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2008年的危与机 各种buff都加……

伤筋动骨一百天。

等媛媛八月暑假时飞回来, 余自新还是废柴一个,她干脆借着这难得的空闲,仔细钻研秦语的朋友从加拿大寄来的那一大箱子关于home schooling和蒙特梭利教育的书籍, 顺便躺在床上看了奥运开幕式和比赛。

钱效云本来密切关注着李英琪的动向——怎么能不关注啊!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他家李英琪喜欢这个姑娘了。

可是小余吧……唉, 姑娘是个好姑娘, 可是……

要说家世呢, 小余那个糟心的爹死了好几年了, 糊涂妈跟着弟弟过,弟弟现在也是公务员了,小余自己和她两个姐姐就不用说了, 都是能干人;至于小余之前谈了个五年的男朋友,咱们也不是封建思想的人, 但是吧,小余这次受伤可严重呀,骨盆也有骨折。钱效云偷偷问了几个医生朋友,有人说以后怕是不能生育,有人说没事。唉,这世上就没十全十美的事。

媛媛一回来, 钱效云慌得顾不得李英琪了——她带了个叫斯科特的男孩子回来!

哎唷, 洋小囡长得是真好看,可是一句话听不懂啊!鸡同鸭讲。要媛媛翻译吧,这个小活狲阴阳怪气的,一看就不安好心。唉,儿孙都是债呀。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钱效云打电话说李婉晴:“你怎么不管管?媛媛真要跟外国人结婚呀?”

李婉晴像是不以为然,“哪里就到结婚的份上了?她还小呢,大学都没上完,就跟过家家一样, 玩一阵就放下了!”

其实李婉晴心里还是担心的,她偷偷跟余自新通了几回气,余自新只好跟她说,媛媛说了,英国随便一个社区图书馆里关于性教育的书籍都一大堆,还分年龄段,从三四岁往上都有。

她还安慰李婉晴,“他们这一代接收信息的渠道比我们多多了。”可她没敢说,媛媛提过他们大学自习室大厅时不时会放免费安全套。

媛媛带小男友去见余自新,小男生没被这位木乃伊大姐吓到,还帮她推轮椅拿拐杖,听她说去山村支教的事津津有味,还认真问,“我要是想去当老师,也可以吗?怎么申请?需不需要汉语水平考试?要不要教师资格?”

余自新还真没想到请外教,不过,要是作为老师的朋友来参观肯定没问题的。小朋友们也应该多见识见识,这个世界很大,有各种各样的人。

“我去问问吧。随时欢迎你来学校参观。”

斯科特去帮家里阿姨做饭时,余自新半开玩笑问媛媛,“还记得你的初恋奇犽吗?”

媛媛大笑,“我永远爱奇犽!”

余自新起初以为斯科特是媛媛同学,聊天时他说在隔壁城市上大学,那这俩人怎么认识的呀?

媛媛说四月时她去隔壁城市参加保护奥运圣火游|行,队伍里有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就这么认识了。

余自新一下抓到重点,游|行?嘿,这幸好是没让钱效云他们知道。

然后她又意识到,媛媛当时也没把要去参加游|行的事告诉她。

她心口像被一只小手打了一下,忍不住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她面前的年轻女孩。

媛媛去年已经成年,她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有自己的判断力,她会主宰自己今后的人生。

她已经长大了。

这一刻,余自新既失落又欣慰,伤感的同时又觉得快乐。这不就是媛媛从前的愿望么?想和帅哥谈恋爱。现在愿望成真,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眼眶酸溜溜的呢?

余自新揉揉眼睛,想起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小媛媛的情形,她穿着粉红色的羊毛衫,头顶毛绒绒,一笑露出两颗大板牙,门牙中间的缝还没合拢……

她好像已经永远失去那个小女孩了。

这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可重逢之后呢?

