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又一个春节 谁?什么伦?什么风?……

张欣悦的变卦给余自新本就喜忧参半的心情又加了点不快。

张欣悦出生在北方省会城市, 独生女,家境小康,父母都是国企中层, 她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几所大学之一, 学的是人类最先进的科技学科, 可这些有什么用呢?她自认低人一等, 自愿去做“辅助”, 去当助手——拜托,真当助手还有钱拿的!她是图什么呢?

失望。

非常失望。

余自新整理情绪之后,发现自己对张欣悦的选择最大的感受是失望。

不是对她签了合同又变卦感到失望, 凭时予新工作室现在的声望,再招一个人取代她并不难, 而且接下来就是春招了,时机也刚好。

这份失望是因为张欣悦完全对“她自己”想要过什么生活没有任何计划。随波逐流。不,要是很多同专业的年轻人选择去北京,因为那里机会更多,她选择随大流也去北京,这才叫随波逐流。她做出的各种选择, 完全是基于一个男人的选择。他向东她也向东, 他要去北京,她就跟他去。

这个男人目前不过只是她的男朋友。

李霖听说张欣悦要走,劝余自新,“你呀,真犯不着替人家担心,伊谈恋爱谈的鬼迷心窍,听不进话的。”

孙娜娜有点不同的见解,“她敢鬼迷心窍, 是因为有人给她兜底。我听伊讲,伊爷娘在他们家那里也给她买好房子了,再不济,她将来还能回家呢,也是省会城市,爸妈再帮她找个工作,照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我哪有这胆量追求爱情呀?”

听起来好像也有些道理。

真的是这样么?

余自新觉得不太赞同,可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她想来想去,又回到两年前想过的问题:爱情,是什么?

两年过去了,她依然没答案。

反倒是二姑,听余自新跟雯雯发愁过完年一时找不到人接替张欣悦,问了情况,一语道破天机,“爱情?这玩意要真这么好,这么金贵,哪儿还能轮到咱们女人!”

二姑顺便教育雯雯,“你爸跟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是想让你自己活出个人样儿!可不是让你跟着男朋友当老妈子的!你可别学这姑娘,昏头了!她爹妈也是糊涂人!哦,同样是大学生,他们自己先叫女儿先低人一等,预定好了要在家伺候男人?你要敢这样,雯雯,你妈我得气得心梗!”

余自新大笑,“姑你放心吧!”她和雯雯好不容易走出了乡村,怎么会走回头路?

这么一看,“有人兜底可以冒险追求爱情”的女孩们,比起她、雯雯、孙娜娜这些没胆量追求爱情的,究竟是更不幸?还是更幸运?

余自新去芭芭拉家取录好录像带时也说到这事,芭芭拉建议她看看《傲慢与偏见》,“那时的女性没有继承权,女性能选择的工作也少的可怜,受过教育的女性未来的出路无非就是嫁人,她们唯一能用到的‘自由’就是选择某位求婚者成为丈夫,所以,爱情对她们而言,几乎等同于‘自由’。但那是很久之前了。”

余自新记下书名,去图书馆借到了书。她准备去海南度假的时候看。

元旦第二天,时予新工作室在闪客帝国和几所高校论坛上发布帖子,招聘一位正式员工,待遇和要求如下,有意者请将简历和作品投邮箱。

这个时候正是大学期末考试最疯狂的阶段,图书馆和自习教室昼夜敞开,学生们一个个苍白消瘦,眼下是黑眼圈,眼睛熬得红红,仿佛一夜间校园被吸血鬼占领。

即使这样,仍然收到了不少简历。

春节前三天,紧赶慢赶,工作室终于将酷乐情人节的广告样片也做好了。

余自新偷了个懒,她将原版和春节喜庆版的背景糅合,孤独又伟大的小酷乐在眺望世界的时候发现另一棵大树上光芒一闪,是望远镜!有人!

它也举起望远镜,看到了另一个酷乐。

放下望远镜,它的小心脏在雪白绒毛身体下乱蹦,跳出一个边缘呈放射状的心形。

它从大树上一跃而下,风把它全身绒毛吹成直的了,它落地后向着另一个酷乐奔跑,周围的丛林背景的色彩和线条随着它的奔跑逐渐改变,因为急速拉成平行线条,和酷乐身上的线条平行!

跑出树丛那一刻,它看到另一个酷乐也变成了平行线,正向着它奔跑!

双向奔赴了。

两个酷乐相遇的那一刻,平行线产生了混乱,交错缠绕,滋滋冒着小火花,背景达到喜庆巅峰。

下一个镜头,是两个小酷乐一起坐在树梢晃着小腿腿儿,它们举起酷乐,碰一下,一起仰脖吨吨吨,两张小脸一起变成粉红色。

选配乐时余自新十分笃定,“用周杰伦的《龙卷风》。”

小伙伴中还有不知道周杰伦的,“谁?什么伦?什么风?”

