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地球没停转, 该办的事就得接着办。
跟金姐喝酒隔天,三姐妹各自去忙了。
宋秋凤和宝珠姐一起到临县,请肉联厂供应商吃饭。
她们准备今年六月以后扩大厂房, 产品也要增加一些新品种, 而且, 也要开发新市场, 原材料供应这一块要先搞好。
花姐这一年多也没完全白干, 顶头上司要在超市卖花想容的彩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倒也因此认识了不少连锁超市这边的人。
花姐是不看好在超市卖彩妆, 但对宋秋凤来说,要是她的速冻丸子能进超市, 那可就太好了。
她跟花姐说好,先跟自己的合伙人商量,再由花姐牵线,现在能不能做成不要紧,先看看超市这边对速冻食品的要求是什么标准,行业惯例是什么样的, 有没有赚头。
要是超市的赚头太低, 宋秋凤也想好了B计划——先打广告,再在周边小县城开专卖店,或者和私营小超市合作,像可口可乐似的,在超市里放一个只卖她产品的冷柜。现在全靠宝珠一个个跑批发商、大排档,效率太低,还时不时出点妖蛾子。
宋诗远和余自新早上先去G市日化厂的领导家拜年,下午去花市看摊子。
“胶囊衣橱一衣多穿”这个概念是第三年了, 花市还没有模仿者,但是各种街边小店,小服装城都有了模仿者。丧彪给宋诗远支招,请几个“临时工”,都是喜欢逛街卖衣服的学生,见到这样的小店就来汇报,买下他们的衣服送来给报销,还给五十到一百元的奖励。
为什么奖金有高有低?搭配的太粗劣,只挂了个“胶囊衣橱”羊头卖狗肉的,就只有五十元信息费。多来两次以后都不会再叫你干临时工了。
宋诗远把这当成筛选人才的办法,要是真有搭配技术高超,审美过硬的,那她就要亲自跑去跟人谈谈想不想合作了。可惜,目前还没出现一家值得去亲自探店的。
余自新今年是偷了个懒,只背来两千多条丝巾跟着卖,好多花色还是去年就有的,其中还夹杂了一些“新新女孩”的小方巾,没想到丝巾卖得还是挺好。不少学生专门要买新新女孩小方巾,还挺遗憾,“为什么不在G市也搞选秀啊?”
虽然没在传统媒体上大做广告,但是“寻找新新女孩”的选秀从海市几所高校的论坛火到其他城市的高校论坛,新新护肤露和润唇膏也不胫而走,出现在一些大城市高校的商店里。
倒不是余自新不想继续扩大产量,而是她太缺人手了。比起在其他城市扩张,她更倾向于先把新新这个牌子的形象建立起来,把基础打结实之后再向外扩张。
海市日化厂想要一脚踢开新新自己做年轻牌子的事也给她一记警钟,必须要把根基扎实了,再扩张,不然,只是替人做嫁衣裳。
今年花市的摊铺还是陈姐来做店长,姐妹俩问了销售情况看了账本,陈姐说今年经济依旧不景气,但春节期间,市民们还是舍得买衣服饰品的。
余自新估算了一下,如果接下来几天没有下雨的话,今年的盈利会和去年差不多。
宋诗远专门留意了她和同学一起设计的那件白衬衫的销量,很不错,今天是初五,余货只剩三百多件了。
巡完店,两人到越秀酒家跟林通求秦语会和,一起吃个晚饭。看来每年春节时来G市订货已经成了秦语的例行公事。
到了酒店包间,服务生为她们推门,门只开了一半,余自新就看到了秦语。他也正抬头看着门口,他一看到她,就笑了。
余自新还不知道自己也在笑,被二姐看了几眼才收敛笑容。
两人一落座,秦语就送上礼物,是卢浮宫纪念品巧克力。印制包装很精美。
宋诗远客套了几句把巧克力放在一边,余自新却把盒子翻过来仔细看,还问秦语,“每一年都出圣诞特别款啊?那还有其他款式么?”
秦语迟疑了一下说:“有的。”然后又拿出一小盒巧克力放桌上。
余自新拿起来仔细一看,哦,是情人节的特别款。
她刚想问秦语怎么不一开始就拿出来,两人目光一触,顿时明白了,她不禁又对他笑了。
秦语立即错开眼神,又跟宋诗远寒暄了几句。
宋诗远笑眯眯应答,心里却开始犯疑:小妹跟秦先生,这两人有点不对劲啊……
她不动声色回忆去年八月在德国法国的事,当时并没觉得有任何反常,只有一次,秦语带小妹去美术馆逛了大半天。
这两人肯定从法国回来后有私下联络。
这顿饭的菜肴当然很丰盛,不过四个人心思都不在吃上,聊了很久国内外经济形势,欧洲情况相对要好些,第二批珍珠项链销量也不错,秦语的公司前不久和奥地利和西班牙的几个大百货公司签了合同,接下来如果能签下英国和爱尔兰的百货公司,今年的饰品订单还要再追加。
不过,国内这边,江浙的发展渐渐有追上G省的趋势,义乌的小商品虽然目前很多还是以低价取胜的,但秦语的两个合伙人都想去看看。
他们有位同行在义乌定了些肥皂之类的小纪念品销售到意大利和希腊,靠薄利多销也赚了不少。
林通求是这几年才开始做中高档饰品生意的,听了秦语的话轻轻摇头,“工人的薪水一上来就很难降下去。薄利多销的‘薄’最后还是要落在人力成本、土地成本上,看G市就明白了,很多厂子都搬到东莞佛山了,以后深圳那边也不会便宜,我们是不会走回头路的。”
他又想起一件事,跟秦语讨论,“我一个朋友还想拉我在深圳开个做手机的厂子,哦,不是手机,是小灵通。但是G市这边电信局一直不松口,机子做出来没信号就是废塑料,我暂时还没答应他。”
余自新默默点头。小灵通现在在江浙很火的,既能当移动电话用,还单向收费,月租费才20元,每分钟两角钱,还不用交固定电话的初装费,卖得比手机都好。
但是,她记得,小灵通后来销声匿迹了。
林通求要是投了钱,赚一把及时出手还好,不然最后烂在手上可亏大了。
至于小灵通为什么被淘汰了,好像是通讯基站被国家下令关了?