她们各自会有新的人生,新的故事。

媛媛看出来余自新的失落,但理解成她想念山村小学的孩子了,“姐姐,明年暑假我跟你一起去支教。或者复活节假期也行。”

媛媛回英国时奥运还没结束,美国华尔街再次发生海啸。

随后欧美多国中央银行向金融市场注入巨额资金,但全都像同泥牛入海,屁用没有。

很快数家大投资银行接连倒闭或被政府接管,华尔街的巨头们竟然仗着“大”而不倒,跟政府讨价还价,露出人类最无耻最丑恶的面目。

一个月后,美国政府宣布拿出7000亿美元为这些贪婪的大银行擦屁股。

紧接着,欧洲多个国家的银行被国有化。

这些大银行疯狂扩张的时候没跟人民分一分钱,可破产时却要全体人民当接盘侠,许多人失去养老金和住房,这些银行的高管们还在华尔街的阳台上喝着香槟,坐私人飞机。

然而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呢,或者说,只有更坏没有最坏。

10月,冰岛成为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中第一个破产的国家。

楚健这时已经回国三个多月了,他和张经理等人成立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在全球募集了近10亿美元的投资基金。

他向余自新伸出橄榄枝,“你们姐妹基金要加入么?”

他们主要专注于传媒,医疗,消费品和服务还有工业科技四个方向,立志要做投资人背后的投资人,跟姐妹的投资方向完全不同,体量也要大得多。

短短几个月,他们已经用现金入股的方式投了一家点评网站,两家物流公司,还有一家信息类网站,全是余自新上辈子耳熟能详的名字。

她只能说,楚健的眼光真毒。

这时,余自新感到如果刨除她对未来的了解,她的知识和见识很可能不足以做判断了。

她重新审视楚健,2001年盛夏他说过,他当初来时予新见她是在寻找盟友,他跟她惺惺相惜,他相信他们分开后会各自成长,终会重逢,互相成就。

他现在已经回来了。

余自新没有立刻给楚健答复,“我会让基金会认真考虑的。”

一周后,她们加入了。

两周后,11月9日晚上,国家宣布“四万亿投资计划”推动经济。

楚健赶在这之前买了两套汇宁花园的大平层。

庆祝乔迁时余自新和李英琪都去了,楚健递给他俩香槟,“嘿,新时代要来了!”

新时代确实来了。

很多人听到四万亿摩拳擦掌,激动得夜不能寐,恨不得立刻扑出去咬掉一块肥肉。

方悦棠也夜不能寐。但他想的不是怎么去咬肥肉,而是,他是要在香港再看看风头,还是立刻转机飞去温哥华。

大佬倒了。

大佬被软禁后他们才发现原来一年前中央就设了专案组,有一百多个人每天收集、分析他们的一言一行,他们跟谁吃饭会晤,说了什么,跟谁睡觉,又说了什么。不仅搞了卧底,还“策反”了好几个情妇。

方悦棠刚一到香港很快又得到消息,廉政公署也要搞他。他当初拿香港身份是为了随时可以飞去世界各地,可现在这个身份反而又掣肘。

这时方悦棠只能再联系前老丈人,老李同志倒是听他讲话,不过,只淡淡说,“你和现在进去这位都是胆子大,能办事,也能闯祸。我们已经老了,你黄叔叔也去见马克思了,就算我们抛出老脸去求门生们,最多只能帮你求来判十年,可以保外就医。”

十年?

方悦棠听出弦外之音,大佬很有可能判二十年。

他立即飞去温哥华。

方悦棠这帮人作鸟兽散,海市的顶级消费场所不过安静了几天,歌照唱舞照跳,在经济政策刺激下,似乎还比往日更繁华了些。

也对,这个城市从一百年前就是如此,铁打的十里洋场,流水的各路角色,你方唱罢他登场。

年末时那位帮余自新安排过大佬见面机会的掮客又找到她,问她要不要趁机拜一拜新来的大佬?

