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秋风萧瑟, 落叶凋零。

满地枯黄之间,一对男女倒在丛林沟壑之下。

男子身宽体阔,平躺地面, 臂膀将少女娇躯小心护在怀里, 少女则是一身柔弱无骨, 瘫软的趴在他胸膛上,二人长发缠缠绕绕, 衣摆重重叠叠,姿势极其亲密。

虞宛宛滚落山坡, 一时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昏花缭乱。

好半晌, 回过神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趴在齐风胸口,整个人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

隔着薄薄一层衣物,似乎都能感觉到男人身体里独有的力量,结实而又炙热,让人心下莫名有种安全感。

虞宛宛稍微缓了缓, 扶着额头, 抬眸看去。

齐风正躺在那里,许久一动不动, 也不知,是昏迷不醒,还是没缓过神来?

虞宛宛的视线,第一眼, 便落在男人脸上戴着的那张玉雕面具之上。

因为刚才跌落山坡, 面具歪歪斜斜, 稍微有些松动, 好似随时都要掉落下地。

惹得虞宛宛心下愈发好奇。

也不知道,面就底下,男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跟凤霁比起来,又是如何?

若是她趁着现在,偷偷揭开面具,瞧上一眼,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虞宛宛便控制不住,心痒难耐。

她抬起袖子,葱根一般的指尖,缓缓朝着那张面具伸了过去。

只要稍微移动一下面具,男人那张脸,必定就能显露无遗。

只可惜,虞宛宛指尖快要碰到面具的一瞬间,男人大袖一挥,突然抬起手来,一把将纤细手腕握进手心,制止了她接下来的企图。

齐风垂下眼睑,目光落到她脸上,质问说道,“你想作甚?”

虞宛宛被发现意图,只好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娇软甜腻的说道:“宛宛就是想看看,齐先生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如同宛宛心目中想象的那般俊美好看,貌赛潘安。”

齐风将她的手腕仍开,扶正脸上面具,冷声回答,“恐怕只会吓到你。”

虞宛宛不信,“怎么可能,宛宛什么样子的人没见过,就算齐先生生得青面獠牙,也定是吓不到宛宛。”

而且,就算戴着面具,也能看出男人皮肤光洁白净,脸型轮廓分明,下巴精致好看,脖子处喉结很是诱人,一双手也十指修长白皙,骨骼分明……不管哪里,都不比宫里那位太子殿下差上多少。所以虞宛宛觉得,他肯定长得难看不到哪里去。

齐风并没有答应的意思,“看了你会后悔。”

虞宛宛恳求,“宛宛自己想看的,定不会后悔。

“反正现在也没有别人瞧见,先生不如就让宛宛偷偷看一眼,可好?

“宛宛绝对不会说出去。”

“不行……”

不管虞宛宛如何纠缠,齐风就是不肯答应。

他盯着她,转而问道:“压够了么,差不多该起来了?”

虞宛宛这才想起来,她还一直压在男人身上呢。

齐风让她下去,难得这么近的机会,她自然不肯,反而手肘顶着男人胸膛,捧着脸蛋,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她笑盈盈说道:“先生不是说,不能与人接触么,现在我们全身都接触了,不也没有如何?”

少女又香又软的身子,紧贴在怀里,触碰的地方渐渐燃烧变热,男人吼中都不自觉干涩了几分,眼前尽是软玉娇香,春色旖旎。

好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

磁性低哑的声音道一句,“就算如何了,也在你瞧不见的地方。”

虞宛宛皱眉,很是迷惑,为什么是瞧不见的地方?

