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自新浑身寒毛直立, 脑子里咔嚓嚓连打几个炸雷,她还是低估了渣人的恶!
她在本能驱使下绕着餐桌向大门口跑,方悦棠冷笑了一声, 追过去一把揪住她毛衣后领用力一扯, 余自新咚一声撞倒了一把餐椅上, 大理石餐桌上的杯盘哗啦啦滚下来摔碎在地上, 方悦棠掐住她的脖子, 一手她的脸按在餐桌上,狞笑着低声说,“我起初以为你和其他小女孩一样是想通过她接近我, 没想到你真是冲着李婉晴来的,难道你是女同性恋?哼, 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吧?”
余自新心里怒火燃烧,她挣扎时候抓住了一个小瓶子,用力往餐桌边缘一磕,往方悦棠身上敲。
方悦棠几乎想笑,就这么个小玻璃瓶你还想用它扎我呢?
没想到瓶子里洒出好多白色粉末,扬了他一头一脸, 余自新咬着牙说:“去死吧你!”
一把粉末落在方悦棠眼睛里, 他痛叫一声后退,是盐!原来她敲碎的是盐瓶!她本来就想把盐洒进他眼睛里!
趁方悦棠眯眼转头躲避,余自新挣脱他,抓住餐桌边上的叉子狠狠往他胳膊上扎去。
方悦棠以为这小女孩给吓呆了,哪料到她会随便抓个什么都能当武器的无差别格斗,此刻双眼剧痛,手臂也被连戳了几下,冬天穿的厚倒不算很疼, 他愤怒地叫了一声,用力一推她,把她摔在地上。
余自新握紧叉子,随手又在地上捡了块碎瓷盘,用毛衣袖子包着握在手里,大喊:“你他妈的,来啊!老娘阉不了你个混蛋也得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方悦棠没有追击,只冷笑了一声。
余自新看他这有恃无恐的样子,暗叫不妙。
方悦棠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个键,对不知什么人说:“你们立刻上来!”
余自新心都凉了。
原来他早有准备。
难怪他会有公寓的钥匙。
难怪他进门之后还用钥匙把门反锁了。
现在没有钥匙,她打不开门。
他可能还留给同伙了一副钥匙。
还有,他从进门开始就没摘下手上的羊皮手套。她脖子和脸上现在还留着皮革凉冰冰的触感,让她联想到毒蛇——他有几个帮手?他们要对我做什么?这层楼没有监控也没别的邻居,我死在这里也没人发现!
我……我会死么?
停下!
快!快想对策!
手机放哪儿了?
打开窗户呼救?
想办法躲进卧室或者卫生间里?
楼上工作室里现在有谁能来么?
余自疯狂想对策,扶着墙站起来,拖延时间,“你就不怕我报警?”
方悦棠冷笑,“报警?这公寓的钥匙不止一个人有,谁都有可能闯进来。你说我来过,也有人说我昨天一直和他们在一起。除了你的话,你还有什么证据?警方会相信你的话,还是我的?”
“她有证人!”
方悦棠一回头,客房门口站了个年轻男孩。
“臭臭!”余自新快激动哭了!她怎么忘了——她昨晚给臭臭一副钥匙,让他太累了就去客房睡!臭臭你怎么这会儿才醒啊!虽然他这会儿头发乱的像鸡窝,身上的长袖T恤皱得跟烂咸菜叶子一样,但是余自新觉得他帅得全身放光!
楚健拎了一把椅子当武器,仰头指着方悦棠,“你是个人渣。现在就滚,听到没?”
方悦棠也没想到公寓里还别人,神色一变,就在这时,客房里又走出一个人。这次余自新也惊呆了——李英琪!他怎么会在这儿?
李英琪走过去扶起余自新,怒目看着方悦棠,一言不发。
眼看奸计无法得逞了,方悦棠竟然一点羞愧、惊慌的神色都没有,真不愧是人渣中的渣滓。
他依旧有恃无恐,先看看楚健再看看李英琪,用侮辱性的眼神打量余自新一番,轻蔑说:“我还真是低估你了。你可真会玩。”
李英琪脸通红,“不许胡说!”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骚动,两个彪形大汉打开大门,往里一看,也愣住了。
方悦棠看看两个打手,哼了一声,旁若无人走出去,还回头说:“英琪,你高考完跟家里闹别扭,非要跑去欧洲,也是她撺掇的吧?你小心点,这个小女孩,可没你想的这么单纯无辜!”
