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翻脸

虽然永琰这话说的狠,但是他到底还顾念着一丝夫妻情分,等到出了正月,喜塔腊氏的胎像稳住了,这才让鄂罗哩去把要让福嬷嬷出宫的事儿给她说了。

喜塔腊氏听到这传话之后,当下就脚下一晃,差点晕倒在榻上。

“你,你说什么?”喜塔腊氏嘴唇颤抖,站在一边的福嬷嬷也脸色煞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鄂罗哩。

鄂罗哩自己心中也叫苦,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可是这到底是阿哥的亲口吩咐,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十五爷说,福嬷嬷是福晋的乳母,劳苦功高,总在宫里服侍也不像样,还是放出去荣养才是正理。”鄂罗哩老老实实的重复了一遍。

喜塔腊氏被气的不轻:“福嬷嬷是我的左右手,如今我怀着身孕,这后宅的事儿,都由福嬷嬷掌管,让福嬷嬷出宫,谁来帮我掌管家事?怕不是你这狗奴才胡言乱语!”

鄂罗哩心里都快哭了,夹在两个主子中间,这滋味是真不好受啊,但是他该说的还是得说:“十五爷说的,没了福嬷嬷,还有两位格格,倒是福晋总览,让两位格格加以帮衬,一定不使福晋劳累。”

喜塔腊氏听见这话,脸瞬间变得煞白,只觉得满心惊惧,牙关都忍不住咯咯作响。

十五爷,十五爷竟然要抬举那些妾室,夺了她的管家权!

那她岂不是和八嫂一样了!

“这,这不可能!十五爷不会这么对我的,福嬷嬷是我乳母,我不能离了她!”喜塔腊氏这会儿已经有些疯魔了,她一手紧紧拽着福嬷嬷的袖子,有些疯狂的对着鄂罗哩高喊。

鄂罗哩叹了口气,垂眸道:“福晋,奴才也只是过来传十五爷的话,还请您不要叫奴才为难。”

喜塔腊氏冷笑一声:“叫你为难,你算个什么东西!此事我自然会与十五爷商议,就不劳你操心了。”

鄂罗哩面上露出为难,十五爷吩咐了,今日必须把福嬷嬷送出去,可是看着福晋这样,他也不敢太过逼迫,只能点了点头,闷头出去了。

等到鄂罗哩离开,福晋原本强撑的身子这才晃了晃,似是要倒下,福嬷嬷急忙扶住了她,如今福嬷嬷脸上已经是满面泪水:“福晋,您何必为了奴才这般,十五爷既然看不惯奴才,那奴才出去就是了,只要福晋能好好的,奴才怎么样都行。”

喜塔腊氏白着脸,手里依旧紧紧攥着福嬷嬷的袖子:“十五爷这不是冲着嬷嬷你来啊,他这是冲着我来的,嬷嬷是我乳母,若是让人知道了,我的乳母就被人这么赶了出去,我日后还如何在宫中立足!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要抬举那些妾室,他莫非是疯了不成!”

最后这句话,喜塔腊氏说的有些撕心裂肺,嬷嬷听着也觉得心酸,抱紧了福晋,哭着道:“福晋,您别难过,这里头必然有什么误会,咱们说开了或许就好了,十五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一说起这个,喜塔腊氏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立刻看向福嬷嬷,大睁的眼中似乎隐隐含着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说的是,十五爷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对我,嬷嬷快去找人打听,看看是否有人在十五爷跟前挑唆了什么。”

福嬷嬷流着泪点头,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喜塔腊氏:“福晋,这是奴才从广济寺里求来的平安符,您带着,或可压一压这宫里的鬼祟。”

福晋颤抖着手从福嬷嬷手里接过这个荷包,心下一软,顿时痛哭不已:“嬷嬷,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待我更好了,我决不让你离开。”

福嬷嬷红着眼睛拍福晋的后背,也没应,只柔声道:“福晋,这次不管事情如何,您一定不要和十五爷起冲突,要好好过日子啊。”

喜塔腊氏听出这话里的不祥,但是却有不敢深想,只能抱着福嬷嬷,哭的喘不上气来。

……

永琰一回府,鄂罗哩就把福晋的态度给他禀报了,永琰皱了皱眉,福晋会抗拒,他早有所料,但是抗拒的这么厉害,他是没有料到的,想着她肚里的孩子,永琰觉着和她好好把话说开了也无妨。

“此事我知道了。”永琰淡淡道。

鄂罗哩小心看了眼十五爷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心下也就松了口气,只希望今晚福晋能和爷好好商议,再不要起冲突才是。

但是想着今日福晋的模样,鄂罗哩先在心里摇了摇头。

永琰在书房看了会儿书,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回了后院。

他今儿直接朝着撷芳殿去,结果一进中殿的大门,就闻见撷芳殿里飘来的药味,永琰皱了皱眉,看了眼鄂罗哩。

鄂罗哩急忙小心禀报:“福晋下午的时候身上不舒服,又叫了太医,太医重新开了药,只怕是已经熬上了。”