随后男人坐起身,拧着虞宛宛的胳膊,便将她从怀里拉了出去,扔到一旁。

虞宛宛跌坐在地,仰起头来,眼巴巴看着男人缓缓站起的高挑身姿,却是心下不屑的冷嘁了一声。

男人都是一副臭德行,现在自视清高,将她拒之门外,今后,还不知如何求着她呢。

虞宛宛看着齐风的灼灼眼神,像极了看什么即将到手的猎物,早已是视为己物,垂涎欲滴。

因为山坡不高,且还铺满枯草落叶,加之有男人胳膊一直护着,刚刚虞宛宛从坡上滚落,并非受伤,只是头发衣裳略显凌乱,身上沾了些许杂物。

只是,今日她耗费大把心思,精心装扮的成果,就这么被糟蹋了,着实有些可惜。

齐风先站起身,便在那边绑紧脸上面具,清理身上杂草,扶正穿着衣冠,片刻之后,男人已是拾掇无遗,恢复了先前那一身干净利落。

虞宛宛也随后起身,拍了拍身上杂草,理了理散开发丝。

也是现在,齐风无意间回眸,才发现,刚刚滚落山坡之时,虞宛宛背后衣裳被树枝刮破,撕裂了一大片口子,几乎露出了大半个后背。

细腰玉背,白如凝脂,精致的蝴蝶骨落入眼底,完美无瑕,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一切摧毁蹂-躏,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虞宛宛后知后觉,感觉后背有凉风灌入,好半晌,才发现好像是衣裳破了……果然,一夜赶工缝制出的衣裳,还是不怎么靠谱。

男人已经脱下宽大披风,将她小小身子罩了进去。

虞宛宛拉着披风领口,抬眸看向退开的男人,抿唇含笑,“多谢先生。”

齐风都没多看她几眼,若无其事的,扭头转身,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左右张望查看,“走吧,看看怎么上去。”

虞宛宛系上披风带子,拧着过长的衣摆,也跟着追了过去。

穿过杂草时候,想到前日那条蛇,虞宛宛心下暗暗生惧,总觉得,它说不定又会从哪里钻出来。

她不自觉往齐风身边凑去,厚着脸皮,拽着他的胳膊,警惕的四下张望。

齐风本来是不愿意的,想将她甩开出去,“你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

虞宛宛抱着他的胳膊,如何也不肯松手,纠缠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前日宛宛在这山上遇到一条毒蛇,将我那婢女都咬伤了,差点丢了小命。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宛宛着实害怕得很,先生就将这胳膊借给宛宛用一用,好不好?”

撒娇的语调,拖长着娇媚尾音,好似有什么蛊虫,往男人心底里钻去。

她还道:“而且,这山路也不好走,先生若是不牵着宛宛,万一宛宛再摔了可怎么办?”

齐风无可奈何,一路走来,便也只能任由着胳膊被她抱着。

表面毫无波澜,胳膊却总能感觉接触到柔软之处,目光也不自觉瞄到她身上。

路上,虞宛宛还在与齐风套近乎,只不过,这男人都不怎么搭话。

*

等到明玉急匆匆找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虞宛宛身上披着齐风的披风,手上挽着齐风的胳膊,两人亲热又暧昧,一眼看去,像极了什么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明玉惊讶得瞪大双眼,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几次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才一会儿没见,怎么他家先生跟换了个人似的,又是让这姑娘穿着他的披风,又是让这姑娘挽着他的胳膊?说好的不能近身呢?

没记错的话,他们也才相识不到一个时辰吧?

随后,齐风和明玉二人,将虞宛宛送到了她所住的芳华居院门之外。

临别之前,虞宛宛留下一个标志性的妩媚微笑,盈盈欠身行礼,说道:“今日多谢齐先生照顾。”

随后也不多话,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回屋去了。

看着虞宛宛身影消失,齐风也带着明玉,两人折返回了住处。

清静无声的茅屋之内,男人已经换了一身青绿色长衫,静静坐在榻上,大袖掩着膝盖,袖子下的手微微动作,也不知正握着的是什么。

旁边明玉呈上拇指大的一卷密信,“刚送来的。”

齐风接过,一点点展开,随意扫了一眼,便点燃,扔进火盆烧成了灰烬。

面具遮盖下,不知男人脸色如何。

明玉白净的小脸上,神情严肃,颇显老成,开口提醒说道:“今日那位姑娘,对先生百般献媚,实在可疑。

“依明玉看,莫不是那姓沈的想招揽先生,派来的什么美人计。

“先生可千万小心一些,离那姑娘远点,莫要着了他的道。”

齐风冷笑一声,拇指指腹,轻轻抚摸着袖口处的青竹暗纹,语气显得意味深长,“美人计?

