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何茂之 二更合一

棠钰看他,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继续低头看书,刚才的话在棠钰耳边一晃而逝, 仿佛不着痕迹。

依旧儒雅柔和,芝兰玉树……

糖糖在棠钰跟前伸着爪子,要找棠钰抱抱, 棠钰收起思绪,没再看陈倏, 而是俯身抱起糖糖。

糖糖在棠钰怀里一幅很舒服的模样, 两只前爪趴在棠钰手腕上, 惬意得享受着棠钰的怀抱, 舌头轻轻哈着。

书册后, 陈倏瞥了一眼狗糖糖,莫名有些嫉妒。

他还不如狗糖糖好命。

狗糖糖的狗爪子可以堂而皇之的放在棠钰手臂上, 也能不时用狗头蹭蹭棠钰,还可以肆无忌惮朝着棠钰又亲又舔, 而且越亲近棠钰越高兴。

陈倏份外眼红。

甚至,想同它换一换……

红眼病陈倏想起在太奶奶处时, 他同棠钰每日睡在一个屋里, 其中还有一两日是睡在一处的。她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墨发铺在玉枕上, 眼眸阖着,有时会嫌玉枕太硬, 枕在自己手臂上,安静又平和。

他也偷偷伸手,试着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过。她起初略微皱了皱眉头,觉得不怎么习惯, 但只要他保持不动,她也就慢慢习惯了。她亦在睡熟的时候,往他怀里靠过,他全然不敢动弹。

他想,要不是在愗城遇到见明和魏昭庭。

在太奶奶处,他同棠钰许是已经水到渠成了。

他也想起从酒肆回来那天晚上,锦帐阖上,他折腾了将近一宿,按捺不住的时候,他甚至握着她的手,后来棠钰都快哭出来,你,还没好吗?他那时候哪有什么思考,哪里知道什么时候好,而他那时什么模样,什么德行,棠钰大抵是尽收眼底的……

陈倏又觉头疼。

转眸时,目光正好对上棠钰。

四目相视,两人都愣住。

陈倏愣住,是不知道棠钰看了他多久,他方才一直在想隐晦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看到,或者是看出。

棠钰愣住,是因为刚才陈倏目光淡淡,似是在想什么想得出神,他自己都没觉察,不经意间,他松了松衣领,喉间轻轻吞了吞,松散的头发就用一根玉簪随意揽着,宽松的外袍慵懒而舒适,衣领下露出隐隐精致的曲线,透着男子气息……

两人都心照不宣各自收回目光,当做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当逗狗的逗狗,当看书的看书。

于是路上四五日了,白日里是在马车中,夜里,糖糖同棠钰一处睡,陈倏一处,在第五日黄昏前后,正好抵达币州城。

陈倏早前确实来过,因为棠钰在城门口见到了陈元。

“侯爷,棠钰姑娘。”陈元迎上,这些时候,陈元一直在币州城没有离开过。

“币州城不大,严格来说,就是大一些的镇子,马车走在其中有些显眼,你若是想先远远看看,我们走着去?”陈倏建议。

棠钰不知道对方存在,对方知不知道棠钰存在,陈倏也不清楚,但在陈倏看来,先远远看看是对。

棠钰颔首,“好。”

陈元在前领路。

陈倏抱了糖糖,同棠钰一道,在币州城中并肩踱步,陈倏道,“币州城既不是平南属地,也不是丰州属地,而是同平南和丰州相邻的态州属地,早前曾是文博侯的封地。文博侯并非世袭爵位,祖上在太医院得了恩典,三代后,封号和属地都要归还,所以态州虽然属于文博侯封地,但除了赋税,文博侯府很少干涉州郡的事。态州是由驻军首领在当政。”

既然到了币州城,陈倏同棠钰说了币州城的来龙去脉,“废帝在的时候,各地便多由诸侯和封疆大吏把持,像态州这样的小地方,便是驻军首领把控。如今新帝登基,有意拉拢这些地方驻军,新帝直接将态州赐给了当地的驻军首领王威。所以,币州城眼下已属晋博侯王威属地。我同王威有交情,币州城很安全,你不必担心。”

到此时,棠钰才明白他是特意提起的。

自京中回平南,棠钰一路上见了不少驻军厮杀,流民涌入的场景,棠钰知晓国中如今虽然换了新颜,却并不太平,她去到何处都很谨慎。陈倏应当是早前留意过,所以特意说起,让她宽心的。

棠钰不由看他。

“怎么了?”陈倏原本是低头看着怀中的糖糖的,只是余光瞥到她在看他,遂问起。

陈倏怀中,糖糖对周围的陌生环境很惊奇,趴在陈倏怀中,不敢像在熟悉的环境里一样“汪汪汪”大叫着,宣告自己来了,而是老老实实跟自己的爹在一起。

棠钰轻声道,“没事,就是有些忐忑。”

