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十一月 你们女人的友情其实不堪一击……

仙姬的老板对样片非常满意, 不仅时予新团队信心大增,常真导演也大受鼓舞,再次拍摄的时候灵感爆发, 有很多奇思妙想, 镜头下的仙姬们真的更有仙气了。

田欣今年是跟仙姬最后一年合同了, 双方还没最后商定是否续约。仙姬第一支广告播出后她很快引起经纪公司的主意, 也签了经纪人, 但这两年就接了一个唐代的古装电视剧,演一位公主,只能算是稍微重要的配角, 除此之外就接了一个果汁饮料的电视广告和几个平面广告。

这次拍摄对她很重要。

她舞蹈功底是所有模特中最扎实的,跟常真导演和余自新商量后, 她请人做了一个铁焊的支架,包上拆开的旧棉衣,一条腿套进支架里支撑着身体,另一条腿高举,想要更完美地呈现飞天的姿态。

拍了一天下来,田欣换了不同角度不同姿势, 两腿膝盖全破皮流血了。

余自新看了都觉得痛, “你也太拼了。你躺在绿布上做动作,我们用电脑做后期就行。”

田欣摇摇头,“那怎么可能一样?裙子和绸带飞舞的动态就不一样。”

怎么能不拼呢?

当年和田欣一起拍广告的文琳殊早决定不再走这条路了,她开始准备考研,今年两地同选了六强,参加拍摄仙姬广告只有三位,去年的那些新新女孩在哪里?还有谁记得她们吗?

田欣的经纪人告诉她,一部剧从拍摄到播出两三年都算快了, 还有积压好几年的呢,还有根本播不了的呢。

影视这一行,真的讲运道。

田欣已经大三了,得到的工作机会是比周围的同学好,但跟戏剧学院顶尖的女孩们一比又少得可怜。

而且,谁也没法给她保证以后能接到更多戏。

舞蹈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想出名,想赚大钱,可比演戏难太多了,而漂亮女孩的青春每一年都很宝贵。不拼?多得是人把你挤下去。

田欣这么拼,其他女孩也被激起斗志,常真导演干脆又紧急请做道具的朋友做了十几个“铁拐李”支架——田欣这么叫的,在上面拍摄几小时,仙女走路变铁拐李。

集体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次拍摄出的样片更加灵动,经过电脑制作,田欣和女孩们在空中不止是在舞动,是在蹁跹,在翱翔,尤其田欣,婉若游龙。

余自新截取了几张图给田欣,教她怎么在论坛发帖换流量,“接下来的时代,是眼球时代,谁能吸引大众的注意力,谁就更有机会成名。成名后是好是坏,算不算成功,那就难说了。”

田欣认真学习。

每年新新女孩选秀时就有人盘点第一届的六强十二强,总会提到她,还有些论坛动不动搞校花、女神评比,俗称花痴贴,她要学会那些点击收藏最高的帖子是怎么写的,图配的是什么文案。

先自己花痴自己,再带动众人花痴自己!

转眼到了十一月,眼看要到给金姐看最终样片的时候了,雯雯负责的一个客户收了样片尾款都付了又突然想再加一点内容。

余自新赶快把她这组人拨过去救急,这些客户不是仙姬或者酷乐家的大公司,但他们数量多,项目总体要求也低,是时予新最稳定的收入来源,有能力的话要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这一单终于做完了,同事们一个个走了,余自新还坐在自己电脑前面修图。

看着样片越来越接近她最初想象中的模样,她也越来越自信,他们确实没有好莱坞大公司的经验和技术,人也少,但是他们用对了方法,虚实结合,层层叠加,最终的效果一定会很棒。

雯雯也帮她做了一会儿,熬不动了,“我要累死了,回家了!你也休息吧。”

余自新摇摇头,“我修完这一张再去。”

视频是动态,有些小瑕疵一闪而过没人注意,海报可是静态,会被仔细地反复端详,任何一点小瑕疵都会成为败笔。万里长征都走了九千多了,不差这最后几步。

她一看右下角的时间,都十点多了,“雯雯,要不你也睡婉晴姐公寓里吧?”

