松垮了,整个人几乎都是强弓之弩了,就算森鸥外不动手,再过一段日子,他也会死去。

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为什么还要挣扎着活下来呢?而且对樱桃的治愈效果根本不感兴趣,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服用的样子。

按理说,哪怕担心自己服用樱桃后、肚子会立刻爆/炸,以港口Mafia首领疯狂的性格,也会果断行事,用上一切可以强迫幼/女的手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樱桃的治愈效果熟视无睹。

他必然有着更稳定、更有效的选择。

“没办法,再等下去,首领大人就要发现自己的希望只是一层虚幻的烛火、被轻轻一吹就破灭掉了。”森鸥外笑道。

港口Mafia首领想要追求的永生,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等再过一段时间,他在死亡边缘意识到这件事时,会瞬间暴怒反扑整个横滨,让横滨陪着他一起死亡。

森鸥外当然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他笑道:“樱桃酱是不适应吗?这可不是战场上的血肉飞溅,而是一名人类的缓慢死亡。”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津岛樱子晃了晃腿,漫不经心道,“让他幸福地沉浸在美梦中死去,实在是太过仁慈啦,那些红发孩子们,可是在明知道会死的情况下绝望逃命的。”

“未免也太过不公平了一点。”红发幼/女侧首,“是吧,太宰君?”

太宰治没有走到床边,他在窗帘被放下的那面墙上找到开关、把墙壁变成透明的落地窗。

此时幽淡的月光从窗外撒下,落在太宰治的侧脸上,他道:“只要是死亡,都是幸福的吧,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无论是自然死亡还是非自然死亡。”

“适当的痛苦有利于加料嘛,太宰君不是也讨厌死亡时会有剧烈的疼痛吗?”红发幼/女懒洋洋道,她被落地窗外的月光吸引、跳下床边,蹦蹦跳跳地趴在窗户上。

“月光好漂亮。”她尽量把窗帘都拉来,让月光充分地洒进来,“哪怕去往三途川的路上铺满了月光,想必首领大人也会非常不甘的吧?”

“樱桃酱好幼稚。”太宰治侧首看她,有气无力道:“不过最讨厌他的人是你,想要为他离去道路洒满月光的也是你,好奇怪呀。”

“太宰君也好幼稚,从刚才开始就怏怏不乐。”津岛樱子用脸颊贴着冰凉的玻璃,视线往下扫描,试图寻找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底下的某个人。

港口Mafia总部的五栋大厦实在是太高了,从最高层往下看、根本看不到地下的人群,他们就像是蚂蚁一样。

理所应当的,也根本看不到尾崎红叶。

带着太宰治去找尾崎红叶和津岛樱子之前,森鸥外就给首领大人服用了极助睡眠的药物,然后引导首领说出晚上要见他们几个的话。

差不多到时间了,他遵从首领的命令,才带着太宰治和津岛樱子去首领办公室。

而尾崎红叶自然没有跟上来。

虽然事后,无论是哪一派系的大家都懂得发生了什么,但是明面上的把柄还是能少就少,反正就算对方再不服气、也不可能在出事无名的情况下造反。

尾崎红叶现在被首领死忠派警惕着,让她也跟过来,大概除了亲眼目睹仇人的死亡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正面的作用。

照片或者录像之类的更是想都不用想,无论是谁,都不会蠢到为自己留下致命的把柄。

“明明自己渴望死亡,却总是死不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愉悦地靠近死亡。”太宰治道,“如果是樱桃酱的话,肯定会不开心到爆/炸吧。”

他用的是陈述句。

津岛樱子很不开心,强调道:“才没有,顶多是樱桃爆/炸,而且我根本不会向往死亡这种令人乏味的东西!”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哎?同类之间、对彼此的气息可是非常敏感的哦,樱桃酱身上的,有着一种向往死亡的味道。”

“我才不是向往死亡,是向往……”红发幼/女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她抖了抖肩膀,像是在压抑自己突然升起的呕吐欲望。

