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月1日开始, 欧盟开始正式使用欧元进行银行业务和非现金结算,但十几个成员国在日常生活中仍旧使用自己的货币,法国用法郎、德国用马克、意大利用里拉, 直到2002年, 欧元的硬币和纸币才正式发行。
余自新是托李婉晴换钱时才想起这桩事。她原以为换了欧元就行了, 没想到李婉晴给她按一千美元换了三分之一马克, 三分之二的法郎, 厚厚一叠。
出发当天,余自新吃过早饭跟娜娜对了一次账目,就去了机场, 航班是中午十二点的,她满以为提前三个小时到够早了, 没想到李婉晴一家子到的比她还早,媛媛这猴子看见她就一溜烟跑过来,“新新姐姐!”
余自新半蹲下来,两人先拥抱一下,再来个贴面礼,“Bonjour Mademoiselle 余!”“Bonjour Mademoiselle方!”
钱效云这次也跟来了, 日本都去了法兰西更得去呀, 我们国家老多第一代领导人都在法国半工半读过的,巴黎公社都在那里呢,这可是我们共产主义教育基地,阿拉这些□□产党员当然得去呀,朝圣呀!众人的签证自然也是她一手操办。
余自新跟她打招呼:“Madame钱,Bonjour啊!”
钱效云哈哈笑,“个小囡,作弄我呀?侬也Bonjour!”又叫李英琪, “你也跟人打招呼啊!”
李英琪今天仍旧开了隐形屏障,酷酷的对余自新点了下头,“走吧,去办登机牌。”说完把余自新的行李箱也放到推车上往柜台走,大家只好跟着他。
余自新悄悄问媛媛,“你表哥这次也跟我们去?”他上高二了,不用提前开学么?
媛媛眯着眼睛笑,“你想让他去啊?”
这小鬼头。
余自新抓住媛媛的毛狗头乱揉一通。
李英琪把行李车到了柜台,就跟大家告别了,“我走了!你们小心。”说完拍拍媛媛,“记住我说的话!”
钱效云还要再交待他几句,可李英琪没一点留恋,仗着人高腿长已经走出两米远了,她抱怨一声,还是喊,“打车回去!”
李英琪转身点了下头,又往外走。
“像足他老子小时候不讨喜的样子!”钱效云咕哝一声,搂住媛媛,“还是女孩子好呀!我们媛媛可别跟哥哥学!”
这次的航行时长可比去东京久,不过老中青三代四人也不寂寞,还没登机,钱效云就在候机厅认识了一群从温州来的老头老太太,他们是跟着旅行团去玩的,喔唷,十天要去五六个欧洲国家,德国法国意大利梵蒂冈卢森堡比利时,还要去奥地利一个什么新天鹅城堡!
钱效云嘴上说,“啊呀,我们是自由行,去不了那么多地方,扶老携幼的也走不动呀!”
转过头却很羡慕人家,“六个国家呀!我们才去法国一个!亏啦!小余还好点,能再去个德国。”
李婉晴给媛媛调整好看座椅耳机,“咱们是深度游。”
余自新也赶快帮腔,“就是。别看他们去的多,其实梵蒂冈是在意大利里面的,挨着罗马,只能跟意大利算一个,卢森堡比利时更别说了,估计就坐着大巴经过一下,到撒尿小童的喷泉那里拍个照就走!不这么说,旅行社哪能招徕来游客嘛!”
李婉晴又说:“对呀,这不就和国内那种上车睡觉下车购物,到了景点拍个照,回来一问啥也不知道的团一样?到时候坐在车上的时间比在景点的时间还多,一天下来屁股都坐麻了,哪里吃得消?”
钱效云听着有道理,这才好受了。
经过十三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四个人到了巴黎时是当地时间晚上六点多,吃个晚饭睡一觉,正好倒时差。
媛媛在飞机上也看模拟的飞行路线图了,大人们也跟她讲了地球公转自转,可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飞行的时候一直是白天。还有,为什么飞去巴黎要13个小时,飞回海市只要11个小时?那飞机餐会不会少送一次呀?