她还记得小灵通信号特别差,有好多流传甚广的笑话,会不会被淘汰的原因是这个?
林通求也解释不清楚,只知道小灵通用的是和手机不一样的通讯技术。
秦语不看好投资小灵通,“和国际通用的通讯技术不一样,以后必然会被淘汰,但是国家什么时候统一标准就不一定了,在这之前,投资的人也许能有几年大赚的时间。不过,什么时候退出是关键。说来说去,还是时机。除非你有通天的关系,不然这时机太难把握了。”
林通求埋单后随口问,“要不要去看贺岁片?”
宋诗远不太想去,没想到秦语慢吞吞说:“好呀。我还没在国内看过电影呢。”
今年冯小刚创作的第三部 贺岁片《没完没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葛优,但是宋诗远就是笑不出来。她时不时就偷偷看看邻座的小妹和坐在小妹另一边的秦语。
小妹这个没心没肺的,还哈哈笑呢。
这秦先生,不地道啊!
他也不想想他多大年纪了?哦,他是单身不错,可他都三十二了!
哼哼,也不知道他之前交过多少个女朋友……这人看着稳重斯文,其实呢?只谈恋爱一直不结婚——渣渣。
电影散场了,大家又吃了夜宵才散。
宋诗远开车回到她的新家,大姐已经到家了,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抱着个小搪瓷锅吸溜方便面呢,她含糊不清问俩妹妹,“饿不饿?给你们也下点面条?”
两人都说刚吃饱。
余自新满面春风回到房间,没换衣服就把那盒小巧克力打开。
果然!盒子里还夹了张手写的卡片,她正读呢,大姐和二姐敲了几下门一起走进来,黑着脸。
余自新懵:“沃特?”
两个姐姐拽着她坐下,先问她和秦语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哦,从法国回来还定期联系呢?你们都聊什么啊?哦……他还给了你不少意见呢。
然后两个姐姐郑重警告,你看不出来他不怀好意么?
宋诗远瞥瞥小妹藏在背后的卡片和巧克力,可恶,她看不懂法语!
宋秋凤的话那就太朴实了,“你才多大点?几个月前还未成年人呢,他啥意思?这种人你可给我躲远点吧!看着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
余自新心里那点死灰复燃的少女心思还没来得及蹦跶两下呢,就被俩姐姐严厉的告诫给摁灭了。
她为秦语辩解,“他从来没跟我说什么出格的话,我俩谈论的都是正经事,就这卡片,也没几句话啊,说的也都是朋友之间的祝福。”只有巧克力是情人节款。
要说她感受不到秦语对她有特别的小心思,那她真是白活两辈子了——但是天地可证,秦语跟她说话,打电话,电邮,从来都是良师益友型,别说言语挑逗了,就算她趁着刚看完十本少女漫画重新孵出来的少女心用力去在搜寻,想要在他话中找到一丝暧昧都难。
两人几次见面,除了美术馆那个上午,再没有单独相处。即使那一次,全程也是在公共场合。
刚才在电影院,她终于和他坐在一起了,老实说她在黑暗中还有点心猿意马呢,哎呀离得真近呀,好像能感觉到他手臂的温度……他身上涂的是古龙水还是什么香水?真好闻。
唉,下次去巴黎应该去卖香水的地方好好逛一逛,光是看书上的描写是没法理解一种气味的……
再用眼角余光看一眼他的侧脸,这线条,这明暗,可真比美术教室里那些石膏人像教具优秀多了。
她甚至还有点自己都有些想嘲笑的小期待,可没想到秦语认认真真看了九十五分钟的电影,一句话没多说。
电影散场了他才告诉她,他听得有点费力,要看字幕。
唉。
姐姐们当然是好意。
但她并不是内心只有十八岁的小女孩。她不需要她们在这方面的保护。
她很清楚自己被秦语的风度学识吸引。
当然,她也感到困惑,秦语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呢?或者说,让他有朦胧好感的,是十八岁的余自新?还是真正的余自新?
她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对秦语的吸引——无论究竟是哪一种,远不如秦语对她的吸引强烈。
“你们放心吧!”余自新闷闷地收拾好纸盒卡片,“我跟秦先生,没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