最后,她只是不满地道:“我认识的一个人,她是死亡与生命的代言词,很久以前,我非常非常喜欢她,所以才向往死亡。”

“但是也不只是向往死亡,还向往生命啦。”

“哎呀,原来直到现在,樱桃酱还在念念不忘自己的搭档吗?”森鸥外向落地窗看过去,他漫不经心地笑道,“可是小与谢野走的时候,可是很坚决呢,很坚决地将你抛弃了。”

这是一把锋利的刀吗?会刺穿津岛樱子的心脏,在对方的心里、在她和搭档之间留下再也无法愈合的伤疤吗?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观察红发幼/女的表情。

“哈?”对方的表情相当茫然,“你在说什么屁话,那个家伙毫不犹豫地走掉,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的,毕竟想要踹开幼/女控很困难、但也很难得的。”

红发幼/女彻底转过身,背对着落地窗和窗外的月光,她双手叉腰、骄傲得抬起下巴:“如果不是怕我走掉,你会立刻哭泣着上吊,我肯定也跟着夏目老师走掉啦。”

不,等等,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为什么你那么骄傲?

太宰治更加有气无力:“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不仅要亲眼目睹别人欣喜地拥抱死亡,还要听幼/女及其饲养者的秘辛。”他发出像是撒娇一样的抱怨,“会被灭口的吧,一定会被灭口的。”

于是森鸥外也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他:“暂时忍耐一下嘛,太宰君,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被灭口的。”

“毕竟,唯二的见证了首领大人传位的你死去,首领派系的人可是立刻会展开战斗哦。”

“所以不仅要目睹别人欣喜地踏入死亡、看樱桃蹦蹦跳跳,还要收获最短都是一年的寿命。”太宰治道。

他懒洋洋地侧首,看了一眼津岛樱子,又兴致不高地垂下眼睛。

哪怕巨大的窗帘全部被拉开,太宰治的身体和脸颊也有一半被阴影所笼罩,被月光照亮的是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森鸥外坐在床边,一道银亮的光在他指尖跃动、像是在清泉里游动的鲤鱼:“这个时间,尾崎大人应该刚刚开始审讯吧?”

“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了吧。”津岛樱子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她蹦蹦跳跳到太宰治身后,犹豫要不要扑上去、把对方当成支架,或者干脆给对方一个过肩摔、坐上去休息一下。

如果对方是森鸥外,津岛樱子根本不需要犹豫,肯定一早扑上去当体力恢复站了,但是对方是那个可恶、连一点亏都不吃的太宰治,真的要过肩摔的话,事后肯定会被报复的。

红发幼/女由衷感到遗憾,于是就连语气都泄露出来几分:“毕竟首领大人每天都被无数敌人环绕着,连属下领命时稍有迟疑都算是叛徒,红叶姐姐当然要辛苦一点,每天提前上班、熬夜加班的审讯那些人暗杀首领的计划啦。”

她在某些字眼上加重语气,明显是在轻嗤和不屑。

只是因为属下稍有异议、便大怒,把对方当场格杀或者当成叛徒的首领,本来就存活不了多久,盯上这个位置的又不只是森鸥外,还有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们。

大家都想升职加薪的嘛。

“糟糕,那我好像失约了。”森鸥外道。

话虽如此,他指尖的银光却没有停下来。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会守约的人嘛,反正红叶姐姐也根本不在意这个人的死亡时间。”津岛樱子看了看太宰治的肩膀,又回头看了看没有一点突出的窗户,重新陷入犹豫之中。

她道:“只要这个人死去就可以了,也唯有他死去,才可以稍微一对真心相爱恋人的怨气。”