余自新跟她开玩笑,“没事,回去的时候一直都是晚上,就把这一天补回来了。”
她去了趟日本,但这次在机场就看到各色各样不同人种的人,在异国他乡的感觉更强烈了,到了机场取行李时,耳边全是讲法语的人,她和李婉晴互相看看,都觉得底气不足。
还好到了到达大厅,远远就看到宋诗远和一个举着“欢迎钱效云女士”纸牌的年轻小伙子。
宋诗远介绍说这是秦先生帮忙找的翻译,叫张标,是巴黎五大的留学生,还有一个姓袁的女生在酒店陪着金姐她们呢。
金姐这次带谢嫣然一起来了,还有保姆,到了酒店,包间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钱女士等人一到就上菜,两个小女孩见了面很快就熟了,她们对蜗牛鹅肝没兴趣,草草吃了饭就跑去酒店大堂玩了。
“秦先生明天中午到。他今天去了法兰克福。”金姐显得很疲劳,美艳水蜜桃有点浮肿。
她跟李婉晴诉苦,“难怪说养个小孩要整村人,头到现在还嗡嗡响。媛媛怎么这么乖?”
“那是你没见到她皮的时候。”
接风宴之后,余自新回到自己房间,拿出装设计图的文件夹又翻了一遍。
上次交给秦先生的二十款的设计最终只通过了七个,林通求那边已经开始生产了,来之前她又画了五个设计,希望见到秦先生时能让他看看,谈谈为什么大多数设计会落选,如果能见一见选设计的负责人就更好了。
只是文字和打电话,她得到的反馈信息不充足,也不太清楚该如何改进。
临睡前,媛媛跑来找余自新,贼兮兮笑着打开自己的小包,拿出个纸盒,“有人让我交给你一份惊喜!”
包的还挺漂亮。
余自新想起在海市机场时媛媛这小鬼头的样子,心里大概猜得到这是谁给她的。
撕开包装,神秘惊喜是一台电子辞典,有中英、中法双翻功能,盒子里还有张小小的生日卡,里面言简意赅几个字:“余自新,祝你生日快乐。李英琪。”
媛媛挺兴奋的,“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是我帮着挑的呢!哥哥本来想买黑色的,我说你一定更喜欢银色的。”
余自新笑,“谢谢!我很喜欢。”
媛媛又等了一会儿,“哎?你怎么不问我他什么时候生日啊?那你就可以送回礼了!”
余自新只好问,“什么时候呀?”
“1月27号!水瓶座!”
把媛媛打发走,余自新试用了电子辞典试,确实挺好用。应该不便宜。
这天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差的问题,余自新睡不好。
她反复翻身,翻到最后二姐被吵醒了,“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闭上眼睛,想起李英琪认真跟她说“人生没有捷径”的样子。
从日本回来后,李婉晴把冲洗好的相片拿给她。
她一看印着“柯达胶卷”的纸袋鼓鼓的,还觉得奇怪呢,她自己一卷胶卷都没拍完现在还搁相机里放着呢,怎么这么多照片?
打开才知道,几乎所有照片都是在动物园那天拍的。
不少相片中她都没有看镜头——她和媛媛一起趴在围栏上看动物,坐在餐厅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地图,在火车站站台无聊等车……虽然是跟媛媛的合影,但一看就知道镜头后面的人真正在注意的是谁。
即使她真的十八岁,也应该看得出这是怎么回事。
但可惜,她早过了十八岁的心境。
说实话,她很惊讶。即使看到了这些照片她仍然有怀疑,李英琪怎么会喜欢上她呢?两人家世背景的差距大得仿佛鸿沟,而且一共也没交谈过几次,她何德何能啊?
是自作多情了吧?
但是收到这份生日礼物后,她不能再假装不知情了。
这要处理不好,影响她和李婉晴的关系,那可糟了。现在距离确定媛媛躲过厄运还有两年多呢。
怎么办?