余自新感到李英琪气得全身在颤抖,她赶快抓紧他胳膊。别冲动!大楼里没监控,打起来我们绝不占优势。
方悦棠甩上大门,楚健扔下椅子跑到余自新旁边,“你怎么样?你这个大傻子!你怎么不喊救命啊!喊了我们就能早点醒了!”
李英琪抓住她的手,“有绷带纱布么?”
余自新这才发觉手心被攥着的瓷片划了个口子,血都把毛衣袖子染红了,她手上还粘了盐,掉进伤口里更疼了,“嗐,别说了。我疼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方悦棠会突然登堂入室,威逼她“劝”李婉晴不成还想对她动粗。她原先对付的渣男都是社会底层,没想到方悦棠这算是定级精英了,也会用这些下三滥手段。
不,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侮辱她。他不是说了么?他以为她是同性恋,和李婉晴有暧昧,所以算是收拾“情敌”?还是,他就是憎恨女同性恋?
更有可能,侮辱她只是一种手段,目的是破坏她和李婉晴的友谊,把李婉晴逼到更为孤立无援的境地。
妈的。真是个人渣!
这里也没有什么药品,楚健找到一包他们去海南玩买的珍珠粉,也不知道谁落在这儿的,撕开毫不吝啬洒在余自新手上止血。
她疼龇牙咧嘴,问李英琪,“你怎么来了?”
李英琪突然眼眶红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要不是你昨天半夜跑来找我,现在我俩说不定都歇菜了!”楚健大声说着,用力怕拍李英琪后背一下。
要是今天李英琪不在,还真难说方悦棠会不会就此收手。
景阳大厦目前多数住户是商业公司,星期六没多少人上班,尤其是这一层。这个时候的大厦不管是楼层还是地库都很少有完备的监控系统。
更糟糕的是,这公寓虽然是李婉晴的,但也可以说是方悦棠的。在他自己的房子里出点什么事,要报警?他什么都策划好了,怎么反咬一口会没计划么?
昨天晚饭时,李家终于爆发了一场大吵。
起因是方悦棠得知李婉晴曾经和西南大学的一位教授见过面,钱效云惊呼,“你是中邪了吗?你不管媛媛了呀?你忘了自己是个妈妈是个妻子了?”
李婉晴心里那座火山终于爆发了,她不仅要考研,还要离婚。父母同意不同意都无法阻止她,她豁出去了,直接说了,她已经和方悦棠有一年多没过夫妻生活了!
魏蓝急忙叫李英琪带媛媛到楼上,让保姆小张帮他们把饭拿上去,一家大人到书房好好谈。
钱效云大呼小叫,“在孩子们面前你胡说什么呢?”
李婉晴摔下筷子,“没什么好谈的。我还要抓紧时间复习。”说完就走了。
楼下吵闹声传上来,媛媛抠着李英琪的书桌哭,“哥哥,怎么办?”
李英琪告诉她,“你只要知道两件事就行了,第一,这不是你的错。大人们也有烦恼,也得处理他们的感情,他们的烦心事比小孩多多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就交给他们处理。第二,不管他们离不离婚,都还是你的爸爸妈妈。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学习。这样长大了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想离开也能离开。”
李英琪把饭菜端到一边,干脆教媛媛打电脑游戏。
媛媛玩着游戏,李英琪到书房,方悦棠也走了,他告诉几个大人,“姑丈有个情妇,住在星月园三号楼顶楼公寓。我亲眼看见他们在一起。”
四个大人大吃一惊,魏蓝问,“你告诉你姑姑了?”
钱效云尖叫,“你这孩子——你——唉!”好像是他不懂事。
没人想起来要为姑姑打抱不平,更没人赞成她离婚。
他们反复说的,都是离婚了媛媛怎么办?李婉晴能面对舆论压力么?再婚?再婚能找到和方悦棠条件相当的?做梦呢!
那要怎么办?