房间里太空荡荡了,津岛樱子对森鸥外很熟悉,在首领去世之前、根本不想扑到床上去休息,附近又没有桌子,巨大的落地窗也是光滑的、没有一丝突起,无法坐上去。

仔细考虑一下的话,整个房间就只有两处可以选择的地方了。

一是落地窗的窗帘,只要抓住那些窗帘的尾端缠住腰、爬上去,就可以懒洋洋的荡秋千了,一个是太宰治,只要趁其不备暗算对方,对方就会变成一个不怎么合格的柔软垫子。

可是无论是哪个选择,都不是完全的万全之策,选择第一个窗帘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双眼亮晶晶的太宰治尾随爬上去,毕竟窗帘不仅是舒适的秋千或吊床,也可以当成完美的上吊绳索,非常坚固、绝对不会半途断裂的那种。

假如森鸥外不一手术刀飞过去的话。

选择第二个、袭击太宰治的弊端更明显,津岛樱子最近虽然是在跟着尾崎红叶学剑术,可是想想也知道,她根本就受不了正经的练习剑术、所以只是在练花架子,或许有一天拿剑划破太宰治的绷带速度都比击杀敌人的速度快。

一字马又不能用来打架,以津岛樱子目前的身手,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会重演当初在诊所、被色浓雾看到的那一幕,鉴于这间房里根本没有这么多的杂物,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津岛樱子的确会休息、不过是会贴在冰冷冷的地板上休息。

至于太宰治,他应该会坐在红发幼/女的身上,煞有其事地监督红发幼/女休息。

哦,对了,如果森鸥外愿意一手术刀飞过去,或许红发幼/女会收获一个同样贴着地板休息的同伴。

“樱桃酱在想些奇怪的东西。”太宰治淡淡道,他甚至没有回头,只要察觉到注视着自己背后的视线、再想一下视线的主人,就能轻松得出这个结论。

就像看到森鸥外追着幼/女跑的时候,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出对方是幼/女控的结论一样。

“哪有。”津岛樱子道。

她看了一眼森鸥外,发现对方还是在很有耐心地等待最后的药效过去、首领醒来之后,继续陷入犹豫。

老年人对于药物总是挑剔的,万一首领其实已经昏死过去了,岂不是还要再等四五个小时?

虽然最多十分钟,森鸥外就会放弃令对方自然苏醒、就彻底投入恐惧的罗网中的计划,可是还是好讨厌。

房间的氛围又重新归于寂静之中,像是无鸟鸣叫的诡异森林,就连空气都在静静等待一个人的死去。

森鸥外的眼睛余光瞥到一抹红色残影,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红发幼/女无比自然地跳到太宰治背上,用腿夹住对方的腰,在对方还没有从下意识的踉跄中稳定下来时,就自然而然地抱怨道:“你好柔弱哦。”

森鸥外:……

她真的是在抱怨,不过抱怨之中夹杂了理所应当的撒娇语气:“我这么轻,你居然还会如遭重击,果然、每次用于上吊的绳索都会断裂这件事存疑,你不会用的是就算绑块石头也会断裂的绳子吧?”

“嗯?”太宰治站稳,下意识用胸腔发出声音,然后道,“喂,你……”

他看了看从自己肩膀垂落下来的鲜艳红发,又看了一眼森鸥外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我来之前,刚刚目睹过一场爆/炸哦。”

“哦?”津岛樱子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不太适应自己被背着的姿势,这样无法使出蹭脸必杀技,“那你怎么还没有死掉?”

“当然是因为,我处于爆/炸最下方,爆/炸的余波都没有波及到我。”太宰治道。

红发幼/女晃了晃腿:“节哀?”