从早前并不知晓舅舅还有旁的亲人,到眼下真到币州了,又有些忐忑的。

陈倏笑着看她,温声道,“不怕,我和糖糖陪着你。”

他眼中柔和笑意,又抓着糖糖的爪子朝他挥了挥,带上糖糖,虽然就成了玩笑般的一句话,但棠钰还是莫名多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陈倏多好。

他只是陈长允多好……

身侧忽有骑马疾驰而过,棠钰方才走在外面,陈倏伸手揽着她肩膀避过。

“没事吧?”陈倏揽紧她。

棠钰摇头,但心有余悸,方才的那匹马实在太快,即便在官道上都算快,更何况是在拥挤的币州城中。那骑扬长而去,不止棠钰,更将不少街市上的摊铺撞倒,也吓得不少人倒地。

币州城小,一般情况下,容不下大佛。

这人身着戎装,应当是王威手下,但王威惯来约束下属,不会纵容下属当街飞扬跋扈。

要么不是王威手下的人,要么,币州城有事端。

陈倏使了使眼色,陈元会意让人跟上。

……

经过方才一幕后,陈倏走在靠外处。

币州城不大,很快,陈元便领了陈倏和棠钰到一处街巷处。

两人驻足,远远看着。

一群九岁十岁模样的孩子在一处嬉戏,约莫十一二个,相互追逐,冬日里,都大汗淋漓。

棠钰目光很快停留在其中一个孩子身上,看起来也就八.九岁模样,但她一看,便知道他是舅舅的孩子。因为,他同舅舅生得实在太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有些瘦小。

离得远,这群孩子又在跑动,棠钰有些看不清。

但下意识里,挪动着步子,一点点上前,仿佛是想看得更清楚些。

陈倏没有揽她,只是抱着糖糖同她一起。

慢慢的,到了临街处,棠钰驻足。

那个小小个子的男孩子,不仅同舅舅生得像,而且表情,神态,动作,都像极了舅舅。

棠钰目光中浅浅氤氲。

如果这孩子是舅舅的孩子,那也就是她的亲人,她的表弟……

棠钰见他和周遭的孩子一道玩耍着,但是因为个头很瘦小,抛球的时候跳比不过旁的孩子,时常被其他孩子挤到边缘和角落了,偶尔有些丧气,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重新加入到了孩子们的游戏中来。

“他叫什么名字?”棠钰目光未从对方身上挪开,但陈倏早来几日,以陈倏的手段,应当都会打听清楚。

果真,陈倏应道,“何茂之,周围的人称她娘亲做杨嫂,他们母子二人是去年搬来币州城的。”

舅舅是去年过世的……

棠钰愣住,那是舅舅死后,她带着茂之来了币州城。

“为什么是币州城?”棠钰好奇问起他。

陈倏淡声道,“因为,何茂之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币州城……”

那是来投奔外祖父和外祖母的。

棠钰忽然明白了,“那眼下,他们母子是同外祖父和外祖母住在一处吗?”

这样至少相互有个照应。

陈倏看了看她,淡声道,“没有。”

棠钰再次愣住。

陈倏低声道,“杨家不认这个女儿和外孙,他们母子二人一直单独在市井住着,并没有回家中。”

“为什么?”棠钰不解。

棠钰话音刚落,正好对面的孩子们玩球,球在争抢中滚了过来,刚好落在棠钰脚下。

何茂之同她离得最近,所以上前来要球。

棠钰蹲下,拾起球,双手递给他,温声道,“给。”

她目光柔和,看他的时候,眼中带着暖意,何茂之道了声,顿了顿,目光中有些疑惑,但是并未多留。

可抱着球跑开的时候,何茂之又回了回头,见棠钰还蹲在原处,看向他。

何茂之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带着疑惑,重新加入了游戏的队伍中。

陈倏伸手扶她,棠钰的目光才从何茂之身上离开。

“刚才说杨家不认这个女儿和外孙是怎么回事?”棠钰明显看得出,这孩子情绪有些敏.感,应当是同家中有关。

陈倏应当,“阿钰,应当是杨家不同意你舅舅和茂之母亲的婚事,茂之母亲同你舅舅私奔。奔者为妾,杨家觉得丢人,便对外说自己女儿死了,所以并不会认回茂之和茂之母亲,即便他们母子都在币州城,还是让他们母子流落在外。”

陈倏的话让棠钰骇然。

她从未想过此处。

但言辞间,孩子们的嬉戏结束了,要好的孩子还在一处玩耍,旁的孩子都分开了。差不多黄昏,当回家中晚饭,陈倏和棠钰见何茂之独自一人离开。

棠钰远远看着他,没跟上。

陈倏又道,“阿钰,还有一事早前没告诉你。”