李英琪忍不住说,“姑姑为什么一定要再婚?她一个人过不行么?”她现在不也相当于独身么?要么住在她在大学附近买的老公房,要么和他们一大家子住一起。
魏蓝把他推出书房,“小祖宗,你少说两句吧?没看见婆婆急得哭了么?”
他也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要哭。
媛媛睡着后,李英琪偷偷离开家,在马路上漫无目的走了一阵冻得不行了,去网吧?乌烟瘴气的。回宿舍?寝室早关门了。
想来想去只剩下楚健能投奔了。
楚健的房子装修好了,是个理想的单身汉狗窝,余自新一直没去过,李英琪倒去过好多次了,他现在可是楚健正儿八经的学弟。
打电话给楚健,没想到他还在点灯熬蜡写代码呢,于是李英琪就到了景阳大厦。这时余自新已经睡着了。
李英琪提着一兜子吃的喝的来了,楚健也没心工作了,两个男孩在工作室又联机玩了几把游戏才去客房睡觉,要不是余自新撞翻了杯盘,噼里啪啦的,这两人得一觉睡到中午。
余自新听完,太阳穴嘣嘣乱跳的疼,手心也痛得不行,她深呼吸几次,试图冷静下来,李婉晴和方悦棠的矛盾提前爆发了么?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媛媛的意外迫在眉睫,她要怎么做?
现在已经跟方悦棠撕破脸了,她要赶紧提醒李婉晴小心?还是该暂时隐瞒,让她安心备考,考完了再说实话?
这个渣滓会不会再次策划狙击她?会不会做些别的报复她?她忽然又打个冷颤,幸好雯雯昨晚回自己家了!
余自新终于冷静下来,给李婉晴打了个电话。
李婉晴听起来和往常无异,她完全没提昨晚的事,抱怨天气又冷又潮,她正准备去图书馆呢,说完意识到不对劲,“小余?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余自新尽量轻描淡写,“方悦棠刚才来了。他想让我劝你别折腾。我把他骂了一顿,摔了几个盘子。”
李婉晴猛吸一口气,“我现在就过来!”
余自新急忙阻止她,“我没事。我……”
她左右看看哼哈二将,这两人出奇一致的乱毛、皱巴巴的T恤,唉,难怪方悦棠想歪呢。
“我同事也在呢。没吃亏!我待会儿到图书馆找你。”
余自新提醒李婉晴谨防狗急跳墙。别考研准备了这么久,要考试的时候准考证身份证没了,或是出点什么意外没法去考场。这样的打击可比没考上还大。
李婉晴听完怔了一会儿,笑得悲凉,“小余,我真没想到我会背水一战。”
余自新难过极了,“婉晴姐,你为什么不告诉钱婆婆他们,你已经决定要考海市的大学了呢?”
李婉晴笑着流出泪,“我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这座城市。是的,我去别的地方旅游过,可是,他们死死地把我捆在这里,我想到考西南大学的研究生时才想到,对啊,我其实可以离开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可以离开他们,离开这里。”
她抹掉泪,低声说,“我……我大概是故意想激怒他们。我从来没有反抗过他们。”她摇摇头,眼里涌出更多泪,“对不起小余,对不起……也许,我应该像他们希望的那样放弃挣扎,不然我会连累你……连累别人……”
“你在胡说什么!”余自新也要哭了,她想起方悦棠一脸轻蔑说“你们女人做决定总是凭情绪、冲动”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又憋回去,酸楚的心也再次变得刚强,“婉晴姐,你先别管会不会连累别人,我问你,你想给媛媛做个什么榜样?你想让她对婚姻、爱情、两性关系有什么印象?一方必须从属于另一方?得为了父母高兴委曲求全?含着眼泪过日子?”
李婉晴哽咽着拼命摇头。
“既然这样,哪怕是为了媛媛,你也得坚强,继续朝着你给自己定的人生目标努力。你得身体力行告诉她,女人,能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婚姻不是女性人生的退路、安乐窝,也根本没什么所谓‘终身大事’——结婚,离婚,相爱,分手,全都是很平常的事,离婚没什么好丢人的!”
“你也不是一个人在抗争,你有战友。”她用力握住李婉晴的手,双眼闪闪发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