太宰治似笑非笑道:“灰尘小姐们倒是争先恐后地涌在我身上。”

他露出属于少年的神色,尾音拖长道:“吃下午茶的时候,我可是很绅士地没有用灰尘糊樱桃酱一脸呢,没想到樱桃酱居然这么热情,自己热情地想要分享带着爆/炸余热的灰尘们。”

“实在是,荣幸至极。”

津岛樱子,一个在战场上,宁愿自己的鲜血洒满敌人的脸庞,也不愿意自己沾上一点血泥的可爱幼/女,森鸥外每次把她定点投放到战场上,都需要为她准备一次性穿搭物和充足的热水。

上次和刚刚从河里爬出来的太宰治满地猫猫打架,已经是出乎森鸥外的预料了,而且上次最关键的是,猫猫打架的战场是在诊所、一个津岛樱子明确知道干干净净的地方。

津岛樱子沉默下来,她抬头、看向森鸥外,向对方积极求证。

森鸥外低咳一声,委婉道:“爆/炸离我们不算近,但是来之前下着大雨……”

也就是说,就连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在雨中维持着干净整洁。

这个倒不是主要的,太宰治的威胁只是轻飘飘的、像是玩笑一样,但是却让津岛樱子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她缓慢道:“森医生,你在诊所,有没有和这家伙玩换衣小游戏?”

“当然不可能。”森鸥外一秒否决,连停顿都没有,非常值得信赖的样子。

“……哦。”津岛樱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眼太宰治黑色的西装外套,平静道,“太宰君的衣服是森医生买的吗?好像都是同一款的。”

森鸥外顿了顿,不忍心戳破心爱幼/女的最后一丝奢望,委婉道:“其实一件衣服,晚上洗掉,第二天也是可以完全干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确定太宰治从头到尾都穿着这件衣服吗?不是同款吗???

津岛樱子瞳孔地震。

你不是兢兢业业的社畜吗?!不是爱妻爱子人设吗?!为什么你可以把整条街的幼/女服装都买下来,但是却不为太宰治换一件衣服?!

就因为对方是男性所以搞性别歧视吗?!

你这家伙是想死掉了吗?!

“咦,樱桃酱居然现在才关注这件事吗?”昨天刚刚换洗了衣服的太宰治用手揽住自己腰间的腿,漫不经心道,“衣服这种东西只是人类躯壳的束缚嘛,最重要的还是舒适度和习惯,干净与否反而……”

津岛樱子不想理他,换做平常这种时候和姿势,她就算低头狠狠咬一口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从现在开始,她根本不想去细想太宰治的每一句戳怒火点的话,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在睁着眼睛胡诌。

红发幼/女乖巧地安静下来,太宰治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对方立刻从他背上滑了下来、坐在他衣服的下摆上,不直接接触冰冷的地面。

刚刚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大,就连昏睡在床上的港口Mafia首领似乎都有所察觉,在似醒非醒间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熟悉的床幔和天花板,首领微微侧首,和刚好低头看下来的私人医生对视上。

私人医生微微轻笑起来,明明是笑容、却比他指尖的手术刀还要冰冷,他道:“首领大人,您终于醒了,属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将死之人总是比其他人更容易察觉到死亡来临的味道,首领陡觉不妙,他下意识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惊恐或者求救,又或者是求饶。

森鸥外抬手安抚他:“首领的身体不太好,还是不要太过激动为好,要吃药吗?”

他顿了一两秒,等对方越觉不妙、更加拼命地想要挣扎后,才恍然大悟一样道:“哦,差点忘记了,死人是不需要吃药的。”

首领睁大双眼,那抹在森鸥外指尖跳跃的银光划过他的喉咙处,又被轻而易举地收回来,挣扎和不甘像是被剪刀剪断的细线一样、陡然僵硬。

几秒后,鲜血才反应过来,迫不及待地从人类身体里喷涌而出,溅在墙壁上,也近距离地溅在森鸥外的脸上。

这就是津岛樱子为什么放弃扑到床上去休息,比起窗帘或者是太宰治、柔软的床铺简直是就是天堂,前提是森鸥外不因为达到目的和计划成功了一步、即将实现三刻构想而上头、陷入愉悦之中。

津岛樱子非常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对大人的幼稚无可奈何的小孩子。

“太宰君,捂住耳朵。”她提醒了为自己提供低级体力恢复中心的同伴,边说边迅速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被鲜血溅射个正着,森鸥外毫不在意,他举着手术刀,愉悦大笑起来,就连那双一向镇定的手都跟着狂笑颤抖起来。

“不要看森医生笑得这么开心啦,其实他……”津岛樱子继续淡定捂耳朵,根本不转头看一眼自己的同伴有没有捂住耳朵,也不管对方可不可以在这种张狂大笑中听见自己的声音,“其实他更快乐。”

“林太郎距离他伟大的理想又近了一步,好耶!”