棠钰转眸,询问般看他。

陈倏道,“你舅舅过世后,茂之的母亲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我找大夫问过,是痨病,应当是很早之前就有,一直在治。但你舅舅过世,许是加重了病情,这一两年又一直是她自己带着茂之,原本想着回币州投奔家中,但是家中并不相认,又将人赶了出来,我也让大夫看过,很可能,熬不过一年半载了……”

棠钰整个人顿住。

陈倏继续道,“你家中早前那份田契的租子,是你舅舅托了另一个朋友帮忙收着,每半年给茂之母亲送一次,他们母子以此为生。后来他们到了币州城,你舅舅的朋友还是辗转帮忙送到了此处。”

棠钰转眸看向那道小小的背影,若不是这份田契租子,兴许,她永远不会知晓舅舅还有一个儿子在。

一侧,陈倏声音低沉道,“其实阿钰,我见过茂之母亲……”

棠钰诧异。

陈倏低眉道,“其实十二年前,原本,你舅舅是要去币州城提亲的,但是何家上下遭逢变故,你舅舅带了你逃回了淼城。你入宫后不久,你舅舅担心拖累茂之母亲,去了趟币州城,原本是想不耽误对方,但茂之母亲坚持。可原本的何家尚且还好,但那时候何家的任何事情,你舅舅都不能说,所以杨家并不同意将茂之母亲嫁给你舅舅。茂之母亲心一横,便同你舅舅私奔了,一直在淼城邻近的阮镇。你舅舅在阮镇和淼城两头跑,一面照顾茂之母子,一面照顾你祖母,直到去年,你舅舅意外去世。”

陈倏忽然说起,棠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棠钰才沉声道,“陈倏,我想见见杨嫂和茂之。”

***

入夜,简陋的屋中点着一盏清灯。

杨嫂看着对面的棠钰,眸间忍不住湿润,“早前你舅舅说起你在宫中,我还在想,你舅舅过世后,可能见不到你了,但没想到,会在币州城见到你,阿钰。”

杨嫂鼻尖微红,也不时用手帕捂住口鼻咳嗽。

她眼窝深陷着,一看模样,就知晓身子不好,见了棠钰,两人在桌案前对坐着,她的目光激动,激动里又参杂着辛酸,哽咽道,“你同你舅舅生得有几分像,我就是……看到你,有些想起你舅舅……”

杨嫂的话,似钝器戳在棠钰心底。

早前手中额手帕已经被眼泪沾湿,棠钰从袖袋里取出自己手帕给她。

杨嫂看了看她,伸手接过,轻声道谢。

早前的事,陈倏已经同她说起过了,但那时候有舅舅在,再难都不算难,最难的,应当是舅舅过世之后的日子,棠钰轻声道,“这一两年,你和茂之是怎么过的?”

杨嫂其实心中积压了很久难处,原本是想着时过境迁,自己的身体也快不行了,想让茂之日后有个安定的归处,所以才带茂之回了币州城,但没想到,爹娘不仅不认她,还将她赶出家门,她有许多话不能同外人道起。

早前陈倏来,只说是茂之爹爹的朋友,说茂之爹在他这里放了一笔银子,让他带给他们母子,他还带了大夫来看病。但从大夫的神色里,杨嫂也知晓自己时间应当不长了,她是担心茂之一人还小,无人照顾。

眼下,棠钰出现,杨嫂心中就似久违的难过,压抑,想念,感叹汇聚在一处,终于有了出口,但开口却是,“茂之很懂事,很让人欣慰……”

棠钰眼中也微微氤氲。

……

屋外,何茂之坐在秋千上。

陈倏也在一侧。

“那是我姐姐吗?”何茂之问。

陈倏微讶,“你怎么猜到的?”

何茂之低头道,“我爹在的时候,我听我爹说起过,我有个表姐,但是一直没见过。刚在才球场那里,我看见她的时候,觉得她和我爹有些挂像,然后看我的时候,她的表情和旁人不同。我在猜,她会不会是我表姐?”

陈倏没想过他人小鬼大。

陈倏颔首,“她是。”

何茂之又道,“那,她是从宫中出来了吗?”

陈倏再次点头,“是。”

何茂之沉声道,“可惜我爹过世了,我爹做梦都会梦到他,有时候睡不着,就会在苑中坐着,有一次我起夜,我爹就同我说,他想我姐了。现在她回来了,我爹却不在了,我爹要是能看到她,一定很高兴。”

何茂之身材瘦小,陈倏看到他的时候,总会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也会想到,那个时候家中遭逢不测,祖母让周妈妈带他逃到平南,到莞城找何爷爷收留。

沿途,所有的侍卫都死了,周妈妈也没了。

何爷爷收留了他,让他不要再叫陈倏,叫长允。

他在何爷爷那里,过了两月不算惊慌的日子,原本,原本,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也见到了小时候的棠钰。

但天家的触手伸到了平南莞城,何家一片火海……

棠钰的爹带着他们逃出了家中,但到最后,离开莞城的只有他和棠钰,他生着病,蜷在棠钰怀里,最怕的事,是棠钰不管她,但心中最多的,是内疚和难过。

如果不是他,何家不会造致祸端。

棠钰的外祖父,爹娘,都不会死在莞城……

陈倏垂眸。

一侧,何茂之又好奇看他,“那你呢?你是我姐夫吗?”

