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域同陈思敏大婚的第三日上, 公孙旦来了和光殿中。
天子大婚,朝中休沐,要一直到天子大婚后的第十日才会早朝, 赵文域知晓公孙旦来寻他一定是有要事,不是新朝的事,就是万州的事。
赵文域往和光殿去。
陈思敏撵上, “我听说了。”
赵文域头疼,“是听说我要纳三宫六院了, 还是听说我要休妻重娶, 你后位不保了?”
“你!”
赵文域调侃道, “放心, 我们是政治联姻, 政治联姻比什么都稳固,天长地久。”
言罢, 赵文域转身就走。
陈思敏又快步跟上,赵文域恼火, “都说了,我暂时不会纳旁的妃嫔, 也没有休妻重娶的意思, 你不用处处跟着我……”
陈思敏咬唇,“我听说敬平侯夫人了……”
陈思敏言罢, 赵文域忽然驻足,皱眉看她, “是哪个背后嚼舌根的?”
陈思敏鼻尖微红,忽得不说话了,转身就走。
赵文域伸手握住她手腕,“闹什么呀?”
陈思敏没说话。
赵文域叹道, “哄你!哄你!哄你还不行吗?说,怎么哄啊~”
陈思敏眼眶中包着的眼泪更多,赵文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喂!陈思敏适可而止啊!我最讨厌见女人哭啊~”
“你是不是喜欢敬平侯夫人?”陈思敏又问。
赵文域叹道,“我小时候就喜欢她,这不很正常吗?人家温柔,善良,亲切,你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是拿着鸡毛掸子揍你哥~”
“赵文域!”陈思敏恼了。
赵文域赶紧躲开,陈思敏却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诶……”赵文域想吱声,也想再追上去的,但陈思敏走得很快,公孙先生又在等,赵文域轻叹一声,只有晚些再哄陈思敏。
……
等到和光殿,公孙旦已经在了。
“公孙先生。”直至称帝,赵文域也一直恭敬唤的声公孙先生。
“扰陛下新婚,微臣是要事。”公孙旦拱手。
“公孙先生说吧。”赵文域分毫不介怀,公孙旦看在眼里,知晓他们夫妻二人还要时间磨合,恐怕不是这么一帆风顺的。
公孙旦道,“眼下真有几件事,就要这两日做决策,所以来扰陛下。头一件,是万州的时日定下来了,敬平侯特意选了七月初九举行大殿,届时,敬平侯会称君侯,八方来贺。眼下还有几月时间,临近州郡是一定会附庸的,陛下,也应当遣人送上贺礼,让旁人看到,万州同鎏城是和睦的,自然而然将压力转嫁到新朝。叶澜之未必会如何,但叶澜之掌控下的州郡会人人自危,越是如此,对我们鎏城越有利。”
赵文域颔首,“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这次没闹脾气,公孙旦欣慰点了点头,捋了捋胡须,仿佛大婚后,陛下整个人成熟了许多,不像早前,说起敬平侯就鸡飞狗跳。
但公孙旦高兴没一瞬,赵文域就道,“送他一幅挂面,祝他长寿。”
公孙旦奈何,“陛下……”
赵文域支吾道,“他不才捡回一条命吗?我祝他长寿,他应该感恩戴德。”
公孙旦轻叹,“陛下这性子何时才能改一改?”
赵文域笑道,“他山穷水尽的时候。”
公孙旦摇头。
赵文域得意地笑了笑,又道,“还有什么事啊?”
公孙旦才收起方才的情绪,沉声道,“新朝那边有动静。”
说到叶澜之这里,赵文域也没了好脸色,“叶澜之又做什么了?”
公孙旦道,“自从皇后回了安北属地,整个安北属地就逐渐脱离了新帝的掌控,新帝是因为当年取了皇后,才得了安北旧臣的拥护,如今皇后带了太子和公主回安北,这项同盟便慢慢形同虚设,新帝内忧外患,当时为了拉拢闵家讨伐鎏城,已经许诺了闵家皇后的位置,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叶澜之要么保安北,要么保闵家,只能二选一,或是,他还有一种出路,就是说服皇后跟他一条心,暂时安抚皇后,但是拉拢闵家,这样情况对鎏城不利。”
公孙旦一说,赵文域很快想明白,“当初叶澜之还想着让自己的夫人去说服陈倏和盛连旭,结果自己夫人被陈倏说动,反倒将他至于尴尬境地,叶澜之是搬起石头狠砸了自己的脚,眼下骑虎难下,他未必肯低下头去求他夫人,他夫人也未必会理他。”
公孙旦打断,“话虽如此,但陛下别小看了新帝和皇后多年夫妻……”
叶澜之愣住。
他才成亲三日,自然说不好。
公孙旦道,“保险起见,陛下应当在让人去万州的同时,也要特意高调遣使去安北,说愿意同安北交好。叶澜之生性多疑,连身边的人都不会信任,此事一旦传到叶澜之耳朵里,叶澜之必定恼羞成怒,就算他想,也不会主动去求安北,只要安北同叶澜之彻底生间隙,鎏城的屏障就更多了几分,也更安稳。”
赵文域早前倒是没想到过,“那就照先生的意思做。”
公孙旦继续道,“陛下对陆冕诚还有印象吗?”
陆冕诚?