永琰眉头皱的更深,竟气的动了胎气吗?这奴才对福晋的影响倒是挺深,看起来倒是不得不除去了。

永琰抬脚进了撷芳殿,刚一进去,就看见福嬷嬷眼圈红红的捧着药碗从里间出来。

永琰一蹙眉,没吭气,福嬷嬷见着永琰来了,急忙行礼请安,永琰依旧没搭理她,抬脚进了里间。

鄂罗哩没跟进去,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还蹲着的福嬷嬷,轻声道:“嬷嬷快起来吧,爷今儿心情不大好。”

福嬷嬷听着这话勉强一笑,踉跄了一下,站起身来:“多谢鄂公公提点。”

鄂罗哩笑了笑,没吭气。

他这人自来奉行与人为善,哪怕是福嬷嬷这样眼看着触怒了主子要出宫的人,他也丝毫不会轻易折辱。

……

永琰一进屋子,里面的药味更浓厚了,他一抬眼,就看见喜塔腊氏正半靠在临床大炕上,眼圈有些泛红,手里还捏着一个绣花绷子,炕上摆了一圈的针线,都是小孩子的小衣裳和小鞋子,永琰仔细看了看,都是男孩的样式。

见着永琰进来,喜塔腊氏挣扎着想要起身给他请安,永琰一抬手,脚下加紧了几步:“你身子不舒坦,坐着吧。”

喜塔腊氏到底没能起身,被走过来的永琰摁住了。

喜塔腊氏见永琰这般,眼圈越发红了,原本想着要转着圈才能说出口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她的眼泪顺着眼眶就落了下来,忍不住开口道:“十五爷,妾身可是做了什么事,惹了爷生气,爷只管和妾身直说便是,为何要如此折辱妾身。”

永琰听着这话都愣住了,忍不住道:“你为何这样说,我何时要折辱你了?”

喜塔腊氏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哭着道:“福嬷嬷是妾身的乳母,更是妾身的左膀右臂,十五爷却无缘无故要放她出去,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想,妾身日后又有何脸面与诸位妯娌交际啊?”

永琰有些无语:“我放她出去,也是看在她是你乳母的面子上,让她荣养,福晋想多了。”

喜塔腊氏咬着唇,根本不信永琰这番话:“十五爷,你我夫妻,何必说这些场面话来敷衍,妾身到底有何错,您直说便是了,若是妾身真的做错了,妾身宁愿亲自去给人赔礼道歉,也请十五爷不要如此不明不白的行事,倒是让妾身不知如何是好了。”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到底是少年夫妻,哪怕没有那么贴心,但是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永琰见她如此难过,叹了口气,坐到了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福晋,你我多年夫妻,你的性子如何,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了解的,但是如今看着,我却觉得有些不明白了,绵怡年纪那样小,福嬷嬷却狐假虎威,雪夜里强召,不顾及他的身体。”

“还有二格格,她可是你我的亲骨肉,福晋又何必待她这般生疏?那个福嬷嬷是你乳母,在边上也不知劝谏。”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身为奴才,已经是错的厉害,若是寻常,我早该打她几板子赶出去了,可是到底顾忌着她与福晋的情分,才给她留几分脸面,福晋难道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喜塔腊氏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她只当是刘佳氏在永琰跟前告了状,没成想他竟然连二格格的事儿都知道了,喜塔腊氏有些惶恐的看着永琰,试图从那张淡然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情绪来。

可是,什么都没有,这样脸上无悲无喜,无爱无恨,仿佛他刚刚的那番话,只是随口而言的几句家常,如此轻易,又如此淡然。

喜塔腊氏一时间有些迷茫了,她一直觉得十五爷宽厚平和,可是为什么,如今这份宽厚平和,却让她如此恐惧。

喜塔腊氏下意识一把抓住了永琰的袖子,流着泪辩解:“十五爷,二格格是我的亲骨肉,我如何会待她生疏,只是我如今怀孕,二格格又日夜啼哭,我怕惊了胎气,这才忍着难受,与她母女分离,至于大阿哥的事儿,我已经让福嬷嬷给刘格格认错,也罚过福嬷嬷了,刘格格已经原谅了她,十五爷,就看在她是我乳母的情分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永琰听着这话皱了皱眉,手离开了喜塔腊氏的肩膀,人也起身,坐到了炕桌对面,端起桌上的茶碗饮了一口,淡淡道:“你说的罚,就是罚她几个月的月例?你说的忍痛,就是千方百计的将二格格从你身边搬出去?”

喜塔腊氏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有些呆滞的看着永琰。

“我,我……那孩子,那孩子也是我的骨肉啊,我真的……”

看她结结巴巴的样子,永琰的耐心也已经有些耗尽了,他站起身来道:“福晋既然不想福嬷嬷走,那么留下就留下吧,只是日后,福晋还是好好养胎,家中的家事,都交给刘佳氏和侯佳氏来掌管吧。”

说完也不理会福晋在后面的抽泣声,抬脚就出了撷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