第一支广告的结尾音乐开始,从酷乐看到另一个酷乐变成龙卷风。

爱情它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周杰伦的第一张专辑《Jay》是2000年11月发行的。

《龙卷风》这首歌是徐*若瑄写的词,据说她当时乘坐飞机,起飞时突然来了灵感手边连纸都没有,就抓起座位前面放的呕吐纸袋写下歌词。

第二年秋天,周杰伦发了第二张专辑《范特西》,彻底确定了他那种中西合璧的独特曲风,从此,一个时代开始了。

电邮样片时余自新还特意询问大公司能不能联系歌曲作者支付版权费用。要是能谈下长期合作那再好不过了。这位歌手以后一定会大火的。

做好样片,工作室里所有人都吃下了安利,音响一开就是周杰伦的歌声。

除夕前一天,余自新、李霖、孙娜娜、雯雯再加上十三个员工,也感受了一下徐*若瑄写《龙卷风》的体验,嘻嘻哈哈唱着“我不要再想我不要再想”在激烈的震颤和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中升空。

飞机一着陆,还没出机场大家就感受到南国小岛的热情了。纷纷脱掉羊毛衫、大衣、高筒靴通通脱掉,用纸袋拎着,酒店派了一辆大巴车来接他们,到了大堂,一群服务员先送上插着小纸伞的饮料,有人东西一放就跑去海滩玩了,一点不怕大太阳。

余自新跟雯雯住同一间房,到了房间先给两个姐姐打电话报平安。她们两个都来不了。

重生之后头一次,姐仨要分开过春节了。

宋诗远要看花市的摊子,今年的胶囊衣橱九件衣服中有六件是她自己的牌子的。从设计、找布料、打版,全由他们自己做,这部分还只是自己辛苦些就能搞好的,找了代工工厂生产后,跑厂子,监督,出货,进仓库,每一个环节都难免要跟人斗智斗勇。

幸亏她从前在服装厂干了好几年,不然真是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首先,布料进厂后可以给你换成低价的,直接赚一笔差价。

做衣服时那猫腻就更多了,大批量生产按理是要开模的,简单来说就是按照衣服的版型做个锋利的刀片,连上机器,往布料上咔嚓一压,一次可以切出八到十片一模一样的布片,几块布片送到工人手里,按工序缝合,做出的衣服每一件版型都一样,但这样布料剩下的就全是小碎片了呀,工厂想要多捞点油水钱,就做个塑料版模,让工人沿着版模裁下来布片,这里省一点,那里凑一凑,稍微勉强点也无所谓,最后做出的一批衣服质量有好有差,品质不一。

靠这种方法省下的布料,工厂可以再做几百件衣服自己拿来卖。

宋诗远懂这些猫腻,不代表她就能完全控制住厂子不搞这些,还是要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再用下次的订单吊着,有时还要睁一眼闭一眼,直到衣服入库了,这颗心才能放下。

跟着她跑厂子的同学直呼开眼界。

这次摆摊要是成功了,衣服都卖出去了,还能吸引点外地小批发商,那对宋诗远意义非凡——她从中间商、买手终于变成了直接生产商。

对宋秋凤而言,过去这一年也非常重要。

她先花了三十万摆脱了婚约,然后完成了一个小作坊主人向现代流水化工厂厂长的转变,接着变成了嫌贫爱富掉进钱眼里的小婊砸,爱上了穿高跟鞋涂玫瑰红色的口红,这还不说,她还请了钟点工阿姨做饭打扫,每周去做一次美容,还请了个司机兼保镖,开车往返市里和厂子她可以坐在后座打个盹,或者打电话。

要在以前,宋秋凤会觉得,自己才赚多少钱?就敢这么过日子?她配么?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花姐和金姐都跟她说,有什么配不配的?又不是真像过去地主老财压迫剥削长工丫鬟,她宋秋凤跟钟点工阿姨、司机保镖是雇佣关系,大家是平等的。人家为她提供服务换取工资,她还为社会贡献了劳动岗位呢!

十二月底,串串香丸子终于进入了G省最大的连锁超市,同时,宋秋凤和李宝珠跟本地家电厂订的两千个冰柜也送到了G市附近的小城镇的小商店里。

冰柜上喷漆画着丸子一家五口,正中五福临门的好意头,丸子包装袋上也写“接五福回家啦!”——很受小城镇主妇们欢迎。五福丸子意头好,味道好,最重要是省事,过年的时候家家要准备这些东西,都是细碎费时间的活计,主妇们这时忙得冒火,有了速冻丸子,能坐下饮杯茶多好。

秋凤的丸子卖的这么好,小老板的范儿也起来了,有心人哪会不知道。

也不知道哪个碎嘴的老乡跟宋老爹说了,啧啧啧,地主婆都没你家大孙女日子过得好!她过这么好,也不想着拉拔一把家里人?你看看你们,过的是啥日子?住的是土房,穿的是棉袄,她还有人使着伺候呢!还不止一个呢!

宋老爹磕磕烟斗,我孙女是争气。他扯开自己的罩衣,露出里面的羽绒内胆,看见没,羽绒服!我跟她奶,早都穿上了!

我们家秋凤这孩子,有孝心!

宋老爹想,当初徐家上门大闹的时候没见你们蹦一个屁,现在一个个来说嘴了,咋?我家秋凤过的日子不好才合你们的意?

配!她就得比姓徐的一家子过的更好呢!要不,可不给他们一家嘴笑歪了?

呸。

不要脸。

丧良心的一家子,这老天爷都看着呢,早晚得有报应。

隔天宋老爹又听到碎嘴的人说徐山平家在县城开的店春节的时候生意也不怎么好,他又舍不得多请帮工,他媳妇挺着大肚子还得忙前忙后,哎呀,宋老爹,你家秋凤有远见啊,幸好退婚了!

宋老爹高兴得这天晚上多喝了两杯自己酿的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