他晓得的,原先那位和方先生跟她不怎么对付,不过这一位可跟之前那位不一样。

余自新用现成的理由推搪,“我马上要再做手术拆钢板!”其实这一位也只在海市一年多。

想想也怪好笑的,当初花团锦簇,大佬、主宾、凑趣的、献媚的、巴结的……现在全如流水落花,反倒是这位掮客,从老李同志的时代一直活跃到现在,坚如磐石。

2009年的春节早,1月25号就除夕了。

春节前一周余自新在医院拆掉最后一块钢板,张欣悦和赵婷到二姑这儿看余自新,说起公司的人事变动,“……已经找到接替王宇的人了,签好了合同,过完年就来上班。”

赵婷叹气,“真没想到,王宇会是这个结局。”

张欣悦冷哼,“他全是自作自受。”

王宇和她们是时予新第一批正式员工,当初余自新问每个人为什么要留下,王宇说他大学不是顶好的,喜欢时予新的气氛。当时楚健就总对他露出鄙夷之色,每次公司搞团聚,只要王宇一靠近,他就会谨慎地守护在余自新身边。但是余自新早就知道王宇怀的什么心思。嗐,不就想借“爱情”上位么?

他真没胜算。罗志安至少还是个帅哥呢。王宇有啥呢?怎么就会自信地觉得他能拿下自己的女老板呢?

但他干活儿还算卖力认真,余自新也不亏待他,就拿他当普通员工。

没想到啊,这个人在时予新几年,混成元老了,眼见女老板攀不上,改打周围女同事主意了。

他仗着组长身份,动辄语言骚扰女下属,讲黄色笑话,人家发怒了,他就笑,“哎呀,开个玩笑!你这人怎么这么敏感啊?”

真咸猪手他到不敢,但跟人说话时凑得太近,又动不动喜欢拍人肩膀。

前阵子跨年聚会时,公司聚餐,喝了点酒,王宇忘乎所以了,又讲起荤段子,刘雯雯一进门就听到,勃然大怒,立即制止。

她跟余自新说,“我靠,我怎么没发现我们公司里有这种事!为什么一直没人投诉!”

她到今天都忘不了被那个垃圾男当众表白众人起哄时那种愤怒。

余自新请来律师和人事部的人开会,好好进行职场教育。什么是性骚扰?什么是不能说的不能做的?上司下属开会,如果只有两人必须开门……

做完职场教育填问卷,很多女员工在体会那一栏写自己原本没想到这种已经是性骚扰,是可以投诉的。只以为这个上司讨厌些。还有人跟家人朋友说了,别人还说,醒醒吧公主,你不住在象牙塔里了,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忍着吧。

余自新和刘雯雯跟李霖孙娜娜开会反思,我们是不是灯下黑了?我们自己没受到男同事性骚扰,就以为所有人都不会遇到?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竖立企业文化,进行这方面的职场教育?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做到的?

余自新联系文娟,把律师和HR总结报告发给她,“我们新新也要做一下这方面的教育。”

刘雯雯搞职场教育时王宇就觉得没面子,他可是元老啊!随后几天,HR又找他谈话,说收到很多同事投诉他,希望他能改正错误,不要再犯。不然,只能开除。

王宇快气死了,他不过讲了几个荤段子,这些女的装什么装啊?小题大做!不想勾引男人你穿短裙穿高跟鞋干什么?还化妆?

刘雯雯快三十了嫁不出去,心理变态!

不用你们开除!爷自己走!

他还想联合几个男同事一起跳槽。

不料,王宇这边刚拉人喝酒联络感情,他想拉拢的人就去找刘雯雯“告密”了。

刘雯雯听到录音王宇讲“……女老板不会升我们这些男的,脏活儿累活儿都让我们干,女同事就跳出来插旗领功……跟着女老板有什么前途啊?”

并不会是个男的就会认同王宇的话。你说老板看重女的,亏待男的,可你私下炫耀元老身份时一直都说跟赵婷张欣悦拿的一样多呀!想拉我们一起跳槽?是想给你自己装势吧?时予新的升级和奖励制度相当透明也很公平,在行业里都有名的,给的工资和福利也很好,我为什么要换东家?

刘雯雯立即把录音给HR,叫人拿出合同找来律师跟王宇开会,你想走?照章办事吧!你还想挖我员工?只要你能挖走,你就去挖。我倒要看看谁跟你走。

王宇还没出会议室,HR筛选的新人简历已经到了刘雯雯案头。

赵婷还担心,“他拿着股份呢,会不会做点什么?”

