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早就戒严了, 昨夜起,京中也开始戒严,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晓一批接着一批的禁军在挨家挨户搜人。
掳劫棠钰之事,叶澜之不能放在平面上说,但是禁军连夜将京中都搜遍了也没发现敬平侯夫人身影。
殿中, 叶澜之气得又是砸茶盏,又是砸奏折, 还砸了近乎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
旁人都不敢吱声。
不多时, 有内侍官说雨嫔来了。
近来在御前恩宠最多的便是雨嫔, 荣宠不衰, 叶澜之处处都顺着她, 所有人都觉得陛下将雨嫔奉若掌中宝。
眼下,叶澜之在气头上, 听宫中说砸了一个多时辰东西了。
雨嫔来了殿中,这种时候, 她自然要来,她能劝住天子, 旁人才更知晓她在天子心中的份量。
原本叶澜之就在气头上, 内侍官忽然说雨嫔来了,叶澜之怒意正没有出处, “让她滚!”
内侍官不敢在雨嫔面前胡言乱语,避重就轻道, “娘娘,陛下有事,暂时不见娘娘。”
能有什么事,不就在置气吗?
雨嫔这一阵在叶澜之跟前风光无限, 便想着怎么都不会是天子不待见她,怕是内侍官刁难,又道,“那你告诉我陛下有什么事?”
叶澜之原本就堵了一口恶气在,听到雨嫔的喋喋不休,心中的怒意顿时窜了上来。
他早前由着她,是因为陈倏帅军北上。黄家手中握了兵马,又送了这么一个女儿入宫,他要安抚黄家,让黄家替他卖命。
但那是因为有棠钰在,他尚且有要挟陈倏的筹码。
现在棠钰不在,陈倏要讨伐他,一个黄家能顶什么!
这一段时日雨嫔在他跟前,他早就看够了,眼下这个时候,他在气头上,她真当自己是他发妻!
“让她进来!”叶澜之沉声。
雨嫔满心欢喜入内,“陛下。”
她原本是想来劝天子的,但见到殿中的狼藉,忽然有些害怕。
看向叶澜之一步步朝她走来,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黯沉,雨嫔心底的害怕似是更多了几分。
“陛……陛下……”雨嫔下意识后退。
但因为地上的东西实在太多,她方才入内时还好,眼下一步步后退,始终有留意不到身后的时候,忽然脚下踩到东西,往后一摔,手都被地上的破碎花瓶划伤了。
“陛下……”雨嫔开始哭。
叶澜之原本就心烦,当下听到她哭,上前拎起她,厉声道,“哭什么!哭丧吗!怕朕死不了给朕添晦气吗!”
叶澜之忽如其来的连串话将雨嫔吓住,真的不哭了。
叶澜之咬牙,“你给朕听好了,眼下宫中出了事,要是找不到棠钰,陈倏带兵攻城逼宫,朕死,你也得跟着死!”
雨嫔懵住,根本不知道他说什么,但她从未见过这幅模样的天子,早前的天子一直都是和善亲近的人……
叶澜之松手,“滚!”
雨嫔再不敢说旁的,连忙出了殿中。
叶澜之又唤了声,“招了吗?”
禁军入内,沉声道,“陛下,都没招。”
叶澜之眼中起了杀意,“继续逼供,还有,把另外两个宫女杖毙了,当着他们的面。”
“是!”禁军应声去做!
叶澜之一脚踢开脚下的碎片,就在他的宫中!
竟然有人堂而皇之把棠钰送出了宫去!
昨夜那个叫敏燕的宫女就一个字没说,他让人杖毙了,今日又是宫女,又是内侍,还有禁军!
他的寝榻周围,都盘踞着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不信就凭这几个蝇营狗苟能这么顺利将棠钰带出宫女,要么,是陈倏在背后动手,特意借北伐混淆他的视听,实则是让宫中的耳目将棠钰救出去!
要么,这宫中不知道多少人向着陈倏和棠钰!否则凭这几个人,根本不可能!那这宫中比他想象中的更不能安生!
很快又有禁军来,“陛下,城中已经搜过一遍了,没有发现敬平侯夫人!”
对方话音未落,叶澜之就已经吼道,“继续搜,搜到找到人为止!没找到人之前,京中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禁军应是。
陈倏大军压境,还有几日就会兵临城下!
若是没有棠钰做人质,这城墙和宫墙都挡不住陈倏!
叶澜之心中并非不慌。
如今燕韩三分,国中都是些墙头草,新朝式微,万州强盛,都巴不得攀附陈倏,如果陈倏兵临城下,有人倒戈开城门他都会信!
“把文广带过来!”叶澜之攥紧掌心。
文广被禁军拖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有自己的,也有先前被杖毙的宫女的。
“朕再问你一次,棠钰去了哪里?”叶澜之言辞阴狠。
文广轻嗤,“奴才怎么知道姑姑去了哪里?奴才只负责送姑姑出宫,旁的事情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叶澜之眉头皱紧,威胁道,“为陈倏和棠钰断送性命值得吗?”