“那我是不是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明玉疑惑不解的看着齐风,反正是不明白,先生说的将计就计又是什么意思。

虞宛宛回去之后,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衣裳。

她捧着脸,坐在窗前桌案边,目光看向窗外,脸上流露出甜蜜笑意。

旁边婵儿瞧见自家姑娘今日回来之后,便盯着窗外,齐风所住的后山方向,一脸傻笑,简直无法理喻。

她凑上前来,伸长脑袋询问,“姑娘莫不是看上那位齐先生了?”

昨日在寨门口时候,虞宛宛盯着那齐先生看的眼神,婵儿就隐隐有些预感,那眼神,她上回瞧见,还是虞宛宛头一回盯着太子看的时候。

果然,美人计的事情就来了,今日虞宛宛出去见了那姓齐的之后,回来更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春心荡漾。

虞宛宛不置可否,那个齐风,确实很对她的口味。

可能,她就是喜欢,把那样高不可攀的清冷男人沾染亵渎的感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帮沈隽将他留在云湖寨。

能够两全其美,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虞宛宛突然回过神来,眼神明亮,看着婵儿询问,“今日那件披风呢?”

虞宛宛滚下山坡时候,背后衣裳被划破了,齐风应该是看见她的背了吧,才会将披风给她。

这个男人,倒是比凤霁要温柔细心多了。

提到披风,婵儿立即会意过来,“婵儿这就去洗一洗。”

虞宛宛起身,将她拦住,“你受了伤,别动手了,我来洗就是。”

“那怎么能行?”

虞宛宛虽只是宁国公府的表姑娘,可从小也是被伺候着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几乎没有洗过衣裳,婵儿自然是不愿让她亲自动手的。

不过,虞宛宛执意要洗,婵儿也是拦不住的,只好在旁边看着。

*

已是深秋,入夜之后,气温骤降。

特别是玉湖山上,夜里风大,萧瑟寒风自窗户缝隙钻入,桌上油灯被吹得忽暗忽明,地上影子摇摆晃动。

婵儿伺候虞宛宛躺下,将厚实的被子替她盖上。

出门之后,心下还在感叹,山上恐怕雪下得早,过不上几日都得烧炉子了吧。

虞宛宛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今日有些累了,闭上眼,很快便睡熟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只大掌勾着她的腰,将她拉进滚烫炙热的怀抱里,冰冰凉凉的湿意,从肩头一点点蔓延到耳畔。

男人微哑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虞宛宛,孤找得你好苦。”

牙齿轻咬着耳垂,又痒又疼。

指尖勾开面前的轻薄遮挡,如同带领千军万马,强势侵略敌人腹地,他一如既往,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立于顶端,睥睨世间一切。

虞宛宛想要挣扎抵抗,却是浑身瘫软,丝毫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眸垂泪,惊恐的颤抖,不停求饶,“殿下轻点,宛宛受不住……”

他一遍遍的逼问,“还跑不跑?”

“不跑了。”

“求殿下绕过宛宛,宛宛再也不敢了……”

“……”

猛地惊醒,虞宛宛翻身坐起,已是衣裳被衾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额上挂着汗珠,脸侧带着泪痕,神情呆滞,呼吸急促。

好半晌,反应过来只是做了一场梦,虞宛宛这才闭上眼,复又躺下,心跳久久未能平复下来。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就好像刚刚发生过一样,害得她都忍不住检查了一下身上,确定是没人碰过。

在云湖寨住下之后,这半年,虞宛宛一直没再梦到过凤霁,还以为终于解脱了呢,没想到,现在又梦见他了。

他怎么在梦里,都是那么禽兽不如。

想起来,虞宛宛脸颊泛红,不禁夹起了双腿。

*

次日一早,虞宛宛已经恢复了精神,将噩梦忘得一干二净。

她如昨日一样,又是精心打扮一番,换上另一套衣裳首饰,今日,还特意花心思,指甲染了蔻丹。

山上风大,昨日给齐风洗的衣裳已经干透了,虞宛宛还叮嘱,用她常用的熏衣香,仔细熏了许久,刻意在衣服上留下她的气味。

这样,齐风下次再穿,便能闻着她的味道,忍不住想起她了。

一大早,虞宛宛用过朝食,梳妆打扮好了之后,便带着衣裳出门,要去后山齐风的住处,交还给他,顺便,还带了些自己做的点心。

今日天冷,路上风大,虞宛宛也披上了头蓬。

她来到后山,齐风院门之外,不出所料,又被那个碍事的明玉给拦住了。

“你们寨主难道没有交代过,不得惊扰我家先生清静?”