持股的员工离职时公司会给现金收购股份的选项,但王宇不卖!他咬牙切齿,说要带着这些股份投奔时予新的对家。

余自新觉得好笑,就那么丁点股份,想什么呢?投奔时予新的对家?你也得看看近两年进我们这种级别的公司招聘是什么要求。

王宇当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那个学历,是没法跟张欣悦赵婷这些名校毕业生竞争的,他幸运地进了一间刚开始创业的公司,又幸运地跟着时予新乘上了时代的浪潮。

但这点幸运和自知之明早已耗尽。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婷张欣悦她们还在不停学新东西,他安于当一个组长,什么都不学,前几天张欣悦提到手机游戏的发展趋势,建议程序员们找找这方面的资料准备开发,他还嗤之以鼻。

就这,还想跳到对手公司,继续当中层管理?

除夕前一天,余自新打电话跟村长拜年,现在啥情况啊?小波他们几家现在住哪儿呀?孩子们恢复上学了么?王老师能撑得住么?

哦,小马老师又回去了。

他在报上看到余自新的新闻,深受感动,老鼠算什么?爷跟它们杠上了!爷回来了!

可奇怪的是,这次他回来至今还没见过一只老鼠。

村长也纳闷,“小余老师,你看书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余自新也不知道。

村长又讲村子重建的情况,小波家和另外两家失去房子的村民现在暂时住在学校教室后面搭的临时房里。大家万幸捡了条命,更知道互相帮助了,很多青壮年也提前过年了,开春之后盖好房子再走。

听说,政府还要帮附近几个村寨重新修路,修水管,以后交通会更便利。

哦,还有,村公所养的那两头猪猪,本来村长大怒之下要杀来吃的,后来白玛奶奶她们都劝,这猪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就养它们到老吧。所以今年村里还是没吃上年猪。

余自新心里很难受,怎么才能帮帮他们呢?厂子提前放假,又准许工人晚归,是因为全球金融危机造成大量订单减少,G市一些厂子已经撑不下去了。也许开春之后根本就没厂可回了。

大姐是做食品,还好些,不管经济如何人总还要吃的,烧鹅烧鸭又是过年、拜神必需品,所以只是利润减少,二姐做服装就惨了。正品衣服订单欧美那边直接砍掉三分之二还多,服装最怕积压库存,幸好几年前已经开始做网络直销,要是还有实体店铺,那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了。

金姐和林通求的生意也大受影响,还好他们生意种类多,拆东墙补西墙,总还能撑一阵子。金姐在“四万亿”政策宣布之前应该是已经得了某位巨佬指点,她跟林通求合伙,收购了一个施工队,又投资了很多专业机器、车辆,准备搞陆路交通建设。估计年后就能接下第一个工程了。

这年春节,大姐二姐飞来海市,跟余自新一起在二姑家过年。宋家宝今年买上房子了,新房头三年必须有人在家守岁,他就跟李桂香留在G市。正好。反正没人爱看他俩。

年初二那天,李英琪来拜年,受到相当隆重的欢迎。

刘家成和二姑现在看小李医生是越看越爱,看他和余自新坐在一起,更是不住一直笑。

李英琪告辞时,余自新送他,走出大门,她给他一双魔术手套,深蓝配米白,“我织的。生日快乐。”

李英琪惊喜,他试戴手套,不停微笑。

余自新又往他大衣口袋里塞一管小护手霜,“记得用。”李英琪经常洗手,进手术室前还要用力刷,到了冬季手指红通通。

他抿着唇点头,眼角眉梢笑意溢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哦,媛媛。”

是啊,媛媛告诉她的。在1999年她们第一次去巴黎的时候。她转交给她一个银色的电子辞典,告诉她,英琪哥哥的生日是1月27号,水瓶座。

真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记得这个日子。

大概是觉得始终欠他一份回礼。

李英琪手伸在她面前,“很合适。也很漂亮。”

余自新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是你手漂亮。”

李英琪的脸一下红了,余自新看着他笑,他也笑了,回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