冷处理吧。以后尽量不去李家,只和李婉晴单线联系。还得嘱咐媛媛别胡说。这可不是她们小学生过家家。
第二天吃过早餐,秦语来了。
余自新一见他就等不及要问问自己的设计为什么通过率这么低了,等他跟众人寒暄完毕,急忙走过去,“秦先生——”
他微笑,“怎么还这么客气?”他似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切,“别急,我明天休假,我带你去找答案。”
余自新张了张嘴,“哦……好的。”
秦语说他今天要和巴黎春天百货公司的经理见面,又对两位留学生交待几句便跟大家告辞,临走前和余自新约好明天九点在酒店大堂见面。
这天的游玩路线是沿着塞纳河漫步,然后去圣母院,一路上游人如织,圣母院高大但精致,巨大的玫瑰花窗远远就能看到,走进教堂里面之后,阳光把花窗艳丽的颜色投射在地板上,只能用瑰丽形容。
中午他们在塞纳河上的船上中餐厅吃午饭,这艘船的船头站了个孙悟空雕塑,媛媛和谢嫣然两个活猴一直想去摸,余自新带着保姆看紧她们。
饭后回到酒店稍事休息,两位留学生导游又带着娘子军们去了圣心大教堂和荣军院,晚上才去埃菲尔铁塔,灯光亮起了更好看。
大家坐着电梯上了塔,俯瞰巴黎夜景,夜风习习,巨塔下面点点人间灯火,街道如明珠串,又像一个个车轮,太阳,辐射开来,真是难得的景象。
不过,钱效云说:“没有明珠塔气派嘛,老旧得油漆都要掉了,就下面是灯光比浦东那边多。”
媛媛不同意,“不是老旧,是历史!”不管,她就是比较喜欢铁塔!CLAMP姐姐们画的《东京巴比伦》里的铁塔就是以这个为原型的,就是比明珠塔好看!
这一整天,余自新大开眼界。
每到一个地方她就拿免费解说,中文法文各拿一份回家对照着看,还买了不少纪念册,她一直知道自己在文史这方面知识不够多,这时才发觉哪只是不够多啊,简直就是匮乏!
幸好每去一个地方之前李婉晴和两个留学生小导游都会先讲讲这些景点在法国历史上的地位,出现在什么文学著作里,不然,她也是“到了景点拍个照回去一问啥也不知道”!
余自新一看二姐,也和自己一样一副脑袋瓜被打开的样子,隐隐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了。
回到酒店,她把自己的设计稿又翻了一遍,得啦,后来又画那几张也不用给秦先生看了。现在看来,好幼稚。唉,还粗糙。
宋诗远也深感震撼,“怪不得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她翻看自己的笔记本,“小妹,第一次制定五年计划的时候你这条建议可太重要了!就是得多出来看看,长长见识。不然真是坐井观天。”
隔天早上,秦语准时来接余自新了,他讲了讲今天的安排,要去几个美术馆,主要是奥赛美术馆,还问宋诗远要不要一起去,但宋诗远和金姐有具体计划,她们今天要去巴黎几家买手店参观。于是大家兵分几路,小袁领着钱效云祖孙三人加上谢嫣然和她的保姆去凡尔赛宫玩,小张带宋诗远金姐去市中心的销金窟,秦语和余自新去美术馆。
离开酒店后钱效云跟李婉晴悄悄说,“这秦先生看着是个体面人,怎么能跟小余那么大点囡囡约会呢?”
“哎唷,你想多了!”李婉晴没往这方面想,“小余之前跟他签了合作,设计一些彩珠项链,但她设计图通过率不高,他们应该是一起去找些灵感,谈工作为主。呐,就是之前送给媛媛的那种项链。”
钱效云撇撇嘴还没反驳呢,媛媛小鬼头插嘴,“两个人一起去逛美术馆,也叫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