虞宛宛笑意盈盈,耐心解释,“昨日齐先生借给宛宛的披风,宛宛今日特意过来归还,还望小公子通禀一声。”

明玉摊出手,“我家先生还未睡醒,姑娘交给明玉即可,明玉会代为转交,姑娘就请回吧。”

虞宛宛没见到齐风,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她道:“宛宛还为齐先生做了些糕点,那可是京城才有的,在云湖山都吃不到,只想亲自交到先生手里。

“先生若是还未睡醒,宛宛便在此处,等着他睡醒再说。”

说完,虞宛宛便走到屋檐之下,找了个地方,擦擦干净,垫上手帕,食盒放在身侧,布包拥在怀里,坐在那里,静静等候。

她就想看看,这齐风能睡到什么时候?

“……”

明玉见她赖着不走,也是束手无策,总不能把她撵走吧?

转身回屋,来到男人面前,明玉禀报说道:“她说要在外头,等着先生睡醒。”

男人坐在榻上,目光垂下,专注认真的看着手中一卷书,风轻云淡的回答,“她愿意等,让她等着吧。”

明玉更是费解,压低音量,悄声询问,“先生不是说要将计就计,为何又将她拒之门外?”

结果下一刻,书卷迎面敲到明玉脑袋上,齐风瞥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

哪能那么轻易叫她得手。

明玉捂着发疼的额头,却是恍然大悟。

他懂了,这个难道就叫欲擒故纵?

两人正在说话,突然却传来女子的声音,“齐先生分明就睡醒了,为何要将宛宛拒之门外?”

扭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虞宛宛拧着裙摆,竟是翻过窗子,进了屋内。

她立在那里,远远看着齐风,一脸委屈,“可是宛宛何时得罪齐先生了?”

“……”

明玉还以为,虞宛宛当真是要在屋外等着呢,哪知一个不注意,她竟然从窗户翻进来了?

而且还翻得如此熟练,一看就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

明月赶紧上前,想将虞宛宛撵出去,“姑娘怎能如此随意擅闯先生房间……”

却被齐风叫住,“明玉……你先出去。”

明玉顿住,应了一声,这才开门退去。

只剩虞宛宛,满面得意的笑容,来到齐风面前,还在抱怨,“想见先生一面怎么就那么难。”

齐风放下手头书卷,抬眸看她,“你不是见到了?”

虞宛宛缓步朝他走去,弯下腰,面对面,直视男人的眼睛,“那以后宛宛再来找先生,是不是直接翻窗户就行,不必走正门了?”

齐风与她对视,“姑娘若是不怕叫人瞧见,齐某倒是不在乎。”

虞宛宛反正也不在乎,云湖寨本来就不像是京城,有那么些繁文缛节,流言蜚语。

在这里,她向来都是无拘无束,为所欲为,谁要是敢在背后嚼她舌根,估计会被沈隽把舌头连根拔起。

虞宛宛提着东西,来到齐风旁边软榻坐下,中间只隔着个矮桌。

她将衣裳先交还给齐风,特意强调,“这可是人家亲手洗的呢。”

随后又将糕点拿出来,一样一样,摆放在男人面前,“为了答谢先生昨日借衣裳给宛宛,宛宛特意亲手做了几样糕点,这个是菊花糕,这个是桂花糕,还有宛宛刚酿的桂花酿,先生尝尝味道如何?”

齐风看着莹然剔透的糕点,闻着远远传来的桂花酒香。

他指尖捻起一块糕点,左右看了看,视线幽幽,转向虞宛宛,问她,“小事一桩,姑娘何必如此大费周折,莫不是,别有居心?”

虞宛宛掩唇一笑,回答说道:“宛宛有何居心,先生难道不是心知肚明?”

纤纤玉指,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慢慢划过男人的手背,一双秋水明眸,毫不掩饰眼底的万般风情。

▍作者有话说:

霁霁:今天也是头顶青青草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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