太宰治没有抬手捂耳朵,他定定地看着仿佛陷入癫狂之中的森鸥外,慢吞吞道:“港口Mafia的墙,隔音似乎很好的样子。”

港口Mafia的房间隔音一向很好,首领办公室又是被特殊加固过的,就算首领在里面对叛徒进行私刑、站在门口护卫的人也不会听到一声惨叫声。

这本来是为港口Mafia的首领服务的最佳隔音,现在拥有了让他连求救都传达不出去的功能。

不过也没差,反正都是为了港口Mafia的首领服务的,至于是为上一任首领而服务、还是为下一任首领森鸥外服务,就不算太终于了。

在这种宛如噩梦一般的笑声中,清晰的系统提示声传来:

[宿主目前存在感:S]

[检测到世界存在感提升,恭喜宿主成功参与‘港口Mafia首领之死’大事件,获得特殊存在感。]

[叮咚,存在感槽已满值,本次书页收集完毕,可开启下一页马甲。]

初鹿野稚子抬头,她盯着系统的提示,目光落在'港口Mafia首领之死'的大事件字样上,若有所思着道:“现任首领的死去,意味着整个世界发生了质变?”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不可能触犯大事件。

系统安静如鸡,仿佛已经被齐木同学拉去考试,初鹿野稚子毫不在意。

她的眼睛亮着某种光茫,重复道:“利用游戏规则收获的利益,哪怕是系统也无权剥夺,对吧?”

这句话还没说完,系统就察觉到了不妙,但是根本来不及制止,它就被自己亲爱的宿主小姐合上。

正在捂着耳朵的津岛樱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森鸥外。

那种目光、不像是平时红发幼/女看不成熟的成年人的目光,也不像是女性看待男性的那种目光,更不像是尾崎红叶看向森鸥外那种带着一言难尽意味的目光,而是巨龙看到了金碧辉煌的龙穴和堆满了整个龙穴的金币的眼神。

她道:“林太郎——”

太宰治侧首,实在不堪这种双重愉悦攻击,终于抬手捂住了耳朵,他瞥了一眼眼睛亮晶晶、脸颊被染上几分清淡薄红的红发幼/女。

对方用像是撒娇一样的语气道:“林太郎现在很开心吗?”

森鸥外还在笑,不过由大笑转为低笑,他道:“是哦,我现在非常、非常的开心呢,樱桃酱。”

于是樱桃酱更加开心,对方几乎是用欢呼的语气问道:“我从来没有看过你这样开心,是因为杀死了这家伙吗?”

森鸥外会如此愉悦癫狂的直接原因是杀了港口Mafia的首领,但这不是根本原因。

在刚下战场没多久,森鸥外就遇到了夏目漱石,那位只在横滨传说中的异能力者,正是和对方交谈过后、森鸥外才从那种浑然的状态中醒悟过来、重新树立了理想和志向,即为守护横滨、达成三刻构想理念。

因为港口Mafia首领的□□,整个横滨的Mafia都陷入紧绷的局势之中,甚至三番两次地波及到了普通人。港口Mafia符合森鸥外三刻构想的理念。

前提是,首领是森鸥外的港口Mafia。

所以,他才会从一名战场上的军医,转而成为港口Mafia首领的私人医生,就是为了这个首领之位。

这些都没必要详细复述一遍,而森鸥外之所以这么愉悦、的确有部分是因为杀了港口Mafia的首领,于是他含笑着道:“是哦,樱桃酱,终于把这家伙杀掉、实现了计划的第一步,一步步逼近我的理想,我怎么能够不高兴呢?”