赵文域点头,他当然有,叶澜之,盛连旭,陈倏,陆冕诚几人早前一直是以兄弟相称,如今盛连旭与陈倏还是亲如兄弟,陆冕诚被叶澜之利用攻打流程,当初也是公孙先生说陈倏一定会来救陆冕诚,然后公孙先生同陈倏谈了不少条件,也才放了陆冕诚。
“他怎么了?”赵文域问。
他们几人里,叶澜之阴狠,盛连旭沉稳,陈倏阴险,陆冕诚是最没脑子的一个,若是换作旁人,不知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公孙旦道,“陈倏很聪明,知晓如果让陆家直接从京中抽身很难,所以当初并没有让陆冕诚直接去万州,而是让陆冕诚装作继续在同鎏城开战,但是让了自己的暗卫偷偷入京,想了偷龙转凤的法子将陆家老夫人接了出来,又怕叶澜之洞悉,直接让陆冕诚和陆家老夫人去了关城呆了半年时间,眼下陆家老夫人和陆冕诚才到了万州,也是因为要掩人耳目,当初陈倏才会大意落到了魏昭庭手中。陆家迁到万州一事很重要,所以还在叶澜之眼皮子下的世家,都会生这样的念头,陛下,这些人多半是旧臣,我们应当派人争取,万方来朝,鎏城将兴。”
赵文域颔首,“先生提醒了我,是应当着手准备此事。”
公孙旦欣慰颔首,“陛下,假以时日,新朝会越渐衰落,鎏城会与万州并驾齐驱,届时,陛下同敬平侯许是还会有频发接触。”
赵文域看他。
公孙旦道,“敬平侯没有称帝之心,但难免会被形势左右,等叶澜之的事情结束,陛下要做的,是让敬平侯臣服鎏城,否则,敬平侯坐拥万州,平南,丰州,态州等地,将是比叶澜还要难对付十倍的对手。”
赵文域看他,心中唏嘘。
公孙旦道,“陛下是君王,要有君王气度,日后天下皆是陛下臣子,陛下想,陈倏会因为一把挂面臣服陛下吗?”
赵文域:“……”
又绕回挂面上来了。
早就在这儿等着他了……
赵文域轻声,“公孙先生的意思?”
公孙旦道,“方才说了,要送厚礼,但陛下是天子,这厚礼以陛下的名义送,送什么都不合时宜,挂面不用说了,这份里,要以皇后的名义送,送给敬平侯夫人……”
赵文域嘴角抽了抽,“可能有点难……”
公孙旦道,“皇后心思聪慧,又识大体之人,请皇后亲笔书信随礼物送至平南,既不会失了气度,也会彰显鎏城高洁,避开了所有不合时宜和尴尬之处,是最好的法子。”
赵文域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思敏会写才怪了!
***
回了万州这一两月,陈倏和棠钰忽然都进入到整日忙碌的状态,同早前从桃城回万州的一路截然不同。
两人都有些怀念桃城的日子,悠闲,安静,有压力,却也有放松。
眼下,每日都有消息传到万州府,陈倏病了许久,再加上之前去了鎏城一趟,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封地,大大小小的事情,并着君侯之事挤在一处,陈倏夜里睡得时间都很少。
范瞿也在准备两人在大殿上的礼服和仪仗。
君侯也好,君夫人也好,衣裳也好,制式也好,全都不同。
棠钰认真听了两日,大致听明白了,其实君侯和帝王差不多,只是没称帝,称呼和仪仗上没有后者大气,但旁的,也基本等于各自为政,天子也不会没趣到来讨晦气,怕自己颜面扫地,多疑君侯其实不高调,但等同附近州郡的君王了。
眼下已是六月初,离大典也只月余时间,除了特制的礼服用度范瞿在准备之外,也有嬷嬷来教棠钰学习君夫人礼仪。
除却过去的十余二十年之外,燕韩其实一直平静,从未出过君侯,所以即便是年长的嬷嬷,也是根据早前的典籍记载教授得,但棠钰觉得同宫中的礼仪差不多。
她早前在宫中,日日耳闻目染,学起来很快,近乎不需要太多时间。
倒是小初六,年纪小,要一点点学。
大典上小初六也是要露面的,所以这一次也在家中练习。
六月初七,棠钰原本在苑中陪着小初六练习,陈倏身边的陈枫来了苑中,“夫人,侯爷请您去一趟议事厅。”
陈倏很少主动请她去议事厅,她猜不到什么事。
但等到议事厅时,旁人已经屏退,只剩了胡伯和顾伯,还有万将军几人,另外,殿中还有一人,棠钰仔细打量,那人见到棠钰,恭敬行礼,“阮杰见过夫人。”
棠钰是没想到是阮杰,更没想到阮杰此时回了万州。
“你怎么来了?”她以为阮杰还在台运。
当初流民逃到万州,她提的主意将这些百姓安置在台运开荒,才经历的旱灾,老百姓很想安定下来,所以阮杰去带头修建工事,也时常有消息传到桃城来,但棠钰是没想到他为何会回台运来?
眼下,阮杰看了看陈倏,陈倏颔首。
阮杰才道,“夫人,台运开荒不久,发现了铁矿……”
铁矿?
棠钰意外,铁矿是用来做武器的,要是台运发现了铁矿,那是再好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