雯雯说:“我跟妈说了今晚回去,她做了什么汤要我给你带来。”

雯雯走后,余自新继续默默修图,整个工作室里静悄悄,只听得见电脑主机风扇的嗡嗡声。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双眼开始流泪,只好闭目养神。

她其实应该研发点防蓝光保护罩卖,肯定好卖!

可恶,从法国回来就一直用眼过度,感觉视力又下降了,是不是得去看看医生?李英琪给她的网球她也好久没拿来练眼肌了。要不,在墙角放两张半个的乒乓球桌,买几幅球拍,让大家定时站起来活动?

余自新迷迷糊糊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工作室灯关着,只有几盏护眼灯还开着,昏昏黄黄,正是朱自清说的瞌睡人的眼,余自新转转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盖着件棒球外套,有人还绕了条有点扎的羊毛围巾在她脖子下巴,难怪她浑身热乎乎的。

她的电脑,也被关机了。

她站起来伸展僵硬的手臂,发现角落里还有个人呢!是楚健,他在写代码。

再一看围巾外套,可不就是他的。

她拿着外套走过去,“你在写什么?”

他抓抓头,“一键修图大法。”他转转头,脖子咔咔响,两人一起笑了。

这时数码相机、摄像机还不是主流,易学上手快的修图的软件几乎没有,楚健想做个能完成最基础的抓取图像,调整亮度、柔和模糊局部的软件,“要是能先一键大法,再人工修细节会节省大量工时!”

余自新真想摸摸楚健这颗乱毛蓬蓬的脑袋里那颗美丽的大脑!她怎么就没想到能这么搞呢?

她跟楚健聊了会儿软件都要有什么功能,兴奋地搓手手,“科技果然是第一生产力啊!”

楚健一看,哎呀,她又露出这种表情了!他心口后面像藏了只乱蹦乱跳的兔子,突突突个不停,嘴上却说,“哼,资本家鼓励工人改进生产技术的目的,就是追求超额剩余价值。”

余自新坚决不认,“什么资本家,什么工人?咱们是同一战壕里的亲密战友!哪有什么榨取剩余价值的事!”

楚健嘿嘿冷笑,吩咐他的亲密战友,“战友,给我捏捏肩膀呗!”被余自新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话虽这么说,楚健还是催着余自新去楼下睡觉,“你再熬下去眼要瞎了!本来就有近视基因。去去去!”他自己留下继续码代码。

余自新到了李婉晴的公寓,稍事洗漱立刻就睡着了。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她这生物钟是调整不过来了,甭管多晚睡的,最迟早上八点就醒。

这天是周六,雯雯他们都不用上课,她却还要去美院上国画课。

想赖床都不行。

余自新给自己打气,珍惜吧,明年去法国学习,想上国画课都上不了。

一出被窝她冻得连打几个冷颤,海市的冬天真是难熬,高级公寓也没暖气,现在也没地暖。

不行,再费电也得搞几个电暖气和电油汀来。

她洗漱完,在微波炉里先热杯牛奶,加上一勺高乐高巧克力粉搅拌,再在吐司片上打个鸡蛋,叉子捅破蛋黄,也放微波炉转了转,出锅,洒点黑胡椒和盐,开动!

余自新一边吃一边翻国画课的讲义,玄关突然有响动,她站起来向外一看,大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方悦棠!

她愣了愣,放下面包片,“你好?是婉晴姐……”

方悦棠挥了下手,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我知道她让你借住在这里。”

他朝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打量客厅的布置,似乎颇不以为然,走到餐桌前时,他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

专程?

余自新抓了张纸巾擦擦嘴,后背挺直,靠在椅背上,“请问有什么事?”

老实说,方悦棠相貌堂堂,但他这厮就是让人看着不顺眼。

余自新每次一见他就想起上辈子他是怎么抛弃媛媛的,再想到他打击李婉晴的自尊、PUA她那一套,旧恨新仇叠起来,真是想对这个渣渣hetui。

方悦棠看到这个小女孩一点不怕他,好像还隐隐有敌意,稍微有点惊讶,“你和婉晴算是朋友,我希望你劝一劝她,不要再折腾了。”

余自新的两手在餐桌下攥成拳,压抑怒气,“她怎么折腾了?”