“是因为杀掉这家伙?”津岛樱子不耐其烦地重复一遍,在看到森鸥外点头同意的那一刹那,她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属于樱桃的甜美气味在房间内蔓延,又被浓厚腥气的血味压住,红发幼/女道:“林太郎此刻的愉悦,就像是我在极致痛苦中、看到敌人惊骇表情的愉悦吗?”

“我还以为退出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后,你就真的收敛尽了自己和正常人截然不同之处,乖乖披着羊皮生活在食草动物中呢。”她蔚蓝色的眼睛像是氲了一层雾蒙蒙的酒气,不是这样,无法解释绯红的眼尾和脸颊。

幼/女小姐道:“从本质上来说,你、我和太宰君,都是同一类人,都是会被正常人类所排斥厌恶的那类人。”

“你终于不再隐藏自己了,我很高兴,林太郎。”津岛樱子站起来,蹦蹦跳跳地向床铺飞扑过去。

森鸥外反而收敛了夸张的笑意,变得不动声色起来,他张开双臂、准确接住向人类尸体飞扑而去的津岛樱子,轻拍对方的后背:“控制情绪,樱桃酱,这里不是令人作呕的地方,是普通人们生活的地方,是被我们守护的地方。”

“林太郎在自欺欺人。”哪怕被半路拦住、津岛樱子也毫不在意,她调整好姿势,懒洋洋地把下巴放在森鸥外的肩膀上,嫌弃道,“好臭哦。”

森鸥外无奈道:“鲜血的味道就是这样嘛。”

“我说的可不是血的味道,而是你呀,林太郎。”红发幼/女眯起眼睛,像是猫咪一样无害、正在懒洋洋地扫尾巴,“你真的直到现在,还在相信所谓的为了保护普通人类、所以必须付出必要的牺牲吗?”

“哪怕这种牺牲是把几岁的孩子当成炸/弹、一次次地丢进敌人堆里,哪怕这种牺牲是一次次地复活大家、在汇报中写上全员无伤?”

“樱桃酱,控制情绪,这里是普通人生活的地方。”森鸥外没有接话,继续道,他熟练地轻拍对方的肩膀。

太宰治维持原本的席地而坐姿势,没有变,他吐出几个字:“森医生好残忍哦。”

津岛樱子的话太有指向性了,哪怕只是跟着对方生活过很短的时间,太宰治都能轻而易举地推理出来,那个被当成炸/弹、一次次被丢进敌人堆里引爆自己的,就是津岛樱子。

这可和森鸥外平时维持的幼/女控形象极为不符哦。

“啊,是的。”森鸥外笑着道,“但是当时只有这样的办法了,幸好樱桃酱最后还是原谅我了,不然再我再次邀请她的时候,夏目老师恐怕会立刻追着我打。”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需要向伤害自己的人报仇吧?”太宰治像是为难一样地笑了起来,“樱桃酱肯定有那么一刻,想过要杀掉你吧?我要不要帮助她实现愿望呢?”

“樱桃酱肯定也有那么一刻想要杀掉你的吧。”森鸥外道,“太宰治是想要让我这样说吗?可惜,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再想着快点死掉为好了,不然我可是会很苦恼呢。”

“虽然要摆平首领派系的人很简单,可是在这种时候,反而是最难弄的。”成熟的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露出的不是无能丈夫或者社畜表情,而是无能首领的表情,“港口Mafia居然成了这个样子,里面都被虫子啃食一口,外面无数强敌虎视眈眈,既要内斗又要外斗,我可吃不消啊,太宰君。”

“那也太没用了吧,森医生。”太宰治用轻飘飘的语气道,“樱桃酱好像还是很兴奋的样子?”

