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正月十四 手里一点筹码没有怎么谈?你……

1999年的总结不难做, 2000年的计划却变数很多。

三姐妹都报名了自考,眼看四月就要考试,各有准备。

大姐今年想学开车。她常常要去周边的城镇跑业务, 每次都包车又贵又不方便, 更不好意思总让宝珠姐接她。

她打算先学会了, 再买个二手的车开着。要是下半年丸子厂扩大规模, 可能还得在厂子附近的县城买套房子。

宋诗远今年的最重要的目标是建立自己的公司。她和同学设计的白衬衫在工厂订了三千件, 花市摆摊这七八天全卖完了,几个人信心大振,当即决定再做一千件白衬衫, 再设计五件单品,搞个小型夏季胶囊衣橱。

余自新自己的计划也很明确, 继续学习,新新今年夏天要推出防晒霜、沐浴露,也许还有花露水,第二波广告也准备就绪,会所三月趁妇女节再做一波推广,到了九月, 再来一次选秀。

对三姐妹而言, 最大的变数,就是大姐的婚事。

她和两位律师见了几次面,但还没跟两个妹妹说具体的计划。

“曾律师说我俩在法律上没结婚,只能算是合伙人。他家出的彩礼,当然是我一分不少原样还给他。丸子厂是我和宝珠姐合资办的,有合同,有双方出资的证明,他是没法分的, 再说,他连一次都没去过,都不知道在哪儿,想插手也难。再说贷款的房子,虽然房本上名字是我自己的,但他也出了力,出了钱,这房子我就跟他一人一半。”

宋秋凤叹口气,“我能设想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出钱把他那一份买下来。最难的是怎么处理现在的小店。房子你俩占一半还多,我不能替你们做主,只能跟你们商量,看看这样行不行,他要是愿意,就签个长期租约,把房子租给他,让他继续做生意。我再找个店面,雇人开。”

余自新和宋诗远都认可这个办法。现在不是两年前他们全部资金加一起还不到十五万的时候了,有资金,有经验,也有人脉,在G市几所大学周边再找合适的店面开店就是。

但她们都有点担心。在乡下,定了亲就跟结婚一样了,他俩订婚酒都摆过了,现在要退婚悔婚,男方家很可能会觉得受了侮辱,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报复大姐呢。

宋秋凤也考虑过,“我明天打电话跟他说。只要跟他爸妈说我给的条件,我想,他们会劝他同意的。”

她苦笑,“彩礼退回来,房子折价分一半给他,店还让他开着,他家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不能呢?最好是乐意给他妈端尿盆的,生男娃的。”

余自新本来提着心,怕人家要砍要杀要鱼死网破,听大姐一说,也对,徐山平可能还会失恋一阵子,他爸妈可不会,两三年工夫,钱多出来好几倍,说不定还庆幸呢——他家大儿命好,宋秋凤这个母夜叉、虎媳妇就是给他们家送钱的!

等他们手里握着二十万块钱,还怕找不到更好更听话的媳妇?

可是,徐山平自己会怎么想呢?

他会不会觉得,二十万是他应该得的,而宋秋凤罪该万死。他为了她,都把他爹妈撵回乡下了,她竟然还不知足?她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余自新越想越害怕,刚才那点“用钱能买自由”的轻松又一下没了。

宋诗远早在年前徐山平回老家的时候就开始筹划了,这时终于能说出来了,“别怕,等跟徐山平说好了事,咱们先到陆军文工团的大院住一阵。朱姐她干妈的房子空着呢,我都跟人家说好了。部队大院进出都要检查,门口哨兵背的都是真枪!”

宋秋凤笑,“哪就至于这样了……还去部队大院躲着?”

“防人之心不可无!”余自新大声说,“二姐,你这法子很好!咱们可得好好谢谢朱姐。”

她重生前看的那些社会新闻太多了,没跟男的分手、离婚,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被推到下水井里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大马路上被烧死在车里的,尸骨不全在化粪池里找到的——有的是谋财害命,有的觉得女方想离开自己,有的甚至只是女方不接受他的求爱就觉得受了奇耻大辱,非杀掉对方才能消心头之恨。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每个凶手被捕之后,新闻上还说邻居们都评价此人是“老实人”。

她宁可事后被笑话疑心病重,也别当法制新闻上的受害者。

第二天两个姐姐送余自新去机场,她临进安检前再次嘱咐,“大姐,小心能驶万年船。你警惕些吧!你觉得给的够多了,没准人家觉得被你伤自尊了!他的自尊无价,非得再加上你这条小命才勉强打平。”

宋秋凤本来还觉得两个妹妹想太多了,徐山平虽然各种毛病,但怎么说也是个老实人,两人就算散伙也能好合好散,不至于闹得太难看,哪儿用得着这么草木皆兵的。

结果,她跟徐山平摊牌之后,事情就像曾律师提醒过的那样发展——男方先是暴怒,不同意分手,然后散布谣言,质疑她品行有问题,同时到她家大闹。

宋老爹打电话来哭求,“秋凤啊,你奶奶都给气昏过去两次了!咱别闹了,你说你退啥婚啊?徐山平哪儿不好了?你跟他好好说说,你们和好吧!”