怎么折腾了?

方悦棠盯着余自新冷笑,“自从她认识了你,又是学法语,又是换工作,现在又要考研,想要全职上研究生,好好的日子不过,不是折腾是什么?”

他向前倾,语气和眼神明明白白带着威胁,“她现在还想离婚。也是你撺掇的?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余自新脑袋里有根血管嘣嘣乱跳,我撺掇的?我特么有一千句脏话要讲。

她深呼吸,尽量维持平静,“你认真问过她为什么要考研么?你知道她现在每天的工作是什么吗?他们科室里有几个人,都是什么学历?她考研准备得怎么样了?要报考什么专业?”

方悦棠皱着眉,余自新笑了,“看来你不知道,也不关心。那你知道她上一次去理发店是什么时候么?她现在体重多少?除了我,她还有哪些朋友?”

余自新等了等,“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早就对她的生活完全不感兴趣了。你在乎的,只是她作为你妻子的功能,可你忘了,她不是一个摆设,不是一台电视机,她也是个人!她有感受,会思考!她为什么要和一个对她漠不关心的人继续在一起?”

方悦棠被激怒了,“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是婚姻?”

余自新呵呵一笑,故意说:“怎么不知道?政治课都教了,婚姻是一种压迫制度!马克思说的!”

方悦棠阴沉着脸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变了态度,“小余,你比我们年轻二十岁,你对爱情对婚姻的理解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婚姻在我们看来,是两个各方面匹配的人的联合,爱情,是在匹配的基础上产生的。她现在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离开我,她接下来怎么过?她想过要受到舆论的压力有多大么?想过她父母会怎么想吗?想过媛媛的感受吗?人不能太自私了。我来找你,是知道你对她的影响有多大,你要是真当她是朋友,就好好劝劝她,提醒她想想这些问题……”

余自新恶心坏了,人不能太自私?这他妈的叫自私?

她忍不住了,“你和情妇幽会的时候想过媛媛的感受么?你尊重过婉晴姐的感受么?”

方悦棠又笑了,用那种“你太年轻,你还不懂”的眼神看她,“我已经说了,婚姻是双方匹配的基础上产生的,我给她婚姻就是给她的最大尊重。我承认我有情妇,可我从没想过要破坏我们的婚姻啊。对媛媛,我自认是个好父亲。”

呕。

哕了。

真的要哕了。

余自新从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说“我有情妇、我乱搞但我没有破坏我们的婚姻我还是个好父亲”!

余自新恶心透了,“在你眼里,女性根本就是物品,低人一等,对吧?”

方悦棠也不装了,坦然说:“女人,即使再聪明,也只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你们没法保持情绪稳定,一点小事就会让你们兴奋、沮丧、高兴、难过,你们决定采取或不采取某个行动,往往不是依靠理智分析,而是顺应感情。”

他好像觉得很好笑,“感情?就像我和她的婚姻,她觉得我们没感情了,就应该分开?为什么不理智想一想她和她的家人从这桩婚姻里得到的利益呢?我已经很大度了,维持目前的现状不好么?”

这他妈的就是标准沙文猪啊!

余自新站起来,居高临下告诉这个渣人,“我们确实感情更丰富,更细腻,我们看问题的角度或许和男人不同,但是几乎没有什么男人能做我们做不了的工作。我以为你是个现代企业家呢,结果你脑子里这些想法跟几千年前古希腊人没差别。请你走吧,我跟你没法对话。我更不会劝婉晴姐跟一个完全不懂尊重女性的人维持所谓的婚姻。”

方悦棠站起来,摇摇头,“看来,你还没意识到女人和男人的差距在哪里。”他对她微笑着,“你们女人之间的所谓友情,其实也不堪一击。”

余自新和他眼神一触,几乎打了个冷颤,她警惕地后退,“你要干什么?”

方悦棠继续微笑,“你觉得,她要是知道你和我发生了点什么,还会信任你?拿你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