陈倏顿了顿,温和笑道,“你眼力不差。”

何茂之认真打量他。

许是被看得心虚,陈倏又补充道,“眼下还不是,但很快就是……”

何茂之皱眉。

他将头靠近秋千的绳索一侧,认真道,“你别当你姐的面,叫姐夫,她会同我生气,但私下,是可以叫的,多多益善。”

何茂之眼神微妙。

陈倏看了看他手中的弹弓,会意道,“你私下叫我姐夫,我可以陪你打弹弓。”

何茂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弹弓,陈倏朝他眨了眨眼。

……

许是玩到一处去了,何茂之也给陈倏说起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事,“我不喜欢他们,娘亲说,如果她去世,就让我和他们一处,但我不想。”

陈倏也瞄准弹弓,“每个人都有苦衷,你娘也有你娘的难处,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

何茂之原本应当也瞄准的,当下,看他去了,手中的弹弓拉开,却同他道,“反正我不稀罕什么外祖父,外祖母。”

何茂之言罢,眼见着就要松手,恰好棠钰从屋中出来。

何茂之的弹弓正好对准屋门口,手一松,陈倏一惊,伸手拦下,虎口处都被震得麻木了,一阵剧痛。

“姐夫!”何茂之吓倒。

“没事。”陈倏怕吓倒他,更怕刚才弹弓伤到棠钰。

棠钰从屋中出来,眼眶都是微红的,陈倏将手自然背在身后,没让她看见,“见过了?”

棠钰点头。

陈倏又看向一侧的何茂之,何茂之目光一直落在棠钰身上。

棠钰半蹲下,轻声道,“茂之,我是棠钰,你表姐,你爹是我舅舅,我来看你和舅母。”

陈倏听到她口中唤的是舅母,知晓两人应当说了许多事情。

何茂之咬唇,“表姐,我娘亲的病能治好吗?”

何茂之忽然开口,陈倏和棠钰两人都愣住。

陈倏其实早前已经同棠钰说起过,方才杨嫂也同棠钰说起过,棠钰知晓茂之母亲的病是治不好的……

棠钰目光微滞,一时不知道当怎么应他才好。

许是早前的期待一直落空,其实何茂之也并不抱多少希望,但他眼中的希翼,棠钰和陈倏都不忍浇灭。

陈倏解围,“茂之,我和棠钰明日就让人请大夫来,我们试试看,好不好?”

何茂之原本不怎么抱希望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嘴角也忽然扬起,“好!”

棠钰看向陈倏。

陈倏说的话恰到好处,亦能宽慰人心,也并未对茂之撒谎。

他为人处世,处处圆润,亦替人着想。

“去吧,先去看看你母亲。”陈倏又嘱咐一声。

何茂之得了陈倏的承诺,很是高兴,大声笑道,“谢谢姐姐,姐夫!”

陈倏僵了僵,转眸看向棠钰,棠钰没有说旁的,只是俯身摸了摸何茂之的头,轻声道,“茂之,我明日再来看你们。”

“好!”何茂之脚下生风跑回屋中。

转眼,苑中就剩了陈倏和棠钰两人。

两人都目送何茂之回屋,既而,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我让陈元将隔壁的苑子租下来了,很近,也方便。”陈倏轻声道,“明日再来吧。”

棠钰转眸看他,目光中的湿润还未消去,隐隐包在眼眶里,似是戳到他心底。

夜色很静,周遭并无旁人。

陈倏伸手,将她带到怀中,“哭吧,没人看到。”

棠钰攥紧他衣襟,埋首在他怀中,隐隐抽泣着。

陈倏心底仿佛被利刃拉开一道鲜红的口子一般,有些话,一直藏在心中,深不见的,见不得光,亦听不得她哭。

夜色沉寂,清冷的月光落在苑中,也照在他身上,似是拢上一层煞白清白,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道,“阿钰,我很抱歉……是我,牵连了你们一家,让何家遭此横祸。如果不是我来莞城投奔你外祖父,如果不是你外祖父收留了我,你外祖父,你爹,你娘……都不会死在莞城,你舅舅和舅母也不会……”

陈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棠钰,我……”

怀中之人再度攥紧他衣襟,整个人在他怀中轻轻颤了颤。

陈倏噤声,似蚀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