村支书李广济也打电话来抱怨,“秋凤大侄女啊,你这办得叫啥事?啊?你叫俺们在乡里怎么跟他们处?他们徐河村的人现在堵在我家门前呢!”

几拨人跟她打电话,宋秋凤一开始是懵的,然后听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断。

徐家的人带着一帮亲戚到宋李村大闹了一场,骂到宋老爹和李广济门上,徐山平的妈又跟李桂香当街打了一架。

不过,李桂香一点不吃亏,秋凤奶奶说,“把徐山平他妈的骚裤头拽出来了”——无法想象,也不想去想。

已经好久没打过电话的李桂香大概是得到了许可,她在大妞家给秋凤打电话,不过,她说的话跟其他人不太一样,“秋凤——你个傻闺女!听妈说!一分钱也不能给他们徐家!你听到了没?永是不跟他家做亲戚了,凭啥给他钱?你敢给他家一分钱我跟你爸就当没生你这个小娼妇!下作胚子,让人家白玩了几年你还赔人家钱?你臭不要脸啊你这个小烂——”

宋秋凤一把抠掉手机电池。

她急促地喘气。脸上又是汗又是泪。

幸好,幸好让徐山平回老家了才摊牌。

宋诗远和宋秋凤都不想让小妹知道这些事,但她们不说,刘家成和刘洋的手机也快被打爆了,余自新哪能不知道呢。

余自新给徐山平打电话,直截了当问他:“徐大哥,你觉得我大姐跟你分手是侮辱你,侮辱你家?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三年前是什么样?你现在是什么样?你去照照镜子,自己看看!”

“我姐财产跟你平分,店也给你,够对得起你!你没我姐,能两三年就从站流水线的打工仔当上小老板?还在G市买了房子?你摸摸自己良心——还在不在你肚子里?”

她挂了电话还在发抖,雯雯和二姑一个揉她背心,一个搓她胳膊,“新新,别哭,别哭啊!”

余自新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狗屁老实人!

老实人会逼着自己老婆一个接一个生孩子?会让她连卫生巾都买不起?

她冷静下来后又打电话给二姐,“你们现在住在哪儿?”

“部队大院。”

“小心。”

“我知道。你也小心。”

徐家这么不留后路地闹腾,显然已经同意退婚了。

或者是想出口气,或者想通过这种方式施压再多要点钱,总之,事已至此,无法善了,她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正月十三,徐山平和他爹妈,三个叔伯兄弟一起不声不响到了G市。

隔壁小卖部的郑姐赶紧打电话给宋秋凤报信,“凶神恶煞一样——几个帮工都吓跑了!你可千万别回来!”

幸亏宋诗远和林通求早有准备,提前跟派出所民警还有王老太太都打了招呼。

王老太太领着红袖箍们来“问候”,“小徐回来了呀?这几个是谁啊?”

徐山平爹妈本来打算揪住秋凤姐妹打一顿,就算不打她们也得狠狠羞辱一顿!不然带几个男丁来干什么?打这种不要脸的女人犯个屁的法!只要她宋秋凤一天还是我徐家的人,就天经地义!

可是一见这个老太太,他们就没那胆子了。

等民警来了,这几个人更没电了,民警小李临走前还问他们是要长住还是来旅游的,要是长住得办暂住证。他还提醒他们,“三月要开会了,知道吧?没暂住证可不能到处乱走。”

帮工阿香偷偷给秋凤报讯,这帮人本来还想砸店呢!讲什么“一个坛子一把椅子都不能那个女人留”,民警同志们和王老太太他们来了之后才作罢了。

秋凤听着电话发呆,阿香“喂”了几声她才说,“你们几个今天放工吧。工资我照补给你们。”

这是她认识的徐山平么?

他是自己要这么做的,还是被他爸妈撺掇的?

金姐先给宋诗远放了两天假,让她守着秋凤,转头她又招呼林通求,“手里一点筹码没有怎么谈?你懂我意思吧?”

徐家一大家子这天晚上就住在小店,本来他们还想去珠江花园的新房子看看,但是徐山平不让,那里租给别人了,上门去闹人家肯定报警,看到今天这阵势,宋秋凤也不是毫无准备,没准就等着他们上门闹事呢。

徐山平这几个堂弟都是第一次来G市,隔天一早跑出去玩,中午其中一个慌慌张张跑回来,说在街上碰了几个年轻人,双方口角了几句,好巧不巧警察来了,全都抓走,只有他跑了。

徐山平一听心说坏了!

在哪儿被抓的?人抓到哪儿了?收容所还是什么地方?G市的收容所还有好几个呢!

他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林通求,手机拿出来才想到,林通求是他的朋友么?不是。

他在G市这几年,认识的人都是什么水平的?

徐山平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打给林通求。

第二天,徐山平打电话给曾律师,他同意退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