“抱歉,她太久没有看到我动手了,我已经尽量避免不刺/激到她了。”森鸥外低下头,去哄红发幼/女,“樱桃酱感觉怎么样?可以冷静下来吗?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要再次被杀戮之心支配,那样迟早会死掉的。”

“才没有。”红发幼/女软乎乎的撒娇。

在森鸥外和太宰治谈话的时候,她一直乖巧地保持沉默,只是表情还是兴奋着的、仍然停留在森鸥外的那一刀上,于是眼睛更加亮晶晶的。

“我想要林太郎高兴起来。”她道,“不是平时的那种笑容,而是真正的高兴起来。”

“我好久没有看到林太郎这样真心的大笑了。”

森鸥外怔了一下,继续轻拍她的后背、去揉她的红发:“有樱桃酱在身边,我当然是每天都在高兴啦。”

为了哄幼/女,话尾甚至带上了可疑的小孩子语气尾音。

“不是的,才不是,不是这种快乐。”津岛樱子红着脸颊趴在森鸥外的肩膀上,她伸手去抓手术刀。

因为下手的动作太快,血液根本来不及占地到手术刀上,所以刀刃和刀面还是银亮色、非常的干净,被红发幼/女强行握住后,缓缓有血色被抹上去。

不过两三秒,刀刃上的血色又凝聚为实体,变成一颗颗的鲜艳樱桃、从刀刃上脱离下去,洒落到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滚动声。

森鸥外微皱眉,把津道樱子手中的刀子收回来:“樱桃酱。”

“林太郎是因为杀了港口Mafia首领才会这么高兴的对吧?”津岛樱子弯起眼睛,晃着白皙的腿,“那就再杀一次吧,再杀一次的话,肯定会更快乐的吧。”

……

嗯?

有些樱桃顺着地面滚进床底,有些樱桃还在外面的地上四处打滚,有一颗樱桃缓慢地停在了太宰治面前,再被对方捡起的那一刹那变成鲜血。

森鸥外顿了好几秒,才问道:“什么?”

“治愈樱桃呀,这些樱桃都带有治愈功能,首领根本死多久对吧?完全可以往他肚子里塞樱桃,这样就可以暂时性复活他啦。”红发幼/女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声音还是欢欣的,“要维持活着的状态有些难,不过林太郎完全不需要他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嘛。”

“只需要对方复活三秒,林太郎就可以再划一道,再开心愉悦地笑一分种哦。”

然后再获得一份参与‘港口Mafia首领之死’大事件的奖励。

森鸥外:……

他认真地打量津岛樱子的表情,确定对方是真的处于极端兴奋当中,于是斟酌着道:“是这样的,樱桃酱……”

津岛樱子打断他的话,眼睛持续亮晶晶:“真的可以哦,我毕竟亲身体验过治愈系异能力者的威力,还是大概可以估算出来樱桃的治愈效果的。”

“这么短的时间,完全可以把对方拉起来,再干掉一次嘛!”

森鸥外:……

森鸥外陷入沉思:“樱桃酱是想要,无限复活首领,让他反复被我/干掉?”

“这样的话,林太郎应该会很开心的吧?”津岛樱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兴奋道。

“……”森鸥外陷入持续性沉思。

这算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烽火戏诸侯?

不不不。

森鸥外温和道:“樱桃酱……”

津岛樱子为了森鸥外的快乐,选择忍辱负重:“如果你实在不信任我的治愈能力,可以找与谢野姐姐来,她一定可以完美复活巅峰状态的首领,让你开开心心的!”

森鸥外:……

不,这种可怕的事,还是不要用这种兴奋的语气讨论为好吧?!

其实重要的不是什么反复卡bug刷参与‘港口Mafia首领之死’大事件的奖励,而是为了让森鸥外每天都开开心心。

所以津岛樱子再次忍辱负重:“如果林太郎想要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露出真心笑容的话,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讨厌与谢野姐姐,可以让她住进港口Mafia,然后把首领……”

森鸥外揉了揉她的手,面不改色道:“咦,太宰君,你怎么还坐在那里?首领大人抢救无效死亡,你应该快点去通知大家才对,你看,樱桃酱都快被吓哭了。”

津岛樱子:?

所以你玩不玩,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