文广笑道,“要不是姑姑和侯爷,奴才早死了好几回了,如今要死,也是命数到了,陛下让人杀了我就是。”
叶澜之上前,啪得甩了他一个耳光。
文广吐了一口鲜血,剧烈咳嗽两声。
叶澜之厉声,“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文广还在咳嗽,没有再出声。
叶澜之凛声道,“拖下去,继续逼问,逼到他开口为止。”
禁军将人拖走。
文广其实说对了,他真不敢杀他!
如果棠钰的行踪只有他一人知晓,在禁军在京中将棠钰翻出来之前,他都只能留着他!
又有禁军入内,“陛下,京中还是没有消息!”
叶澜之也发心慌,“让人去找,所有在宫中认识棠钰,全部抓起来拷问,朕就不信,这宫中就没有一个人吐不出来些什么!去!”
禁军应声去做。
不足一炷香时间,又有禁军入内,“陛下,枣城关卡破了,安北驻军没拦住,最快,敬平侯还有三日就会抵达京中。”
禁军说完,叶澜之面色煞白。
三日……
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陈倏在不惜一切抢时间!
京中岌岌可危,宫中岌岌可危,他自己也岌岌可危!
叶澜之烦躁至极,又有内侍官道,“杜公公有事要见陛下!”
叶澜之皱眉,“杜青洪?他来做什么?”
内侍官道,“杜公公说,他知晓文广的事。”
叶澜之微顿。
……
“你是说合院?”叶澜之半信半疑。
杜青洪道,“是,因为文广与奴才有些过节,所以奴才一直有些留意文广的事,前几日,他自己倒是没怎么出宫,奴才正好出宫采办,两次都遇到文广的徒弟往城西合院去。”
叶澜之看他。
杜青洪道,“城西合院那边很偏僻,奴才当时只是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还未来得及让人查。但听说宫中在寻人,奴才想起昨晚遇到文广,原本他是要连夜出宫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又折了回来。文广的徒弟这次原本是要同他一道出宫的,但他徒弟出宫后就再没回来,奴才想,会不会是去合院了?毕竟,这处地方偏僻,平常禁军寻不到,也不会去寻……”
“让人去搜!”叶澜之已经顾不得是不是合院。
***
合院中,棠钰和林晖都没说话。
合院在偏僻处,除却昨日早前有禁军路过,没有旁人再入内搜过。
京城很大,京中禁军未必能搜到这里来,只是这里周围时不时安全,陈倏能不能尽快到京中,都是未知数。
眼下,京中已经不安稳,他们其实一头抓瞎。
林晖其实害怕得打抖,但还是安稳她,“姑姑,别怕,不一定能找到这里,我们兴许能藏几日。”
棠钰颔首。
她也不知道能藏几日?
但心中因为文广几人的事,心里难受,文广几人只要在宫中,应当凶多吉少,因为她的缘故,牵连了多少人。
而她在此处,虽然暂时安稳,却也不知道后续如何,明日如何?前途未必,一颗心一直悬起放不下来。
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棠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
临近破晓,棠钰才靠着墙角一处入睡,到辰时前后,忽然听到连串脚步声,棠钰惊醒,林晖也惊醒。
“有禁军来了!姑姑,快走!”林晖从窗户缝中看到。
眼下的场景和早前离宫时一样,忽然就发生,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一丝准备都不会留。
林晖带着她从后门出去,但后面处也是禁军入内。
侧门!
“姑姑,跟我来!”林晖慌乱,棠钰跟上,因为害怕,也因为紧张,其实脚下有些发软,但一刻都不敢停。
走到岔道口,林晖突然停下,将手中的匕首递给她,“姑姑,前面就是侧门,侧门可以出去,这段路太长,随时都会被发现,林晖不陪姑姑了,我去引开其他禁军,姑趁机走,能寻到什么地方藏身,便藏身,顾不了旁的了。”
林晖颤抖着,“姑姑,我走了!”
“林……”棠钰想唤他,但他已经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棠钰泪流满面,但是知晓若是不走,林晖也会白白死在这里,棠钰快步往侧门方向去,身后听到禁军惊呼声,在这里,追!
是往相反方向去的!
棠钰泣不成声。
去侧门的路的很长很长,长得听到刀剑声,棠钰终于到了侧门处,刚一出门,却见有十余个禁军守在此处。
棠钰怔住,转身想往回,但被拦下。
有禁军对着画像看了眼,“找到了,是敬平侯夫人!”
棠钰一惊。
对方正欲伸手抓她,忽然间,被箭矢射中,周围的十余个禁军都未反应过来,有中箭的,也有人上前动手,很快这十余个禁军被清理干净。
棠钰看向对方,对方扯下面上面巾,因为方才的打斗还有些喘气,“真是你,棠钰!”
这么多禁军出动,前面,后门,侧门都是人,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好跟到侧门处,结果正好见到是她。
他以为看错,这么禁军怎么会抓棠钰?
但确实是棠钰。
棠钰怔住,“刘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